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尽可以禁闭门窗,
但当我转身离去后,
你们所有的人就将独自面对黑暗!
我诅咒你们一千年如一日,
直到冤枉我的见证到我的冤屈,
……”
快到黑山时,荆棘丛那边发生的事已成遥远的回忆。孩子们也早已走出了山猫的势力范围。这个时候,大漠的风沙和重重劫难已将他们磨合成一个团结一致、坚不可摧的整体,就像一阵龙卷风,它们在充满磨难的逆境中相互靠得更紧,而且逐渐壮大。他们毫不怀疑,他们这阵龙卷风能冲破层层阻碍,直至刮到北方,卷走那些恶贯满盈的枯枝烂叶。但是当他们到达黑山时,却像是遭遇上了一团巨大无比、夹着冷空气和恶魔诅咒的黑云。在他们恍惚的一刹那,那勇往直前的勇气被摄走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走着走着,忽然眼前横亘着一条黑沉沉的山脉。山虽然都不高,但还是令他们望而却步。倒不是怕爬不过这些山,只是隐隐之中,这黑黢黢的群山里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向外扩张,致使他们丧失了冒险的勇气。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假托走累了,都停下来歇息。实际上,他们心里面都在盘算着如何说服大家从这里绕道而过。天色还算早,他们有的是时间做这样的尝试。
然而,一个古老的、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声音在阿都•旺的耳边响起:“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不要逃避,也不要退缩,一切可能夺取你的生命的磨难和可能让你丧失尊严的现实你都必须勇敢面对,因为你将从中获取成长的力量。”这句话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退缩是多么的可耻,想想走进大漠以来,他不是从未知的黑暗中获得许多吗?于是,他站起来,以不容辩驳的口气说:
“走了!天快要黑了,咱们必须赶到山里头过夜。”
“在山里过夜?哦,咱们为什么不找个更好的地方呢?”贝贝说。
“托上天的指点,那大山里头就有最好的地方,你们要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前进,那就永远别想翻过这座山。”阿都•旺说。
“不,阿都•旺,根据我的经验,这不是个好主意。我打赌在明天,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你就会发现这是个糟糕的决定,我们可能会在山里头遇上强盗,或者魔鬼,甚至还有拿人皮扯大鼓的邪恶巫师,就算我们运气好,这些坏蛋都见鬼去了,可如果我们不小心在里面迷了路,那也是很要命的啊!”游离子极力煽动着大家的恐惧心理,他就喜欢这样。
“精灵兄弟,你头脑里面装的东西太多了。记得在骆驼岭时,老猿猴曾对我说过,许多魔鬼都是我们自己想象出来的,咱们不能被凭空想象出来的魔鬼吓退。退一步讲,就算我们真的在山里边真的遇到麻烦,我想那也是咱们为寻求大漠团结付出的代价,凭祖先和神灵的保佑,咱们会化险为夷的。”阿都•旺说。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如何抉择。最后,还是洛奇先表态了:
“我认为咱们还是趁早翻过山去,说不定还可以在山那边找到人家呢!”
“对,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找到吃的。”山猫勇敢的心也复活了,更何况它那养尊处优的将军肚也正抱怨着,一路上少的可怜的素食早让它得了消化不良症。
“看来我们没的选择。”可可奇对贝贝说。
“只要跟你们在一起,我就无所谓。”贝贝说。
“那就让胆小的精灵兄弟一个人留在这里吧。”山猫说。
“不!你们别想把我落下,我必须得保护你们。”游离子着急地说。
“噢!多么伟大的胆小鬼啊!”山猫说。
“好了好了!既然你们都同意进山,咱们就不要在磨蹭了。”阿都•旺说。其实,这个时候,唯有他心里清楚,他们在天黑前是翻不过这山的。但不管前途如何,他早已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孩子们忐忑不安地进山了。正如阿都•旺所预测的那样,这山极其深广,一个山坳连着一个山坳,山道似乎永无止境,别说天黑前,就是几天几夜,他们恐怕也走不出这群山僻壑。幸好其他人没有早预见这一点,要不然真不知道还敢不敢进山。
他们满怀恐惧地走在山间的道路上,心神不定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熹微曚昽的天光下,四周寂静得可怕。排除自己的脚步声,他们静静地凝听着,便只能听见山间风吹枯叶悉窣的声响。为了不让恐惧压上心头,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不着边际地聊着。
道路两边的崖壁上一间连着一间垒建着许多石屋,这些石屋早已破败不堪,里面的家什器皿上落满了灰尘,挂满了蛛丝,看样子,人们离开这里已经很久了。石屋连绵不绝,一直到一处开阔的山坞,并在那里随地势扩展开来。
爬到高处俯瞰山坞,孩子们的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这里边俨然是一座被人遗忘的青石之城,狭小曲折的石板路两旁散落着无数参差不齐又大同小异的石屋,羊肠小巷纵横交错,串联其间,整座城落如同一处错综复杂的迷宫。然而,城中却不见半个人影,整个山坞都空荡荡的,比荒野更寂寥,比坟墓更阴森。
怎么会这么静?难道是一座死亡之城!大家又开始胡思乱想,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的事情呢?这里的人是全部搬走了,还是都神秘失踪了呢?哦,也有可能全都死了,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月亮出来了,他们在城中沾着月光的石板路上不知所向地走着。道路逐渐变得宽敞,道路两旁和尽头高大雄伟的庙宇和殿堂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稀可见。四周隐约有人声传来,影影绰绰中也能见到地上有影子在走走停停,晃来晃去,像有鬼魂在赶路。因为紧张,孩子们已经迷失了方向,又因为迷路,他们变得更加紧张了。
他们就这么惶恐不安地转悠着,只等找个僻静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但似乎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将是世界的中心。这不,没过多久,他们四周就沸沸扬扬起来。影子越聚越多,仿佛有一大群看不见的幽灵将他们围拢着。人声太嘈杂,听不清楚这些幽灵们在说些什么,但可以肯定,它们是在议论这几个陌生的来访者,而且言语激烈,就像是议论一群十恶不赦的流窜匪徒。孩子们越发惊恐了,谁也不敢想象,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正彷徨间,一阵硬邦邦的木屐声从远处跑来,然后在他们面前戛然而止。
