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熹宗病危
待魏忠贤在昭阳宫见到张皇后,将来意说明后,张皇后却是拍案而起,怒斥道:“尔等原本仗着有万岁爷恩宠,平日里肆无岂惮,今日万岁爷尸骨未寒,你等竟妄图篡权夺位,如何对得起万岁对尔等大恩?此事想让我同意,却是万万不能,唯有死耳!”
张皇后一番话说得几个面红耳赤,只有魏忠贤却摇头一笑道:“皇后娘娘息怒,我等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若任由信王登基又岂有我等葬身之地,再说此事对皇后娘娘也不无好处,太子一旦登基,您就是皇太后,太子年幼,一切自然听太后娘娘亲决。”魏忠贤想用权势来引诱张皇后,不料张皇后却仍是不从,道:“尔等想让我学那武则天吗?我却不想背负那千秋骂名,尔等若还有良心,当速速发丧,宣百官入宫哭临,请御弟由检退位,尔等或可保住性命,不然必将生不如死。”
魏忠贤见劝说无效,终于露出其狰狞面容,阴险的笑道:“此事怕是由不得皇后娘娘了。来人,给太子殿下更衣,准备登基大典。”张皇后怒道:“你等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皇后?我看谁敢如此无礼?”张皇后此时发怒,竟镇住了一众宫娥太监,半天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魏忠贤伸手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当即打开,也未等众人跪倒接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唯挂念皇后张氏,不忍分别,特令皇后张氏随朕殉葬,不离不弃。并令太子朱可进继位登基,钦此!”
张皇后听完此圣旨已惊得瘫坐在椅上,不能动弹分毫。魏忠贤当即下令人取来三丈白绫,赐与张皇后。张皇后明知这圣旨是假的,可眼下四周全是魏忠贤的人,又怎么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见到白绫,不禁泪洒衣襟,指着魏忠贤骂道:“你个阉狗,枉万岁爷对你如此宠爱,你竟丧尽天良,意图谋反,天理何在!”魏忠贤无瑕理会张皇后,想来让她自尽是不可能了,便命人将其绞死。几名太监上前,将白绫在张皇后颈部缠上一圈,几人分两端一起用力,片刻功夫,那张皇后即呼吸困难。可她还骂道:“尔等小人,早晚不得好死,我在地府等着你们……”声音渐不可闻,双眼突出,香舌吐出,终于没了声息,有太监上前验后,回禀道:“已经气绝。”
可怜一代皇后,竟落得如此下场,死不瞑目。魏忠贤一挥手,有太监上前,抬起张皇后,直奔勤懋殿,与熹宗帝放在一起。处理好了张皇后的尸体,魏忠贤加紧太子登基一事。太子登基,虽然是个假太子,可各种繁文礼节却不能少,至少也要做给那些大臣们看,也好让他们作证。为此宫中已是乱做一团。宫中乱,宫外却是更乱,万岁爷归天的消息早被人传出宫外,信王朱由检得知此信呆了片刻,直到身边心腹徐应元上前提醒,朱由检才如梦初醒,知道此时决不是悲切的时侯,宫中还正在上演一幕丑剧,只有自己才能制止这幕丑剧的继续发展,提前将他结束。
朱由检也顾不得大明律,当即命人传信三千营及京师各卫,令他们进城平乱。只是朱由检也知道,要等他们赶到,魏忠贤的阴谋怕是已经得逞了。当下点齐府中家将三千人,叫上除已经进宫的其余文武百官,匆忙赶向皇城外城的承天门外。负责守在承天门外的正是吴三桂及一万左掖军,吴三桂见信王朱由检已经赶到,亲自下了城门,口呼:“万岁,臣等一切已准备妥当,只等万岁一声令下。”朱由检听到三桂称自己万岁,虽然宫中叛乱未消,心中还是一阵兴奋,等了十几年,等的就是此时。当即在马上一挥手,道:“全军进城平乱,生擒魏忠贤、客氏一众奸贼。”
城上城下万余士卒齐声附合:“生擒奸贼,生擒奸贼。”万余大军列好阵势,向紫禁城围去。大军刚至午门城外,城上即有将领探出头问道:“城下何人,如此不知死活,竟敢围我紫禁皇城?”
