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是,太宗帝是太祖帝的弟弟,圣祖帝又是太宗帝的弟弟。子礽叹息道:“都是兄弟的势力过于强大,才导致如此结果。朕才会削藩的……”安海鹏点点头,说道:“你只要防着子恒和子俨就可以了……”
在安海鹏说完这句话后,只见他微微闭上了眼睛。筱雨哭着说道:“外祖父……外祖父……”子礽知道,方才安海鹏所言,皆是回光返照。现在看来,是已经驾鹤西归了。
他不禁长叹一声,要司礼监即可着手准备葬礼。木槿说道:“就按照诸侯王爷的礼节安葬吧……”子礽点头道:“太后说的极是……徐公公,你去吩咐李中航,要他照着以往王爷的礼节,安葬到祖灵吧……”
然而哭得最痛的还是筱雨,还有后来赶过来的礼庆王妃,虞雪姬。她们虽然是安海鹏的外孙女儿,却抵得过嫡亲的孙女儿。两个哭的伤心欲绝,子礽也不知该拿它们怎么办,毕竟安海鹏已经过世了。
想来远在京都外的子恒是不知道的,大约正在筹备军饷吧。子礽对木槿道:“这七弟也忒胡闹,放着**爱子,竟是一个人跑了。”筱雨跪下说道:“还求皇上和太后娘娘宽恕,给我们子恒一个机会……”
那虞雪姬也跪了下来:“妾身也求皇上手下留情……”这边子礽还未开口,就有许多人求情。可是子礽却是不为所动,挥挥手,让宫人将筱雨和雪姬带了下去。随后又到御书房去,要大学士尚暮秋草拟诏书。
这尚暮秋乃是尚学义的三公子,妻子就是舞翩跹。可是自从翩跹去了海南崖州,找寻安逸云之后,尚暮秋就再没有娶过其他女子。他的心里一直恋着翩跹,所以索性就承袭父业,做了大学士,替皇上草拟诏书。
当这份诏书发出去之后,筱雨竟然昏了过去。她知道,子礽是不会放过子恒的。却也是没有办法,写了信要子恒回头。可是子恒见事情亦无转机,便更加不肯收手了。
他带领着手下的三十万大军,朝着京都进发。于是朝中便流言四起,说是天朝要玩了。这三十万士兵,可是势如破竹!子礽却笑着道:“全国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八十万,单单京都就有四十万,他的三十万兵力从哪里得来?”
这必是虚张声势,可是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子恒的军队,已经过了龙门。那么离京都就不远了,更有甚者,朝中竟有人利用这个言论,预备着大发战争横财。子礽冷笑着,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他在龙门一带,洒下了许多的黑豆。这些黑豆是马匹最最喜欢的饲料。而且现在正值大旱,那龙门虽紧邻黄河,却已是半干。子恒带领的军队,从河北廊坊一路走来,势必到此要补充饲料和水分的。
如果等到那些马匹,在此饮水吃黑豆,就会耽误些功夫。而且子礽还要人在黑豆里,掺了些巴豆。马儿吃了,定然会腹泻不止的。他们就无法再近京都,那时,守候在山崖上的张将军,就可以趁势收起!
很快,从龙门飞鸽传书,说是一切都已经照着,子礽的计划行事。而且马儿都躺倒在地,无法再战。士兵虽多,然而加之路途遥远,体力不支。日头也毒,士兵们个个都缺水。
于是也便就不战而降了,这一场站打的相当轻松。全依赖着大旱的天气,子礽在京都长长吁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儿,令子礽很是恼火,却是无奈的面对。
原来子恒带的士兵只有三万人,他却号称三十万。这次失败了,又得知自己的老岳丈早就死了。妻子和孩子在子礽手上,他自觉无颜面圣,只好选择逃亡大漠。却不料在逃离的路上,遇见了失踪已久的安泽宇!
