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军哥,听说你也是一中毕业的?”
“对啊,和你是老乡,从那里读书出来不奇怪吧。”
出完任务回来,闭着眼睛休憩着时候,被门外两个局里文职的谈话给惊扰了,不得不睁开眼睛。
“这倒是。可军哥你只比我大几岁吧?哪一届的?”
“零一年那一届的。你哪届?”
“我是零二年的,果然军哥是学长嘛,不过不记得那时候有听过你名字啊?”
那声音隔着木门传进来,平常来说是很细微的,只是自己耳力敏锐,听觉过强的坏处,便是连这种声音也能捕捉清楚。
是楚风和王军……
那两人的话,我是知道的,他们办公的位置就在门口,平常就很吵闹。是经常闹出笑话的有趣组合,记忆挺深刻。
打算稍微收敛心神,要将这些对话忽视,继续睡眠……
“没听过很正常,那时候我可老实了,又不在别人面前张扬……”
呵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过会从这小子嘴里听到这种话。
虽说偷听不是本意,似乎是在讲这小子过去的事情,稍微的来了兴趣。
“军哥你说笑了……”
“个屁,别不信啊你。”
“真的假的,那您老变化可真大……”
“意思是我现在就不老实了哦?不是我自夸,你嫂子就是看我是实在人才答应嫁我的。”
恩?我有些惊讶。
确实有听他炫耀自己找了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朋友,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吗?
“军哥你又说笑了……”
“不信算了。”
“呵呵,说得好像谁不知道我们王帅外面千八百个女朋友——”
“咳咳咳咳!这个别乱说,真的,这玩笑开不得,传到你嫂子那里,回去剥我一层皮。”
“……军哥你是真老实啊?”
“你那讶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也有些讶异,这王军是会怕老婆的人啊……?
“不,你看……您这放荡不羁的形象……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
“人渣?”
“对……不对!别打我啊军哥!”
“我是看错你了!对你那么好这么看我!?”
“是你你套我话的好不……于是,真的这么老实啊?我说军哥你的高中。”
“嗯……啊,那时候只会读书。”
“哇,还是书呆子?真看不出来。”
让人意外,我对王军的映像是精明能干机灵的类型,感觉不出王军的那个形象和书呆子有什么牵扯。
“对哦,看不出来吧?其实和高中同学见面的时候,他们也说几乎认不出我来了。”
“真心看不出来,怎么,突然思想上有觉悟了?”
“是啊,发生了个事情。”
“哟嚯,还是有故事的人?什么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
“什么啊那个?别不说啊?”
“……真没什么。”
“军哥你别吊小弟我胃口好吗?”
“……我们换个话题吧。”
“军哥,小心我捅你菊花哦。”
“别一脸认真的说这话啊混账!我会当真的!”
“……”
“我说!我说!所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我说!”
“这才对嘛。”
“真受不了你……跟你说可以,不过别声张。”
“好好好。”
“就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啊,我向一个喜欢的妹子告白——”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别叫!别叫!我艹!我tm叫你别声张,局长在休息呢!吵醒他我们就完了!”
我不禁笑笑,这边可是已经醒了。
“不不不不不,军哥你突然抖出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
“可是被甩了。”
“……我说真的很劲爆啊。”
“当场告白,当场就被甩了嘛,好歹是发了张好人卡给我,也是,谁会喜欢一个书呆子啊,被甩是当然的吧,其实本来就不抱希望,那时候只是趁着酒气上头去告了白……”
“……啊,这样啊。”
“突然露出什么表情啊你,真是心情写脸上的人,定力不足啊你哈哈哈,别这样,搞得我都难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年轻时犯的错嘛……”
“……哈哈哈。”
“那时候确实很受打击的,就觉得自己不能一直那样下去了。”
语气有些压抑的感觉,变成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样子,这就是改变的契机嘛?告白的概念我知道,可是失败了是会为之如此痛苦的事情?
因为是和我无缘的事情,有些难以明白。
“嘛,也是……就是以这事为契机决定改变了?”
“对啊,男人为情所伤嘛,呵呵。”
“那么,嫂子知道有这事吗?”
“……”
“看来不知道哦……”
“……姓楚的,你摆出一张若有所思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保证不会告诉嫂子。”
“说这话能看着我眼睛!?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军哥我错了,我不说,绝对不说。”
“说了生儿子没【哔~】眼!”
“我去好恶毒。”
“说好了啊。”
“不说不说。”
“早知道不告诉你。”
“不过,真想不到军哥还有那种经历啊……啧啧啧,果然你那种才叫青春。”
“因为告白被甩?”
“对啊。”
“卧槽局长出来了!”
“哪里——”
“我踹——”
“我躲——中招这么多次才不会再傻到上钩啦啊哈哈!”
“……啧,当初那个呆萌傻的新人哪里去了。”
“呵呵,跟您混也就不知不觉的。”
“啊,真是,不和你闹了,今天你嫂子生日,我们又都没排晚班,去我家吃法弄了一桌好饭菜。”
“早说啊!走起!”
