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也知道我刚来徐州时落魄的光景,而洛云坞的向当家是我当年逃离曹操重要的助力。在徐州落稳脚跟后,洛云坞想通过我扩展在徐州的生意,我帮了个小忙,没想到生意越来越大。洛云坞善于做生意,得到现在这样的成就不是难事。知恩图报嘛,相信陈大人你是理解的。”名扬向陈宫讲述了一个穷困少年变身富豪的励志故事,重点不在于结果成为富豪,而是这一段艰辛且鼓舞无数青年创业者的过程。名扬自己都感动了。
陈宫突然说起另外一件事: “你进入内城时,是不是发现宴会的守卫加强了?”
“是的,不知是何缘故?”
“有刺客潜入刺史府刺杀主公。”陈宫特意加了一句,“就在你不知道去哪儿的这段时间里。”
“主公没事吧?”
“主公亲手干掉了刺客。刺客对刺史府非常熟悉,途中没有被侍卫发现,而且直接找到了主公所在的地方。”
名扬本来想笑,但忍住了:“这有什么,我上次在刺史府遇险,那个刺客还不是来去自如?”
“那一次你们的动向都被我掌握着。这一次谁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知道是什么人了吗?”
“主公将他直接格毙,从尸体上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但我们不排除有内部人参与。”
“所以陈大人怀疑我?”
“主公精明起来比谁都精明,他的凶狠更是天下无双,不要去试探他。”陈宫平静地说,“我没有怀疑你,我惜你的才,重你的勇,才提醒你,与虎做伴要小心。”
晚上,名扬和鸢尾住在一间房间,名扬住在外屋,鸢尾睡在里屋。名扬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回味陈宫的话。
陈宫的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难以判断。名扬不相信他,却为他的话牵肠挂肚。如果陈宫因为名扬扩展自己的势力而怀疑他,那他对名扬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警示名扬。如果陈宫不是怀疑,而是害怕名扬因势力太大而触动了吕布,那他实际是在拉拢名扬。
再想远一点,还有更可怕的事。如果陈宫对名扬有这样的想法,吕布也可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吕布并不是一个有勇无谋属性的主公,他能带起一支队伍,说明他还是有一定人格魅力的,重要的是他也有灵光一闪的时候。比如杀董卓、战濮阳、辕门射戟等等,都是他人生中智勇双全的光辉时刻。
名扬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又拥有巨大财富,换任何人做主公都不会放任名扬发展壮大,但吕布始终持宽容的态度,而且从表面上看,他对名扬非常赞赏和信任。这是一个优秀的君主?不是,历史证明,优秀的君主都是心狠手辣,铲除威胁毫不留情的人物。哪一天吕布想明白了,名扬就危险了。
不对,不对,名扬仔细想想,是自己以为吕布信任自己,而吕布的真实想法,名扬并不确定,都是猜测。搞不好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
名扬一下翻身坐了起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心说:“这该如何是好?”
由于晚上睡眠不好,第二天的宴会上,名扬也毫无精神。好在六郡文武官员齐聚,两百余人列席于巨大的宴会庭上,名扬置身其中,即使偷偷打个盹,吕布也不会发现,旁人看到更不会说什么。
如此奢华漂亮的园林建成,又召开了一次几乎集合了治下所有官员的盛大宴会,对于吕布来说,这是达到一个人生高峰的标志,他非常兴奋,在接受百官行礼时,甚至闭上双眼昂首挺胸享受这个荣耀的时刻。
吕布的盛事,与名扬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始终处在懵懂中,耳边充斥着“嗡嗡”的杂音,眼睛里吕布的形象已经变得扭曲起来,不多时竟然坐着就睡着了。
只到有人把他喊醒,名扬身体一抖,差点仰面躺倒,被面前的人扶住了。叫醒并扶住他的人是在宴会上服务的侍从,他出于好心,叫醒了名扬。
名扬说了声谢谢,四下看了看,发现宴会已经开始了。音乐声响起,舞女飘然从宴会庭一角入场,从宾客面前飘过,衣角划过宾客的鼻尖,留下淡淡的幽香,勾走他们的眼神。舞女们越聚越紧,簇拥成一朵太阳花。当她们如花瓣般散开,中间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闭着眼睛。钟声骤停,片刻后,响起轻快的音乐,女子睁开眼睛,眼睛又大又亮,像春日里的桃花,眼神所到之处,尽是宾客们的轻叹。
这女子并非貂蝉,与貂蝉的美分属两种。名扬不知道貂蝉以前如何,她现在虽然同样极具魅惑之美,但久为人妻,她现在的举止中透着一些成熟端庄。眼前这个女子比貂蝉年轻,全身上下全是诱人的青春气息,身为男人,名扬也觉得多看一眼就会深深为她着迷。
名扬身后有两个人讨论:“每次都是貂蝉夫人领舞,这一次换人了?”
