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送走了三位副厅长,李向东总算松了一口气,虽说这接待工作不是什么辛苦活不出不流汗,但却是劳心事。每说一句话,也要先在心里过一遍,每做一件事,总担心会在某一个地方出现什么差错,就怕人家听了不高兴,就怕人家觉得你事办得没头绪。一个不乐意,说不定这万亩田示范点就泡汤了。这人一离开,心才放了下来,才有一种轻松感。虽然,那些办具体事的人还没走,还有许多材料数据要补充,但这些有黄和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应付就行了,再者说,材料数据的东西,也就只是参考参考的价值,最重要的还是厅长们的意见。两位同学副厅长是肯定说市县的好话的,他们还向李向东透露,金副厅长对这次市县一行非常满意,不仅对考察工作的重视程度,配合程度,甚至于接待程度。李向东回到办公室,便坐在那里一边冲茶泡茶喝茶,想发展镇级经济到他这也算告一段落了,他应该思考第二步棋怎么走?想自己回到市县后,招商引资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也引来了几家企业,但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小型企业,没一家可以叫得响。想招商引资虽有运气成份,但谁引来了,都只字不提运气,提的是自己如何如何努力和争取,提如果不是自己努力和争取,这个商这个资就跑到别人那去了。领导问,你招商引资怎么没有突破?你能说自己运气没人家好吗?你只能检讨,只能承认自己没有抓住一纵即逝的机遇。他打电话给老邝,问最近招商引资的情况,问已经签合同的有哪些企业?签意向书的有哪些企业?正在争取洽淡的有哪些企业?他问得很细,连那些只是传闻还没联系的企业也问了。老邝也回答的很细,签合同的有那几家,签意向书的有那几家,正在争取洽淡有望签意向书的有那几家。老邝说,那些八字还没一撇捕风捉影就不说了。每一个企业李向东定问规模,问投资总额,老邝工作也很到家,都如数家珍般。最后,李向东还是有些失望,不管签合同签意向书,或有望签意向书的,那规模投资总额,竟没有一家能与张老板的企业比,更别说跟陈坚旗下那家企业比了。李向东对老邝是没必要隐瞒的。他说,他希望能引进一家大型企业落户市县,希望那企业的规模比市县目前任何一家企业都大。老邝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心里感觉要引一家比陈坚旗下的企业规模还大的企业很难,但还是誓言旦旦,说我一定会留意,说一旦发现,绝对主动出击,努力争取拉到市县来。至于怎么主动出击,怎么努力争取?目前谁也说不清楚。这时候,李向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显示屏,是一个很陌生的电话号码,而且从那号码的数字推断,应该不会是什么重要机关的电话。他没有接。像这种陌生电话,他是不会接的。一个市委书记,哪能什么电话都接!对方有事可以打市委办的电话,市委办会根据对方反映的情况决定由哪个部门,哪位领导去处理。如果是群众上访,就更没必要接了。好多单位不是有公开投诉电话吗?上访可以打公开投诉电话!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现象,一些官员为了作秀,特设什么书记热线、市长热线,说是倾听群众的声音,解决群众关心的热点问题。老百姓一片赞扬声,有的媒体也大唱赞歌,但细想想,这种热线能听到多少群众的声音?能实实在在替群众解决多少问题?再想想,书记市长真的就有时间一一回答老百姓提出的问题吗?实事求是地说,一件小事,对老百姓来说也有可能是大事,只要他们觉得自己的切身利益受到侵害,他们就觉得是大事,下水道淤塞,污水外溢,群众深痛恶绝,但你打书记热线市长热线,是不是有点过了,是不是有点拿大炮打麻雀了?这种事无巨细的电话,都打给书记市长,书记市长每天要接多少电话?书记市长每天回答这些问题,解决这些琐事,还要那些职能单位干什么?因此,李向东对这种作秀很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它误导了群众,使群众忽略了各职能单位的作用,认为只要有事,不管什么事,找书记市长就能解决。李向东对那些群众电话也很不以为然。群众毕竟是圈外人,可以不客气地说,他们不懂官场的运作,不知道书记市长是干什么的?