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屠龙向杨婉偷袭的时候,褚云峰也忽地喝道:“什么人躲在这里,还不给我滚出来!”
幸亏有褚云峰这么一喝,杨婉这才发觉屠龙扑来,连忙使个“风刮落花”的身法,恰好及时的避开了屠龙的一招杀手。
屠龙心里好生着恼,想道:“褚云峰武功很是不错,怎的人却这样糊涂,这不等于是提醒了他吗?”他要倚仗褚云峰,不便口出怨言,只好说道:“褚兄,快来结果这厮,不要管他是谁了!”
原来杨婉在跟石璞上山之时,早已换了男装,扮作一个普通的喽兵,又用阿盖给她配制的药粉,涂在脸上,变化了面貌,因此在黯淡的月光之下,屠龙一点也看不出这个相貌平凡的喽兵就是他要找寻的杨婉。
杨婉恨不得一剑杀了履龙,倘若只有屠龙一个人,她非和屠龙拼命不可。但现在她却不能不顾忌与屠龙在一起的褚云峰。褚云峰的本领远远在她之上,只要他一出手,她根本就没有和屠龙拼命的机会。杨婉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赶快逃出去,揭破他的奸谋要紧!”
屠龙岂能容她逃走,一掌打空,后招立发。本来杨婉的轻功是较他高明的,但因给他制了先机,急切之间,竟是化解不了他的攻势,连拔剑抵挡也没空暇。
杨婉的内力当然不及屠龙,此时无暇拔剑,只能施展腾、挪、闪、展的小巧功夫东躲西闪,间中用精妙的点穴手法还击,但在屠龙掌力笼罩之下,终是大大吃亏。还幸屠龙日间中了一支毒龙镖,虽然立即服了解药,此际已是并无妨碍,但功力也不免打了两分折扣,杨婉这才能够抵挡了十来招。
屠龙是以闪电般的小擒拿手法向杨婉扑击的,十来招不过片到时间,但在这片到之间,屠龙已是疑心大起:“怎的此人的身手似乎我曾相识?他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喽兵,普通的喽兵决没有如此本领!”
褚云峰道:“待我来取这厮性命!”人未到,掌先发。杨婉心里暗暗叫苦,只道自己难逃一命。不料褚云峰的劈空掌力打来,杨婉只觉好似给人轻轻推了一下似的,反而是屠龙“哎哟”的叫了起来,脚步一个踉跄,竟然向一旁斜窜三步,方能稳住身形。杨婉藉着那股劈空掌力的一推,一个“细阀巧翻云”倒纵出丈许开外,立即施展轻功飞跑。
褚云峰道:“对不住,屠兄,可是我的掌力误伤了你?”上来扶住屠龙。屠龙一见杨婉的轻功身法,这才蓦然惊觉,知道这个喽兵是谁了。屠龙本来就要去追的,此时褚云峰却又恰好上来扶他,抓着了他的手臂。
屠龙给他气得啼笑皆非,连忙叫道:“你抓着我干什么?赶快去抓那臭丫头才是!她就是杨婉呀!我没受伤。”
褚云峰赔笑道:“对不住,我真是糊涂了。其实我应该想得到的,以你屠兄的功力,虽然受我掌力波及,也是不会受伤的。好,好,咱们赶快去追!”
屠龙给他歪缠了片刻,此时杨婉早已跑出梅林了。
杨婉跑出梅林,松了口气,忽地心念一动,不觉又起了一个疑团,想道:“奇怪,以褚云峰的本领,他若要用劈空掌力伤我,岂能误伤了屠龙?他那股掌力倒好像帮忙我逃跑似的。这是什么缘故?”