“马戏团!太好了,我要叫父王把他们请到宫中。”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说,接着木屐声带着一个婀娜的影子跑掉了。
孩子们的心里就像爬过一群毛毛虫,经过一阵莫名的抽*动后,便觉得恶心,然后又是恐惧。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想走出这座城。可这座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杂,根本就找不到出城的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城中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街道上继续徘徊,等待命运的安排。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那里面果然清静多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马蹄声传来,接着,一队人马——从地上的影子判断,它们该是一队个个手拿长矛的骑兵迎面走来,将他们拦住了,领头的说:“嘿!前面的小孩听着,奉黑山王之命,不管你们是何身份,请到王宫走一趟,这是你们莫大的荣幸,快走吧!”说完,也不管孩子们怎样反应,士兵们便用长矛顶着金骆驼的屁股,将他们带往庄严肃穆的宫殿楼群。
孩子们被稀里糊涂地带进了王宫,几经辗转,便来到了一处壮阔的露天大殿堂上。不难看出,殿堂的穹顶是被人故意拆去的。殿堂中央矗立着许多跟高耸入云的大理石柱,中间的那根上端雄踞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苍鹰雕像,它巨大的翅膀展开着,就像正在蓝天上的翱翔,又像在庇护着它翅膀下的这座城。每根石柱前面都有一个用汉白玉石雕琢而成的座位,中间的那个更显精美气派,它由汉白玉台阶抬升到半空,背靠在石柱上,即使看不见有人在那上面坐着,也不由得使人敬畏三分。
当孩子们被带到这些座位前面时,中间座位上传来了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女儿,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些人不是马戏团,而是伏羲氏的人,”接着,一个影子从大理石柱的阴影里面探出来,那就是黑山王,他一定愤怒得连胡子都在发抖,但却强忍着,以不失君王的风度。
“木藏子,你到底还是来了!我们都打赌你不敢来呢,看来你比你的那位不争气的祖先有胆量。”黑山王说。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的祖先?”阿都•旺尽管紧张,但仍不失自尊。
“还不称陛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旁边有人极不友好地提醒他道。
“侮辱!这也算侮辱?呵呵!”黑山王惨淡淡地笑着,然后愤然而起,“那就请你来看看你们伏羲氏对我黑山城的屠杀吧!看看这座鬼城吧,看看我们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山人吧,如果你扛的还是你祖先的名号,那么,你敢指天发誓说,这一切跟你们伏羲氏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伏羲老儿啊伏羲老儿,你口口声声说是天下仁义君主,被拥戴时,装得有模有样,像个正人君子,连鬼神都被迷惑而甘愿为你效力,可在落魄时,却显露出丑恶的本性。你、你比茅坑里的老鼠还要猥琐,比旷野上的豺狼更加残忍啊!你欺骗了黑山人,今天,就让你的子孙为你赎罪吧!”
“不!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从没听说过我的祖先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我敢肯定是别人做了坏事然后稼获到我们头上的。”阿都•旺说道,他绝不能容许别人这样污蔑他的祖先,即使他是国王。
然而,他的申辩立即赢来了坐在旁边座位上或许是大臣们潮水般猛烈地攻击:
“恶意中伤!”
“挑拨离间!”
“卑鄙!”
“下流!”
“无耻!”
……
随着这刺人的箭弩般地攻击,这些人的影子也相继出现在月光下。
“稼祸?哈!你们听见没有?他也敢说被人稼祸,做这种事他倒是一点也不会比他祖先的逊色。我说木藏子,你可真是人小道行深啊,不知道今天你又想借我们的手坑害谁呢?”黑山王冷嘲热讽道。
“真该死,我祖先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有这样大的怨恨!”阿都•旺说。
“那就下地狱问他去吧!”黑山王的耐心似乎到了极至。
“也许……也许我该说句公道话,我敢肯定是个误会,伏羲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即便对他的敌人,他也不使坏。我觉得你们应该先调查清楚再下结论——”洛奇觉得他有责任说点什么,可支支吾吾刚说到一半,就被粗鲁地打段了。
“闭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头小沙弥,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一位大臣说。
在他们大声争论的同时,小家伙们也在小声嘀咕:
“小沙弥?他们真是没长眼睛。”贝贝说。
“哧!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不让说话的地方。”游离子。
“我也没有,你们说,他们是魔鬼吗?”贝贝问。
“我看是的,一定是的。”可可奇说。
“我看这些魔鬼根本就不讲理。”最后山猫做了总结。
正议论着,他们听到大王大吼大叫起来: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们、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毛小孩竟敢藐视我的威严,我会想办法好好修理你们的,等着瞧吧!”
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大臣们即刻想出了一系列惩治他们的办法。这时,黑山王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的影子,挪到孩子们中间,将他们一个个端详个遍,最后被阿都•旺别在腰间的神杖给吸引住了。
“父王,木藏子身上真的有伏羲王当年号令三界的神杖,为什么不先让他施魔法以解除我们身上的魔咒呢?”这个声音曾把阿都•旺一行当成马戏团,然而,这次她没有看走眼。
一位老者也说出了与其他大臣不同的声音:
“大王,公主说的有理,这班孩子如此无理,无论怎样处治都不算过分。可是大王,他们毕竟是孩子,与他们一般见识恐怕有辱您的名声!以老臣拙见,既然这魔咒是当年由伏羲王惹来的,那就算给伏羲氏一次赎罪的机会。先让他的后代帮我们破除魔咒,再琢情予以惩戒,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更何况,预言中他将拯救大漠,如果我们轻易处置他,恐怕追悔莫及啊!”
