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各自回宿舍的时候,乔峰忽然对令狐冲说:“不如打赌吧,赌一顿麦当劳,你要是能帮段誉追到王语嫣,我请你三顿,你输了请一顿就行。”
令狐冲犹豫了一下,说:“一赔三这个赔率还是小了一点,不如一赔五吧,你输了请五顿。”
“你小子他妈的不是黄世仁,世界上还真就没有黄世仁了。”乔峰狠狠地啐了一口,“五顿就五顿,要赌就赌大的。”
令狐冲满怀对麦当劳的憧憬去了。
之后大约一个星期,乔峰在食堂里遇见杨康。
杨康说:“你赌得真黑。十个老令狐帮忙,我们老五也追不上王语嫣吧?这和赛马的时候买乌龟赢有什么区别?”
乔峰嘿嘿地笑:“其实输了他不请我也没关系,反正段誉要是真的能追上王语嫣我就请令狐冲五顿麦当劳,我又不是请不起。”
杨康愣了一下。他脑子还算灵活,可是现在还是反应不过来。
“就算是八千分之一,也难保你们老五不撞上头彩,”乔峰咧咧嘴,左眼眨眨,“让令狐冲帮他试试看吧。”
杨康微微抬起眼皮瞟了乔峰一眼,两人相对笑笑,都不再说什么。
发表感想容易,真地策划却有些难度了。
令狐冲抓抓脑袋,实在不知道怎么让段誉和王语嫣从相识到相知到拉着手去幽明湖边花前月下。令狐冲能想到的还是当初教郭靖的那几个办法,比如英雄救美,再比如半夜让段誉沿下水管爬到王语嫣她们宿舍里去。
不得已,他还是只有去找黄蓉想办法。
令狐冲摆出大哥的姿态搂着段誉的肩膀怕他逃跑,然后笑嘻嘻地问黄蓉:“王语嫣到底有什么爱好没有?”
“嗯……”黄蓉抬起小脑袋看着天花板,“喜欢打扫卫生……”
“我靠,这爱好太有创意了,”令狐冲苦笑,“能不能来点有用的,比如足球篮球羽毛球什么的,让段誉去学习学习。”
“篮球吧,好像……”
“段誉你篮球行不行啊?”令狐冲问。
段誉苦笑。
“还有别的没有?老五就一米七出头,玩篮球太矮了,自己暴露缺陷嘛这。”
“你自己不也一米七么?”段誉反驳。
“喔……罗刹诗歌吧,她好像是喜欢普希金,罗刹的小说也行,我上次还看见她拿一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
段誉的脸色有点发青。
“喔——”令狐冲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对那本书我也有点了解,尤其是里面一句话我一直忘不了。”
“我就翻过开头几章,”黄蓉倒是老老实实承认了,“什么话那么好?”
“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卡拉马佐夫是我县地主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的第三个儿子,”令狐冲用他极富感情的声音说。
“这不是第一句么?”
“读完第一句我就丧失了读下去的勇气。”
“没办法!咬牙上吧!”最后,令狐冲说得斩钉截铁,“人王语嫣喜欢,你也得喜欢!”
令狐冲第二天真的从图书馆借了一本《普希金诗选》扔给段誉:“《卡拉马佐夫兄弟》真的不是人读的,你还是凑合着看看普希金,免得到时候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段誉苦着脸:“追个女生也不至于这么搞笑吧?”
“靠!”令狐冲瞪眼吼了一声,“拿点男人样子出来,追就正大光明地追,我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大赌注,你可不要害我破产。”
段誉开始读普希金,但很快令狐冲就因为这个倒霉的计划而遭千夫所指。段誉的家学和王语嫣实在有差距,从他读佛经不少我们可以明显看出段誉的文化教育是以本土化为走向的,而王语嫣则是个西域文学爱好者。段誉不得不为此恶补西方文学。
好在历史系二年级也没什么课,段誉成天也不用自习,抱一本普希金就在屋子嘀咕:
“再见吧,自由的原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
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
杨康被他嘀咕得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说你念诗就大大方方念,不念出声来不能体会诗歌节奏,嘀嘀咕咕和老鼠啃玉米一样。段誉真的相信杨康。受他老娘的熏陶,杨康是这个宿舍里惟一一个略懂罗刹诗歌的人。于是段誉就放开了嗓子:
“呵,空虚的世界!你甚至
拿不出一点有趣的愚蠢!”