但此际她已是无暇推敲这个缘故了,她必须立即扬声报警,叫大家来捉拿奸细。于是她跑上高处,捏着嗓子,尖声叫道:“褚云峰是奸细,屠龙也是奸细!快来捉拿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杨婉虽然有点怀疑褚云峰刚才的举动可能是暗中助她。但因他亲口说出他背后的“当家人”是阳天雷,而且又和屠龙约好了要同恶相济,因此她也只能把他当作奸细看待了。
杨婉在用“传音入密”的内功报警之后,便即溜回她在哨所的房间,不再出头。
只听得大寨里号角呜呜吹起,片刻之后,四处都是人声脚步声,有几个人还到她这座哨所询问,有没有看见屠、褚二人经过。杨婉从他们的口中,知道屠凤已经亲自下令,务必要拿获这两个人。
喧闹了一个更次,才渐渐静止下来,杨婉没有离开哨所,却不知他们是否拿获褚云峰和屠龙了。
第二天一早,杨婉刚接了班,一个人独自在哨岗的时候,石璞悄悄地走来找她。
杨婉喜道:“我正想找你,你却先来了。”
石璞道:“昨晚叫喊捉拿奸细的是不是你?”
杨婉道:“不错。我在梅林听到了他们在偷偷商议。”
石璞道:“屠龙是奸细我们并不怀疑,但褚云峰也是奸细,这倒是大出我们意料之外。”
杨婉道:“是呀,当时我也几乎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耳朵。还有一个也是来作奸细的呢。”
话未说完,石璞忽地插口道:“是不是飞龙山派来的那个使者?他是奉了窦安平的命令,前来谎报军情的,是么?”
杨婉怔了一怔,说道:“咦,你怎么也知道了?”
石璞微微笑道,拿出了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信也是你写的吧?”
杨婉诧道:“什么信?”石璞道:“在李思南房中发现的这封信,信中揭发了飞龙山的奸谋,我以为是你写的,怎的你不知道?那么倒是我猜错了。”
杨婉更是奇怪,说道:“请你给我看看。”拆开信一看,信中的内容果然和她想写的差不多,笔迹甚为妩媚,但柔中寓刚,看得出是男子假冒女子的笔。
杨婉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不瞒你说,我倒是的确写了一封信,和这封信的内容差不多的,但昨晚我却未得机会投入李思南的房中,咦,你看,这封信还在这里呢。”
石璞看了杨婉所写的信,再听了杨婉讲述昨晚的所见,不觉也是大为诧异,说道:“你看见褚云峰从李思南的房间里钻出来,难道,难道那封信竟是褚云峰写的不成?但你又说褚云峰乃是奸细。”
杨婉道:“是呀,所以我觉得奇怪极了!褚云峰与屠龙用他们自己人的暗号联络,跟着又密谋篡寨主的位子,这都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又道:“当时我看见褚云峰从李思南的房间里钻出来,我还以为他是想谋刺南哥,但现在你给我看了这封信,我却不能不有点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石璞道:“或许是第三个人?”
杨婉道:“褚云峰拿着了没有?”
石璞道:“没有,他和屠龙都跑了。”
杨婉道:“如果他是暗中帮忙咱们的,他何不说明真相,却要跑呢?”
石璞道:“是呀!我也是这么想。”
杨婉道:“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时,暂且不必管它。但这封信南哥和屠凤他们都看过了吧?”石璞道:“都看过了。”
杨婉道:“那么你们准备如何对付?”
石璞道:“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由李思南与孟大侠前往飞龙山。”杨婉诧道:“为何明知是个陷阱,要往陷阱里跑?”
石璞笑道:“计划虽是原来的计划,但也微有不同。虽然明知是个陷阱,但李盟主和孟大快决定将计就计,仍和飞龙山伪使者一同回去。”
杨婉道:“飞龙山那个使者呢?”
石璞道:“那个使者还蒙在鼓里,以为我们已中了调虎离山计呢。”
杨婉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南哥此去,为的是要查真相。”
石璞道:“不错。你很聪明,一猜就着。思南兄新任盟主,飞龙山的人不会认识他的,他以盟主的身份暗中前往,拿到了窦安平与蒙古私通的凭据,便可当机立断。有孟老前辈助他,要制服窦安平料也不难。”
杨婉道:“好,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石璞笑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更可以放心。我和思南兄已经谈过了,他对你实在是情深一片,当他知道了你受了委屈之时,悔恨之情溢于辞色,他还说要对你负荆请罪呢。”
杨婉面上一红,说道:“你和他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但我现在还不想见他。”其实她昨晚在梅林偷听,只是听见了一半。
石璞笑道:“那也好,让他从飞龙山回来再说不迟。否则他知道你在这儿,恐怕是不愿离开你了。”
杨婉道:“你出来久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再找你。”
话犹未了,只听得孟明霞的声音叫道:“石大哥,石大哥!”
