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赶到省城，来到那领导下住的酒店，已经九点多了。那一刻，他想，幸好司机回来了，如果，自己开车，进了省城，就不识路了。省城的路几乎是一天一变样，昨天还可以右拐，今天就不能拐了。今天还是双行道，明天就改单行道了。

他在车上便打电话给那领导，他说，他在房间里。李向东松了一口气，以为接待单位晚上会给他安排节目的心放了下来。敲开酒店房间的门，那领导一眼就认出李向东了，笑着说：“原来是你啊！李，李书记，应该是李市长了。”

李向东笑了笑，心里却很有点悲凉，想自己跟他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敢情他一直都没想起自己是谁，或许，记忆里早就没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影像了。

这是一个套间房，客厅的电视开着，想李向东没进来前，那领导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话。他也没叫李向东坐，甚至没让李向东进门，就站在门口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像他等李向东等得不耐烦才看电视的，好像他早想好了，李向东一来，就出去走走。

等电梯的时候，正在上行的电梯，似乎会在他们这一层停下来，那领导便说：“我们走楼梯吧？”

说着，他已经走进了离电梯不远的安全通道。

李向东迷惑地跟了过去，在安全通道口消失前的一刻，果然有人从电梯里出来，听到有人问那领导的房间是不是多少多少号？也没回头，但听脚步声，来找那领导的人还不少。于是，李向东明白那领导为什么不乘电梯？原来，他是在躲这拨人。他想，幸好自己先到一步。又想，那领导竟这么重视他的到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他们在下一层乘电梯到楼下，一直都没有说话。但一出酒店大堂，那领导便像是迫不及待地问：“是张志东叫你来见我吗？”

李向东说：“不是。”

那领导说：“应该是他把联系方式告诉你的吧？”

李向东笑着说：“前一阵，我计划去北京，告诉他想去拜访你，他就把怎么与你联系的方式告诉我了。”

他问：“经常去看他吗？”

李向东说：“一年有三几次吧！”

那领导看了李向东一眼，问：“你就不怕影响？”

李向东笑了笑，说：“应该没什么！大家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觉得，如果不去看他，人家反倒对我会有看法。”

那领导问：“他跟你提起我了吗？”

李向东说：“提起过。”

那领导停了下来，眼光一刻不移地看着李向东。虽然，他们走在一条幽静的卸，光线有些阴暗，但李向东迎着光，从那领导的角度看他，却还是能看到他的脸上的表情变化。

李向东笑着说：“他告诉我，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虽然交往不多，但感情很深，每一次关键时候，你都很愿意帮他，且都成了事，因此，他非常感激你。”

他说，张志东说，你是一个好领导，是一个很热心帮助下面人的好领导。说他现在不能帮我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你，说你也会像帮他一样帮我。

他说，我并不是想要你帮我什么？只是听了张志东这么评价你，觉得你是一个很讲情义的领导，是一个可以深交的领导。老实说，现在，在官场上没几个是真正讲情义的人，特别是一些官当到京城去的人，所以，我非常敬佩你！

那领导问：“他没要你转话，没要你转告我，需要我帮他什么吗？”

李向东说：“没有，一句这方面的话也没说。”

他说，现在，他这种状况，谁也再不能帮他了。如果，他需要帮的话，应该在还没定罪前，还没有判刑前。现在，罪也定了，刑也判了，他也知道，找谁也帮不了。可能他也一直没想过要找谁帮他。

那领导似乎悠悠舒了一口气，又继续向前走。李向东也偷偷松了一口气，想那领导应该没有怀疑他李向东耍的小聪明。他想要那领导见他，略施小计让那领导误以为张志东要找他的麻烦，否则，他怎么会接他李向东的电话？怎么会躲开那些人见他李向东？

那领导问：“他在里面还好吧？”

李向东说：“很多事情都想开了，已经逐渐适应里面的环境，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他便把张志东在监狱里的表现告诉那领导，当然，他只是说重点，尽量用最简短的话概括张志东的心态和现状。

那领导似乎感慨地说：“他也算是一个讲情义的人。”

李向东说：“是的。他周围的人都这么说。他把责任都揽了，只说自己太放任小倩，就是他那个小情人。整个事件，就只是他包养*，放任包屁*收敛钱财，没有涉及其他人。”

那领导问：“你现在在哪工作？”

李向东说：“青山市。”

他忙掏出名片递过去，那领导接了名片，也没看，问，在哪个方位？李向东说，如果领导有时间，去我们那住几天，好好休息休息！那领导说，这次就不去了。他说，还有很多人在等我，你都看见了，我还要回去应付他们。

李向东说：“我就不打扰了。”

那领导问：“你今晚住省城吗？”

李向东说：“住。”

他以为，那领导忙完后，还会再找他，便脱口而出。

那领导点点头，便转过身来往回走。

他问：“青山市的经济怎么样？”

李向东说：“实事求是地说，在省里排名比较靠后。”

那领导问：“怎么从珠三角地区调到一个落后地方来了？我记得当时，你已经是地级市的常委了，也是副厅了。这平调不往好的地方调，却调到这么个地方？”

李向东笑着说：“地级市的大书记调过来了，把我也拉了过来。”

那领导笑了笑，说：“应该是叫你来改变青山市的落后面貌吧？”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影。

李向东说：“大书记可能觉得我这人好使唤吧！”

那领导说：“你这个人不简单！”

李向东愣了一下。

那领导说：“你是张志东的人，大书记也喜欢你，党政一把手都那么看重你，不容易啊！”

李向东“嘿嘿”笑了笑，也不好说什么。

一直跟着那领导回到酒店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李向东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提高到胸前，说，来的时候，买了点水果，还请领导笑纳。那领导说，不用了，房间里有。李向东说，总不好让我又拿回去吧？他说，来得急，也没带些土物产，只是随便买了点水果。

他说的一点不假，刚才经过一个街边水果摊，就下车买了几斤新奇士橙，然后，把那扎得方方正正的钱也放了进去，提在手里，就只见那塑料袋左鼓右凸的，表面怎么也看不出里面暗藏有机关。

那领导说：“你不是要在住省城吗？留着自己吃吧！”

李向东说：“就只是几个橙，我看挺新鲜的。”

说着，他拉开一道口，让那领导看，这一看，就看见塑料袋里的馅了。李向东说，吃橙好，吃橙对身体益处多。那领导摇头笑，说，你想得真周到。说我就不客气了。上次去市县，他也接过李向东的礼物，现在拿在手里，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两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

电梯下来的时候，他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握着李向东的手说，以后多联系。说这次太匆忙，下次一定去青山市看你。他说，有时间进京，别忘了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