三桂上前应道:“我乃神机营副将左掖军统领吴三桂”城上将领笑道:“原来是吴将军,你不按魏厂公之令,好好看着你的奉天门,来此做甚?”
三桂此时也认出城上将领正是五千营副统领于贵宝,五千营之所以被魏忠所用,正是因为此人在营中收买人心。五千营的都统朱因有早已被于贵宝囚禁起,他这才能夺了兵权,率领大军为魏忠贤效力。三桂当即回道:“于将军,你为何至此还不醒悟,那魏忠贤一个阉人又岂是我等效忠的对象,我等已效忠万岁,奉旨进宫平乱,尔等还不开门?”“万岁爷?万岁爷在宫中好好歇着呢,如何会下这等旨意,且宫中有魏厂公在,何人胆敢做乱。”
“大胆,先帝已经归天,临终前传下圣旨,传位于信王朱由检,如今的信王便是当今万岁,尔等竟敢拦驾,莫非不怕诛连九族吗?”三桂回道。“诛连九族?你还是小心自己的脑袋吧!我问你,你即说先帝归天,传下圣旨,有何证据?圣旨何在?你等诬蔑万岁驾崩可是大不敬,无旨围城,又该当何罪?”一句话问得三桂及朱由检具是哑口无言,当时熹宗帝只是传的口谕,何来圣旨,若是有太监肯做证,再有文武百官赞同,朱由检登上皇位当然没问题,可此时朝中已有近半官员被请入宫中,参加那伪太子的登基大典,若是等登基大典结束,本就无所凭证的朱由检怕是也再难翻案。等魏忠贤做了摄政王,今日参与此事的三桂等人必无好下场。
城上于贵宝见三桂语塞,又道:“吴将军,你若此时回头还不算晚,只要你能将信王等人擒下,交与厂公大人,将来也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你又何苦非要一意孤行,白白送了性命!”
听闻此言,三桂望向信王,却见信王也正看着自己,只是眼中却有了几分怀疑,三桂暗道:这信王疑心确实太重,竟因对手这几句话,便要怀疑自己,这也难怪日后这大明朝的将领纷纷投入后金,谁敢在疑心如此之重的人手下做事,说不定何时便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丢了性命。不过眼下却不能真的投靠了魏忠贤,这信王只是疑心较重,可自己即已经反了,又如何能再反一次?就算不说小姨之仇,就凭魏忠贤其人,对敢不顺其意的却是杀人不眨眼。当下只能对信王道:“万岁放心,臣就算肝脑涂地,也必会为万岁打开城门,将宫中叛党一一歼灭。”话虽如此,三桂心中却仍有疑虑,为何按史书记载,当熹宗帝去逝后,这信王却是轻而易举的登上了王位,而今日自己却被困于城下,到底是史书失实,还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了历史。三桂却不知道,正是因他的优异表现,让魏忠贤以为有了可以篡位的本钱,才敢如此嚣张,却不料三桂却突然反水,让魏忠贤措手不及。三桂正在思考,却有人不许他长思下去,只见刚才因自己大军撤离而一片黑暗的奉天门上,突然亮起了灯火,将这城里城外照得分外明亮。奉天门与午门间相距并不远,三桂借着火光可以清晰的看到城上的连字大旗,三桂虽然有些奇怪,为何只有连字大旗,却没有都统朱寻采的将旗,不过知道神机营已经来援,当下底气也足了不少,对城上大声道:“于将军,如今我神机营官兵已经来援,想来不用天亮,三千营和京城各卫也必齐至城中,到时于将军再后悔可就晚了。”
不想城上于贵宝却哈哈一笑,道:“吴三桂,我对你的到来丝毫不感惊讶,反而有心思与你闲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三桂刚才就觉得有些不对,此时才反应过来,不错,按说自己突然大军围城,这于贵宝就算不惊慌失措,也应惊奇才对,为何却如此沉稳。不等三桂问他,于贵宝已自答道:“吴三桂,你自以为英难,却不知一切尽在厂公大人掌握之中,竟还敢大言不惭,劝降于我,你还是看看你身后的大军刀锋到底指向谁吧!”
