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下面干得轰轰烈烈,没人汇报,上面的人却不一定会知道的。然而,大书记是那种当官当得犯了傻的人吗?别说李向东派出工作组前已经向他汇报了,就是工作组入驻当天,岺秘书长也已经向大书记反映了。
岺秘书长说:“这企业一直都是石市长关注的企业,这次改制,他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大书记看着他,让岺秘书长感觉到,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他注意了,让岺秘书长知道,他正等着他把卡在嘴边的话说出来。
岺秘书长轻轻一笑,说:“我觉得,这似乎有点反常,觉得石市长不是不关心,而是不想自己掺和这事。”
大书记不露声气地问:“为什么?”
岺秘书长说:“怎么说呢?企业改制是一个很得罪人的工作,不管怎么改,用什么形式改,都会损害部分人的利益,都会有人不满意。所以,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书记觉得这不是岺秘书长的真正意思,问:“仅仅是这个原因吗?这也很正常嘛!”
岺秘书长本来离大书记就不远,这会儿又走近半步,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在这次改制中得到某些利益,所以远离是非之地。”
他说,甄总是石市长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石市长没少为企业出过力,特别是企业需要政府支持的时候,石市长总是不惜余力。那甄总,似乎也从没亏待过他。因此,他们一直走得很密。这企业改制,改为股份制,甄总将成为执行董事,他怎么能忘了石市长?就是想要忘,石市长也不会让他忘!
大书记问:“你觉得,由李向东负责这项工作不合适吗?觉得他不能坚持原则,秉公办事吗?”
岺秘书长忙说:“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开始,他还曾想在大书记面前与李向东争宠,渐渐地,他发现大书记虽然很少跟李向东在一起,但对他的信任却是没人可比的。不管什么事,不管别人说了多少坏话,只要是李向东说的,大书记都确信无疑。因此,你要想在大书记面前否定李向东,那只能引起他的不快。岺秘书长会那么傻,自讨没趣吗?
他说:“我只是有点担心,担心这一次,会有什么特别。”
大书记重复了一句:“会有什么特别?”
岺秘书长说:“企业改制,说白了就是明晰产权关系。改得好,会给企业注入新的活力,加快企业发展,但改得不好,却可能导致国有资产流失。我认为,石市长和甄总希望的是后一种结果,他们更希望利用这次机会,中饱私囊。”
他说,李常务市长是一个负责任的领导干部,也是一个有能力的领导干部。在这次改制中,一定会严格把关,严格按制度办事。但是,许多事,不是主观想要完成任务,就一定能做好工作的。甄总是什么人?说他是流氓无赖,一点也不过。因此,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他说,他不是就想收卖李常务市长吗?除了这一招,他还会不会有其他招呢?李常务市长是聪明人,会不会既讨好你,又不得罪石市长?在你这里,他清廉得分文不沾,却又在石市长那边得到更多好处呢?
他说,我知道,这些话你不喜欢听,但我总觉得自己有责任反映我的怀疑。虽然,这有点捕风捉影。
大书记说:“很好,你做得非常对。我们共产党人,就是应该这样,就是应该心胸坦荡,不藏着掖着,心里想些什么,都说出来。”
他说,这些我并不担心。李向东我还是了解的,虽然,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原则面前,从不含糊。
他说,现在,我担心的是,那甄总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会做出一些危害人身安全的事来。
岺秘书长说:“完全有这种可能。李常务市长是一个外地人,在青山市负责这么重要的事,而且还要面对像甄总这种无赖,这对他是非常不利的。”
大书记问:“你认为应该怎么样才能妥善处理这事?动用警力吗?”
岺秘书长笑了笑,说:“这似乎有点兴师动众了。再说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根没据地动用警力,闹笑话不说,反而不利于企业改制。”
他说,我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行不行得通?不知当不当说?
大书记说:“刚还说你心胸坦荡,怎么又畏手畏脚了?”
岺秘书长干咳两声,说:“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适度削减他的权力,让石市长他们认为,即使没有李常务市长,他们也别想能从企业改制中得到好处。”
大书记问:“你是想让我出来主持吗?”
岺秘书长说:“你是大书记,你还要忙更重要的事,这种局部性的工作,解决一个企业的问题,怎么能要你亲自挂帅?石市长都不掺和这事了,你掺和进去,反而有失你大书记的身份。”
大书记有点明白岺秘书长的意思了,问:“那你说,除了李向东,还有谁能协助他负责这项工作?”
岺秘书长说:“企业改制的事,本来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大事,何况,这又是青山市最大的国有企业,第一个改制的国有企业,因此,我想,李常务市长代表市政府负责这项工作,是非常正确的,但必要的话,我们市委这边也应该派一位职务相当的人负责这事。这事由两个人负责,一则更公平公正,一则也可以避免权力太集中,当事人招惹来不必要的危险。”
大书记说:“你就直接点名,市委这边谁合适干这项工作?”
岺秘书长说:“如果,从有利于工作出发,市委办派一位副秘书长负责这事就足够了。但现在,我们考虑的是如果保证李常务市长的人身安全问题,因此,我想,至少也得派一位市委常委负责。如果,甄总要动粗,只动其中一个还不行,要动就两个都动了。我看,他没那么大的胆量!”
大书记见他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说出自己也想掺和这事,就也不客气了,问:“你是不是想负责这事?”
岺秘书长说:“我这不是担心李常务市长吗?怎么说,我也是本地人吧?他们想要动我,也没那么容易。他们只动李常务市长,不动我,也别想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因此,这看似有点权力重叠,却起到了一种制约他们的作用。”
大书记说:“这事我考虑考虑。”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岺秘书长并不是什么好人,他表面说得好听,其实也想利用这次改制得到某种好处。如果,真让他掺和进去,李向东遇到的阻止就更大了。
然而,他又不能不为李向东的人身安全考虑,那个甄总,真得像岺秘书长说的那样,要防着点。好多人都说,他手下养了一帮像黑社会打手一样的人。有时候,你政府部门明知那些家伙不好惹,但又很难对他们有什么行动?除非他们真犯了事!但是,他们犯事的时候,再处理就已经晚了。
大书记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李向东。
李向东只是淡淡一笑,说:“我会小心的。”
大书记说:“这段时间,你可不要单独一个人行动。听说,你那司机功夫不错?你让他跟紧一点。”
李向东说:“现在还没必要那么紧张。现在,他们还没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他这话才说出口,就有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