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抬手摸了一下铁牛的头,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笑着说道:“铁牛慢点,你刚做完手术,先闭上眼休息会儿再说,千万不要激动,牵引到伤口就不好了。嗯,还不错,没有发烧,要不你再......。”
铁牛抓住李书记的手,咬牙坚持着说;“李书记,我醒来把这次帽儿山伏击战,在脑子里就像过影子一样,一遍一遍的捋,把能想起来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敢放过,我觉的越想越觉得这个人疑点最大,应该就是他向敌人告的密,当时......。”
突然,从病房外面传来“报告,我要找李书记。”随着话音冲进一个人来。
李书记赶紧站起来挡住铁牛的上半身,他对进来的那人轻声说道:“周顺子同志,铁牛到现在还没醒过来,说话小点声,你找我有事吗?要是不急,等我找你好吗?”
周顺子一副受冤枉的苦着脸说:“那好吧,我有情况要向您汇报,那我就等您找我了。”
等周顺子走出去,李书记走到门口,对站在不远的王进宝招手:“王队长,你过来。”
王进宝快步来到李书记身边,李书记对他耳语了几句,王进宝转身走出了卫生队。
李书记回到铁牛的病床前,关切的问道:“铁牛同志,你的伤势还受得了吗?要是能坚持住那你就接着说吧。”
铁牛微点了一下头:“李书记,我们这次设伏,在战术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在周顺子同志从贴近腊口镇侦查回来,敌人迟迟没有按照他们的预定计划进入我们的伏击圈,我就对周顺子同志有了怀疑。”
李书记听铁牛这么一说,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的看着铁牛,对铁牛的说法有点迟疑,不过,他很快恢复常态,鼓励的说道:“铁牛同志,对自己同志的怀疑,要有根据,可不能猜想,你有证据吗?”
“李书记,我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周顺子同志就是泄密者,但我敢保证,泄密与他有关系。其实我对他的怀疑,是从那次王家集自卫队发生内斗,缴械了周顺子和王大槐几个人的枪,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开始的。”
铁牛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次缴完他们的抢,我就赶到鹰嘴崖,参加收编湘兵独立团的外围会议,收编战斗结束后,我被派回村里组织建立村自卫队的工作,期间发现王大槐和刘麻子、曲大头,几人的脸和身上都有伤,周顺子同志的外伤比他们还要重。”
说到这里,铁牛闭了一会眼,再睁开时,语气有点柔弱的说:“我把王小五和王二蛋叫到一起,严厉的批评他们,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就动手动枪,可王小五瘪嘴说道‘哼,他们身上的伤是进腊口镇玩儿女人,被抓进保安团打得,哪是我们弄得?这帮坏怂,就应该好好的收拾他们一顿,省的成天在村里欺男霸女不干人事,’咳咳咳......。”铁牛话说得多了,气急呛得咳嗽起来。
王进宝不放心铁牛的伤势,站在病房外面不远,听到铁牛的急速咳嗽,赶紧推门进来,拿起杯子里的水,给铁牛喂了几小口,铁牛才止住,他转身又出去了。
铁牛皱着眉‘嘶啦’着,看来咳嗽牵拉到伤口,疼得他出了满头的汗。
李书记心疼的说:“铁牛同志,你要是身体受不了,咱们先不说话,等你休息过来我再来,你看这样......。”
铁牛着急的抓住李书记的手:“李书记,你放心,我还顶得住,我接着给您汇报。”
“后来我也没把这当回事,有一天,刘麻子找了几个人在一起喝酒,硬把王小五拖去,王小五和刘麻子是两姨兄弟,平时也经常凑在一起喝个小酒吹吹大牛,不知不觉都喝大发了,刘麻子醉醺醺的拍着胸脯吹牛道‘他奶奶的,你们都是个球,老子进过保安团,被小鬼子折腾的死去活来,什么阵仗没见过?就那一顿皮带招呼在身上,就能揭你一层皮,他们问你什么,你要是不老实说,那一顿揍啊,比揭你的皮都难受,哼哼,老子硬是挺过来了。你们别看王大坏在村里像个人物,进了保安团他就是块豆腐,还没挨几下皮带,就跪下来什么都说了,就连他睡了几个女人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嗨嗨,你们还别说,咱那周顺子教官,还真是个爷们,硬是啥话都不说,那一顿打呀,看着都叫人头皮发炸。可到最后,还不是他妈的怂......。’李书记,你说这周顺子......。”铁牛说到这里,闭上眼喘了几口气。
李书记端起水杯,给铁牛喂了几口,坐在一边沉思。
铁牛歇了一会儿,重又睁开眼,他有点疲倦的接着说道:“王小五对我一说,当时我就吓了一跳,为了把这件事落实了,就央唧王小雅求他爷爷把我和王大槐、曲大头、刘麻子,还有王小五几个人安排在一起吃顿饭喝点酒,酒席中,王大槐喝的有点多,王小五有意挑逗道‘王大哥,听说你在腊口镇走了趟麦城,人家几个都英雄的很,就你吓的跪地求饶都尿到裤子里了,啧啧,你呀真是把咱老王家祖宗的脸都丢尽了,你说你这辈子还能娶上个媳妇吗?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哈哈哈’。
王大槐一听,瞪着眼珠子骂道‘你小子不要在炕头上根硬,你要是见了保安队,不用上刑,你他*的就会磕头捣蒜的认怂了,哼,别说你,就那周教官还不是一样做了狗熊?你还别说,真亏了这个周顺子,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有用的,到头来,那保安团长张彪还好好的请了我们一顿,然后乖乖的把我们放了,周顺子呆了一天才回来,你说神不神?’”
