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花看大家都瞪着自己,刚刚很强硬地说了“无论如何要拿到五万钱”的话,现在吴芬又过来跟自己述委屈,面子哪挂得住,干脆作势要跪下来。
吴芬一直有留意小姑的一举一动,现在看她准备屈膝,哪不明白她的心思。不就是认为自己辈份小,根本不敢受她这个大礼,肯定会扶住她,到时她再顺杆子往上爬,好达到她的目的。要是自己迟钝点,没有眼色的话,让她下了跪,到时有吴村长他们作证,更是名声上受诬,到时自己为了赌她的嘴,维护自己的名声,肯定会选择拿钱收买她。所以不管怎样做,自己都是入了她的局了。
于是,在吴花躬身时,吴芬便面色慌张地躲在了小姨的后面,只听“砰”的一声,吴花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众人听到声音回头时,程小阳则笑得合不拢嘴,“这还没拜年,你就送我如此大的礼,这让我怎么恭喜你好呢。”
吴花看自己的诡计被侄女识破,居然在中途闪开了来,害得自己收不回来,给程小阳这个女人下了跪。“唉呀,侄女,小姑可能真是得了癌症了,这站着就身子无力。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没有钱治病,我迟早会跟二哥去的,只是可怜了夏飞和夏华,到时你那没良心的姑父还不知道会找个怎么样的继母折磨她们。”反正已经没了面子,吴花索性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吴芬则有些傻眼,小姑一向会说话,性子爱逞强,虽然贪得无厌,但像现在这样不顾面子,跟奶奶一样的耍无赖,真是少见。
吴村长早就忍不住吴花的无理取闹了,也不管这是病房,病人需要安静,大声吼道:“你还可怜?老吴去世时你除了送葬那会哭了,其余哪天不是哈哈大笑的。现在癌症还没确诊,你就过来要钱,还开口就是五万,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些年是怎么对待老吴的,有讲半点兄妹的情份嘛?”
说起这话,老吴真是活得悲哀。三个妹妹,加上那个不省事的黄凤英,都是只认利益,不讲亲情的。要不是老吴有份正式工作,即使因公致残后退了休,都还有份工资可领,估计这些亲人早就抛弃了他。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见证,养肥了母亲和妹妹,自己家穷得连祖宅都抵了出去,妻子儿女以前跟着他过苦日子,现在人死了,还背一身巨债。
吴冲元也帮着骂人:“你开始问吴芬那态度就不对,她又没欠你钱,后来也拿出保险合同来了,你又哭穷,吴芬说得不错,你这人就是太自私,从来不为别人考虑,你干得那些事哪有半点小姑的样子,刚刚还想陷吴芬于不义,她是个没出嫁的小姑娘,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一跪是不仅折了她的阳寿,更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吴花脸上青红交错,看大家都指责自己的不是,忙可怜兮兮地看向刘六子。
刘六子刚则被吴村长好声劝过,心思也想透了些,开始被程小阳扇过耳光的侮辱也没那么记恨了,现在看吴花这副表情,哪敢帮着出头啊,忙别过脸去当作没看见。
吴花没想到刘六子关键时刻不给自己救火,暗暗记恨起来,只得自己找台阶下,“小芬,今天小姑都是被那医生给逼成这样的,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心里话,你能理解最好。要是实在不能理解的话,小姑也不怨你,毕竟嫂子不在你身边,大人的许多事情你都处理不好。”
瞧,这话说的,把责任推给了医生,又将吴芬说得不懂事。吴芬真是有些佩服小姑的聪明了,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能拿着新华字典认全保险合同上面的字,又将身边的人玩得团团转,还是下了一番苦力的。
旁边呆着的方正今天算是见识了世面,没想到一个农妇这么会扯事非,“是谁给你诊的病情,能告诉我么?我正好是廖大哥的主治医生,我想我有权力维护同事的声誉。”
语气顿了顿,“要是查出来,我同事并没有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我想医院有必要追究你的责任。”
吴花闻言,从地上跳起来,讨好地说道:“我乱说的,不当真的,不当真的。”
旁边的刘六子怕那医生真追究吴花的责任,想将大家的视线转移,便走前几步,站在吴芬面前,将手上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纸条摊开,“这是你爸爸给我打的抵押条,把你们那祖宅抵押给了我。”
吴芬伸出接过那纸条,仔细地看了三遍,递给凑过头来的小姨,最后又转给了方正。又是纸条,“你确定是我爸爸当面给你打的条子?有没有见证人?”