三桂一愣,随即大叫不好,难道说……,回头望向身后奉天门上神机营官兵,却见这些官兵已在城上架好火铳,而枪口却是正对着自己及手下万人。
这时从奉天门楼上下来一名士卒,来到三桂大军面前,扬声道:“我奉神机营副将连涛连将军将令,特来向吴将军传话。”吴三桂令人将那传令士卒带了上来,那士卒见到众人竟不礼不拜,径自道:“吴将军,我家将军命小人为将军传话,连将军已投入魏厂公门下,神机营尽在我家将军掌握之中,劝将军悬崖勒马,不要顽抗到底,枉送性命。”
这时城上于贵宝也再次劝道:“吴将军,魏厂公曾多次提及将军本事,十分叹服,若将军肯投降,我保将军不但无罪,还可官升一级,获得重用,请将军三思!”虽然吴三桂刚才便已料到神机营有变,可此时听到这士卒亲口证实,心中还是难免一惊,看看两面形势,自己如今却已被包围在这两城之间,敌人拒高城而守,自己虽有攻城工具,可一时如何攻得下这等坚城,而到时另一城叛军必然来援,两面夹击,自己恐怕只有一败涂地。就算最后不计伤亡能攻下坚城,宫中伪太子登基大典也该结束了,到时不但自己难逃一死,就连身在关外的父亲、舅父怕也难以免责。不过三桂心中还是有所依仗,不到最后还不能说是谁胜谁负,只是眼前形势对信王及自己不利而已。越到这种关键时刻,三桂却越是冷静,敌人明明已占尽优势,却为何还一定要劝降自己,两城间相距不过五百步左右,只要敌人居高临下,乱箭射出,根本不需出城迎战,自己这万余士卒根本没有躲藏之地,难道他们真的看重自己一身本事?这种想法连三桂自己也觉得好笑,如今这已是生死相决,魏忠贤等人又如何会给自己留下一点机会。既然不是因为自己要招降自己,那就是敌人有所顾忌,不敢与自己交手。想到此处,三桂越发仔细观察两城上的敌军。这一细看竟真让三桂看出破绽。午门之上的官兵人影重重,一看便知不下万人,而奉天门因相距较远,只见城上灯火通明,却不见士卒走动。再看两城上火把,这午门上的灯火竟不及奉天门明亮,这夜间做战,士卒固然要点火借亮,可若是人人手持火把,又如何攻击?要说这奉天城上官兵比午门上的还多,他吴三桂第一个不信。连涛虽为第一副将,负责统领全军,可他到底能招降多少人还是未知之数。再说连涛刚刚夺权,就算他部下没有死伤,可其余各军神机营将士怕也不会马上投靠于他,就算投靠,他连涛也定不敢将其调来与自己做战,难道就不怕这些士卒再生叛乱?再说外城城墙本就比内城长宽许多,他连涛仅凭招降的士卒又能有多少人马可用。
想及此处,三桂便已明了,这奉天城门上的连涛必是用的诈军之计,而于贵宝想来也知此事,便配合的连涛想要将自己拖在此处,等宫中大礼将成,就算自己进得宫去,却反而名不正言不顺,成了名负其实的叛军。三桂马上命道:“全军整军,全力攻打奉天城门!”