黑山王想了想,觉得有理。可阿都•旺却说,必须等他们到了凤凰坡见过凤凰后,才知道如何破除这魔咒。这可把这帮君臣真地惹火了,他们以为这是阿都•旺想出的脱身的计谋,说什么也不放他们走,他们说,再也不相信伏羲氏的人了。他们要将孩子囚禁起来,直到黑山的魔咒被破除。黑山王说:
“就这么办吧,正好我的地牢好久不关人了,就让他们进去陪陪那些饿死鬼吧。”
听到这个令人扫兴的决定,游离子绝望地喊道:“混蛋,你们是一群脑子里装满沙子的傻瓜,啊——”他的背即刻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放了他们,就算我们伏羲氏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也与他们无关。”阿都•旺说。
“不行,既然你们沆瀣一气,就该同受处罚。再说我那地牢宽敞得很,容下你们这些个小不点还是绰绰有余,滚吧!”黑山王说完,只听“哗啦”一声,孩子们站的地方即刻裂开了,他们还来不及抗拒,就掉入到一片漆黑之中。过了一会,走来了几个手把火炬的影子兵,押着新囚徒穿过一扇扇轰隆轰隆打开的石门,来到了一扇由石狮子把手的大石门前。前面的影子兵亮出一片闪着夜光的玉牌子,晃了晃,那石狮子一声吼叫,石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潮湿肮脏的囚牢出现在门后面。孩子们被粗鲁地扔进去后,那石门又关上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囚牢中,孩子们都叫苦不迭。囚牢深处散发出来的尸骨发霉的味道,又将他们绝望的心情推向及至。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但现在,我们得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阿都•旺说着,就点燃了胡杨神火。在火焰的照耀下,大家察看了囚牢的每个角落。墙角里靠着的骨骸向他们控诉着这个国家曾经的暴政,或者在向他们保证黑山王和他所代表的法度是怎样的说一不二。孩子们都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白骨,可是却从没像这次这样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接近死亡。
“这是我这辈子到过的最肮脏最可怕的地方。”游离子摇着头说。
“是啊,我想真正的地狱也不过如此吧。”洛奇说。
“嘿!咱们要是能找个窟窿逃出去就好了。”山猫说。
“你们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让咱们逃出去的,我保证,咱们不会在这里面呆太久。”阿都•旺并没有像大家那样心灰意懒,至少在表面上他还坚强并且乐观着。
“我只希望在咱们逃出去之前,这些死人不会活过来。”
贝贝多余的想象力,总在不合时宜地制造恐怖气氛。这给了爱自吹自擂的游离子一个既吹捧自己又恐吓了伙伴的好机会,他绘声绘色地说,他曾经怎样地跟古墓里的一群复活过来的僵尸打架,还差点让它们吸干的血,但最终,他还是让它们伏首听命。大家都了解他,因此除了贝贝,没有人把他说的事当真。
大家继续探勘着这深不见底的地牢。然而,他们终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发现。于是,便找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垂头丧气地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是我拖累了大家,要是我当时跟黑山王好好说,他不会把咱们关起来的。”阿都•旺说。
“也许、也许咱们应该向他道歉。”贝贝吞吞吐吐地说。
“凭什么!应该道歉的是他们,咱们什么错事也没做呀。”游离子说。
“可人家毕竟是大王,而且咱们是在他的地盘上,只能忍气吞声。”洛奇说。
“是啊,尽管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影子,可有的时候看不见的才更加可怕。”阿都•旺说。
“我敢打赌,他们也是一群吸血鬼。”可可奇说。
“别这么早下结论,可可奇,这很愚蠢。”阿都•旺说。
“那国王真不讲理,阿都•旺,你为什么不用神杖好好的教训他一下呢?”游离子说。
“我知道神杖会帮我出气,可那样的话,咱们就白来一趟黑山了。咱们必须自己解决问题,而且是用咱们常用的方式。别忘了,屠龙氏才是大漠共同的敌人,因此咱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煽动起人们心中复仇的火焰,结交新的朋友,只有这样,咱们的队伍才能不断壮大,至于他们有意或者无意的刁难,都不应该成为大漠团结的障碍。我想,只要我有诚心,黑山王对伏羲氏的误解会被澄清的,到那时,他就会站在咱们这一边。”阿都•旺说。
“可要是不能出去,魔鬼就会站在咱们这边的。”山猫说。
“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有的,大家一起想吧。”洛奇说。
“要我说,除了依靠神杖,没别的办法。”游离子说。
“我想也是。”贝贝说。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试试吧。”阿都•旺说这话时,其实心里也没底。当初胡杨老祖并没有教他如何破除黑山的魔咒,甚至也没教他如何逃脱地牢,他只知道在遇到困难时要请神灵帮忙,可摊上这种事该呼唤哪位神灵的名字,他到底还是一片茫然。但为了给大家信心,他只得装魔作样地糊弄了一阵,可终究没有结果。大家跟着失望。他们不知道,要来造访的是救命的神灵,还是索命的死神。
起先,他们还有力气闲扯,自然对于黑山王是朋友还是敌人的争论也一直没有停止。几天后,便渐渐没了动静,残留在他们口中的最后一丝气息如同游丝般的维系着他们脆弱的生命,死亡的气氛在污浊的空气中弥漫。
情况稍好的阿都•旺挣扎着起来,他想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做点什么。他再次朝地牢深处走去,这回他检查得更加仔细了,但除了更加绝望之外,仍然一无所获。当他坐在地上报头痛哭时,忽然听到墙角的骸骨堆里噼里啪啦的响,好像是老鼠在啃那些骨头。他心里一震,虽然他厌恶老鼠,但在这种地方遇上它们,无疑将是一次神奇的邂逅。于是,便把伙伴们摇醒。那只老鼠在骸骨堆里折腾一阵后,探头探脑地蹿了出来,已经饿疯了头的山猫闪电般地朝它扑去,但马上又收回了爪子,因为那老鼠说话了:
“嘿!大猫,吃了我,你会后悔的!”
“如果你不想被咬碎的话,就快点告诉我们怎么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山猫几乎是在用牙齿对它说话。
“喂!大猫,你有没有搞错,我不是来教你们怎么出去的。”
“那你来就是想找死!”山猫说。
“我才没你那么贱。”老鼠说。
“哎呀呀!你这尖牙贼,看我不把你咬碎了!”山猫看起来就要开荤了。
“打住吧!大猫,我们说正经的,我是来帮梦婆婆传话的!”老鼠说。
“梦婆婆?呵!你们听到没有,它说梦婆婆耶!”山猫说。
“准是个好心的老神仙,那么她想对我们说什么呢?”阿都•旺问老鼠。
“你们当中谁是木藏子,我只对他说。”老鼠说。
“我看你是活腻了!”山猫一爪子按住了它。
“住手吧,山猫。”阿都•旺说着,已来到老鼠面前,“我就是木藏子,他们是我可以信任的伙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哦,兄弟,这里就你顺眼,难怪梦婆婆喜欢你,”老鼠尽管是处在山猫的瞋目怒视下,可嘴巴还贫,“她让我来捎给你话说,等你睡着后,她可以带你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阿都•旺问。
“黑山公主的梦里呀,那老太婆说黑山公主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女孩,你有什么话可以在她的梦里对她说,她会想办法帮你的。”老鼠说。
“喔唷!多浪漫啊,和一个女孩在梦里约会!”游离子说。
“这老鼠要不正在发情要不就是活腻了,看我不给它放点血!”
