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是从一片火海里的刀光剑影中开始的。
直到今天,我依然努力回忆过去,但所能记起的,都是从那一刻以后的事情,之前完全是一片空白,绝对的空白!仿佛我一出生就是在那片火海刀光,人生一开始面对的就是那个修罗场。
我一睁开眼,周围的空间充满了火红色,混杂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
一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遥远的边际传来。
“找到目标了吗?”
“……”
“继续找,杀光这里的人。”
周围血腥味很重,那是要死很多人才能造成的效果。如此嘈杂不堪的环境,我竟能听到他说话,而且只能听到他说话…
我对那声音似乎有着天生的仇恨,直到今天,我还常在午夜梦回为这股莫名的仇恨而惊醒过来。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前不远处,坐着一对男女,正用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急促的交谈着。
我为什么会听不懂他们的话,却能听懂那把声音?潜意识中升起了一阵冰凉,莫名的恐慌狂涌而至,一些东西似乎要在脑海某个阴暗角落里倒转回来,头开始剧痛,周围一切变得朦胧,杂乱艳丽的画面从我眼前飞速闪过,当我感觉脑袋似乎已经裂开时,才昏迷了过去…
※※※
当我再次睁眼,周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地方,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窗外隐隐透进丝丝绿意。
另一对男女出现在眼前,也就是我后来的义父义母。他们长得异常动人,虽然今天,我可以找到更好的形容词去形容他们,但我还是更喜欢当时对他们的第一感觉——动人!
无奈在那时,他们说的话,我依然是一句都听不懂。
在他们的耐心沟通下,没用多久时间,我便可以和他们作简单的交流。或许正如他们后来所说,我具备着惊人的语言天分,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竟掌握了这种语言,不过也代表着我一段苦难岁月的开始。
由可以进行交流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不断的追问着我所知道的事情。抱歉的是,我能想起的事都是从那个修罗场醒来的那一刻以后的。
当他们确定我是患上了一种叫“失忆”的病症时,便开始用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子来帮助我恢复记忆…
这段难忘的岁月里,每天都要喝很多动物脑部精髓熬出来的汤,义父说这是根据某位专家研究得出的方法,叫“以形补形”,我觉得很对不起本来快活的住这座深山上的动物们,因为他们的脑袋对我毫无帮助,却为此无辜的送掉了小命。
到了后来,我终于忍不住问义父:“这方法到底成功过吗?”
他的回答是:“勇敢的尝试是成功的先决条件!”
于是我也猜到了研究出这种方法的专家是谁。
他们还同时采用“偷袭敲击法”,来加快恢复我的记忆,那是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若不是我脑袋结构尚算稳固,可能早就在我最不经意的时候被敲破了。他们选择的时机都是在我睡觉的时候、一副和蔼可亲一起吃着饭的时候、最畅快洗澡的时候、甚至是…正在方便的时候…,给予我头部狠命一击,然后是一脸惊喜与期待的看着我,可是很遗憾,每次都叫他们失望了。
当时最令我痛心的是这方法竟是貌似很疼爱我的义母想出来的,但她正义凛然的解释道,这是传说中一种恢复记忆的方法,异常有效。突然的猛击,会令失忆病人就在一刹那重新恢复记忆。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病人?似乎为我好,我也不好再怪她什么了。
在这段时间里,义父还曾神秘兮兮的带我来到悬崖边缘眺望壮丽无涯的风景,当我正津津有味的听他笑傲群山,正解说为什么“嵩山峻岭其实是大自然思考时的皱纹”时,突然一把就将我推下了悬崖,在我无尽惊恐惨叫中,掉到一半时,我的身体就突然停在了下沉,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我,才发现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系上了一条不知名物质做成的绳子。
然后抬头就看见了义父热情的微笑和欢愉的招手,大骂他无良时,他却严肃的告诉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人在死前,一生所为将一一再现眼前,称之为”回光返照“,不过,咳,很遗憾这种好事没发生在你身上罢了。”
最后,义母还用了一种对魔力耗费极巨的,叫什么“无尽圣灵”的终极魔法施加在我身上,据说这种魔法可以令垂死的病人立刻生龙活虎、赤手空拳也能打死一只狮子,但我不是垂死的病人,所以在魔法后,我依旧在失忆。
“无尽圣灵”的施加令他们在我身上,又有了新的发现——我身体竟天然对魔法就有抗体,魔法在我身上起不到丝毫作用,这个现象令他们震惊不已,因为就算是非常人顶多也是能对一些低级魔法有着天然抗体,对这种终极类魔法有抗体简直是匪尔所思!