朱由检不明其中原由,一听三桂此言,心中一惊,明明那奉天城门上叛军比眼前午门上的叛军还要势大,这吴三桂为何竟弃易攻难,况且就算攻下奉天城门又有何用,进不了皇宫,阻止不了伪太子登其,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到时自己反而会被以叛乱之名,斩首示众。当下道:“吴将军,为何要攻那奉天城门,何不尽早攻打眼前这午门,早进皇宫,才能将叛党一一缉拿。”时间紧迫,前面攻城之战还要三桂亲自指挥,无瑕多做解释,只能简单的道:“万岁,依臣看,奉天城门上的叛军不过虚张声势,臣将奉天城门攻下,既可震慑其余叛军,又可保援军来路无阻。”其实三桂的意思是可保后路无忧,不过在朱由检面前却不能如此直言。说完也不待朱由检下令,已打马冲到大军前面,准备攻城。却不知朱由检在其身后却双目含光,射向三桂。
看到吴三桂真的摆开架势要攻打这奉天城门,城上的连涛及午门上的于贵宝都是惊出一身冷汗。一切确如三桂所料,本来按魏忠的意思,到熹宗帝归天的一刻,连涛便对神机营各部将领下手,随后接管神机营其余四军,配合吴三桂的左掖军组成第一道防线,防止有人进城坏了好事。却不料就在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之时,却有吴三桂府中秘探来报,说吴三桂竟早已暗中投靠皇党,只等到时反戈一击,将魏忠贤等人一网打尽。得知此信的魏忠贤被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好在身边崔呈秀有些智谋,现在将吴三桂调离反而打草惊蛇,那就索性任由吴三桂接应信王。只令连涛提前动手,尽快掌握神机营其余四军,到时由于贵宝在城上拖延时间,直到连涛赶回,双方不难哄住吴三桂,不强求他立即投降,只要能拖住他,便已是大功一件。
可不知这诈兵之计那里出了漏洞,竟被吴三桂看出破绽,竟要攻打奉天城门。城上的连涛却是哭的心都有了。他奉魏忠贤之令打入神机营,苦心经营五六年,终于坐到了第一副将的位置,可上面有朱寻采压着,下面又有各军将领统制,他费尽心力也不过刚刚收服了前军而已,本来以为到时有吴三桂左掖军配合,凭着吴三桂在军中杀神之名,一举接管神机营不费吹灰之力,却不想竟接到吴三桂反水的消息。他也只好匆忙行事,刚才为了尽快赶到奉天城上,只能先是软禁了都统朱寻采,后又假传将令,命其余四军将领到帅帐集合,随后将除前军外所有人全部抓了起来。可连涛也知道,这些将领个个都不是易于之辈,杀了怕引起四军骚乱,可不杀,外一跑出去一个,大乱也是难免,所以只能多派士卒看守在大帅四周,只求瞒得一刻是一刻。如此以来,他带来的士卒不过两千有余,为了壮大声势,他特令所有人每人点燃四支火把,人手两支,其余两支插于城墙之上,却不想正是这一画蛇添足,反而让三桂看出破绽。
眼看吴三桂一万多人就要来攻,不仅士卒们害怕,连涛也是心慌不已。三桂大军这时便显露出其刻苦训练的优势,只见各队在其队长的带领下,分批前行。行进间路线诡异,城上叛军很难正确判断出这些人下一刻将冲到那里,就算勉强开枪也大多放了空枪,对三桂帐下士卒杀伤实在有限。这还不算,却见各队中有一队更加出众,不但行进速度快,而且行进间专走各处阴影处,城上叛军根本就没有看这队死神的到来。很快这队人来到了城下不远处,便马上分散开来,两人一组,取出身后背负的长枪,每组负责一个垛口,举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二百人竟几乎同一时间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随着枪声大作,城上竟落下几十具尸体,还有更多的躺在了城墙上。巨大的杀伤力让城上叛军心惊不已,有不信邪的伸头向城下观望,想看看到底什么人这么厉害。可没想到脑袋刚伸出垛口,还没等看清城下情形,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颗铁丸。城上叛军不禁面面相觑,同在神机营,平时虽没有什么来往,可也早听说左掖军有个杀神吴三桂,其帐下那帮士卒也个个都如同疯子一般,就连平时军营比武,竟也好像生死仇敌一般,手下决不留情,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算罢休。这些叛军只知左掖军是帮疯子,却不知道左掖军那套严厉的淘汰制度,这些灾民为了能留在左掖军可是豁上了性命,只因在这里不仅能保证自己衣食无忧,每月的一两银子还可保证家小不被饿死,如此以来他们能不拼命吗。而刚才城下这队士卒却是三桂从这两万余人中挑选出来的最为优秀的枪手,组成了这支神枪队,队长由吴宇亲自兼任。