“跟你说别告诉她哦……”
“不会啦,军哥你神烦。”
直到他们离去,谈笑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我倒是啼笑皆非的听完了这段对话。
楚风是个小个子,新人,跟着王军实习了三个月转正,来的时候看着挺老实的,所以总是被老人指使着做这做那的,有一段时间我的饭盒都是他送过来的,一眼看就以为是很拘谨的类型,但这样的小子,和王军呆久了也变得不正经了。
王军则是来局里有段时间的老人了,大个子,锻炼的很健壮,是说话有些轻浮,穿着又赶潮流的人,有时候过来上班也显摆衣服似的穿的花里胡哨的,后勤组的黄叔为此批过他,说他态度不端正,其实不然,做事还是很利索的。不过衣装这点,还是屡教不改就是了,总的来说只是个不拘小节的类型。
这两人谈论间设计的一些事物道理,他们自顾自的理解了,与我而言却是不明白的。
这时便觉得,对他们所描述的,我所没有的那种青春,有些感慨的和向往。
感觉上是有很多有趣事情发生的时期呢……对十四岁就担任了这处理局局长职位的我来说,那是没有的东西。
不过对于这些,我终究是没能了解到更多。
因为后来,他们死了……===============
处理局,全称大陆方面超能力事件处理局。话虽如此,说什么超能力时间,其实只是挂了个名头而已,所谓超能力者这种东西,基本上都被那个科学侧中心的都市收容了。
而这个机构的实质,其实是针对世界里侧的暴力机关,处理的是一切涉及到里侧力量的事件,需要我这炎阳一支当主坐镇的原因也在于此。
所以,也因为这个原因,是被诸多恶意所指的一个处境。
这次的事件,是有人针对了我和独孤率领着麾下的几个主要战力受命出国的时机,发起了一次自杀性袭击,那无疑是蓄谋已久的,以至于攻势显得无比凶猛,所以留守的战力即使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部分也是牺牲了,后勤的文职人员也因此受到波及,死了一些。
我们二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出任务,完成任务之后才赶回来,是以局长的身份参加了葬礼,再见到那两张面容,已经是在墓碑上面了。
参加过的很多葬礼中,那是除了老师的葬礼之外,给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当天是很应事的阴天天气,我到场的时候,死者的亲属们已经都出席了,正在默哀,站成几排很是壮观,气氛压抑的可怕。
但那时候是没有人哭的,或许之前哭过了,我到来的时候,人们都沉默着,无人说话。
其实会分配到局里的人,家里都签订过保密协议,关于工作的危险性,已经有了解了,他们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要一个个找过去,说过去,我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但唯独在这个方面是不会节省字句的,大概是因为做习惯了吧,他们听了,有的人会哭出来了,向我倒苦水,我都接下,有人还是不哭,说自己没关系,也有人不说话,强忍着悲伤,也有人用苛责的眼光看我,是迁怒,我能理解。
但到两人父母的时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小插曲,老人们看着虽然悲伤,还是能自己坚持住,是强忍着悲伤的那种,可我只说了几句就被打断了,老人们只是问了我一些两人在局里的事情,我就把一些有趣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他们听着我说的时候,表情柔和了一些,却显得更加脆弱了,我感觉不太妙,只能找个时机掐断了话题,让人送四位老人下去休息,目送他们走远之后,自己也不能停留太久,转身又找上下一位,如此反复。
一个个安慰过去,葬礼也就差不多结束,之后有人看不下去,要走了,我们送他离去,大部分留下的,我们给予些照顾,但不会过分的干涉,这是人之常情。
我本人是留下的一员,因为觉得至少要好好的看看他们,这时没人来打扰,也是局里面约定俗成的事情,独孤也沉默着退开了。
才得闲可以有时间去把已经永远闭上眼睛的他们一一记住,就从成排的墓碑前面慢慢的走过去,一个个一个看过去,要把面容记在心里,正如往常做的那样,不停的重复中,默默回想着他们的音容笑貌。
那边那个叫李凌的,是战斗组的,第七小队队长,和我同姓,是个认真的家伙,做事一板一眼,据说出事的时候,这家伙正好在门口前台办事,是第一个有所察觉的,警示了大家,倒是没想过他还有这么机灵的时候,嗯,算你大功一件……
这边这个是石开,战斗组,第六小队队员,是厚土一支石家放出来磨砺的后辈,人憨憨的,很是实诚,这家伙负责当日的安保,听说当时李凌首先察觉到不对,这家伙后手立刻就压制了敌人,局里面战力的反应时间就是这家伙用命争取来的,嗯,看不出来有这么猛啊,总之也是大功,要让石先生好好的了解到。
然后是,程岚,编外人员……因为特别不服管教,这个疯子也死了啊……好像是拦了对方一个小队,不死才怪,但似乎真的拖了一队人下地狱,到底死之前是玩的多疯……
还有,方白羽、欧阳星云,觉……
战斗组之后是后勤组。
首先是黄叔,还说要退休了,结果天不遂人愿呢……这个是前台小妹啊,这女孩也死了啊……确实是处在首当其冲的位置,活下来很难呐……
然后是,楚风和王军……
看到这二人组的时候,第一感觉,只是觉得严肃的表情不太适合他们,然后脑子里突然回想起的就是那时候听到的对话,脚步不由的停住了。
我觉得,那个时候谈笑着的两人,应该是幸福的。
“……”
我望过去,才发现那边还有二三十几座碑,这时我才突然地意识到,相较于战斗组少数精锐的地位,后勤组是的人员数量是更加庞大的,他们的一部分,反而是多数的人……
瞬间,有如鲠在喉的感觉。
我想。
明明只是后勤啊……
相较于我们,明明只是没有死亡觉悟的普通人啊……
明明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明明有很多不能放下的羁绊,明明有很多人等待着他们,明明是,最不能去死的……