杨婉吃了一惊,蓦地说道:“糟糕,想不到她来找你。你可得给我遮瞒点儿。”
石璞道:“我在这儿,有什么事么?”
孟明霞走了过来,说道:“思南就要动身了,那封信是谁写的,你可查到了线索么?”心里颇觉奇怪,想道:“他向屠凤讨了这封信,说是要拿去仔细琢磨,如怎的跑到这儿来和一个哨兵闲聊。”
孟明霞起了疑心,不禁对杨婉看多了两眼,石璞说道:“这位是新来的弟兄,我来查问他昨晚有没发现奸细从这儿逃过。”
孟明霞看了两眼,心里想道:“奇怪,这人倒好似在哪儿见过的?”要知杨婉虽然改了男装,面貌也已改变,但身材体态是改不了的,尤其那对明如秋水的眼睛,孟明霞在那次和她会面之后,曾留下深刻的印象,故此一见便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孟明霞却也想不到会是杨婉。
孟明霞道:“你叫什么名字,是石头领引荐你上山的吗?”
杨婉胡乱捏造了一个名字,说道:“我是前几天投奔来的。”
孟明霞道:“这么说,你们并非早就相识?”
石璞道:“他来的时候,是我接见他,考问他的武功,似乎还过得去,故此我叫他在这儿看守这座哨岗。”
孟明霞道:“石大哥赏识的人,本领想必是不错的了。你练过些什么功夫?”言语之中,竟有要试杨婉武功之意。
杨婉吃了一惊,说道:“我练的不过是乡下人的把式,怎敢在孟女侠跟前献丑?”
石璞心想:“可不能让她起疑。”当下笑道:“你不是说思南兄就要动身了吗?”
孟明霞知道李思南大约还有一个时辰才走,她本来想试了杨婉的武功才回去送行的,但因她是跑来催石璞回去的,如今石璞反过来提醒她,她自是不便再在这里逗留了。
孟明霞心里想道:“不错,事有缓急轻重之分,此人看守这座哨岗,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他。思南动身在即,我可不能阻误了石璞与他话别。”其实她自己也是怕没有时间与李思南话别,于是在听了石璞的话之后,便即对杨婉说道:“你散值之后,请到内寨找我,我和屠寨主想看看你的功夫。你不必客气,山寨里正需要有本领的人,你若是有真实的功夫,屠寨主是应该提拔你做头目的。”
孟明霞走后,杨婉神思不定,暗自想道:“看孟明霞的神气,分明她己是对我起疑。我在这山寨中恐怕是不能混下去了。”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走”字,“我何不也到飞龙山去?我现在这个模样,南哥见了我也未必认得。我暗中跟随他,小心也就是了。我的本领虽不及他,必要之时,也可以做他一个帮手。”
杨婉打定了主意,便即写了一封告别的书信,在散值之时,交给接班的喽兵,说道:“石头领若来找我,你把这封信给他。我有点小事,要下山行一行,告两天假。”那喽兵笑道:“这点小事,何须禀告石副寨主,我找一位弟兄替你当值,也就行了。”
杨婉道:“我是石头领差遣来这里看守的,恐怕他会问起。”那喽兵道:“好吧,倘若他到此巡逻问起了你,我就给他。”杨婉安排妥当,便即悄悄下山。
孟明霞与石璞回到大厅,只见众人正在替李思南饯行,重要的头目都已齐集,就只等他们二人了。
屠凤道:“石师哥,你到哪儿去了,大伙儿正在等你呢。”
孟明霞笑道:“他去找一个哨兵聊天,不是我去催他,恐怕他现在还未回来呢。”
屠凤恼道:“我以为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出去巡查,怎的却跑去和一个哨兵闲聊?”