于是此后几天,义母为了求证这个想法其实是错误的,几乎炸平了半座山,她最得意的魔法一一在我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施展,开始她还怕伤着我,只是些低级的攻击魔法,但看着我丝毫无损并天真无邪的看着她时,她的胆量便逐渐升级,魔法使用级别越来越高。
可是只苦了周围的花花草草,我依然是完好无缺的站着,连脸上的表情也几乎没变过。令以魔法为骄傲的义母施展完“连环火球”后竟然就立在山头失态狂笑。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的义父,不失时机的提议用终极黑暗魔法“第八日审判”
来试试时,令处于半疯狂状态的义母一下子清醒过来,嫣然一笑:“萧天,我想在这里住下去,你没看过想一开眼界也要成熟点。”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五花八门、怪诞离奇而他们又认为绝对有效的方法,不过都一一失败后,他们只好无奈的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大概在14岁因为某种非常特殊的原因而永久失忆的怪孩子。
但我自己内心深处却暗暗有一把声音告诉自己,终有一天,我会复原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获得了他们的认同和欣赏,于是此时无依无靠的我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们的儿子,这个世界也因为我而多了一对不称职的父母。
同时他们将我定名“星月”,义父姓风,我的全名是风星月!
※※※
我们住在一座陡峭如削、险峻雄奇的高峰中,四周风景秀丽,视野极其开阔。在我们屋子后面有一亩小菜地,虽然种出来的东西实在不怎么样,但父母每天都有一段时间乐在其中的劳动着,在山峰的东面可以看到远处光秃秃的平原上有一段凹凸不平的城墙,我总能感到那段城墙蕴涵着一段浑厚的意念。
于是好奇的跑去问义母,她告诉我那是代表着已被遗忘的岁月里的一个文明遗迹,古书里称它作“长城”,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仅存的一小段,在那段非常久远的岁月中,它曾绵绵千里,壮丽非凡,代表着一个帝国的辉煌……我不禁心驰神往时,义母以毫无教育下一代要谦虚的语气补充:“你问别人肯定不知道,幸好咨询的对象是我,哈哈…”
义父义母皆知识渊博、谈吐不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随着我慢慢长大,才渐渐的了解到他们的来历和与我有关的一些事情。
义母,白华雨,出身于一个由这片陆地五大历史古国联合出资创办,现已超过千年历史的“银色图书馆”,里面主要研究的课题是“迷失的文明”、“远古文化”,后来逐渐增加“精神力量”、“金属衍变”、“最有效的物理攻击”等等课题,现在五大公国早已人事已非,银色图书馆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解决了经费问题,到了今天反成为了超然于整个大地的神圣科研之地。义母本来已被钦定为下一任的馆长的,但生命的一次偶然她遇见了义父……
义父,风萧天,当代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他本是大陆另一块拥有“圣地”
称号——“诸神部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与义母那次生命的偶遇,一段回肠荡气的爱情令两大圣地少了两个未来新主人。
他们抛弃各自身份后,利用易容术周游着世界,游历出许多动人的故事。
多年后的一天,当他们来到“诸神部落”附近的山头,风萧天缅怀往事,看着山下的部落感触万千时,善解人意的白华雨便提出在此小住几天,于是他们就在离部落远远的一座高山中结庐而居。
直到一天夜晚,两人在熟睡中同时被惊醒,对望一下后,都发现了对方眼中恐疑之意,不远处有一股惊人的杀意正凝聚在一起,并越来越强,直有冲天而起之势。
要知道一个人要培养出杀意——不战而屈人于脚下的气势,不但需要过人的天分与心理修为,还需要身经百战后才能打造出来的,拥有像这样惊人的杀意者,这个世界本就不多,但今晚一下出现了一群拥有这种杀意的人,还凝聚成一股力量,似乎还营造出一种阵势来,叫人如何不惊恐。
他们忙奔到高点俯视,才发现,占地几百里的诸神部落已经处处火光,一束束“七彩烟花”从部落各处冲天而起,五百年没用过的“七彩烟花”竟然在今晚发射了!!