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必然的,但还是感到不能接受,心里很纠结。
突然有脚步声打断我思考,心中一醒,感觉就知道是王军的女朋友来了,没有回头,她也在我身后停住了,沉默着,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和我一起静静的看了墓碑许久,才突然开始说王军生前的事情。
我才知道,他们已经打过结婚证。
什么感情喷涌,我不由得动了一下喉结,强自把它吞下去。
女人是没察觉的,只是接着说,说王军是一个好的丈夫,说王军很爱她,说王军结了婚以后也很呵护她,说王军爱吃的东西……就这么一直说着,声音压抑着颤抖,明显之前哭过,隐隐又有些压制不住感情了,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
我听着,也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突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还真是实在的人。”,说着的时候,自己也注意到声音较之以往要沙哑很多,他女友听了,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是感觉到什么,后来没哭了,反而哽咽地笑出声来,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走了。
大概是认为这是伤心之地吧……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不能走,还要看下去才行,这时脚步却迈不出去了,因为一种莫名的情绪停下,丧失在往下走的气力,我静静的看着碑上的照片,视线被吸住不能动弹,看着看着,心中想起过去的种种,不只是这两人,大家的音容笑貌都在里面。那时有一起笑着的时候,欢腾的闹着感觉是很轻松的,有时候聚起来喝点小酒吃些东西,气氛变得热闹,大家都会很开心;也有紧张的时候,要处理什么大事件,每个人都会显得很忙碌,乱中是有序的,总能一起稳定的推动事件的发展;更有悲伤的时候,常常有同事死了,说起这件事,总会不约而同的沉默,那时再跳脱和不服管教的人都会闭嘴,一起默哀着,大家心里有一种共同的悲痛……
现在,眼前有更多生者已经逝去,变作死者了……
突然的感觉愤怒从心底席卷上来。
瞬间不能自制,压抑不住,力量散发出去,听到脚下的地面在闷响中皲裂的声音,
我想,在这位置上处了十几年了,结果还是无法习惯身边的人如同这般死去。
手机响起来。
我接通电话,是苍先生打来的,他那边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打电话过来把详细告诉我。
单方面的陈述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此间说的很是清楚,主谋的本体是很明白的,我道了声谢谢挂了电话,觉得沸腾的心冷下来了,也就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
当场在心里发了个誓。
说有生之年,一定要杀了刑飞扬,否则,死不瞑目。
那成为我心中的执念。
后来的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世界的格局风云变幻,原因在于世界里侧的大能有出现了激进的思想的人,要搅风搅雨,邢飞扬只是其中一个,而我在那三年里,也收到很多信息,了解了很多事情,逐渐的也就明白,那次的袭击,只是在包括他的一众大能的布局下,作为开幕曲而准备的一部分而已。
然后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这样在这群有心人的推动下爆发了,
相较于以往出现的最大不同是,这一次大战把本来应该潜藏在水面下的里侧力量冠上超能力的名义摆上台面使用,随着战争的升级,这边世界的规矩也被彻底打破,我们这些人不再藏着掖着,顶着超能力的名目,作为顶端战力投入了战场,规模越来越大,有些隐世很久的大能都浮出了水面,我自然也不能闲置,被分派了战争任务,前往各个局部战场。
直到被派往西欧的时候,被苍先生提醒了当地有对方的大能在,然后从文档里面,我看到了邢飞扬的名字,就明白了时候到了。
当时就感觉有什么积蓄着的东西在心底爆发了,一瞬不能自已,下了飞机,就直接动身前往对方藏身的地点。
刻意的没有隐藏气息和目的,很简单的就把目标吸引出来了,如愿以偿的在荒郊野岭的地方见面。
二战时期就已经在世界上活跃的男人,看起来只有约莫四十岁的样子,但眼角眉梢都透着沉稳的感觉。
我明白他比我更强,在实际见面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个事实。
正确的应对是稍作试探之后老实退却,但对我而言只是无法接受的选项,我想杀他。
我要将这次的战斗推动到搏杀的地步。
男人认出我的身份时候,首先是想说什么的,但在这边眼神看过去,他和我对上视线,愣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图,表情的变得凝重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什么。
不约而同的在一瞬间冲杀上去,剑刃枪尖碰在一起,不允许退让的厮杀就这样开始了。
那时候的我对死已经有了预感。
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
记忆最深刻是最后的画面。
彼此的兵刃互相洞穿了胸膛。
于我而言,已经了却了执念,终于可以安静的闭上眼。
对那个世界的李念而言,这就是永久的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