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黑影来到一片断崖前,面对峭壁抬头往上看,借着月色还是看不见崖顶。粗壮的黑影取下斜挎在肩腰之间的粗绳,熟练地往上一抛,缠住崖壁上的一棵树,抓住绳子‘蹭蹭......’,踏着崖壁攀爬到树跟前,把绳子往下一甩,瘦弱的黑影接住,腾挪跳跃,机灵的就像只猴子,很快两条黑影汇合到一起。
两条黑影就这么倒换着攀爬,两手终于扒在了崖顶,黑影就像两只壁虎,一动不动紧贴在崖壁上。
黑影探出头刚想跃上崖顶,突然一道刺眼的手电强光照过来,紧接着从崖上两边,走出五六个巡逻兵,他们踢踏着脚下的石子,匆匆从黑影头顶走过。
粗壮黑影小声说道:“这里布上了铁丝网,又有巡逻兵,咱没带工具,怕是进不去了,走,咱再换个地方看看。”
两条黑影出溜到崖底,顺着崖壁往北摸去。
来到一处稍缓的崖壁前,两条黑影站住喘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下体力,小心的往崖顶攀爬。他们终于跃上了崖顶,可这里都是浓密的荆棘,很难通过。
粗壮黑影跟瘦弱的嘀咕了几声,瘦弱黑影爬上一棵大树,把绳子一头绑了一块长条石头,朝前面的树杈上猛的一甩,夜深林静,石头磕碰树干发出‘通’的响声,树林中的鸟兽‘扑棱棱’飞的飞、窜的窜,一时林子骚动,惊动了湘兵独立团前沿防守阵地,阵地灯光扫射,子弹横飞,树下传出一声‘靠在树干上别动”。
枪声响了一阵不见动静,慢慢的稀稀拉拉的停下来。树上黑影,刚想从两树之间拴住的绳子上悬吊过去,树下传来‘布谷、布谷’两声鸟叫,他不知附近发生什么情况,赶紧又伏在树干上。
天空挂着星月,群山一片灰白,月色下看树和物,虽然有些模糊,可也能看出轮廓,要是树上的黑影悬吊在绳子上移动,很容易被前沿防守阵地上的士兵发现,一旦被发现就成了活靶子。
树上树下的黑影不敢大声传话,就这么干耗着。
深山里的秋季蚊虫很多,个大毒性也大,盯咬一口就是一个奇痒难忍的大泡,痒也不敢动手触动,稍一接触到痒处就拿不下手来。
两个黑影一动不动的隐蔽在暗处,来时盼月亮,现在盼星月快快隐去,给群山带来夜的黑,夜黑他们才能趁机行动。
老天好像对他们很眷顾,天空飘起了云,云层越来越浓,月色星光慢慢的暗淡,周围的一切被夜幕笼罩,山林透出黑色的神秘。
树下传来一声‘布谷’叫,树上黑影快速攀着绳子跃到了另一棵树上,他抓住绳子,猛的往上抖了几下,绳子从原来那棵树上抽了过来。
他看准前面模糊的树影甩出绳子,一声石块碰树干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很远,防守阵地又是一阵子弹横飞。
树上的黑影就这样一棵一棵树越过,好不容易通过了防守阵地,来到营区那片小树林,他从树上‘哧溜’滑向地面,蹲在树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定没有危险,他猫着腰,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会儿急速前行,一会儿卧倒在地面上紧张的张望。
他来到一棵老槐树下,伸手在根处摸到一个隐蔽起来的树洞,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揣进怀里,这时走过来一队巡逻兵,黑影吓得赶紧紧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巡逻兵从他身边走过,他们的喘气声都能听得见,巡逻兵踏着枯枝树叶终于走远了。
黑影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声音,他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塞进树洞,做好隐蔽,转身小心的往回转。
回来时他还是攀绳跃树,惊动到防守阵地,受惊的士兵不时的打枪,后来老听就是这一种声音,也就不那么在乎了。
两条黑影汇聚到一起,只听粗壮的那个问道:“拿到手了吗?那个布包放进去了没有?”