孟明霞道:“你不要说他,这个哨兵有点特别。”
屠凤道:“怎么特别了?”孟明霞道:“听石璞说,他的武功很是不错。我也曾留意了他的眼神,的确似是练过上乘内功的会家。还有一层奇怪,这人似乎是我曾经见过的。我却想不起来。”
屠凤道:“哦,山寨里有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来历不明的褚云峰已是闹得满天风雨,可不能再有第二个褚云峰了。这人底细如何,非得查个明白不可!”
孟明霞望了石璞一眼,说道:“这人的来历应是石大哥知道的,屠姐姐不必担忧。”
屠凤道:“他是什么人,本领怎样?来了多久了?”心里有点奇怪:“石师哥何以一直没有告诉我呢?”
石璞说道:“我也没有怎样盘问过他,只知他是一个父母双亡的苦人儿,并无亲友可以倚靠,放此投奔义军。本领还过得去,但似乎也不见得是怎样高明。不过,或许是我看差了也说不定。好在孟女侠已约了他下午来见,你们若有疑心,到时可以仔细问他。”又道,“他是前天来的,我见你这两天事情太忙,所以我就替你作主,才录用了他,没有告诉你了。”
石璞故意把杨婉的本领说得普普通通,那是为了不惹起孟明霞与屠凤的疑心之故。“杨碗倘若是想瞒着自己的身份,孟姑娘试她武功,她自是不会抖出来。倘若她愿意让孟姑娘知道,那就是她的事了。师妹知道其中原委,想来也不会怪我。”石璞心想。
屠凤心想,既然孟明霞约了此人,要查问此人来历,也就不必忙在一时。是以听了石璞的解释之后,虽然觉得他说得不够清楚,却也不再问下去了。
李思南问道:“昨晚那个首先发现奸细的人,可知道了是谁么?”
石璞道:“还未知道。”李思南道:“这倒是奇怪了。此人既然举发奸细,何以过后又不来向寨主禀报?”
屠凤道:“盟主你放心前去飞龙山,这里的事,不必牵挂,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李思南道:“我并非放心不下,只是觉得昨晚之事,接二连三都是令人百思莫解。那封信是谁写的,现在也还未知道。”
孟少刚忽道:“石璞,你把那封信交给我。”接过了信,仔细再看一遍,好像用心思索的样子,过了一会,才收起来。
屠凤道:“孟伯伯可看出了什么破绽?”
孟少刚道:“这书法倒像是我一个老朋友的笔迹,不过此人已经隐居多年,决不会到这里来的。这封信暂且由我保管,有机会见了此人,我再问他。”
屠凤问道:“那人是谁?”孟少刚道:“是一个行事有点怪僻,不愿意人家知道他的姓名的老前辈。”屠凤听得孟少刚这么说,不便再问下去。
孟少刚沉吟半晌,忽地说道:“我看褚云峰也未必就是奸细。”
孟明霞道:“爹爹何以见得?”孟少刚道:“我是依常理推测。倘若他是奸细,他费了这样大的气力不惜与淳于周作对,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咱们的信任,他怎肯轻易离开山寨?”
孟明霞道,“可惜那个最先喊叫捉奸细的人找不着。我想他一定是有所见而云然,说不定就是见到了他和屠龙同在一起。要不然他不会把这两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叫出来。”
孟少刚道:“即使如此,也未能解释我所说的这个疑点。他明知道咱们会重用他的,他何必冒险在第一夭的晚上就与屠龙相会?让思南和我离开山寨之后,他也做了大头目,那时名正言顺的与屠龙见面不可以吗?屠龙在自己家里养伤,他们在山寨里碰上了谈几句话,那也是很普通的事情,谁也不会注意。”
屠凤道,“孟伯伯说得有理,但何以他在昨日比武之后,就匿不露面?又何以他受了冤枉,仍不出来辩白?如果他不是奸细的话。”
孟少刚道:“这两桩事情我也猜想不透。我不敢说他一定不是奸细,我的意思是应该慎重一些,不能只凭一个人说他是奸细,就判定他是奸细。”
屠凤道:“这个当然。如果今后在山寨里发现了他,我们也不会那样鲁莽,不问清楚就向他动手的。”
饯行酒喝过,已是近午时分,李思南便与孟少刚下山。石璞与孟明霞都没有单独和李思南说话的机会。
孟明霞等到傍晚时分,仍然不见杨婉前来找她,不觉起了疑心,便到那座哨岗找寻杨婉。
那个正在当值的老喽兵说道:“孟女侠问的是那位新来的姓易的小伙子吗!”孟明霞道:“正是,他到哪里去了?”