连隔壁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本来一走廊里有半走廊的懒人,那些天彻底变成了“空虚的世界”。一到晚饭大家走得干干净净,互相告诫着:“嗨,快点快点,段誉又要开始嘞。”
杨康素来号称睡觉的时候地雷开炸都没反应的,可是最后也尝到了他自己种的苦果。段誉非但豁开了嗓子研读诗歌,还经常来请教他:“杨康,你说他写《纪念碑》的时候,这亚历山大的石柱到底表征什么?”
杨康顿时傻眼。他自己其实根本不喜欢罗刹诗歌,完全是被包惜弱逼着读的。有一个人整天和他探讨诗歌的表征内涵,这立刻让他回想起以前每天抄写《欧根·奥涅金》的时候。杨康也开始收整书包出去自习。可是他又实在没有自习的兴趣。
有一天郭靖带着黄蓉从商店前面过,看杨康吸着一瓶酸奶站在商店前面,有点恍惚的样子。
郭靖说杨康你干什么呢?杨康说,就是没什么事情可干,所以站这里喝瓶奶想一想啊。黄蓉说,没事干你不回去睡觉?
杨康长叹一声看了看表:“才十点,老五还没结束呢,我怎么敢回去啊?”
段誉在罗刹诗歌上的勇猛精进没吸引来王语嫣,倒是让他在“罗刹诗歌”这门选修课上拿了个满分。
罗刹诗歌的老师是汴大花了大票银子从罗刹请的外教,金发碧眼的苏飞霞小姐。据说苏飞霞小姐出身不凡,祖上论资排辈还是罗刹的一门贵族,于是学生们统统称呼苏飞霞老师为“长公主”。苏飞霞也在汴大教了四年罗刹诗歌,讲课素来严格。文史哲的才子们自以为很拽的大有人在,颇有几个自恃读过点高尔基叶赛宁,想去苏飞霞老师手下混几个选修学分顺带亲近异国美人,结果不好好上课的倒有一半被罗刹美人斩落马下。
苏飞霞也感慨说这汴大学生太浮躁了,罗刹诗歌音韵优美格调又高,其实也不算难,怎么就没人学得好呢?于是乎落落寡欢,觉得汴大不适合她继续执教了。
这个时候,段誉横空出世了!
本来段誉的考试考得一塌糊涂,名句对作者的连线题都错了一半。可是苏飞霞老师看见他的论文的时候,真是惊为天人。苏飞霞简直不敢相信大宋还有这样精熟异国文化的天才,尤其是这个学生居然是历史系而不是西域语言文学系的。段誉这篇关于普希金的论文倒也真是近乎学术研究的大作,光引文列表就列出三页A4纸去,洋洋洒洒谈论普希金诗歌的美学意义和思想境界,甚至谈及了朗诵普希金诗歌汉文版应注意的几个要素。
苏飞霞确信段誉不是抄袭后更是大喜,当即帮段誉把这篇文章发表在《西域语言文化学报》上,成为段誉有生以来第一篇发表作品。
段誉的事迹后来广为流传,最终的版本说曾经历史系有牛人段誉,乃是物理生物竞赛双料冠军,后来弃理从文,校长独孤求败亲自录取入历史系。其人非但学术一流,一手情书更写得出神入化,大学四年读完二十四史,精通罗刹文,写诗风格近于普希金。后来被英吉利著名学府牛津和剑桥同时以全奖录取,段誉就读剑桥两年后顿悟大道,于是放弃学位去南美丛林过自然生活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