山猫又要使坏,那老鼠不干了,暴跳起来,冲着山猫囔道:
“嘿!你们给我听好了!要不是那老太婆答应给我一个好梦,我才不愿意跑到这个鬼地方和你这个粗俗的家伙搅在一起,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侮辱我?好了,看在梦婆婆的面子上,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现在我的事办完了,该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老鼠说着,就要跑。
“等等,老鼠兄弟,你可帮了我们的大忙,无论怎样,请接受我们的谢意吧。”阿都•旺充满诚意地说。
“这个呀?那好吧,如果你是诚心的,我接受。”老鼠停下来说,然后又朝山猫钩钩手,说,“嘿!大猫,你过来,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山猫来了精神,它希望能和一只母猫约会。但老鼠却决意要羞辱它一下,待它走近后,便贴近它耳朵说:“来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山猫问。
“你有口臭!”老鼠大声喊毕,转身就跑。
山猫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那老鼠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消失得无影无踪。山猫在那边独自气得又叫又跳。而这边,大家却乐坏了,看山猫出洋相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又看到了希望,而且,他们的得救将会有一个美丽的过程。
阿都•旺没有理会伙伴们的戏谑,单独找个寂静的角落躺下。过了一会,便进入了梦乡,自打被关进这里后,他还没有睡着过,这次,为了不辜负梦婆婆的一番好意,他得好好地睡上一觉。大伙都很知趣,没有去打搅他,只等他自己醒来带给他们惊喜。
阿都•旺睡下后不久,便梦见到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河,河边芳草依依,繁花似锦,黑山公主——一个真实而且美丽的女孩——正沿着河岸悠闲地漫步,高贵娴雅的她就像是徜徉在花丛中的一只蝴蝶,娉娉袅袅彳亍在翠岸上,偶尔停下来摘一朵花插在头上,轻盈地挪到河边,临着河水,支起她冰肌玉洁的手指,将长发弄了又弄,照了又照。她的年龄应该和若珠一般大小,看起来也有几分相象,阿都•旺醉神凝望着,似乎又回到了天真无忧的童年岁月。
公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看着她,她的心思完全陶醉在这春光明媚的山野碧波里。阿都•旺想,该怎么和她打招呼呢?长这么大,除了若珠姑娘,他没跟任何别的女孩讲过话,而且,眼前的这位还是高贵的公主。
“公……公主!”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优雅,但还是有点紧张。
公主惊讶地回过身来,看见是木藏子,就摆出与自己身份相符合的高傲的神态:
“是你!你应该称我公主殿下,别人都这样称我的。”
“是,公主殿下,木藏子这厢有礼了。”
“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逃出来了?对了,你的那帮朋友呢?他们怎么不见了?”
“嗨!事不相满,公主殿下,我并没有逃出来呀,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们这是在做梦,是梦婆婆让我们在梦里相遇的,她说你是个懂道理而且值得信任的好女孩,这里除了你,再没人可以帮助我们了。”
“我是在做梦?噢!怪不得这地方会有花,原来我是在做梦。”公主忽然显得有点失望,她将手里的花扔掉,延着河边失落地走着,一边说:“关于你祖先伏羲和黑山,那确实是一场误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
阿都•旺跟在她身后说:“多谢公主殿下,那正是我想知道的。”
公主开始将那遥远的年代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她说,当黑山还是一个令人向往的繁华国度时,遭屠龙氏迫害的伏羲王与王后流亡到了这里,父王仰慕他的名声,接纳了他们,并以异族兄弟相称。伏羲王和他的女人在黑山城住下后,因他们的智慧和仁义,人们给予他们的尊敬和赞美甚至超过给予黑山王的,这对于流亡而来的异族首领来说并非是好事,父王身边的那几个迂腐而且目光短浅的大臣们已经从人民的眼中看出了伏羲王对黑山王室权力和地位以及他们自身的利益的威胁,便不断怂恿黑山王驱逐他们。父王起先不答应,但当他几次看到北方飞来的黑龙盘旋在雄鹰宝座上空后,也感受到自己的王位和国家正受到威胁。于是他开始考虑大臣们的建议,但碍于情面,在伏羲王面前,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知道,对于尊贵的伏羲王来说,冷漠意味着什么。不久后,当伏羲王感觉到了他们在这里已不再受到欢迎时,便假托南方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想离开这里。父王假装挽留,伏羲王当然知道他在演戏,便带着王后痛苦地离开了黑山。可是,悲剧在他们走后真正发生了。那些天,黑风肆虐,黑雪猛降,当沉积下来的黑雪在地上融化后,这里的人从黑山王到平民都一个接一个的染上了一种可怕的瘟疫。几天之后,我们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影子,而且只能在月光里苟且偷生,因为一旦接触到日光,我们便会化成一堆白骨。几千年了,我们不知道这影子对于我们的生命来说是死去还是活着。我们只知道,从那以后黑山城就成了死亡之城,因为再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里。
“原来是这样!公主殿下,对于你们不幸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伏羲王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们认为瘟疫是他带来的?”阿都•旺说。
“大人们是这样想的,你知道吗?当他们事情经历多后,思维就不再单纯,这样总很容易被邪恶的力量所左右,从而变得轻信而且多疑。”公主说。
“我看是这样,这样看来,你们后来一定又听到什么谣言了吧?”
“是的。当瘟疫蔓延开来时,父王将黑山的巫师招来,他是在这场灾难中唯一幸免的人,父王希望他能解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巫师问过神灵后,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天空中响起了一阵惊雷,随之而来的闪电穿透王宫的穹顶,不偏不倚,打在巫师的头上,他的头顿时被劈成九瓣,而且每瓣都能说话。其中有八瓣说这瘟疫之灾是伏羲王为报复黑山对他们的冷遇而留下的,只有一瓣激愤地控述道,这一切都是北方的屠龙氏造的孽,然后又想利用他被雷电劈出的八个假脑袋说出了的假话稼获给伏羲氏。他的这番话刚说出口,即刻遭到那八个脑袋的讥讽和怒骂,说他是伏羲王安在他也就是巫师头上的怪瘤,刚才的闪电正是伏羲王施的魔法,催生了它这只毒瘤,因此它只为伏羲王说话。那颗孤立的脑袋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与他们争辩,但终因寡不敌众,气昏了过去。通过这场胜负明显的争辩,大臣们想当然地以为那八个脑袋说的是对的,这瘟疫是伏羲王为报复他们而作法的结果。父王心中虽有疑虑,但是经不起大臣们的煽动,最终也接受了这个愚蠢的结论,并发誓说,总有一天,他要让伏羲氏为此付出代价。木藏子啊,”黑山公主转过身来,充满歉意地对阿都•旺说,“这就是我父王仇恨你们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那么,公主殿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呢?”
“我认识的伏羲王是一位慈祥的老爷爷,他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但显然他的敌人非常强大,而且正不遗余力的要将他弄得声名狼藉,从而使他的后代也就是你被仇恨的怒火所吞噬,或在孤立无援中自生自灭。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阴谋诡计好象不是很成功,在黑山城以外,你祖先的名字仍被广为传诵,你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只要黑山人还诅咒着他,这一切迟早会结束的。”
“那也没有办法呀,现在我能做的,只能是帮你们逃离黑山,洗清冤情的事以后在说吧。”
“那你就先想办法把我们从地牢里放出来吧。”
“不必着急,我会尽快救你们出来的,这事对我来说并不算太难。”
“你真是太好了,公主殿下。可我担心万一你父王怪罪下来,你怎么办?”
