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朝霞一早起来,就到她爸爸这边来了。因为,尹中说好了,要打电话来。东宫小学的电话分机,就装在她爸爸的书房里。
八点钟,电话准时响了。朝霞就在旁边,拿起电话,就听见尹中急切地问:“你是朝霞吗?情况怎么样?”
朝霞怕尹中着急,说正在商量,要他放心等着。朝霞听尹中在那边吻她,声音响亮,一股久违的暖意,涌上了心头。朝霞却不好回吻他,只好说再见。电话轻轻地挂上了。
朝霞走出书房,见爸爸坐在客厅里,她走过去坐在旁边,看爸爸今天气色还好,就大胆地开口:“爸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她爸爸转过头来,和气地点点头。
“爸爸,我说了,你千万不要生气。我要和自力离婚。”朝霞小心翼翼地看着爸爸的脸。
“为什么?”爸爸问,神情一下紧张起来。
“我和自力一直都不和谐。我从来都不怎么喜欢他。现在,我找到了一个我爱的人。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朝霞大胆地一口气讲完了,等着爸爸的反映。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爸爸坚定地说,声音很大。朝霞见爸爸脸上,暴出一条条青筋,胸脯急促起伏。朝霞不敢再说下去了。
朝霞没想到,爸爸的态度是如此坚定。她老以为爸爸不会这样死板的。看来,对爸爸的估计过高。
“我们家里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这样做了,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放?打小都教你,做人要有良心。陶自力,以及整个陶家,哪点对不起你?”爸爸狠狠地教训道。
朝霞本想和爸爸论理一番的,见爸爸那样激动,她没法开口。她明白了,象爸爸这样的知书达理的人,对婚姻的理解,是根深蒂固的。婚姻,究竟是什么?是维护面子的幌子。在婚姻和爱情的选择中,爱情是多么的无助呀!
朝霞和爸爸谈开了后,爸爸逼着她回去,不让随便过来。她常听陶园人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她觉得,自己崇拜的爸爸,也在信奉这一条。
尹中接连几天打来的电话,朝霞都没接到。她知道尹中是很着急的。她还有个办法,给尹中打过去。尹中的父亲是供销社的负责人,办公室有电话。她急忙跑到邮局,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的,朝霞请她帮忙叫尹中来接电话。还好,那女的很好,叫她先挂了,二十分钟后再打过去。朝霞连声说谢谢。这二十分钟,太漫长了。朝霞是看着手表,一分钟一分钟数过来的。
“是朝霞吗?”是尹中的声音。
“是。”朝霞听到尹中的声音却想哭,声音有些颤抖。尹中听出了朝霞的声音不对。
“亲爱的,别急。我给你打了几天的电话,都没找着你,每次都是你爸爸接的。他很客气。但是,他叫我再也别打来了。我知道你在家里不顺利,我很着急,我怕你受委屈。亲爱的,我们不急,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我们就有希望。朝霞,我的爱人,别放弃,知道吗?”
朝霞哭出声来了,“我知道。”
“我跟你说过,真正的爱是要经历许多坎坷的。这是正常的。我们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在真心相爱。而且,我们共同在为爱努力。亲爱的,我好想你呀!我真想有翅膀就好了。朝霞,要不要我过来?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我担心你,我更想你。亲爱的,你怎么想我的?”
“除了睡着了没想,其余的时候都在想你。想得很苦。亲爱的,爱为什么这么辛苦?我都快坚持不住了。”朝霞仍哭着说。
“亲爱的,你听好,我要来。我不能这样等了,三天后我就到了。你一定呆在你爸爸那里等我,我要当面对他们讲清楚。”
“不要,不要``````”
朝霞只听见尹中吻了她,电话就挂上了。
二十九
这两天,陶园下了场大雪,是十年来少见的。朝霞只记得在她小学毕业那年,下过大雪的。四周的高山,银装素裹。集镇上,远近高高低低的房屋上面,象盖上了厚厚的棉絮。这样,镇上的人,一年到头就可以有个在家安心休息的理由了。
朝霞同尹中通了电话后,更加心神不定。她急切想见到尹中,但不是在陶园。她害怕他到陶园来,她担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几天,她一直同陶自力谈,陶自力却只有一个回答,只要她爸爸同意,他就同意。这不等于没谈吗?爸爸的态度那么坚决,她算是彻底失望了。不知道尹中来,会有什么办法,除了表示他们爱的坚定以外,还能改变什么呢?想到这些,她心里烈烈作痛,眼泪又唏里华啦地洒落下来。
尹中说三天后来的,这是第四天了,该到了。一早,朝霞裹一件灰色领子的黑色大衣,站在东宫小学门口。嗖嗖的冷风,刮得木门吱吱作响。门口通到镇上的小路上,积满了雪,一串零星的脚印,可辨认小路延伸的方向。朝霞竖起大衣领,整个头缩进衣领里,但她的脸还是冻得紫薇薇的,两眼眯缝着,瞧着来路。
陶自力出来叫了她两次,她没有理他。她现在觉得是陶自力把事情搞复杂了,不然尹中就不会来冒这个险了。她在心底升起了对陶自力的恨意。她认为他是一个大傻瓜,不懂爱的艺术,只知道蛮干。简直不能同尹中比。尹中来了,会怎样呢?大不了,同尹中一起走掉。她横下了这条心,反正,再也不会和陶自力这样的人捆在一起了。她幻想着,尹中从小路那头走过来的情景,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