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飞和白雪飞已经转了多天,除了知道王爷名叫巴特外,什么线索也没有。上官云飞想,如果当时捉住王爷一名手下,恐怕已经早就有了眉目。但他并不后悔,武林中有固定游戏规则,他不想打破。强迫别人开口,跟刑讯逼供没什么区别,他不愿那么做。所以,他只好等,他觉得等待时间不会太长,对方若想铲除阴山教派,现在岂不是最佳时机?
白雪飞更愿意等,虽然他们说话不多,她还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有时她甚至想,要是上官云飞加入阴山教派该多好,或者自己脱离阴山教派也不错。她知道,这只是异想天开,但还是禁不住去想。
这天下午,他们坐在客店喝茶,两个人没有说话。阳光照在积雪上,白得耀眼,室内更明亮。上官云飞端起茶碗,并没有喝,他看见茶房朝门口走过来,白雪飞也放下了茶碗。茶房快步走进来,交给上官云飞一封信,转身出去。上官云飞跟白雪飞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会意,点了点头。信中写着几个字,墨迹尚未干透:
一个时辰后镇北赛马场见,巴特。
赛马场宽敞空旷,这里只在开那达慕大会时,热闹几天,平时人迹罕至。场上厚厚一层积雪,在阳光下宛如一块玉璧,雪上除了他俩的足印,什么痕迹也没有。两人刚停下,就见对面树林中,缓缓驶出一辆马车来。马车非常普通,只是车厢涂成金黄色,走到跟前才发现,车厢比普通马车至少宽一倍,也长一倍。拉车的是四匹黄骠马,毛色发亮,一看就是良马名驹。
驾车人打开车门,拉开一架折叠木梯,然后躬身退到一旁。车里缓缓走下一个人来,他穿着金黄色蒙古袍,戴着金黄色民族制帽,胡须扎煞,神色威猛。他向前走了三步,等到站稳,身后已经一拉溜排好了四条劲装大汉。
黄袍人抬起头,斜阳下,他的脸仿佛镀了一层金。他看着上官云飞,问道:
“你找我?”
上官云飞点点头。黄袍人又问:
“有何见教?”
“巴特王爷?”
黄袍人也点点头,上官云飞接着说道:
“在下想知道王爷跟阴山教派有什么过节,非要兴师动众,刀兵相见,欲一举铲除而后快?”
“一、阴山教是魔教;二、它已在百姓心里种下心魔”
“这么说来,王爷是替天行道了?”
王爷没有回答,仿佛已经承认。上官云飞又说:
“据我所知,阴山教虽然行事乖张,也从不无故寻仇,还不至于到满门剿灭的程度。王爷此举,岂不有杀伐太过,草菅人命之闲?”
“有道是:除恶务尽,对这些魔教之徒,应如对待烂疮腐肉,连根挖去,否则贻患无穷!”
“王爷有没有错杀过无辜?”
“一将功成万骨枯,殃及无辜,再所难免”
“你行凶就冠冕堂皇,别人有错就万恶不赦!帮你杀人,就叫伸张正义,替别人说话就叫助纣为虐?翻过来掉过去,都是你对?我看该除掉的,是你的心魔!”
“你敢替魔教说话?不怕被世人唾骂?”
“我只相信自己眼睛,世人大多受了你这种野心家的蒙蔽!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好,有种!这么说你是管定了?”
“当然,否则何必再来?”
上官云飞冷冷道,白衣胜雪,眼里目光也如雪——高山之巅拒绝融化的冰雪,冷得彻骨,冰得无情!白雪飞听了这几句话,心里热浪翻滚,眼泪都快流下!她听到了理解,也汲取了勇气,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坚强。
“据说你一剑把我的手下劈作两半?”
“他该死!”
“又出手砍断了我另一个部下的右臂?”
“他该残!”
“阴山教主、飞天魔女用搜魂针搜去那么多人命怎么算?”
“上门寻衅,该杀!”
“好在她们搜魂针没有我的兵多,不然岂不吃了大亏?”
“这一点,你岂不是早已想到?”
王爷点点头,他好象已无话可说,也不准备再说。他朝身后一伸手,立刻有人递过一把孩臂粗的铜胎牛筋大弓来。他弓交左手,右手立刻多了三支三尺长的利箭,镔铁箭头足有半尺,在光照下闪烁着森森寒光。他抬起头,看着上官云飞,目光比箭头还冰冷,他缓缓说道:
“这张弓我已很久未用,因为高手并不多,能让我亲自动手的机会更少!”
“看得出来,你已经用不着亲自动手!”
上官云飞说道。
“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我的话从来没人反驳,我的决定从不随意更改!”
“一个人到了一定位置,都会养成这种脾气”
上官云飞话中不无讥讽,王爷好象没有听见,或者并不在意。他接着说:
“有人不听话,或者破坏我的计划,通常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死!”
王爷眼里寒意更浓。上官云飞仍然面无表情,说道:
“只可惜我只听父母的话,出门前,他们嘱咐我,凡事自做主张,必要时,连他们的意见也可以不听。他们特别强调,当权者的话,和道听途说最不可靠,叫我千万不要相信”
王爷依然稳定,只是目中杀机更烈!他说道:
“我还希望你能回心转意,看来你只有一种选择!”
“你有把握?”
上官云飞淡淡地说。
王爷不由自主眨了一下眼皮,说道:
“至少可以赌一次!”
“你杀不了我怎么办?”
“悉听尊便!”
“可是我并不想杀你”
“那是你的事!”
“不如这样,你杀了我,当然想阻止你,也已不能。若杀不了,从此你与阴山教派井水不犯河水,两不干涉!”
“好!一言为定!”
王爷身后随从都快笑出声来。接着又听上官云飞说道:
“我不出剑”
随从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没有笑,他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他慢慢端起弓,搭上一枝箭,上官云飞一动不动,眼睛盯着王爷,白雪飞手缩在袖中,扣满了银针。
忽听三声弓弦响,如技艺超群的琵琶女,纤指在琴弦上幻影般撩过,声音辨不出彼此,连成一片。三枝长箭几乎同时向上官云飞咽喉、胸口、小腹射来!利箭挟着刺耳的风声,一眨眼已到眼前!上官云飞左脚抬起,右脚掌一拧,闪电般侧过身来,右手跟着从上向下抓去,啪啪啪!三声响,比弓弦声更急!众人只觉白影闪动,眼一花,见上官云飞仍站在原地,好象没有动过,只是手中已多了三枝长箭!
白雪飞松开了手,掌心已经出汗!上官云飞看着王爷,说道:
“我没有拔箭,也没有死”
王爷点了点头。
“那么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
“好!”上官云飞说道。他目光在王爷脸上停了片刻,接着说: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王爷”
“请讲!”
“正义堂血案跟王爷有没有关系?”
“没有”
上官云飞把箭随手扔过去,转身就走。王爷问道:
“你相信?”
上官云飞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他说了一句:
“我相信——因为你是巴特王爷”
王爷心里一热,眼睛有些潮湿。他看着上官云飞、白雪飞两人渐去渐远,好久没动。夕阳隐去了最后一屡光线,王爷身上的金黄色渐渐黯淡,终于再也辨不出颜色,模糊成一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