“父王蒙蔽视听,犯了错误,总该有人来纠正,而我却是一直清醒的,我不能看着伏羲王受诬陷并累及他的子孙而坐视不管。作为黑山公主,我比谁都渴望见到黑山能恢复从前的景象,而你是唯一能带来希望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你在地牢里面活活饿死呢!好了!咱们不能老是在做梦,该醒来做点实际的事情了,来吧。”黑山公主说着,就拉起阿都•旺,一起跳进河里。
溺在水中的阿都•旺拼命地挣扎着,呛了几口水后,才缓过神拼命地往上游。快接近水面时,他听到了伙伴们在喊他,接着便对到了胡杨之火照耀下的现实世界——他已经醒来了。孩子们围着他,问七问八。阿都•旺将与黑山公主相会的经过都跟他们说了,并要他们耐心等待,过不了多久,黑山公主就会来救他们出去的。
果然,没过多久,石门轰窿窿地打开了,黑山公主身着黑袍,披着黑面纱,如风似影般飘了进来,站在石虎看不见的门后面,小声招呼道:
“木藏子,带上你的人,快跟我走吧,要快点,等石虎发现了,我也跑不掉的。”
孩子们跟着黑山公主,闪过敞开的石门,沿着阴暗的地道,逃出了地牢。这时外面是白天,黑山公主说,这个时候黑山城是一座空城,因而是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但他们必须在日落之前走出黑山,要不然,再被逮到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可我们找不到出城的路呀!”游离子说。
“不必担心,我带你们出城。”公主说。
“那就有劳公主殿下了。”阿都•旺说
孩子们跟着黑山公主,走在黑山城死气沉沉的街道上。当公主被问及为什么她不怕太阳光时,公主从胸前掏出一块玉坠,说那是母后临死前留给她的月光宝玉,母后说,带着它,她就可以随时在黑山行走,而不必顾虑太阳光。
“好美啊!我敢打赌它一定有魔力。”游离子说。
“什么呀!它只是在山上放了很久,上面沾满了神奇的月光罢了。”黑山公主说。
“月光真是这么神奇的力量吗?”游离子吃惊的问。
“对我来说,神奇的是母后对我的爱,这爱就像天上的月光,凝聚在这块宝玉里,母后说,它会一直保护我,胜过太阳的光芒。”公主黯然说道。
公主的话让阿都•望颇有同感,几次遇险,几次得救,不都是天上的明月在冥冥之中给他力量吗!也许那月亮就是他的宝玉,也凝聚着祖先对他的爱,也许他不必这么急于逃跑。
“公主殿下,那个老巫师现在还在吗?”他忽然问。
“哦,那老巫师呀,因为他不能拯救黑山,父王就把他囚禁起来了,我觉得他好可怜啊!”公主回答。
“你现在带我们去找他好吗?”阿都•旺说。
“这恐怕不行,木藏子,我们没有时间了,你看这太阳,用不了多久就要落下了,除非你们不想离开这里。”黑山公主说。
阿都•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为伏羲氏在黑山城的名声冒一次险。
“不管怎样,我必须见到老巫师,要他告诉黑山人,那场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走出黑山之前,必须将事情的真相弄个水落石出。”他说。
“可你应该有更稳妥的方法来证明这一切的。”黑山公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他说。
“不!公主殿下,真相不能再被埋没,黑山的灾难也该结束了,哪怕只是一日,也不能耽搁。我知道这样做也许不是最明智的,但却是天神愿意看到的。不知你们怎么想?我是说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吗?”阿都•旺对伙伴们说。
“既然我们已经逃出来的,为什么不趁早离开这里呢?”贝贝吞吞吐吐地说。
“逃跑是愚蠢而且可耻的,它只会在我们的屁股后面留下长长的尾巴,不管我们走到哪里,谁都看的见,他们会嘲笑我们,难道你们想这样吗?”阿都•旺说。
“好吧,那就依你吧。”大家思虑片刻,便从各自的眼神中受到鼓舞。
“我相信你们不会后悔的,因为你们的勇气将带你们找到成长的力量,请跟我来吧。”公主欣羡他们的友谊,也钦佩他们的勇气,乃赞赏地说。
黑山公主带着孩子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穿过许多条曲曲折折又静谧的小巷,他们来到了一处偏僻而开阔的地方。这里的房子与城里其它地方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也不比王官的奢华雄伟,但却玄幻异常,古灵精怪中透着一派庄肃,在黑山这一角叛逆而孤独地自成一体。这便是黑山人祭祀神灵的地方——黑山神殿,其间的白虎堂便是黑山王圈定老巫师面壁思过的囚所。走进尘封的神殿大门,绕过荒废的祭坛,白虎堂便出现在眼前了。破旧的堂门紧锁着,敲门也不见动静。
“自打父王将老巫师锁进里面后,这门就没有人敢打开。”公主说。
“为什么呢?怕被你父王惩罚吗?”阿都•旺问。
“不是的,而是怕触怒了白虎神,天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公主说。
“要我说这白虎神早就打盹去了,要不然黑山怎么会成今天这般衰景。你们怕得罪它,我才不怕。今天我就要砸它的门,看它能把我怎么样!”阿都•旺说着,就搬起地上的石头,将锁砸开。对他的反常举动,大家既惊又怕,但想想他说话,也觉得有道理,认为他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阿都•旺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家都跟了进去。
神殿里面即昏暗又污浊。屋顶上的天窗里渗透进来的微光刚好照在殿堂深处的神台中央供奉着的一尊彩塑的、据说是西方之神的白虎神像上面,使其成为这里边唯一显眼的东西。它被从穹顶上垂下来的帷幕半掩半露地遮着,就像阴霾的夜空中的乌云深处暗幽幽的月亮。仿佛有人在故意营造一种神秘庄重的气氛,这里边除了一点点的恐惧,剩下的也只有这点神秘了,也许剥去岁月的风尘,还能重现昔日的喧嚣,但显然这一切已不复存在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孩子们还是没有找到老巫师。他们开始怀疑这个不幸的人是否还在这里,甚至很难说是否还活着。夜晚的风吹进殿堂,飘动着的帷幕间好像有人影在走动。忽然,帷幕落下,将他们层层罩住。困在帷幕里头,他们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在高唱赞美诗:
“啊哈!魔鬼的翅膀遮住了太阳,黑暗将统治这个世界,地狱之门从此打开——”
“地狱之火为什么没把你们的舌头烧灼?!”这时,一个不屑的声音唱着反调。
“因大人们慷慨的施舍,这不日城的繁华盛景将与日月同辉——”
“哈!繁华?对你们来说是啊,因为这里鬼魅横行。”
“但愿凭我和蝎子精的守护,这里的安宁也将延续亿万年。”
“放心吧,脓包们,没人敢来这里打破你们的安宁的!”
“我看你还是闭嘴吧,毒瘤,你以为我们没长眼睛,这帷幔下面藏的是什么?邪恶的力量想颠覆我们,却选错了时机!”
“哼!我理解你们的恐惧,因为他们带来了正义的火焰,等着吧!脓包们,你们这些注水的脑袋将在吼叫声中破裂!”
“省省你那肮脏的口水吧,在他们的脑髓被吸干之前,你为什么不抓紧时间,见他们一面呢!你一定是不想让你的这个丑样被人看见吧!”