那老喽兵道:“他告假两天,下山去了。”孟明霞道:“哦,他为了什么事情告假?”
那老喽兵道:“我不知道,不过他有一封信托我交给石副寨主。我想信中一定会说明缘故的。孟女侠,请你看这封信。”
杨婉虽然交代过这个喽兵,这封信只能交给石璞,但这老喽兵知道孟明霞是屠凤最要好的朋友,石璞又是屠凤的师兄,心想这封信交给孟明霞也是一样,于是就不理会杨婉的吩咐了。
孟明霞接过了信,说道:“这封信是给石头领的,我不便私自拆开,不过,我可以替你转交。”当下就拿了这封信去找石璞。
孟明霞虽然不便把信拆开来看,但信封上的几个字却已映入她的眼帘,杨婉的字写得十分娟秀,一看就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孟明霞本身是个女子,对女子的体态特点自是比较容易识别,她今晨初见杨婉之时,因为根本没有想到她是女子,没有怎样留心。此时从杨婉的字迹引起怀疑,仔细回想,这个“小喽兵”相貌虽然丑陋,但眼如秋水,眉似春山,十指尖尖,柳腰袅娜,肤色如玉。越想越觉得这“小喽兵”不似男儿,除了面貌之外,身材体态,分明是个美人胚子。
孟明霞心道:“怪不得石璞当时的神色似乎有点慌张,原来他瞒着屠凤,私自收藏了一个少女!哼,屠凤对他这样好,他竟敢如此,当真是岂有此理!”再又想道:“不对,不对。石璞为人老实,与屠凤又是青梅竹马之交,岂能如此轻易就移情别恋?内中一定另有蹊跷!”
孟明霞满腹疑团,拿着这封信去找石璞,恰好石璞也想来找杨婉,两人在半路遇上。
孟明霞一见石璞就冷笑道:“石师哥,你做得好事!”
石璞怔了一怔,道:“霞姐,你说什么。”
孟明霞道:“你不必瞒我了,我已经知道啦。”
石璞莫名奇妙,道:“知道什么?”
孟明霞道:“那女子是谁?你为什么替她遮瞒?”
石璞这才知道她说的是杨婉,心里好生奇怪:“她是怎地看出来的?”
孟明霞把信一扬,说道:“这是她留给你的信,你拿去看吧。哼,这件事情,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否则我告诉屠凤,只怕……”
石璞接过了信,满面通红,说道:“孟女侠,你别误会,唉,你一定要知道,我只好告诉你了,她……”
孟明霞道,“她是谁?”
事已如斯,石璞只好实话实说,道:“她是杨婉!”
孟明霞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原来她还活着!”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原来她是杨婉!”
石璞一面看信,一面苦笑道:“她有难言之隐,不愿意让李思南和你知道,但我却也想不到她会突然离开山寨的。孟女侠,请你不要怪我,这、这……”
孟明霞道:“你不必说啦,我都明白了!”一个转身,加快脚步,径自去了。
石璞不觉有点替孟明霞难过,心里想道:“事难两全,总是难免有一个人要伤心的,早些知道,对孟明霞或者还会好些。”
盂明霞独自回去,心中一片茫然。这件事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她须得好好地想一想。边走边想,越想越是心乱,不由得十分难过。
但孟明霞的难过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杨婉。“杨姑娘为何出走,不问可知,显然是对我有很深的误会了。事情既是由我而起,我应该找着她,向她表明心迹才对。”孟明霞心想。
屠凤见孟明霞跑来找她,神色有异,不觉怔了一怔,说道:“霞姐,你可是有什么心事?那个小喽兵是什么人,你知道了么?”屠凤早已知道她是去找那小喽兵的,见她愁眉不展回来,只道此事与那小喽兵有关。
孟明霞道:“那个小喽兵就是杨婉。”
屠凤也是大为惊愕,说道:“真的吗?可真是意想不到!”
