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丁不盛,不想做恶人!
周明珊慢慢咀嚼着这两句话,三房和四房确实如祖母所说子嗣不盛。三房就不用说了,只得她们姐妹三个,根本没有儿子。四房的琛哥儿已经十岁了,这么些年都没再有儿子出生,只得了十姑娘和十一姑娘两个女儿。
可能因着祖母是继室,所以对几个儿子的房里事都不大插手,只有实在闹得不行了,才插手管一管。
这会儿为什么又说是要做恶人呢?况且还是在三房主母已经有孕的情况下?
周明珊起初还有些疑惑,可是看在到红云脸上那种不解却又带着些同情的神色时,她脑海中犹如电光一闪,突然明白过来。
前世此时,祖父借祖母之手给三房和四房各送了个妾。
她当时刚出了事,因着这事儿还和父亲闹了一场,愈发惹得祖父不喜。
红云虽是个小丫头,可是平时听得多、见得多,反而比她更早明白。
连一个小丫头都能考虑到的事,却没有人为母亲想想。虽有侯府的规矩在,可作甚非得要在母亲有孕的时候给她添堵?
想起前世的事,周明珊愤怒的同时多了不解和疑问。
常年不着家的祖父怎么会突然过问内宅之事,况且还是最不得他喜欢的三子?
关于父亲和祖父的事,周明珊小时候也曾经听下人议论过。
父亲的生母是先祖母的陪嫁丫头,听说当年是难产,生了孩子就去世了,也不知道侯爷是心疼那个妾室还是什么原因,自此就对三爷有了隔阂。
那时候她年纪小,有些事也不太懂,现在想想这些事也不一定是真的。
虽然父母心均有所偏向,可祖父对父亲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一般的不待见。
况且这些年来,再也没有人提起当年之事,可见定是有人封了口的。
也不知道当年那位老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死了。
再想到母亲,周明珊瞬间涌起一股冲动。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收紧披风,大踏步迈出了屋子:“跟我去趟正院!”
她要去见母亲,要去安慰她,让她知道还有福儿在身边。
红云一愣神以后,忙不失迭跟上。
几步出了角门,穿过穿堂,进了正院,刚要继续朝前,周明珊抬眼就看到站在正房门口的母亲。
被藏蕊扶着的母亲,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正在迎接刚从外院回来的父亲周泽。
周明珊脚下的步子一滞,下意识往旁边的阴影里挪了两步。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不再阴沉,开始缓缓飘洒着雪粒。
母亲伸出手轻轻抚掉飘落在父亲肩头的雪花,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盈盈得不知说着什么。
昏暗的灯光打在她依旧白皙的脸上,映衬着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周明珊心下一酸,母亲是强颜欢笑的吧,碰着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这样的母亲,她不忍心也不敢打扰。
放轻脚步,慢慢回到自己的屋子,由着堆香和凝烟她们为她收拾完,周明珊放空思绪,倒在了大床上。
隔日早间,周明珊一起身还未梳洗,就发现了外面晶莹的世界。
昨儿晚上应是下了一夜雪,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早起的下人已经将主子们通行的道路打扫出来,正在收拾一些角落和屋顶。
墙角的梅花依然绽放,花枝上虽然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可是依然挡不住它从各个角落展现它的美。
周明珊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中的冷香,心便好似和这梅花一般变得坚韧和挺拔起来。
一整天,她除了陪母亲袁氏用膳说话,便是继续抄经。
偶尔看到母亲笑魇如花、满面娇容得为父亲布菜,再想想前世母亲脸色枯槁、形销骨立的样子,又是一阵阵的心酸。
母亲出身清贵,外祖父要不是去世得早,说不得这会儿已经入阁拜相了。
外祖父虽然只有大舅舅和母亲两个儿女,可是侄儿袁文忻从小父母早逝,几乎是外祖父带大的,和母亲、大舅舅关系非常融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忻舅舅虽然在读书上还有点天分,却是不喜仕途,却喜欢商贾之事,考了个秀才以后,就离开家开始四处做生意。
外祖父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脱了裤子打屁股!再说,终究不是自己亲儿,总有些隔阂之处,最终也就随他了。
当初母亲出嫁时嫁妆平平,可后来没多久,忻舅舅的生意有了起色,不仅私下给母亲加了压箱银,每年送到侯府的各色礼物也是几大车几大车的拉。
因是庶出,又不得祖父喜欢,父亲虽然喜爱读书,却没有占祖父名下那个国子监的荫监名额,完全靠着自己考了个举人回来。后来因嫌弃举人入仕起点太低,一直在家准备参加会试,却多次未中。
这些年来,三房全靠母亲的贴补。
不然,凭父亲的那点份例银子如何能供得了他读书、应酬?
在这种各处都是势利眼的侯门府邸里,要不是看在这些银子面上,光凭父亲一个多年不中的举人,三房如何能有现在这样的地位?
当然,这些信息前世这时候的她是绝计不知道的。
其中有些事,是她进宫前母亲告诉她的;有些事是她有时听红云唠闲嗑,再加上那么些年所见所闻,在前世那漫长的岁月里琢磨出来的。
现在母亲受这样的委屈,又有谁来做主?
怕引得她伤心,周明珊又一直不敢问。
过了两日,见母亲一直都笑盈盈的,周明珊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听谁说的?”袁氏一副愕然的表情。
“难道不是吗?”见袁氏还要装作没事儿的样子,周明珊干脆把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噗嗤……”袁氏居然笑了,捏了捏周明珊的鼻子,“傻孩子,你祖母只是叮嘱了几句话而已!”
听了袁氏的话,周明珊才知道原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祖母确实送了丫头,却是给四叔。
许是因为母亲身怀有孕的缘故吧!
不过,万一还有下次呢?
可这种事情防是防不住的,这么多年,府里漂亮丫头不是没有,父亲都能抵得住诱惑守着母亲一个人,总不可能突然就破功了。再说,腿长在父亲身上,他要是不去,谁也不能赶着他去。
只能先慢慢看着,不过此次母亲有孕确实是幸事,她打算回头再谢谢孟月婵,那日也幸亏她帮忙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