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我已经完全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时候。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注意到他。明明即使这个房间出现各种奇怪的幻象的时候,我也还依然一脸的满不在乎。
可当他出现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停顿了。
我觉得,他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自由。
为了他,我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反抗——我背叛了我爸爸,那个囚禁了我的一生,以爱为名强行装裱遮掩自己的自私行径的男人。
——我看到爸爸看到他时眼神中惊喜而又贪婪的神色,知道他肯定又要为了一己私利想要去伤害他,我就无法坐视不管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爸爸身后冲上前去,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把他从爸爸的身前推开。然后自己一个伸手,把爸爸胸前防菌服的拉链,“唰”地一下拉开了。
这个一向以严谨出名的爸爸,果然脸色一下子难看成铁青色。我看他憋着气一把又把拉链拉回去,然后揪着我的手将我向后狠狠推开。
而我身后正好是一个横立的突出的花瓶,我的头就这样狠狠撞到了那上面,顿时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不过我想我在陷入昏迷之前,嘴角应该是微笑的:十多年来的束缚,我早就想要这样报复一次了——在那短短的一刹那,已经足够让一些古墓里封存的未知的细菌进入爸爸的呼吸道和皮肤了。
在向爸爸的拉链伸出手的那一刹那,我感觉我获得了重生。
他。给我的重生。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着一具棺木里。四周是一片死寂。我看了看四周,送了口气——我没看到爸爸,同时又一阵失落——我也没看到他。
而当我坐起身的时候,我发现了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我的身体变得异常的轻。
我回头看了看,却赫然发现另一个“我”正躺在棺木里。
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死了吗?
与此同时我又发现,我此刻身处的这具棺木正被镶嵌在高大的墙壁上,独立地停放在空中。身边还有许多样子相似的棺木,而原本墙壁上的那些家具什么的,早已消失到不知哪儿去了。
连同爸爸一起。消失了。我用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去消化此刻心里的感觉。这种全新的感觉。真的,可以离开他了?真的,可以让我一个人,而不用处处都听命与他了?我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终于消化完所有的讯息。心里头立刻升起一片畅快的释然。和一股浓浓的激动感——
我终于可以恢复自由了?!经过那么多年,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自私**的男人,自己一个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终于可以。不用再过那种无法自己做决定,感觉像是一个木偶一般,毫无灵魂和思想的生活了??
终于,可以在有生之年,体验一把“活着”的感觉了??
……等等,活着?……
……不,我已经死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我确实是已经没有什么生命迹象了。身后的那个“我”浑身冰凉,脸色惨白,嘴角却有一抹诡异的笑容,脑袋后面的棺材底部是一片凝固的暗红。
——“我”,确实已经是死了。所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生活”可言了。
真讽刺啊,唯一可以让我离开那个男人的方法,竟然是生死。
而他,那个只见了一面的他,给了我新的、从未有过的救赎的他,也真的只是见了一面,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中。
这是想告诉我说,其实我是不配被得到救赎的吗?
满满的失落。
突然涌上来的各类负面情绪和自我厌恶感让我再也不想呆在这么压抑的地方。我站起身来,开始往下望去。
寻找可以出去的路。
虽然按理论来说,我现在应该是不允许被存在在这里的。我已经死了,那么就理应去投胎、轮回,重新开启一个没有这辈子记忆的新的生活。可我现在还在这里,还继续着我的思想,那么我就不想那么快地放弃我自己,不想我的一生都只剩这么纯粹的悲惨——我还想尽力给自己留下一点比较美好的回忆。
所以我就更想快点离开这里了。快点逃离,然后自己欺骗自己,骗自己还有机会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而似乎是不想让我逃离这具棺材周围一般,这四周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让我非常头疼。
虽然按理说我已经死了,是没有办法再被摔死的。但是十五年来的“常识常理”让我面对这么高的“悬崖峭壁”还是会感觉到害怕。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向下落脚的时候,这时我发现我身边离我最近的那具棺材突然被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接着陆陆续续所有的棺材都被打开了。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像我之前一样从棺材里坐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仿佛刚刚经过一场酣畅的熟睡一般,然后一派轻松地跟附近棺材里的女孩子们互相寒暄招呼着。我可以通过俯视着看到,在那些地势比我矮的棺材里,在所有能被我看到棺材内部构造的棺材里,那些女孩子们的身后,都“安睡”着另一个跟她们一模一样的自己。
就像我此刻一样。
虽然她们彼此打招呼说的语言我都听不懂,但还是给了我莫大的安心感——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只我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经历这些,在这里疑惑害怕不安挣扎。
也许我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就是从她们开始的?
我鼓起勇气,强迫自己朝她们探出头去,想要尝试去跟她们沟通交流的时候——这对我来说确实有点困难了。毕竟我从有记忆以来,唯一被允许的接触和交流的对象就只有爸爸。此刻要让我主动去跟不止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的女孩去搭讪,我真的是有点手足无措、一筹莫展的——她们也立刻就发现了我。
她们先是好奇地盯着我看,见我没有恶意的样子,便率先笑着先跟我打了个招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