这安泽宇缘何会在此时出现?事情是这样的。话说胡族叛乱,作为胡族驸马的安泽宇,自然是要去帮忙平乱的。可是却被一个士兵射中了肩窝,他一时昏了过去。待到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净的床榻上。
是一个深山的老猎人救了自己,安泽宇就在山下养伤。因为心里惦念着木槿,所以没过半个月,就独身上山去了。却不料伤口再次裂开,他只好转身回去,这一养伤,又是一个月。
偏巧,子恒出逃时,在山谷就遇见了安泽宇。见子恒如此狼狈,安泽宇自然要问缘由。可是子恒忽然眼珠子一转,如果把安泽宇做人质,交换自己的妻子孩子,放了自己,岂不更妙?
如此一来,子恒就骗安泽宇,说自己是奉了子礽之命,来寻他的。于是一个谎言,将安泽宇骗到了京都。到了皇宫朝堂,安泽宇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可是由于内伤未好痊愈,无力抵抗。
朝堂上,子恒对子礽说道:“今日我唤你一声三哥,我要用三叔的性命,来换取筱雨和我的孩子!还有,你要还我自由……”子礽听了,不禁冷笑:“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么?安子恒,你太小看朕了!”
子礽一面说着,一面要守门卫上前。可是子恒却拿住了安泽宇,一把利剑死死抵在安泽宇的脖颈。子恒一面退,一面说道:“你们若是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都往后退!快!”
为了保住安泽宇,子礽只好吩咐卫兵后退。正当子恒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子礽眼疾手快,从身后拿出一把宝剑,对着子恒的胸口刺去!却不料,子恒一个转身,将安泽宇放在了自己身前。
于是那把宝剑,便深深地刺入了安泽宇的胸口处!这时不仅仅是子礽愣住了,子恒也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子礽咬了咬牙,再一用力,宝剑穿过安泽宇的胸膛,同时也穿透了子恒的腹腔!
“安子恒,朕说过,不要挑战朕的耐性!”子礽说着,猛然抽出了宝剑。那飞逝的血渍,在空中划过,宛似一道美丽的风景。子礽冷笑着,看着宝剑上的寒光,越发得了意。
毕竟天朝安全了,自己也安全了。就只剩下安子俨,哪一个更好办。子礽也不顾安泽宇的安危,对徐公公说道:“传朕的口谕,即刻查抄睿贤王府!再派些人去,将礼庆王府团团包围!”
就在此时,木槿忽然站了出来。子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菱角也不禁担忧,害怕木槿会做出什么傻事儿。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木槿只是说道:“哀家都听说了,子礽处理的不错,是该好好嘉赏那些平乱之人……”
子礽听了,笑着道:“惊扰了皇太后,朕的错儿……”“你没错,”木槿说道,“只是该找个好大夫,为你这三叔治一治了……”子礽陪笑着点头,却不知道,木槿在万寿宫,听闻子礽清除叛乱时,伤了安泽宇时,那满脸的泪痕。
子礽笑着说道:“皇太后还是回宫歇着,这里有朕就好了……”说着,就要菱角把木槿带回去。路上,终是忍不住,木槿还是哭了。菱角安慰道:“太后别伤心了,想来王爷只是负了伤,应该有救得……”
木槿点点头,咬着唇回了万寿宫。夜间,菱角已经打探了,说是子礽派了最好的御医,照顾着安泽宇,还请木槿放心。可是木槿怎能放心?趁着夜色,木槿来到流岚坊,看望安泽宇。
月余前分手,如今相见,却是伤痕累累。木槿哭了许久,才对安泽宇道:“从今往后,你可要安心养伤……”安泽宇看见许久不见的木槿,心里开心不已。他笑着道:“我根本就没事儿,是你们太过小心……”
说着还要起身,却不料触及痛处,不禁“哎呦”一声,又躺了下去。木槿忙扶住了他:“你呈什么能呢?好歹宫里的御医医术高明,而且我都吩咐他们了,要给你用最好的药……”
“傻丫头,你对我真好,”安泽宇傻傻的笑着,看着木槿。木槿的脸儿红了,低声道:“说什么呢……”安泽宇说道:“我有一个请求,你肯答应么?”木槿说道:“但凡我能办到的,你说就是了。”
“杀了我,”安泽宇忽然说道,“就这一个要求……”木槿不觉呆住了:“你胡说什么?好生养病才是,说这些胡说做什么?”可是安泽宇却不依:“我求你,杀了我吧……丫头……”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冬月月底,宫里都在筹备着大年夜。因为安泽宇之前中的箭头上是淬过毒的,所以他才求了木槿,杀了他的。可是木槿又怎会舍得?不过是选了最好的御医,让他吃些中药调理。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毒素在安泽宇的身上,早已深深种下了根。而且蔓延到内脏里,每次用膳的时候,安泽宇都是腹痛不止。往嘴里吃多少,就往外吐多少。木槿用小勺喂他吃粥,也是无法下咽。
多少次,木槿都是在床榻上,哭了又哭。可怜的安泽宇,先是失去了双眼,后来又中了箭伤。木槿捂着红肿的双眼,对菱角说道:“不管怎样,一定要治好他的病,哪怕一天二斤人参!”