当然,这些话不能公开说,让人揪住辫子,特别是那些媒介记者再恶意炒作,说你官僚,脱离群众,你根本无法说得清,甚至会丢乌纱帽。那电话又打了进来,且响得很固执,似乎还要像上一次一样响到断线。李向东只好接了,他并不急着说话,对方似乎怕他挂了,急急地说,是我。李向东心跳了一下,说,原来是你!绮红的声音虽然再没以前那么清脆,但还是马上就听出来了。绮红说:“我以为,你不会接呢!”李向东说:“真有点不想接。号码太陌生。你在哪?”因为那号码显示的是城区的电话。绮红说:“还记得以前那咖啡厅吗?”李向东说:“印象中,那咖啡厅已经改超市了。”绮红说:“附近新开了一家。你有时间吗?我在三号房。”以前约李向东去咖啡厅,她是从不坐房间的,不管房间多大,都没有厅堂宽敞。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李向东的身份不一样,因为自己觉得和李向东坐在一起会丢他的脸。李向东带她去那岩洞,泡那岩洞的水后,初还没觉有什么特别,渐渐觉得脸痒痒的,就经常用手去抹,有一天,在镜子里发现,脸上的皱纹变细了,面颊时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小学校长说,绮红老师,最近,你的气色不错。学生们说,绮红老师不再皱着脸上课了。家长说,绮红老师年青时一定很漂亮。那个看门的老头瞪大双眼看着绮红,好久都没说话,最后竟冒出一句,你是绮红老师吗?绮红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一天晚上静静躺在床上,隐约感觉??胀胀的,里面像有什么在窜,就像小姑娘向大姑娘转变的那种胀那种不安份的窜,天亮醒来,很意外地发现,停了好长时间的例假竟来了,害得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在那所小学校附近的集市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买卫生巾的地方。她又惊又喜。开始,还没想到那岩洞,只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偏远的小渔村,人融入这的纯朴,驱散了心的负累,摄取了这的山,这的海的生态精髓。这天,她爬上山巅,看着太阳喷薄而出,站在海边感受着海风的温柔,心里想,这是她的第二个出生地,真的,这里将是她的第二个出生地!这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李向东。她对他说,再过两三年,这里的山,这里的海,这里的纯朴便会孕育出一个全新的绮红,一个他李向东喜欢的女人。便是这一刻,她变得沮丧了。她对自己说,还可以吗?她回答自己,已经不可能了!她想起了杨晓丽,那个只见过几次面,却印象深刻的女人,她的漂亮,她的惊艳,绮红是永远比不上她的。她想,纵使有一天,你脱胎换骨,李向东也不会像喜欢杨晓丽那样喜欢你,即使,他要跟你在一起,那也是出于一种同情和怜悯,出于一种赎罪的补偿。仿佛心境突然变得恶劣,那突如其来的一切变化也消失了。她发现脸上的红晕不见的,??胀也平静了,例假也戛然而止。校长再不说她脸色不错了,学生和家长也不再说她什么了,那个看门的老头又很自信地凑近她,流着口水似地跟她说话。一切就像是幻觉!从幻觉回到现实,便什么也不存在了。她问自己,真的就是幻觉吗?她看着用过的卫生巾上的鲜红,回答自己,绝对不是幻觉!她又问自己,这的山,这的海,这的纯朴真的就那么神奇?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她不想否定,却又不能肯定,毕竟,这里的人也一个个老去,这里的人并不见得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显年青。这会儿,她的心跳了一下,她想到了那个岩洞,想起了李向东告诉她,这岩洞的水吮吸了山的精髓。告诉她,这一年多来,他和杨晓丽经常去那个岩洞。这么多年了,李向东似乎更显年青,杨晓丽依然光彩照人是不是就与这岩洞有关?她想,她那神奇的变化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个岩洞?某种变化和生活规律的改变多少是有些干系的。来到这个小村子后,如果说,绮红的生活规律有什么改变,就只是那一次,李向东带她去那岩洞,去泡那岩洞的水,或许,真就是那水泡出了这神奇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