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青琥珀足足装满了八十个陶罐。矮人们的原话是——这她娘的罐子比老子的头还大!
几乎连晚上都没有停工的蒸馏工作整整持续了四天,虽然提纯的原理很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加温的时间长短间隙决定了提纯后酒液的纯度、芳香以及口感,对于类似工艺安德烈没有任何的经验,只能让对火候最为敏锐的炎魔伽楼达尝试着慢慢来。
八十罐成酒提纯消耗的母酒则有足足两百多罐!虽然也有发酵期过短而导致母酒度数不高的原因,但两百多罐总归不是个小工程。矮人的匠师们还帮助安德烈完善了许多蒸馏器皿的细节,好在魔界贫瘠的物资条件让矮人们对酒的度数追求并不高,三十几度的蒸馏原液就已经让矮人们直呼过瘾。
真正品质优秀的美酒还应该经过窖藏等工艺才能真正成熟,但急不可耐的矮人们显然并不具备这种耐心,以安德拉芮的条件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建造出能够储藏这么多原酒的储藏室。碎空山土生土长的矮人们对于成品口感的要求并没有那么苛刻,省略了窖藏这个步骤后,安德烈靠勾兑果汁混合后的口感就已经满足了这群嗜酒如痴的矮子。同时低度酒的口感远远没有高度酒那样难以调和,入口柔却能在腹中慢慢化作烈火的美酒远不是半个月就能够完成的杰作。如果非要用这种“快餐式”的方法制造高度烈酒,最后得到的只能是难以入口成分的驳杂酒精。
对于生活平静的矮人来说,没有什么日子能比今天还要让人高兴了。
所有协助酿酒的矮人在今天晚上都能品尝到让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在这果实还未大量成熟的季节,精灵和矮人们自己仅靠时鲜青果可没法完成大规模的酿酒这项艰巨的挑战。换句话说,矮人们可以敞开喝的日子几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还有什么比开怀畅饮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那就是畅饮的同时还有让人垂涎的佳肴相伴了。
作为氏族领袖的几名矮人长老全都已经到齐了,矮人们的老朋友精灵同样也派出了代表赴宴,虽然只有那寥寥的几人。
满怀期待的人们盘坐于毛皮之上,来晚了没有坐垫的甚至直接就坐在草地上、灶台边。美酒早已分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左手端着陶碗、右手握着竹杯,没有桌子,美味的佳肴就这么在人们的手上流转传递。魅魔指挥着怯魔们不断的穿梭在人群之间,送上一罐又一罐香气四溢的食物。
矮人们看着种类繁多的食物笑骂着这群魔族大概除了人其他什么都吃了。另一边的角魔回答谁说我们不吃人了?只要是为了生存为了获得力量我们什么都吃!
然后酒至半酣的两拨人都只当对方说了一个笑话,哈哈大笑着继续干杯。
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的笑容,除了几名自成格局的精灵,他们平静的品尝着甘甜的青琥珀。即使面对蟾蜍蜗牛之类的食物也只是略微好奇的闻齐香观其色而并不品尝,也没有发表任何不礼貌的言论。和吵闹不停的矮人一比,似乎他们才更像这场晚宴尊贵的主宾。
亚历克斯轻垂着眼帘,偶尔品尝一些能够认出出处的食物。即使在这样的场合里,精灵游侠仍然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身边魔族的细微举动。
亚历克斯不是纯血的精灵,他的母亲是名经历曲折的精灵少女,于魔族在嘉兰迪雅的溃逃之前被俘获。没有人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些什么,只是当亚历克斯的老师奎恩从魔族的地洞中将她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过阳光了。
一名柔弱的精灵少女在溃败的魔族大军中得以保存性命,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大多数被魔族俘获的女性都撑不过一个月,就会在无尽屈辱和痛苦中慢慢丧失活下去的信心。何况这是一名在精灵传统中还未举行成年礼却已经显怀的年轻母亲。
奎恩和他的战友们没有时间将亚历克斯的母亲转移到后方就随着魔族的落败与碎空山一起坠入了深渊。第二年的晓春之月,有着异族血统的亚历克斯就这样诞生了。而他可怜的母亲似乎却因为当初怀孕时的苦难遭遇而留下了病根。在半精灵十几岁刚刚学会拉弓的时候就回归了嘉兰迪雅的怀抱。