要想进入神枪队可不容易。三桂为了尽快提升左掖军战力,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弹药仿佛不要钱一样(好像真的不需要吴三桂自己买单,一切自有兵部负责),并参照后世射击训练的方法,设计了环靶。让所有士卒先射固定靶,然后将靶子系在绳上,由人牵动,算做简单的移动靶,只有在这两关中十枪可以达到九十五环以上才算是有资格成为神枪队的预备队员。要想成为正式队员还要过射飞碟这关。三桂命人用木头做成飞碟的形状,用改装的弩机将其射到空中,只有将十枚飞碟中的八枚射落,才算是成为正式队员。成为正式队员后,却是更加辛苦的训练,不论是体能还是枪击训练都要超过普通士卒两倍甚至是三倍,不过他们待遇却也是大幅提升,三桂给他们发了新式长短火铳,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饷银,这些本是灾民的壮汉当然是个个争先,不过也因为要求太高,两万余人中也仅仅挑选出了两百人而已。不过这两百人却也对得起他们饷银,战斗力足抵普通士卒十倍以上,个个都是神枪手,百米之内,可以打中天空中飞鸟,今日便显出了他们强大的战力。
城上叛军被压制住了,三桂等人是乐了,可连涛却是无比郁闷。眼看自己这些士卒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就算自己下令向城下射击,他们却也只是把枪伸出垛口,胡乱的开上一枪,便算完事,连敌人都看不到,又如何能打到人?面对城下的神枪手,连涛自己都只有当缩头乌龟的份,又怎么怪这些普通士卒,难道就只能这样束手待毙吗?听着城下的喊杀声,看来敌军已经冲到了城下,面对仿佛无人防守一般的奉天城门,想来用不上片刻敌军便会攻上城来。等吴三桂等人冲上城来,自己就个叛军首领恐怕难逃一死。想想家中的万贯家财,还有那如花美眷,连涛又如何甘心。看看左右,只有十余亲卫守在自己身边,连涛终于一咬牙,对亲卫下令道:“撤!”
这些亲卫先是一楞,随后欣喜若狂,如今这架势谁都知道这奉天城门是守不下了,再过片刻,怕是想走都来不及。连涛说完转身就起,这些亲卫紧随其后,众人下了城门,骑上战马很快便消失在这夜色中。城中叛军也不知那个先发现了连涛已经逃走,大声叫道:“连将军走了!”其余士卒一楞,大家跟着连涛造反不过是为了钱财及日后能升官发财,可如今性命都已不保,再说其他也是枉然。既然连主谋之人都跑了,他们当然不会甘当替罪羊,当下也纷纷逃离城门,只是这近两千多训练有素的军人有家不能回,只能当起草寇,为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朝又添了许多混乱。等左掖军士卒冲上奉天城门时,城上只空留许多火把,却是一个叛军也不见,本以为将有一场血战的吴三桂也只能仰天长叹:“靠!这样也行?好歹也要有些职业道德,留下几个给我当俘虏吧!”
顺利攻下奉天城门,三桂也知道时间紧迫,留下一队人马驻守城上,以防再有人乘虚而入,另派一支千人队伍去神机营帅营解救朱寻采等人,他自己却率大部人马又回到午门城下。
这时城上的于贵宝再没有了先前的谈笑风声。三桂也自知刚才自己表现过于抢眼,必然会遭到朱由检嫉恨,索性一言不发,将与于贵宝打交道的事交给朱由检,也让他显显威风。朱由检果然笑着点点头,上前一步,来到城下,对城上喝道:“于将军,尔等还不投降,难道非要等我大军攻上城去,才肯罢休吗?到时别怪我心狠,屠尔九族!”于贵宝刚才见于吴三桂率人如摧枯拉朽般仅用了不到两一刻钟功夫即将奉天门攻了下来,原本只是听说过神机营吴三桂有杀神的名号,以为不过是吹嘘之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心中已有怯意。可对城下这个如公子哥般的朱由检却是有些瞧不起。听了朱由检的话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事到如今,就算投降,自己也是难逃一死,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今日算是豁出去了。至于吴三桂,就凭城上这万余士卒,就算用人填,也能阻上一个时辰,到时只要魏厂公大计一成,就算他们能攻下这午门又能怎样,太子登基,一道圣旨,这些人反而成了反贼,自己却是卫国功勋,少不了自己的好处。想到这里,于贵宝哈哈一笑,道:“怎么,信王殿下竟是个只懂得逞口舌之利的小辈吗?我这城上有万余士卒,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攻下我这午门。”