“哼!我知道你们的阴谋,一旦我伏下身,白虎神就会弃我而去,到那时,你们的毒液便可在我的身体里趁虚而入,对吗?可惜呀,你们的脑袋,我打赌它们还没发育完全。”
“那你就继续高高在上吧,而我们至少可以欣赏蝎子精上演的这场好戏。”
“蝎子精?哈哈哈,太好了,这下它们总算可以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被斩草除根了!”
“还是先来看看被你当做救命草的这些可怜又可笑的家伙是如何被吸成瘪猴的吧!”
这时,孩子们听到外边沙沙的响,像是千万只有着细长脚的怪虫在向他们爬来。外面的那个被称作毒瘤的声音喊道:“幔布下面的人呀,快点出来吧,要是让这些长着獠牙的虫子爬到你们头上耀武扬威,那可真叫人心寒啊!”
孩子们撩开帷幕,钻了出来,昏暗中,他们看见了衣不蔽体、形体枯槁的九头巫师。在他的脖子上,活生生地长着九颗一模一样的脑袋,十八颗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们,那一刻,他们看到了这世界上所有的表情:恐吓,愤怒,猖狂,嘲弄,矜悯,恐惧,……。他们不能分辨哪颗脑袋是真的,只好等它们再次说话以求判断。
“如果木藏子在你们中间,为什么不点燃正义之神的火焰,证明你的力量呢!”其中一颗开口说话了。
“别听它的,它在教你玩火自焚!”另一颗说。
“有点主见吧,傻小子,换成我早就跑了!”又一颗说。
……
其它的脑袋也争着和他们说话,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听它们争吵了。无数的蝎子从门外爬了进来,密密麻麻地将他们围困在中间。
“木藏子,让隧火氏之火燃烧吧,在光明来临之前,它就是光明,就让黑夜庇护下的妖孽在这古代帝王的圣迹面前灰飞烟灭吧。”那毒瘤又喊道。
阿都•旺知道,这是黑山巫师在提醒自己,而他也相信,此时惟有隧火氏之火的力量,才可帮他们脱离险境。于是,他点燃神杖,将帷幕烧着。
熊熊大火之上,滚滚浓烟吞噬了白虎堂的每个角落,浓烟里,这个鱼龙混杂的世界在痛苦地挣扎。烈火摧毁了邪恶的力量,也炼烧着誓死捍卫荣誉的铮铮铁骨。待大火平息后,满眼灰迹的大殿里,回荡着老巫师毫不轻松的笑声:
“哈哈哈!黑山,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这笑声里搀杂着无限的惨淡,也包含着身心解脱后的快意。巫师已经变回原来的样子,这下再没有什么人跟他抬杠了。孩子们聚集到他的身边,希望他能带他们走出这暗夜的泥塘。
“巫师爷爷!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让我代父王向你谢罪吧。”黑山公主说。
“不!公主殿下,你错了。你别忘了,我是黑山的巫师,当黑山被魔鬼诅咒时,我却无能为力,我理应承受更大的不幸。但是感谢上苍,木藏子结束了我的痛苦,可是黑山的灾难何时才是个尽头啊!哦,木藏子,我的苦等终于为我赢回了自由之身,如果我这身体还有价值,那么就让我做你的一把砍刀,为你砍掉这漫漫征途上的荆棘吧!我只希望有一天,我也会借助你的力量,还黑山父老活着的尊严。”老巫师说。
“老巫师,希望我的自私不会引起你的不满,如今,我想证明我祖先的清白,和你想拯救黑山一样迫切。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如果你愿意凭着你巫师的威信,向黑山人解释造成这一切不幸的真相,我将感激不济。”阿都•旺说。
“木藏子呀,你难道忘了,我是被魔鬼羞辱过的巫师,我说的话已不再有分量,真相从我口中一说出,恐怕就将被套上谎言的帽子啊!”黑山巫师说。
“难道我只能忍受这一切的误解吗?”阿都•旺觉得不甘心。
“按理说,我跟你伏羲氏也算老朋友了,而且这次你还救了我,因此,维护你们姓氏的尊荣,应该是我义不容辞的使命。但我也记得我是黑山的巫师,保障黑山免于恶魔的侵害,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求两全其美,我倒有一计。”黑山巫师说。
“请老巫师指教,我和神杖也愿意为你效劳。”阿都•旺说。
“好,但首先你得明白,黑山的罪魁祸首是屠龙氏养在这里的魔蝎。公主殿下,也许你还记得当年的那场奇怪的黑雪,实际上那是魔歇的孽种,它们潜入地下后,靠食植物的根茎一夜长大,然后,将它们的毒液注入地下之水,黑山人饮了这地下水后,便成了阳光下的死尸,月光下的阴影。它们种群庞大,数量繁多。木藏子,这次你只烧毁了它们中的一部分,它们的大部分包括它们的大王魔蝎一世还在地下,要将他们杀绝,决非易事呀!”老巫师说。
“只要能引它们出来,我定要烧毁它们全部。”阿都•旺说。
“引它们出来不难,但若事有不测,再让它们回去,可就难了啊。”老巫师说。
阿都•旺明白老巫师的意思,其实,他又何尝不为这么多人的性命担忧,即便有神杖在手,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啊。看来要对付魔蝎,还真得先想个退路。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大家道:“这些魔蝎除了怕火,还怕什么呢?”
“我记得伏羲王离开黑山时,曾经唱道:雄鸡一唱天下白,莲花开罢人归来。几千年来,我都在体味这句话。后来终于明白了,原来伏羲王要我们养雄鸡以啄食蝎子,种莲花以保证有足够的清水来稀释被蝎子污染的地下水。但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这雄鸡和莲花本都是平常之物,可在黑山的土地上,它们恐怕也再难见到啊!”老巫师叹息说。
“这有什么!不管雄鸡还是莲花,只要我吹上一声,马上就来。”游离子说。
“算了吧,谁不知道你那套全是蒙人的!”贝贝说。
“但这样也足可以把蝎子吓跑呀。”洛奇说。
“对呀,只要这些蝎子和它们看起来一样傻,这办法倒可以一试。”阿都•旺说。
“不要高估这些魔蝎的智慧,事实上它们的脑袋瓜里除了邪恶的念头,什么也没装。这位小兄弟,倘若你真有办法让雄鸡高唱黑山城,我就能保证你们体面的走出黑山城。”老巫师说。
“老巫师,你放心好了,我的魔法还从没有失灵过。”游离子说。
“那就好,也该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哦,公主殿下,咱可不能让黑山人错过这样的好戏,尤其是你的父王,还有那些自以为掌握真理的人,但愿他们能够大驾光临,我将让他们看到事情的真相。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把他们聚集到这边来。哦,希望我没有发疯,但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老巫师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殿堂之上的小阁楼,那里挂着一口钟,只有当白虎神显灵或者黑山的巫师有重大的事情要宣示时,它才被敲响。而现在老巫师几乎要将它敲碎了。当钟声还在黑山城上空回荡时,他从阁楼上面下来了。“现在我们去会会蝎子精吧。”说着,他便将孩子们带到神殿后院。
神殿后院比神殿的其它地方更加静默,更加冰寒。在这处曾经无比神圣而且神秘如今却恐怖得无人敢来的院落里,天上的明月朗朗地照着,但角落里的一间破损的小磨房却被一块乌云严严实实地抱裹住,即便是清风明月也不能呈现其真实的面目。老巫师让孩子们搬来院子里能烧的东西,按照他的要求在磨房周围堆放成一个奇怪的阵形,就像是一口张开的老虎口,然后又叮嘱他们说,不要走入乌云,等下魔蝎出来时,要屏住呼吸,保持不动,否则,会被它们发现,当然,也不要忘了伺机放火,或者吹笛作法。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院子里聚满了影子。
黑山王在他的大臣们的前呼后拥下也来了,他们还带来了影子兵,至于过会儿这些影子兵的长矛会指向谁,恐怕只有他们知道了。对黑山城的这衮衮诸公,阿都•旺既觉得可笑,又无可奈何。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放下架子,请求他的谅解。老巫师却还记得自己臣子的身份,乃驱步上前叩拜了黑山王,并将几千年前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以求他能改变对伏羲氏的看法。然而,黑山王不但不同情他,反而怒斥他说:
“省省你的口舌吧,老巫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能你说怎样就怎样,如果你,还有你这个疯丫头!”黑山王转向他的女儿,“我不知道这木藏子又在你们身上施了什么法术,竟使你们这么快就背叛了我而甘心为他效力,哦,难道你们也想羞辱我吗?”