诸神部落里,一般危机发生时,会用的是“三色烟花”来通知族人,较严重的也只用“五色烟花”,一旦发射出“七彩烟花”,那就意味着部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灭门危机,任何族人见七彩必须立刻回族同渡难关,并同时发射自己身上的“六彩”,通知更多更远的族人。
风萧天虽然已是“部落”的一个叛徒,但他依然毫不犹豫从身上掏出身上传了几代都没用过,用魔法封印保存的“六彩”激射上天,同时夜空触目之处皆是灿烂无比的烟花,一时间星空壮丽无比。
风萧天急拉白华雨的手直奔回部落,他急于了解发生什么事情,进入了一个仅有几个部落高层才知道的秘道,他们很快就直达村长家。一开秘道门首先感觉到的是周围袭体而至的杀意,和那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然后才看到了现任村长——他的师弟约翰。卡拉。
约翰感到秘道打开,转身见是风萧天,并无太大惊讶,象早知道是他般,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了微笑,平静道:“大师兄,你回来了。”
两人举目环顾,以村长家为中心布下小范围的“繁星图”没被破进来之外,其余目光所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色,鲜血、火光充斥着每一个视觉空间。
风萧天最后才将目光锁定在现任村长身上:“约翰,你受了重伤啊,”
风萧天眉头不禁紧皱了起来,“对方是谁?来了多少人?”他很清楚约翰的武功,乃当世有数的强者,加上族内的长老和众高手,一定是非常棘手的强敌入侵才能造成现今的败果。
“不知道对手是谁?没有统一的服饰,一百人左右,每个都是绝世高手,拥有恐怖实效的战斗力!但与我们的情报网所熟悉的当世强者对比,他们每张脸都是陌生的,”约翰似乎陷入一片沉思中,叹了一口气,“部落一开始就被人家潜入放火而浑然不知,人家放完火还能重新凝聚在一起,并以一种奇怪的阵形冲击我们。
我们以百倍于敌方的人数竟处于被动中,节节败退,我更是刚开始就被对方主力联手重创,被迫退回这里指挥战斗。“
风萧天夫妇不禁听得身躯微震,脸色大变,要知道诸神部落里由老人到小孩几乎每个人都习武,就算刚开始被人放火失了先机,但以万多人对百来人依然节节败退,对方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大陆里更有个关于“诸神部落”很出名的小传闻,就是一个著名佣兵团团长在一次决斗中惨败给一个神秘对手,多年后,才知道那个神秘对手只是诸神部落里的一个农夫。
白华雨压下心内的震动,问:“他们进攻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村长约翰默契的没有问义母是谁,叹了一口气,道:“小燕,你来说吧。”
一直没吭声坐在窗旁,约翰的妻子——以医术闻名当世的小燕将指挥旗号放下,也叹了口气,回头道:“我们的敌对势力很少,而且他们的实力也不够强,这次的进攻估计是和三天前一件奇事有关的。
三天前,一位伤重至神灵也难治愈的大汉来到部落前,手持部落最高精神象征“九彩龙纹”,来到这里后,只交下了一句‘请保住这孩子’,就撒手而去。我检查他伤势的时候才发现他竟带着这么严重的内外伤,多重魔法诅咒,连续赶了多天的路程来到这里的。按常理,那个人其实六天前就已经死了……“
“这个就是他带来的孩子!”白小燕指了指就摆在大厅一侧的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孩子。
两人早就发现床上有人,只不过没想到来历竟如此惊人,“九色龙纹”乃诸神部落至高无上的感恩之符,只有对本部落有过天大的恩典诸神才赠予一枚,可任命部落做任何事情,而最近发出去的那枚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一向冷静沉稳的约翰再次人性化的长叹一口气,“这孩子似受过重创,因为他一直昏迷不醒,连小燕检查了几次,都查不出他受过什么伤,”他顿了一顿,似乎在压制内心的一些波动,续道,“而且以我的观人之道,此人是至尊的帝王之相!!”
风萧天立时色变,他唯一觉得不如也是唯一服这个师弟的地方——就是他那惊人的相人之道,每每十不离八九。
约翰续道:“九彩龙纹一出,诸神莫敢不从!既然有人拿着九彩龙纹来要求诸神部落保护这孩子,我们就算只剩一人,都要保他周全!”约翰深深的注视着风萧天,“但按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要保住他——维护诸神对九彩龙纹的千年承诺,大师兄带他从秘道逃离这险境是的最好办法!”
约翰从头到尾一句都不提风萧天当年叛出诸神部落的事情,现在却奇峰突起以同门身份来提这样一个的要求,他眼睛紧紧的盯着风萧天的每一个反应。
风萧天与白华雨对望一眼后,沉吟道:“约翰,你与贤内可以带孩子从秘道离开,我和……”
约翰毅然挥手打断:“身为村长,我有义务坚守到最后,大师兄请你体谅约翰!”
外面阵阵巨响传来,敌方已破了障眼法,发现村长的屋子,用强大的武力开始强行破坏“繁星图”的结界了,约翰沉声低喝:“大师兄,动作要快!请勿效仿小妇人的惺惺态!”
义父一咬牙,恨声道:“华雨,我们走。”他迅速背起那孩子,跑往密道,最后回头深深的与约翰对望了一眼,他和约翰童年间的往事、青年时一起的苦练、到长大了争夺村长继承权的往事闪电般掠过心头,多年情、千言万语尽在目光一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