玛瑟里恩长老推断亚历克斯身上的另一半魔族血统并不简单,这也是德鲁伊对他母亲顽疾束手无策的原因之一。父亲强大的血脉对孩子母亲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再加上那一段不为人知的遭遇,即使是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资深德鲁伊也没能够成功延续她的性命。
亚历克斯是在奎恩和玛瑟里恩的抚养下长大的,近五百岁的半精灵显得比与他同样年纪的纯血精灵更为年轻。身体更为健壮的半精灵在游侠一道上展现了自己远超常人的天赋,现在的他已经超越了自己年迈的老师,成为了棘叶村技艺最为娴熟的战士。身负异族血脉的半精灵还身负同伴们并不知晓的奇特能力,他能够通过操纵暗影魔力来伪装和隐藏自己。
作为游侠导师最为得意的弟子,让老师十分重视的监视和刺探工作自然少不了他。亚历克斯竭尽所能的分析着他所能接触到的每一个细节,仍然没有能够掌握到让老师忌惮的关键信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面对着一群很可能与自己身上的另一半血脉出自同源的魔族,半精灵内心中潜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莫名悸动。
当作为主人的安德烈·格萨雷斯为晚宴献上源自异界的歌声时,半精灵心中不知名的蠢动突然之间就这么爆发了。
莫名的歌声从中间的平台上传向营地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那些兴奋得摇头晃脑的矮人此刻也不由的安静了下来。悠扬而又哀伤的歌声似乎不属于半精灵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很难想象身为异族领袖的深渊之子能够歌唱出如此不逊于异族歌姬的奇妙音色。虽然矮人们完全听不懂安德烈在唱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这旋律简单而又牵动人心的歌声而默默鼓掌。
“你们听懂他在唱什么了吗?”表情凝重好似入魔的亚历克斯突然问身边的同伴。
“听起来似乎和龙语有些类似,虽然唱得不比村子里老诗人逊色,可似乎并不是那种祭祀伟大意志或者神灵的赞美诗。”
“也就是说应该不是古深渊语了?”另一名精灵接道。
“不确定,只是歌声中似乎感觉不到言灵以及与魔界法则相关的力量。”
“不,这是一种更加微妙的言灵。”亚历克斯平静的驳斥了同伴的判断。
“他在使用何种言灵?”
“通灵之歌。”半精灵肯定的回答到。
周围的同伴们都满脸惊奇的看着亚历克斯,等待着他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他在诉说寻找家园的路途以及其中的艰辛……在倾诉出生和血统不应该阻碍彼此之间相互了解与接触!”
亚历克斯的答案让所有的精灵都陷入了沉默。
所谓的通灵之歌并不是某一首歌的名字,它最初源自侍奉神灵的祭祀们,在遇到语言不通的异族时,拥有强大精神的神侍可以通过源自内心的歌声向语言不通、无法交流的人们传达自己的情感和意愿。首先这需要感性而又坚定的心灵力量,其次歌声所传达的内容必须是有感而发的情愫、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和诉求。也就是说,没有同样感性思想的敏感的心,你可能完全听不懂通灵之歌的内容。但只要你能够从中感受到只言片语,那就一定是歌者最为真实纯粹的情愫,除非你错误的解读了对方心意。
亚历克斯的答案如此详实,即使有所曲解也不可能相差太远。也就是说魔族首领安德烈·格萨雷斯有感而发的歌声在向矮人和精灵们诉说流浪之中的艰辛以及传达愿意相互了解的善意。
“晚宴过后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回村子!”有人下了定论,其他的人更是没有任何异议。
没有人问为何只有亚历克斯一个人听懂了歌声,更没有人怀疑歌声的内容,他们信任半精灵,即使他的体内有另一半并不相同的血脉,因为亚历克斯是他们同伴,是拥有几百年手**情的亲人。
酣畅淋漓唱罢离场的始作俑者却没有想到自己优异的精神和感知能让一曲“橄榄树”唱出了远比黑暗法术更加离奇的效果,这首歌简单直白的表达出了他这段时间的心路历程。安德烈仍在为没有人能够完整的欣赏这首异界歌谣的精髓而略显纠结。
我在上面唱,你们在下面说好,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好在哪里,深渊之子心中只有一种淡淡的惆怅。即使安德烈再聪明、敏锐,他也不会想到,在这场晚宴之中其实有人对他的歌声体会远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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