“不,父王,我们从没想过要背叛你的尊严,但我们更珍惜我们的良知,巫师爷爷把大家叫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们看见咱们黑山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公主的手指向阿都•旺说,“而是潜藏在这地下的魔蝎,为了黑山不再受愚弄,也为了早点结束咱们的痛苦,你就暂且忍耐我们来不及向你解释而做出的一切行为吧。”
“既然这样,你们最好能证明这些人值得信任,要不然,我将给你们最严厉的惩罚。”黑山王怒气冲冲地说。
“好吧!今天我就当着黑山父老的面,还伏羲氏一个清白。”
老巫师说完,便走入乌云,砸开磨房门上的锁,打开门,走了进去。里边有一口坎儿井,井里还残留着一丁点水。老巫师走到井边,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入水中,一边说道:“快出来吧,地下的邪魔军,老夫今日陪你们玩玩!”等听到井中有动静后,他走出磨房,并故意在身后留下血迹。
没过多久,闻到血腥味的魔蝎大军从井里爬出来,顺着血迹,寻到了老巫师,把他围困在中间。在它们后边,体型硕大的蝎子王魔蝎一世大摇大摆地爬来,径直爬到老巫师跟前。这魔头头上的两对螯脚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脑袋,脑袋上面有鼻子、眼睛和嘴巴,跟人的一样。它苍白得发亮的面庞藏在全身黑赫色的外壳之间,既恶心又恐怖。它把血红色的舌头伸得老长,看样子是好久没吸到新鲜的人血了,正渴得慌。见到老巫师,蝎子王阴邪地笑道:
“哈哈,老匹夫,你到底还是舍得出来,这些年为了找你,我可都没少费周折啊!”
“让诸位费心了,不诸位满,这些年来,全耐伏羲王舍下一片月光,老夫才得以苟活到今天。可有道是人去人情去,这月光再不似从前那样罩着黑山了。既然老夫已逃不过你们追杀,今天就来讨个痛快的了解,但是,老夫有一事不明白,不知你们在将我处置之前,可否赐教?”老巫师假装再无希望地说。
“哦!老匹夫还算识时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尽管问吧,看在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份上,我会让你做个明白鬼的。”蝎子王说。
“人们都说许多年前黑山的那场瘟疫是伏羲王留下的,可我就想不明白,伏羲王何等仁爱之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来,今天,就当着这空城明月,你可否告诉老夫,那场瘟疫到底是谁带来的。”
“哈哈哈!老匹夫,就这个问题呀!看你是将死之人,与你说了也无妨。那场让全黑山人落了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瘟疫是我们蝎子精的杰作,我们的毒液让这里的水和我们蝎子精的血一样充满罪恶,黑山人喝了这样的水后就必须为他们的愚蠢和狭隘付出代价,那以后,黑山就没有了一个真正的人了,那些影子看起来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大蝎子得意洋洋地说。
“这到底是为什么?!黑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你们竟然想出这样的狠招来残害我们!”老巫师悲愤地说。
“难道你不知道与屠龙氏做对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吗?自打黑山王将伏羲王留在黑山,屠龙王心里就一直不爽,想找机会惩治你们,又怕触怒了天神,因为当时伏羲王虽然被追杀的像只落水狗,可他手中的神杖还管用,还有几个冥顽不化的天神肯为他卖力。因此,等他离开后,屠龙王便觉得机会来了,他叫我们来收拾你们,并且要神不知鬼不觉,嘻嘻,这就是你们没有被毒死,而是变成影子的原因。”
“你们这群妖孽,我以巫师的名义诅咒你们,终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
“老匹夫,告诉你吧,我们就是报应,我们来了,该遭报应的就是你们!好了,你的这些愚蠢的问题已经浪费了我很多口水,现在该是让我喝你的血的时候了。”
大蝎子话一说完,蝎子们就迅疾将老巫师蛰倒在地,就等它们的大王来享受。蝎子王爬上前,正要用螯脚在老巫师的后脑勺处敲一个窟窿,以便它从中吸吮脑髓。正在这时,阿都•旺忽然从隐身处跳了出来,大呵一声:“下地狱去吧,可恶的吸血鬼!”随即,点燃神杖,将胡杨神火引燃到事先堆放好的柴火阵上。
刹那间,地上熊熊燃烧的虎口柴阵血盆大开,咆哮般将老巫师和魔蝎颔在嘴里。因为老巫师事先就站好位置,这会便正好躺在老虎的舌头下面,致使烈火不能烧及他的身体。而魔蝎们则站在舌头上面,正处在火焰中心,被烧得正着。
看着大火已经烧到身上,这些大小精怪早已慌了神,丢下到口的美味,四处逃窜。然而,它们怎么也逃不出这神奇的虎口。正义的烈火吞噬了罪恶的邪魔,大多数蝎子葬身在火海之中,到最后,只剩魔蝎一世在火中大喊大叫道:
“喔唷!是隧火氏之火。你这老混蛋!快告诉我,那个玩火的小孩到底是谁,喔唷!你们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我们,太可恶了!不过你们别得意得太早,我魔蝎一世是烧不死的!喔唷,我要吸干你们所有人的血。”
喊着喊着,那妖孽一甩尾巴,跳出虎口阵,直奔阿都•旺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可可奇不等他靠近,就用他的那把自认为有着无穷魔力的小佩剑与大魔蝎搏杀起来。因为始终相信有神灵护佑,他显得勇猛无比,但却防不住魔蝎一世的一个乌龙摆尾,被蛰了一下,瘫倒在地。此时,一时间走神脱窍的游离子猛然清醒,抛出手中的枯叶碎屑,吹起笛子。笛声中,一只只公鸡从天飞来,落在大魔蝎四周。大魔蝎自以为大势已去,乃仰天长叹道:
“难道这天空已不属于屠龙氏了吗?”