李书记听到这里,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他怒不可遏的站起来,一句话都不说,在屋里来回的走动,握住的拳头击在另一个手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铁牛真的累了,他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儿,睁眼咬牙气喘的继续说道;“李书记,当时我一听真的懵了,真没想到周顺子同志竟然投靠了日伪,可这事儿我又咬不准,毕竟两次听说都是在酒席桌上说的醉话,我又不能找周顺子同志去对质,后来酒醒后我又单独找过王大槐、曲大头和刘麻子,这几个人一口否认,把我也弄糊涂了,我知道这事重大,没有真保真的证据,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一旦闹得不好,会害了一个好同志,我、我就没敢跟组织汇报。”
他看着李书记,随后又说:“我想等以后,瞅机会去一趟腊口镇,找找我姥姥的一个在保安团当兵的远房侄孙子,把周顺子和王大坏这几个人的事落实了,再跟组织汇报。可谁知道、谁知道就因为我的觉悟不高,把这次周密部署的伏击战,打成了突围战,还牺牲了那么多的战士,李书记,我有罪,你处分我吧,都是我的错。”
铁牛说到这里,泪流满面的拉住李书记的手,脸色更加苍白,他咬着嘴唇不让哭出声来。
由于铁牛伤悲过度,说的话太多,身心都疲累到了极点,他握住李书记的手慢慢松开,头缓缓地歪向一边,昏迷过去。
躲在远处的周顺子,看到王进宝出去调来几个战士,对铁牛的病房加强了警戒,内心揪的更紧了,他对铁牛伤势的好转,不知怎么的,一想起来就一阵心悸,总有一种势头不妙的感觉。
他突然看到王进宝和几名军医,急急地走入铁牛的病房,周顺子心中一阵窃喜,铁牛到现在都没有清醒,看来伤的不轻,伤势还在恶化,生死也就在一线间,但愿......。周顺子瘪瘪嘴阴笑着离开卫生队,心里轻松地都想跳起来。
经过一阵抢救,铁牛的呼吸慢慢的平稳下来,脸上的颜色也好看了点。
王进宝等医护人员都走出病房,他婉转的对李书记说:“李书记,铁牛伤势加重,伴有低烧,现在又昏迷不醒,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请首长先回去休息,一旦铁牛醒来,我会在第一时间报告给首长,你看......?”
“这样也好,铁牛同志的伤势太重,思想压力也很大,这对他的身体恢复会不利的。这样吧老王同志,铁牛要是苏醒过来,你对他说就说我说的,铁牛同志是一个坚强的革命者,是一个真正的**人,组织相信他,希望他能早日走下病床,组织还有更大更重要的任务要他来完成,别人无法替代,叫他安心养伤,等他病情稳定了,我再过来看他。老王同志,我还是那句话,铁牛同志的伤处治疗和安全,由你全权负责,不能出任何差错,老哥哥身上的压力不小啊,能行吧?”李书记说着郑重的拍了拍王进宝的肩膀,信任的笑了笑。
王进宝坚定的回答道:“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李书记点着头看了铁牛几眼,走出了病房。
他听铁牛说的一番话,心情非常沉重,他认识到,这次伏击战的惨败,主要原因是特委最近只是一味的围绕着为了打仗而打仗,忽视了领导干部和战士们的政治学习,以至于官兵对突兀发生的情况,缺乏足够的认识和重视,造成党的原则性不强,思想松散,斗志不坚,让敌人钻了空子,给根据地带来空前的困难和战士们的思想不稳。
李如奇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要想解决根据地的被动局面,必须要在**昆吾特委的领导下,开展一场政治学习,加强党的政治思想工作,提高干部战士的政治觉悟,以正确的思想来指导战争,革命就会无往而不胜。
李书记边走边沉思,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闪,却模糊的一闪而过,他停住脚步闭上眼睛,回想刚才那一闪的念头,可想了半天还是个模糊。
“报告首长,周司令员找您有事,请首长到作战指挥部。”李如奇被一声‘报告......周......’惊醒,那一闪的念头清晰了一些.
李如奇回到指挥部,看到周司令员、李雪副司令和张宇参谋长围在桌子跟前,指点着地图,在争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