“放心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都办妥了。”瘦弱黑影‘嗨嗨’一笑,赶紧又捂住嘴,不再吱声。
两条黑影穿行在树林荆棘中,衣服刮破了,手脚扎进了毛刺,脸上横一道竖一道淌着血,他俩全然不顾,只顾赶路。
天公真是作美,两条黑影往回返,摸黑走出也就是两里多路,天空的云慢慢变淡,风起云散,月亮又重挂在星空。
月色投入林中的灰白不算明亮,可这也很眷顾了,起码脚下的石块能看清绊不倒,前行中的树干不会迎面碰上撞个满怀,两条黑影前行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两条黑影慢慢的拉开了距离,后面瘦弱的那个喘着粗气小声喊道:“王爷爷,我、我真走不动了,咱坐下歇会儿吧。”话音刚落,他就坐在身边的一块大石上,往后一仰还躺下了。
“你这个小铁牛真是个熊蛋包,走这么点路就受不了啦?你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啊?说出去你掉不掉份子?好吧,我就依你了,咱歇息一会儿再走。”王进宝往回走了几步,来到铁牛躺下的大石上,他也躺下了。
王进宝两手相搭垫在头下,仰脸看着满天星斗和茭白的月,当他看到星河两边,两颗想隔着银河一闪一闪明亮的星。他感叹的回想起在张郎中家,星光月夜下,依偎在身边的红叶妹,对他的一片情深。
他把师妹的聪颖温柔深印在心中,立志非她不娶,是封建礼俗硬生生的拆离开两人,至今不知红叶妹过得好不好?
“红叶妹,你在哪里?我、我......。”王进宝眼里噙着泪花不知不觉的念叨出声。
睡过去的铁牛被说话声猛的惊醒,他‘突’的坐起来转动着头问道:“是谁,谁在说话?”他低头一看,王进宝躺在身边,睁着泪眼看着星空。
“王爷爷,你哭了?”铁牛惊诧的问道。
“没、没有,你这个傻孩子,这么黑的天,你能看到我哭啊?笑话,你任务完成的这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进宝怕一眨眼,眼泪流出来,特意瞪大眼睛,看着铁牛笑说道。
王进宝侧身挤出眼泪,手背擦着额头稍带上眼睛,回头对铁牛说:“这一阵儿急走,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现在汗消了,觉得还好受些。嗨嗨,你小子这会儿歇够了吧?咱还是早点回去,省的游击队的首长替咱们操心,走吧。”说着他拉了一把铁牛,两人跳下大石,很快又隐没在密林中。
前行中,前面树林突然发出急剧的‘哗啦’声,两人‘嗖’的从腰间拔出手枪,隐蔽在大树后面,紧张的向前张望。
前面树林的空间闪出一个庞大的黑影,四掌着地‘噗噗’的往这边走来,两只幽蓝的大眼,就像墨蓝晶石,在月色下闪着蓝光。
王进宝小声的对铁牛说道:“前面走过来的是一只大熊瞎子,你千万不要动,一旦弄出响声,它就奔这里来了,要是能一枪扪倒它,咱俩还有个活路,要是惹怒了这熊瞎子,那咱俩的小命可就难保了,别动、别......。”
大熊瞎子摇摇摆摆的走过来,眼看就要走到跟前,突然树林里传出小动物的奔跑声,大熊瞎子转头‘呜’一声,叫喊着跑进了树林。
王进宝和铁牛吓得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擦掉头上吓出的汗,俩人也不多说,避开熊瞎子跑进林中的路线,一阵疯跑,等跑到一座山梁,俩人体力透支太大,就像一滩烂泥,四腿八叉的仰躺在山梁上。
两人想起翻山越岭、穿林过溪攀崖壁,爬树跳跃一路潜行,冒险通过湘兵独立团,枪林弹雨下坚守的前沿防御阵地,终于完成了游击队首长下达的任务,拿到了机密情报,总算松了一口气。
回来的路上,又碰到熊瞎子,拼命狂奔好几里,如今翻躺在山梁上,浑身就像散了架,疲软的抬手都觉得吃力。
秋季的风慢慢多起来,前一刻风平树静,月、星、山林柔和。转眼风起,刮得树冠摇摆野草起伏,露珠洒落。
晨风吹来,星空幽蓝清澈,明亮的月光,洒下大地一片银色。
出透了汗,带着朦胧睡意躺在山梁上的王进宝和铁牛,被带着潮气的晨风吹醒,身上觉得有点凉,两臂交叉环抱在胸前,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的坐起来。
铁牛揉着酸涩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王爷爷,咱离鹰嘴崖还有多远?我又累又睏,要不咱再眯一会儿赶路,你看好吗?”
“铁牛,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光荣的革命战士,哪能连这点困苦都挺不住?你要知道,今天一大早昆吾特委的几位首长就到了鹰嘴崖,他们要根据咱俩取回来的情报,部署下步作战任务,咱们可耽误不得。眼看天就要亮了,这离鹰嘴崖还有六七里路,天亮前必须赶回去,走。”
王进宝一改往日在铁牛跟前的慈祥,他面带严肃的拖起铁牛,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他边走边说:“铁牛,你这次执行任务可立了大功,说不准回去后,特委的首长都会表扬你的。呵呵呵,你小子快走几步,别落下太远,你要是想参加这次大的战斗,那你就要好好表现,怎么样铁牛?有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