正当它悲天悯人的时候,一支长矛忽然飞了过来,刺入它的心脏,即刻结束了它这罪恶的一生。这是黑山王的卫队长觅剑将军在发泄他压抑了几千年的怒火。
真相已经大白,黑山王心里面既愧疚又懊悔,但这些他以为永远也不会有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在他的脸上,因而,他没有马上放下架子向所有被他误解的人请求原谅,而是命人将昏迷的老巫师和可可奇接回宫中调养,并叫公主请孩子们与他们一同回宫。
仰望茫茫夜空,所幸那轮见证沧桑的明月仍照着他回家的路。
王宫医师挤出了老巫师和可可奇体内的毒液后,没过多久,他们俩便醒来了。但从此后他们将跟黑山人一样,仅能用地上的影子证明自己的存在。然而,老巫师一点也不沮丧,他说他终于尽到了一个巫师应尽的责任。他还请求阿都•旺原谅并继续拯救黑山,他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他也相信,正义终将战胜任何形式的邪恶,善良的人们将挽回一切不幸的后果。至于可可奇的不幸,他说不必担心,孩子们将要路过的西王母国中有一位西王母,她有一种包治百病的神果,可为他祛除邪魔之害。那西王母和伏羲王交情甚厚,若以伏羲王后代的名义向她求一颗,她一定会给的,而他也将作法,使可可奇不畏日光,好让他白天也可以随伙伴们一同赶路。
孩子们在王宫中住了几天,分别从老巫师和黑山公主那里汲取到智慧和爱的力量。但他们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远方的召唤,于是,他们想到了离开,阿都•旺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黑山公主。在他们出发的那天晚上,黑山王率众臣来到他们中间,那一刻,他终于肯舍弃一个君主的尊严,悲戚戚地说:
“木藏子,请代伏羲王和你本人接受我们的歉意吧,还有你们这些善良可爱的朋友们,你们能原谅我吗?——哦,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的人民,我可怜的兄弟姐妹们所受的苦难道会因为我的道歉而减轻吗!我这鼠肚鸡肠的人啊,不但错怪了伏羲氏,更导致了我的人民流离于死亡和黑暗之间。上苍啊!黑山能有今日之祸,都是因为我呀!请将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在我的头上吧,我愿做一切事情,只要能弥补黑山人民的损失,我宁愿当牛作马,变成鱼鸟虫兽,在世人的牙缝间求生。”
对于黑山王的态度如此大的转变,阿都•旺一下子倒显得无所适从,只好说些安慰的话:
“陛下不必如此,不管怎么说,黑山的灾难伏羲氏难逃干系。待我消灭屠龙氏后,我将祈求神龙在这里降雨,祛除魔蝎贻害,使黑山重现惜日生机。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望陛下和诸位能耐心等待。”
“你们听听,这声音难道不似春雷,预示着大地的苏醒,孩子们尚且有这样的勇气,我们这些老大不小的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消沉呢!”黑山王说
“是啊,当所有人都在屠龙氏的淫威之下忍辱逃生之时,他们这些孩子却敢站出来与屠龙氏较劲,看来有关伏羲氏再现大漠的传说一点不假!”一个大臣感慨地说。
“请别这样说,在见到凤凰之前,我跟你们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如果有什么不同,也只是靠祖先和神灵的庇护,以及大漠兄弟的帮助,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阿都•旺谦逊地说。
“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伏羲氏总能保持谦卑。”黑山王说,“对了,我听公主说,你们还要去西王母国,这是真的啊?”
“如陛下所说,我们正要到那里去。”阿都•旺说。
“要小心啊!那里可是屠龙氏的地盘。”另一个大臣不禁担心地喊起来。
“收起你的武断吧,比丘农,难道你还没有吸取教训吗!”黑山王训斥他道,然后他又对阿都•旺说,“不过,木藏子,并非我们在诋毁西王母国,那里的人绝大多数的确是人畜杂交的后代,因而都愚蠢透顶而且蛮不讲理。你们到那里时,应该多加小心才是。我看这样吧,我身边有三百名骁勇卫士,如若你们不嫌弃他们的影子身,待巫师作法后,就让他们为你们开山劈路吧!”
“不不,他们更应该守护黑山才是,再说我们也不想太张扬。”阿都•旺说。
“既然你这样想,那就依你吧,可是我想,即便有神灵同行,你们总还是一群小孩,而屠龙氏绝不会是孤家寡人,他们的力量已在不断地掠夺和屠杀中逐渐扩张,因此,到真正要攻打他们的时候,我建议你们还是接受我们的帮助。到时候,你可以叫人捎来口信,我将命我的勇士们随同捎信人前去与你们会合,并接受你的调遣,你看怎么样?”黑山王说。
“那就多谢了,陛下。哦,我们打扰你们已经太久了,陛下,如果您允许,我们想马上出发,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呢。”阿都•旺说。
黑山王没有强留他们,他与大臣将孩子们送出王宫后,鼓励他们说:
“好好努力吧,孩子们,该让北方的那些屠夫们知道,大漠人不是他们想宰割就宰割的咸鱼腌肉了,他们必须血债血偿。无论在什么时候,也请你们记住,你们身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已经觉醒的大漠兄弟。”
然后,他委托黑山公主代他送大漠义士们走出黑山城。
公主把他们带到城外,指给他们一条出山的路。临别时,公主把她收藏多年的骆驼铃铛挂在金骆驼脖子上,她说当他们听到铃铛响起时,别忘了大漠人对他们的期盼。那一刻,孩子们感觉她就像一位胸怀大义、心地美善的姐姐,虽然不能与他们一起战斗生活,但却在他们的天空下,洒下一路关爱的阳光。
大漠之子又踏上了新的征程。他们身后是黑山公主和大漠中许许多多可爱的人深沉的眷注和殷切的期盼。日出时,他们已经走出了这个沉静的山坳,当他们回眸时,晨曦和浓雾笼罩下死气沉沉的黑山城已如同他们昨晚或者遥远的童年时的一场惊梦,恐怖,苍凉,却令人荡气回肠。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铭刻在他们的记忆里,成为他们前进的又一动力。他们再次暗暗发誓,不管道路怎样险阻,他们都将继续战斗下去,以赤子的热诚,回报大漠母亲的养育之恩,为此,即便付出一切,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