吴花怕刘六子说漏嘴,抢着说道:“当然有,就是黄镇长。”
刘六子看吴花帮自己说了,忙点头应道:“对对,这上面有黄镇长的签名,在纸条后面。”
廖恒有些疑虑:“上次你给我们看得时候怎么没说有黄镇长作见证,既然是见证人,怎么不签在一起,而是签在后面,不会是事后补上去的吧。”
不得不说廖恒真相了。可是现在众人都看过这纸条,是吴常义的签名不错,但是这个见证人签字有些奇怪,只是涉及到镇长,吴村长本来想说话的,现在也闭了口,站在旁边看热闹。
方正看吴芬向自己讨主意,心里有些欣喜,面上却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不是正式的抵押合同,是没有效力的。虽然有抵押人的签名,但是抵押权人却没有签名,只是提到过而已。那个见证人也就是担保人,签字的地方不对。所以即使打官司,法官也不会承认这份抵押纸条的效力的,最多是判定它属于效力待定合同。”
众人纷纷点头,吴芬带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方正,提出一个关键的问题:“现在不追究这份纸条的效力,最重要的问题是,我爸爸负责征收款项,被人冒领了10万元钱,至今没有抓到元凶。所以黄镇长才让我爸爸签了承认书,要他垫钱,之后才有他拿祖宅地基抵押的事情对吧。”
吴花快言快语:“没错啊。所以二哥才跟刘六子签了这个条子啊,有黄镇长作证。”
刘六子则面露难色:“当时我还劝了他,可他主意已定,坚决要跟我签这个条子。”
吴芬看这两人都跳进自己挖得这个坑了,跟方正对视一眼,接着说道:“黄镇长昨天拿了签认书,让我妈签了还债合同。也就是说我爸之前因为要垫钱而将地基抵押,并没有真正筹到一分钱,不然为何有这后续的10万元债务。况且,我爸爸拿祖宅的地基抵押的目的是什么?是借钱吧,我想问一下,刘六子你有多少钱让我爸借的?或者说你没有借出一分钱,反而让我爸赔了这祖宅的地基。我就不相信,我爸爸一个正常人,跟你只不过是个同乡,他不去跟银行抵押,却跟你签什么纸条,倒贴祖宅的地基。”
吴芬看刘六子听到自己这席话,面色有些扭曲。今天要不是他自己话说的过分,凭上辈子他的那份恩情,自己也不会让他太难做人的。可是现在的他跟小姑混在一起,恐怕没那么快醒悟吧。
这些心里话,自己早就想说了,一开始大家都陷入了误区。
廖恒咧开嘴,“吴芬想得真透彻,开始我和岳父都没有想到这点,忙着去猜测纸条的真假了。”
吴村长面露愧疚,“那会老吴跟我提过,只怪我自己没往心里去,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事。”
方正想着自己一直在做恶人,干脆做到底,“所以依吴芬的意思,这个纸条应该是你们伪造的。若是你们还要坚持的话,我会帮助她向公安部门要求立案,并向司法部门申诉,相信事实胜于雄辩。”
刘六子和吴花一听到要拿着去立案,都有些慌了,特别是吴花,两腿当即便抖得厉害,“是我弄错了,我问二哥要签字闹着玩,不关六子的事,是我玩得过火了,将纸条交给了六子。还有黄镇长他虽然有签字,但他事情那么多,拿着纸条时肯定也没太注意。”吴花有些后悔自己多此一举,找人签上黄镇长的大名,还有自己其实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办,现在办砸了,还不知道以后的皮货生意能不能做得下去。
想到这些,吴花哪还呆得住,向刘六子投了个眼色,便缓和了神情,“亲家大哥,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吵着你休息了。我是来看病的,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你今天也累了吧,我就先回去了。小阳、吴芬,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到时带地里的新鲜西瓜过来。”
廖恒看老婆、吴芬都不吭声,只得接过话来,“不用客气,你有事去忙吧。我过几天就出院了,你也不用赶着过来。”
吴花看廖恒不让自己再过来,脸色就变了,但其它人都不帮腔,自己自说自话也没意思,便扭过身子出了门。
刘六子早在吴芬仔细剖析了事情真相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又被吴花给耍了。见她主动承认了下来,就没有过多的责备,只是对她明显不如开始那样的热情了。等她走了,也没有立即跟上去。这会没有了吴花的挑拨,刘六子倒是有些回归本性了,先是承认抵押条的事情是自己不对,受了别人的蛊惑。又镇重地向程小阳赔了礼道歉,看她瞪过来,示意自己应该向吴芬致歉,便有些为难地向廖恒求助,毕竟吴芬是个小辈,自己弯腰向她道歉也不象话。
廖恒接收到刘六子的眼神,而老婆则瞪向自己,便将事情丢给了吴芬,“芬芬,你的意思是?”
吴芬本来有心偿还刘六子前世的恩情,也明白他之前说那些伤人的话都是因为刘钱多的关系才口无遮拦的,但是自己无辜被人误会,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妥协了,“我要他的真心道歉,赔礼就算了。”
刘六子松了一口气,又马上端正了神情,“对不起,吴芬。都是六叔误会你了,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还有抵押条的事也是我心生贪念,才被别人当成枪使。我保证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方正看刘六子能伸能屈,不愧是一条真汉子,“以后说话做事可不能凭人家怎么说就信什么,你自己要能够判断真伪,以免伤害了别人,还给自己会惹来祸端。”
刘六子见这个医生能这么和言悦色地提点自己,忙应了下来。
屋里的其它人,看事情都弄清楚了,便趁着天色还早,纷纷告辞回家去了。
刘六子走在最后面,一个劲地掏口袋,一会儿手上就满是零钱。
吴芬有些好笑,看刘六子将钱递给自己,又是不留一分钱,便开口说道:“六叔,你在这里吃饭吧。”
刘六子则摸了摸脑勺,这个时候的他,跟开始满脸戾气的他完全是两个样,见吴芬不计前嫌,反而留自己吃饭,又有些担心地看向程小阳,见对方扭过脸没作声,便憨厚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