子礽也时时担忧安泽宇的病情,还提出要把他接到宫里调养。可是安泽宇却说不用,只是在府里,由梨蕊照顾着。木槿有时候也会到府上,亲自喂他吃药。这日,往府里有人来通报,说是安泽宇现在连药也吃不下了。
这木槿一听,心猛然一沉,便是急急地往王府赶去。及至进了府门,撩起帘子,才看到床榻上的安泽宇,已经是形容枯槁。木槿忙走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这才两天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
木槿一面说着,一面用绢帕拭泪。安泽宇却挤出笑容道:“我这几日没胃口,所以就没吃饭……你不用担心的……听说礼庆王病了,不知怎样了呢?还有赵太妃的四公主回来了……”都病成这样,还操心着宫里。
“你的耳目倒还灵通,”木槿说着,微微笑道,“子俨不过是染了风寒,现正在家调养,他还说来看你呢……”安泽宇摆手道:“让他歇着就好,我这里不碍事儿……”
看着屋子里的熏香,木槿就皱眉:“这是什么香?闻着这么熟悉?”他笑了:“是西域的奇香,闻了以后,我心里舒坦多了呢……”木槿走上前,掀开小炉盖,看到是几片细小的花钿。
凑上去闻了闻,还夹杂着细细的瑾花香。安泽宇挣扎着起身,说道:“这是隔年的瑾花儿,我让梨蕊给晒干了熏香用的……”原来不是西域的香,木槿放了心,她听说西域的香,都含毒素的。
可是又听这熏香,竟是安泽宇用那“瑾花阁”中的的香而制。心里不禁颇为感激,他拉着她的手,说道:“只有闻着她,我才能够睡着……丫头,你能这样来看我,我心里很是感激……只是我求你的事儿,你想好了么?”
都已经一个月了,他怎么还想着这事儿?何况御医也说,他的身子养的差不多了。他怎么还想着这事儿?于是木槿便安慰道:“先别多想,只是安心养病,不然你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呢?”