孟明霞说了事情的经过,说道:“所以现在我要向你辞行了。山寨里有石师哥和宋铁轮夫妇等辅助你,少我一个人料想也是无关紧要。”
屠凤不觉又是一愕,说道:“你要去找杨婉?”孟明霞点了点头,说道:“只有如此,才能使得他们夫妻破镜重圆。”
屠凤道:“霞姐,你……唉,事情虽然是应该这样做,但这可难为你了。”
孟明霞柳眉微蹙,忽地苦笑道:“你也像石璞一样,以为我是爱上了李思南?”
屠凤对她说道:“大家都以为杨婉已经死了,你就是爱上了李思南,那也不能怪你的。”
孟明霞叹了口气,说道:“你我相知多年,连你也对我有所误会,那就当真是怪不得杨婉了。”
屠凤知道孟明霞从来不说谎话,不觉有点奇怪,说道:“对不住,我以为你和李思南性情相投,你会喜欢他的。”
孟明霞道:“不错,我也曾自己问过自己:我是不是喜欢李思南?我是喜欢他的。但这个‘喜欢’却和你喜欢石璞的那种‘喜欢’不同,我是把他当作一个好朋友看待的,你明白吗?”
孟明霞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子,她所说的也的确是由衷之言。她对李思南很有好感,假如没有杨婉,说不定他们的感情会发展成为爱侣,但在目前,却还只是停留在知己的阶段。
屠凤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又道:“这位场姑娘也是有点小心眼儿,何必躲着咱们呢?其实只要她肯露面,即使有什么误会,那也是很快就可以弄得清楚的。”
孟明霞笑道:“这可怪不得杨婉,她的出身和咱们不同,想法怎会一样?她是名门闺秀,自是难免有点矜持。像咱们这样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草莽红妆。只怕在杨婉眼中看来,才当真是不像个女孩儿家呢!”
屠凤笑道:“话说得不错,可我就是讨厌一般女孩儿家这股扭扭捏捏的味儿。”
孟明霞又道:“不过,杨婉也是实在可怜,她劫后余生,早已是无依无靠,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一个李思南了,这也难怪她患得患失,多疑善妒了。”
屠凤道:“霞姐,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你处处都能够为别人着想。好吧,山寨之事你不必挂心,但愿你找到那位杨大小姐。”
第二日一早,孟明霞便即下山,她对杨婉的心思摸得很透,料想她无处可去,一定是暗中跟踪李思南。于是孟明霞径自前往飞龙山,一路上打听有没有那么一个相貌丑陋的“小喽兵”经过。
这一日,到了一个县城,天色已晚,孟明霞就进城中投宿。
不料找了几家客店,都说没有房间。孟明霞好生奇怪,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来往的客商极少,这个县城又不是个交通要道,哪有间间客店都是客满的道理?孟明霞心想:“难道因为我是个年轻女子,他们不敢收留我么?”可是北方金国治下的风俗和南方不同,北方的女子和男子并无太大的分别,独自出门的女子虽不如男子之多,却也是司空见惯的。
孟明霞找到最后一间客店,明明看见店中冷冷清清,伙计都在闲着没事情做,在帐房里赌钱玩儿,但那掌柜的仍然是板着脸孔道:“没房间!”
孟明霞不由得生气道:“你是怕我没房钱给你呢,还是怕我来历不明?你的店子分明没有客人,为什么不肯租给我住?我可以先交房钱给你,有什么麻烦,也由我独自承担就是。”
那掌柜的说道:“多少房钱也不租,来历清白也不租!”孟明霞忍着了气道:“为什么?”那掌柜的道:“不为什么,是女的就不租!”
孟明霞几乎忍不住就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何必和小人一般见识?”再想:“我一路来,也曾投宿过几家客店,何以唯独这个县城的客店不肯收容女客,想必其中走有缘故。看来他们乃是顾忌什么,不肯对我说。”
孟明霞好奇心起,离开了那家客店之后,暗自想道:“客店不肯收容,我且先吃饱了肚子再说。酒店闲人众多,说不定可以打听到其中缘故。”
不料上了一家酒楼,那掌柜的也道:“对不住,我们这儿不招待女客!”
正是:
遭人白眼缘何故,岂因生是女儿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