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郝记者都没说话。她已经进入了酝酿状态，想李向东的观点虽然很有道理，但自己不能就事论事，不能针对某一个地方，某一件事，更不能像“指天椒”那般，只图一时痛快。李向东说得很清楚，这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是改革开放不断深入遇到的新问题。这问题，不仅珠三角有，长三角也一样存在。因此，自己的文章要通过这一现象，提出一些让大家思考的问题。她想，只要能让大家有所深思，目的就达到了。

车在李向东他们喝茶那家酒店门前停下来，他对还在发呆的小郝记者说，我们到了。小郝记者看了看窗外，说，这么快啊！李向东笑了笑，说，小郝记者已经完全沉浸在创作的气氛里了，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小郝记者说，等一会，我就把稿子交给你，让你过过目。她说，大概一个小时后吧！她说，我想，这篇稿不必化费太多笔墨谈事件发生的过程，寥寥几笔交代一下，引出你的观点，把观点阐述清楚就行了，大概一千多字左右吧！

老邝说：“小郝记者的工作效率还挺快的嘛！”

李向东说：“小郝记者可是我们青山市的硬笔头。”

小郝记者脸红了红，说：“稿子写好后，我发到你信箱里。”

李向东对小郝记者说：“你把稿子发过来后，给我一个电话。”

老邝说：“不用那么麻烦吧？我让司机在这等，稿子写好后，让他送给李常务市长。”

李向东和小郝记者都愣了一下。小郝记者笑了起来，说，不麻烦，一点不麻烦，要司机在这等我，再送给李常务市长才更麻烦。

老邝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用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

李向东说：“你没看见小郝记者提着这么大的包吗？里面装着手提电脑。她是发电子邮件给我。”

老邝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嘿嘿”笑着说：“这人一老，思想就跟不上趟了。”

说着，老邝便带小郝记者进酒店开房间，李向东往自己停放的车走去。手机突然响了，杨晓丽在电话里问，你回来了吗？李向东说，就快了。她说，我在家等你回来陪我散步。李向东问，表妹呢？她怎么没过来陪你。杨晓丽说，她今晚不过来了，说你在家，她不过来陪我了。她说，可能跑去谈恋爱了。

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从杨晓丽嘴里听到表妹谈恋爱的消息。他对杨晓丽说，我还在路上，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吧？可能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杨晓丽说，那我等你。挂了手机，李向东打开车门坐进去，便拨打表妹的手机。

表妹的手机响了好一会才接，就听到她在手机里问：“你还给我电话干什么？”

李向东说：“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你。”

表妹说：“见我干什么？没这必要吧！”

李向东说：“有些话，想跟你说。”

表妹说：“什么也别说了，那事已经像粉笔字抹掉了，你不必别太自责。”

李向东说：“我想跟你谈的不是那个事。”

表妹问：“那是什么事？”

李向东说：“见了面再说吧！你现在哪里？”

表妹问：“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李向东说：“恐怕说不清。”

表妹说：“你又没说，怎么就知道说不清呢？”

李向东想，表妹是不想见他了，只好在电话里说：“听你表姐说，你在谈恋爱？”

表妹说：“你不为我高兴吗？这也证明，我说的是真话吧？我把什么都忘了。”

李向东问：“真的把什么都忘了吗？”

表妹说：“那晚的事，是没办法的办法，我那么做只是为了救你，并没有其他意思，也不可能有其他意思。”

李向东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倒还放心，我担心的是，你会不会在自己欺骗自己？”

表妹笑了一笑，说：“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为什么要自己欺骗自己？你不会说，我喜欢你吧？因为喜欢你，才跟你做那种事。”

她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你是我表姐夫，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怎么会喜欢你呢？我怎么能干对不起我表姐的事呢？那么做，我已经很内疚了。

李向东真有点说不清楚，他并不认为表妹会喜欢自己，她那么做，当时的状况确实吓人，正像她说的，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只能选择这下下之策，然而，现在，他总觉得表妹并非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坦然，如果，她那么坦然，这么些年都没谈恋爱，发生那事后，一回到市县怎么就谈恋爱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如果，在青山市什么事也没发生，李向东对表妹谈恋爱不会感到奇怪。爱情这东西，是说不清的，平时在一起，或许感觉不到自己内心爱着某一个人，但彼此一离开，冷不丁地会发现，自己心里却牵挂着这么一个人。表妹到青山市后，有这种冷不丁的发现一点不奇怪。

但是，李向东觉得，如果心里牵挂着一个人，那是绝对不会与他发生那种事的，即使是为了救他一命。

因此，他认为，这么短时间内，表妹谈恋爱喜欢某一个人，很有些不好理解。他想，表妹是不是为了逃避什么，匆忙做出谈恋爱的决定呢？当然，他也想过，表妹会不会喜欢他李向东了？如果喜欢他李向东，又不想做出对不起她表姐的事，便逃避现实，做出这愚蠢的决定？

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表妹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根本不可能！

那她又是为什么呢？不会是因为失去保持了多年的纯洁破罐破甩吧？

这是李向东最担心的，也是他最觉得不能饶恕自己的。

他对表妹说：“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往那方面想，我只是觉得，你不一定喜欢那男人。”

表妹笑了笑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李向东说：“但愿是我多虑了。”

表妹说：“你本来就多虑了。”

李向东说：“我希望你能冷静一下，不要急着做决定。”

他鼓足勇气说，我有点担心，担心你在干傻事自己也不知道。他说，我很感谢你，感谢你为了救我，把自己宝贵的第一次给了我，但是，我又担心，因为，因为失去第一次，你心理不平衡，做出一些不合常规的决定。他说，你这么快谈恋爱是真的喜欢那男人，还是像我说的那样，做出不合常规的决定呢？

他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出来了。他想，表妹肯定会骂他，即使，她真有那么回事，她嘴上也不会承认的，也会骂他的！

表妹却好久好久没说话。

突然，她像是从深思里醒悟过来，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向东说：“要说的都说了。”

表妹说：“那我挂了。”

李向东说：“挂吧！”

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表妹的重视。他也算是尽到了责任，表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只要给她提个醒，只要她去考虑这个问题，就能弄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弄清楚自己是喜欢那男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回家的路上，李向东又接到了杨晓丽的电话。

她问：“应该到了吧？”

李向东说：“正在回家的路上，还有十分钟吧！”

杨晓丽说：“那我在家门口等你。”

李向东想起了什么，又拨打表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