安泽宇却是摇着头,不肯答应:“我平生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是第一次向你开口……丫头,我求你了,不然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木槿微微笑道:“别胡说了,先闭上眼睛歇一歇才是正理儿……”
因为安泽宇病着的缘故,所以木槿的心里也是闷闷的。年三十的晚上,也是无心用膳。子礽亲自送了才刚出锅的饽饽,还对木槿道:“太后不必忧虑,朕已经派了张御医去请脉,想来三叔会好的……”
其实张御医哪里传来话说,安泽宇身上的毒素,已经无法根除。只能是靠着吃药,来调理身子要紧。明白些,也就是挨日子罢了。子礽听了,心里也不好受。他却为了宽慰木槿的心,编出这番话来的。
“这饽饽是我亲自做的呢,”子礽笑道,“太后好歹吃一口,也是儿臣的心……”木槿微微点头,说道:“你三叔为了咱们天朝,立了不少功。单单是处理胡族这关系,就吃了不少苦头……”
子礽点头,说道:“太后说得极是,只是朕有件事要求太后……欢颜姑娘虽然有心陷害礼庆王妃,可是她的儿子,却没有半点错处……不然这以后的御林军,由谁来统领呢?到底是三叔的儿子……”
木槿放下手里的玉箸,想了会子,才点头道:“就依你吧,还是围着咱们天朝……你三叔那里,可是派了人去问候?”子礽说道:“已经传下了晚膳,而且我也去过了,三叔的脸色,看着很好呢……”
虽然子礽面上带着笑意,可是木槿看得出来。子礽是在撒谎,于是木槿又道:“我想去看看你三叔,你去备轿吧……”子礽却皱了眉,说道:“才刚来的时候,外头就已经在飘雪了。太后还是名儿去吧,晚上路不好走呢……”
木槿笑了:“皇上都去了,哀家这个太后,哪里去不得的?”说着,就要菱角去准备貂绒大衣,子礽拗不过木槿,只好去外头吩咐了轿子。外加上是个宫人,好生伺候着木槿过去。
天阴着,木槿才要上轿的时候,菱角忽然说道:“太后你说奇不奇怪?咱们墙根儿底下的瑾花枝儿,忽然开花了……”木槿听了,问道:“你可是在扯谎,这大年下的,她怎么会开花儿呢?你唬我呢吧?”
菱角却摇头道:“太后不信?祥公公也瞧见了呢!”那一旁的祥和点头道:“菱姑娘的话没错儿,奴才也看见了,委实不敢欺瞒太后……”不料木槿听了,心头一沉。便知这是不好的预兆,却仍然面无表情。
等到来到王府的时候,张御医刚巧提着药箱子出来。木槿便问了安泽宇的病情,张御医高兴的答道:“天遂人愿,想是年下的喜气,把那病根儿给吓跑了呢……如今王爷的气色,已经回转了过来……”
木槿知道,**里的御医,从来不敢说实话的。他们是怕说了实话,身家性命难保。木槿也是理解,遂吩咐了祥和送张御医回去。及至进了屋子,才看到梨蕊正在低头哭呢。
屏退了所有的人,木槿就问明缘由,梨蕊哭着说道:“太后不知道,王爷现在……连饭都吃不下……而且……而且嘴唇也紫了,眼圈儿都是黑的……太后,你说王爷会不会……会不会……”
木槿听罢,心里已经明白大半儿。安慰道:“放心,他这是病着,自然是这个样子。等睡过一觉,就会好的……我先去看看,你去熬药要紧……”梨蕊只好抽噎着退下,这里木槿才踱步来到内侵。
才只不过十天的功夫,安泽宇的脸色就变成了蜡黄。而且嘴唇也是黑紫色的,木槿颤抖着走上前去,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却发现,这双手已经瘦如柴骨。连筋脉都看得一清而出,这岂不是病入膏肓的模样么!
木槿不禁鼻子一酸,种种往事浮上心头。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他会变成这副模样!大约是他听到了响动,微微睁开眼,看到是木槿,忙忙的将她推开,拼命地往被窝里钻。
他是不想她看到他的样子,木槿颤抖的唤着他的名字,他却狠狠地说道:“你走!我不认识你!你快走!”木槿却抓着被头,哽咽着说道:“泽宇,你不要这个样子……泽宇,我是来看你的,你看看我,我是你的丫头……”
可不论木槿怎样说,安泽宇就是不理她。这时,木槿看到了桌案上的水果刀,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拿着刀子,走到他的跟前,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可是你必须得让我看看你……”
许久,被窝里才钻出安泽宇的脑袋来。他看着木槿手里的刀子,咧开嘴笑了:“你终于肯答应了……正好,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在心爱的人手里……你动手吧,我不会怪你的……”
但是木槿却扔下了刀子,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谁知安泽宇用尽力气,将她推开:“你若还是这样,我不会理你的!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木槿咬了咬唇,捡起刀子,说道:“泽宇,你这样对我,我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