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打不相识。从来没有比在战场上直接对话更直接的方法,来了解一个人的谋略。名扬切身体会到陈宫的用兵如神。而这一路伏兵的出现,名扬更加确定陈宫已经把自己当做敌人看待了。
彭城军措手不及,战斗力本不如徐州军的他们刚一接战,就伤亡过半。在前面领路的黄达,见到这个状况,也是非常意外,但将军深陷重围,他也顾不得多想,急忙带兵回援,被伏兵截住交战。
眼看身边的徐州兵马越来越多,彭城的人越来越少,名扬估计彭城军凶多吉少,想全身而退是绝不可能了,能够逃出一两百人就算是幸运。陆奇杀红了双眼,铁枪在他手中飞速地挥舞,转得密不透风,如一把绞肉的齿轮,触者即死。徐州士兵近不得他的身旁。
名扬心中细密得多,他一直在寻找包围的薄弱环节,一边砍杀,一边引领着陆奇和彭城军突围。他和陆奇,以及任永如凶神一般,钢刀开路,血染全身,徐州军无法抵挡,终于让名扬他们杀开一条血路,却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彭城军的士兵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已无战心,只管夺路狂奔。名扬也从来没有带过这样一支已经失魂落魄的军队,如同一群惊魂的羊群,被狼追赶得四散溃逃。名扬和陆奇都遏制不住这股崩溃的情绪,也只能无奈地跟着队伍一起奔逃,关键时刻还能起到许些保护的作用。
从侧翼又出现了另一只徐州军,正拼命要超过彭城军,想截住他们的去路。陆奇也禁不住长叹一声:“金将军,看来我要连累你了。”
名扬却突然勒住了缰绳,紫电一下停住了脚步。陆奇也连忙勒住战马,不知名扬为何停下。名扬满脸鲜血,也看不出表情,但从他的眼神里明显得看到了仇恨的火焰。顺着他的目光,陆奇看到对面那支截住去路的徐州军的最前列,那个领军的独臂将军。他实际上曾经见过他,就是当年叱咤徐州的“四虎”之一,裘白虎。
裘白虎盯着名扬,也是两眼充血,血脉喷张。他咬着牙,抽出一把短刀,向名扬的方向一指:“给我杀,不留活口。”
盲目溃逃的彭城军士兵,见到徐州军扑了上来,全部停住了脚步。一部分人转身往回跑,一部分瘫软在原地。名扬却大吼一声,双手握刀,纵马冲向敌阵。陆奇紧跟其后。
立刻两人就陷入重围,任凭名扬左突右冲,砍得血光四溅,也只是增加了地上的尸体,敌军的人数却是越来越多。
裘白虎在短了一臂之后,战斗力就已经极大下降,他不会再亲自跟敌人交手。他这一次虽然报仇心切,但仍然耐心等着名扬耗尽体力,自己再上去亲自补刀,手刃大仇。
名扬只道是血污已经遮蔽了眼睛,眼中的世界竟然全部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在他一刀把一名徐州军千夫长砍成两截之后,四周的徐州士兵竟然心中生怯,不敢再上前一步。
名扬趁机喘了口气,也抬头看看天空。原来不是血染红了视线,而是已经夕阳西斜,将大地笼罩在黄昏之中。他再看看满地的尸体,又看看陆奇,他也是筋疲力尽,勉励支撑。
“陆将军,带出来的人都没有了?”