“兄台,你在地方上待久了,不知道主公新宠了这个女人。这女人不久前被淮南袁术送来求和的。”
“哦,这女人太棒了,看来也就主公这样的英杰才消受得起啊。”
“一个貂蝉就足够天下男人嫉妒了,再来一个这样的角色,主公这是在招引天妒啊。”
“嘘,别胡说。”
“失言,失言。”
名扬看向吕布,虽然隔得挺远,但他还是能看清他脸上沉醉的表情。古代有勾践送西施麻痹夫差,袁术这一手不得不说很有技术含量。再看这个宴会庭,看看整个园林以及下邳内城城墙。还有名扬自己。内忧外患交集,他却不自知,他必然要灭亡。
只是名扬一定要不能让吕布在灭亡之前,先把名扬自己干掉了。
宴会在午后结束,下午大家可以自由赏玩,晚宴时再回到这里。名扬独自沿着长廊走,也没有确定的方向,左转右转,不一会儿就不知道自己转到哪里了。
园林里还设计了假山和人工溪流,有如江南一样的风景。名扬看见假山上有一座风亭,就想上去看看。他沿着狭窄的石阶登到假山顶,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名扬连忙行臣下之礼:“见过夫人。”
亭子里坐着貂蝉,她身边跟着一个侍女,显得很冷清。她的表情也很落寞,静静地看着远处。她听见名扬的声音,才发现名扬已经站在面前。
她马上换上一脸笑容,回礼,说道:“金将军,你好。”
名扬想就此告退。貂蝉说:“不打紧,将军既然想观赏这里的风景,不如妾身陪着你。”
“不敢。”
“来吧,请坐。”貂蝉示意名扬坐到对面去。
名扬看着貂蝉的眼睛,她的眼睛一眨,名扬的心就跟着一跳,于是不由自主地走进风亭,坐在了貂蝉对面。
“好久不见了,金将军。”
“是的,属下久驻边境,自然难以与夫人相见。”
貂蝉没有说话,把目光再次移向远方。名扬感觉到貂蝉的异样,问道:“夫人最近可好?”
“我挺好的。”貂蝉说,“但我感觉徐州在发生变化。”
“徐州也挺好的,夫人多虑了。”
“是啊,徐州现在上下都是一片欢腾,将军击败了曹军,又击败了淮南军,让世族袁家屈膝求和,徐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安。”
“都是主公的勇敢和威望所致,与属下没有太大关系。”
“主公对自己的勇猛向来自信,他的武艺,他的方天画戟,他的赤兔马也确实是天下无敌。”貂蝉低下头,“可是我见过诸侯的兴衰成败,董卓也是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他离皇座也就是一步之遥,还不是死于非命。”
名扬心想:这女人的直觉相当敏锐。不过这也和她坎坷的经历有关系。
貂蝉看着名扬,说:“主公现在的傲慢和自负与当年的董卓非常相似,我特别害怕。”
“夫人你还是多心了。主公只是另有新欢,一时间的热度,男人都会这样。主公征战半生,得到如今的成就,骄狂一些也是正常的。”
“你觉得我是吃醋?”
“属下不敢。属下见夫人心情郁闷,只想让夫人宽心。”
“好。”貂蝉微笑起来,她将身体完全转向名扬,“你来做一些让我开心的事吧。”
“开心的事,什么事呢?”名扬不明白。
“我记得你之前画的画,非常奇怪的画,但画得很好。我想让你画我,你能画吗?”
“我没有工具,比如纸和笔。”
貂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绢帕,叫侍女递给名扬。
“你就画在这上面吧。”
名扬打开手帕,摸了一下,在纺织品种类贫乏的汉代,这种质地算是上品了。名扬说:“我没有笔。”
貂蝉又拿出一根削尖的木炭,形状很像铅笔。“给你。”
名扬接过炭笔,非常惊讶:“你做的?”
“我看了你画的画,觉得如果要画好,就得把木炭做成这个样子。我试着做了一支,感觉还不错。”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名扬点点头,铺开手帕,开始作画。
貂蝉把目光又移向远方,身体依靠着围栏,妩媚俏丽。她淡淡地笑着,却充满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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