陆奇摇摇头,说:“没了。”
名扬笑道:“你刚刚说连累我了?说笑了,是我连累了你。陈宫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才连累了这么多弟兄惨遭毒手。”
陆奇也勉强挤出些笑容,他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我战死的画面,都没有实际来得壮烈。我现在意识到我会死,我竟然有一丝恐惧,我感到很羞耻。”
名扬说:“一点也不羞耻。那种人才应该羞耻。”他举刀指向站得远远的裘白虎,深深地鄙视他。但裘白虎抬起下巴,眯着双眼,他眼前的两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就要死了,他们才应该被鄙视。
夕阳又向地平线下方沉入许些,名扬真希望时间能够静止,让他再多活上一刻。或许,自己在这个时代死去,这个穿越的梦就行了,醒来后,自己就躺在一辆车前,自己没有死,也没有回到东汉末年,重新回到平常且平淡的日子中去。
想到这些,他反而坦然了。他将握刀的手重新握紧,准备重新杀入战阵,此时耳边响起的不仅是风声,还有号角声。
他听到了熟悉的号角声,精神为之一振。他昂首眺望,果然看见黄达带领所部人马掩杀过来。看来他已经击退了截杀他的敌人,并赶来解救名扬。
徐州军都知道名扬的勇猛,而且这么多人围攻名扬和陆奇两人都不能得手,心中更是胆寒。如今名扬的援军也到了,徐州士兵心里开始打退堂鼓。
名扬大吼一声,紫电扬起前蹄,也跟着一声长嘶,吓得最前面的一片徐州士兵坐到在地。紫电冲开心惊胆战的人群,几个大步就跳出重围,直奔裘白虎而去。
而那些吓得傻了眼的徐州兵,就交给席卷而来的黄达所部。
形势变化得太过于出人意料,一瞬间胜负逆转,在裘白虎眼中几乎已经成为死人的金名扬,此时正持刀纵马向自己杀来。裘白虎调转马头,拼命逃跑。
他的马哪里跑得过紫电,转眼就被名扬追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名扬,名扬就在他侧后方,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此时名扬的眼中倒再无仇恨的光,变得清冷。他看见的不是一个仇人,而是一片未来。
裘白虎举刀格挡,名扬一刀砍下,连人带马,砍成两段。裘白虎那把短刀也断成两截,刀尖的部分在空中旋转了很久,倒插在地上。
经过一场激战,彭城军被彻底消灭了。
高顺所部和魏续宋宪所部先后抵达彭城外围,并占领彭城。
第二天清晨,陈宫率部抵达。
当陈宫的传令兵找到名扬时,名扬依旧留在和裘白虎交战的那片战场上,此时李异所部也已经与他们会合。
传令兵看到满地的尸体,露出非常惊讶的神情。他扫视了一圈,看见名扬,就驱动座下战马,向名扬移动,刚刚走了两步,就被对面的士兵叫停。
“不准前进,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陈大人派来传达命令的。”
名扬说:“陈大人有什么命令?”
“彭城已经攻下,陈大人请金将军入城商议。”
名扬心中暗道:“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还装模作样叫我去和你商议,这不是鸿门宴吗?”
他大声说:“回去告诉陈大人,我部需要休整,我一时离不开,请陈大人在城中等候,我过几日再去复命。”
传令兵领命离去。
陆奇从昨晚战斗结束就昏睡不醒,现在依然沉睡着。而名扬担心陈宫会晚上发动袭击,一夜未眠,直到传令兵离开,他才招呼李异和黄达做好防御,之后他让紫电躺下休息,自己也靠着马背熟睡过去。
黄达指挥士兵们摆好防御阵型,就地休息。李异则指挥所部,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一天又过去了,到了黄昏时分,名扬和陆奇都醒了。
李异给两人各递过去一壶水。待两人咕咚咕咚灌下一壶水,李异问道:“将军感觉可好?”
名扬说:“好得不能再好了。”
李异说:“那下一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老待在这里吧。”
陆奇不知道状况,问道:“现在徐州军动向如何?”
李异说:“陈宫已经在彭城了。昨天还派传令兵来传令,要将军前往议事。”
陆奇狠狠地捶地,说:“这个老匹夫,我与他不共戴天。他竟然还假惺惺地来传令,这不是骗你是什么呢?”
名扬说:“我睡了一觉,刚刚醒来时,想到一些事情,你们帮忙分析一下。”
“嗯?”两人都看向名扬。
“一是,陈宫没有派人来追杀我们,而是派传令兵传令叫我去彭城。二是,不仅他的部队没来,高顺、魏续和宋宪都没来进攻我们。三是,我们军中的徐州兵也没有异动。”他说了三条,但陆奇和李异都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意思。
“我有一种感觉,陈宫没有想置我于死地。”
陆奇说:“陈宫诡计多端,你可不能上他的当。他若是强攻你,徐州军必遭受重大损失,所以他要骗你进城,擒贼擒王,把你除掉,剩下的事情就太简单了。”
名扬说:“是这个道理。但我们还需谨慎一些。”
他抬头对李异说:“李将军,派出斥候,前往彭城,侦查各部动向,详细报来。”
“属下遵命。”
陆奇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若是昨天的一切都是陈宫安排,那么我与他就有许多旧恨新仇要一起了结。若是昨天的一切与陈宫无关,那么我就要找出元凶,替这些冤魂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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