信王一听此话,顿是火冒三丈,自得到皇兄去逝的消息后,他已是以皇帝自居,没想到竟被人说成是个只懂逞口舌之利的小人,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命三千家将道:“给我冲,定要生擒于贵宝,我要将其拔舌扒皮,让他尝尝我的利害。”信王府的这三千家将当然不敢违令,听到朱由检一声令下,顿时一窝蜂的冲了上去,只是将一边的吴三桂苦闷坏了。暗道:我的万岁爷,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吗?这些人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竟连攻城工具也不带,就冒着城上叛军箭簇冲上去,与送死何异?就算送死,也要让他们死得有价值些啊,那怕是能帮我把这些攻城梯送到城下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晚了,朱由检的这三千家将确实当得死士两字,面对城上射下的利箭竟无人一后退一步,一路上留下了一千余具尸体,仅有千余人冲到了城下。这些人不顾生命危险终于冲到城下,抬眼望着十丈有余的城墙,再看看自己握着单刀的双手,欲哭无泪,自己又不是猴子,怎么爬上去?想要冲回本阵,看看一路上的死尸,马上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丢掉。既然进不得又退不得,便只有等在城下,希望吴三桂的大军快点赶到,接应自己。可城上之人却不会让他们如愿,只见城上一团团黑影砸了下来,他们以为叛军又有什么厉害招数,纷纷躲避。却终有人躲闪不及,被砸到后,只觉一痛,却性命无忧,当下又放宽了心。可这些黑影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众人也明白过来,这不过是些瓦罐而已,只是他们却没有看到破碎的瓦罐中流出了液体,一会便将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润湿。瓦罐只砸了一会,便停了下来,随后十余支火把众城上落下,一团火目标明显,这些家将当然不会被砸到,可没想到火把落在地下不但未熄灭,反而引起熊熊大火,火焰窜出老高,只烧得这仅余的千余家将一时间哭爹喊娘,再也顾不得眼前死亡之路还是康庄大道,纷纷向来路跑去。
城上叛军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几千支利箭带着风声直奔这百余家将,随着一声声惨叫,最后一人也终于倒在这不路二百米的路上。从朱由检下令开始,到这三千家将全军覆没,并不比三桂刚才攻下奉天门的时间长。朱由检看着眼前一切,只觉心痛不已。这三千家将可是自己唯一信得过的人,没想到不到两刻钟,竟全军覆没,再看看一边的吴三桂及帐下士卒,竟毫发未伤,顿时对吴三桂的不满之心油然而生。他却不知检讨自己,这三千家将的阵亡,可以说全因他的鲁莽所导致。
第二十七章新皇登基
三桂从朱由检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不满,知道自己若再无表示,恐怕就算真能帮朱由检得到皇位,自己将来也不会好过。只好下令道:“全军列阵,一司主攻,二司负责掩护,三司为预备队。准备攻城。”
左掖军万余士卒经过这半年多的训练,已将三桂当初所说的三条军纪牢记在心,服从两字已经刻到了他们骨子里。虽然这万余士卒今天不过是第一次参加到这种大战中,而且又亲眼见到朱由检那三千家将惨死于城下,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随着三桂一声令下,却无人犹豫片刻,马上列好队列,只待三桂一声令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淘汰,左掖军原本一百二十五队,每队二百人,现在仅剩七十队,每队也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三桂将这七十小队分为三司,便于指挥。“攻城!”随着三桂一声令下,三司迅速忙碌起来。一司各小队抬上攻城梯,冲向午门,二司则随后跟上,在离城百米左右的地方各找掩体,取出火铳朝城上射击,压制叛军,掩护一司攻城。至于神枪队则早借着这夜色隐藏起来,专打黑枪。城上于贵宝见三桂竟真的不顾手下伤亡,下令攻城,只能吩咐手下应战。双方在这午门城下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三桂仗着属下火铳犀利,士卒训练有素,而且在刚才的攻城战中,毫不费力的便攻上城头,士气自然大盛,士卒个个不惧生死,冲向城墙。
而五千军虽然全军只有很少的火器,大多还是长枪、大刀,不过占据地利,居高临下,加上军中弓箭手众多,城上滚石擂木,灰瓶油坛也是不少,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不过一会儿功夫,城上城下已是血流成河,三桂因对此次攻城准备不足,而且也实在是没有时间准备,加上士卒本是灾民,从未经过这种大战,开始还能仗着一股狠劲死命冲杀,可这会却因伤亡惨重,看这往日同吃同住的战友倒在血泊之中,心中对死亡的恐惧越来越盛,终于压过了对军法的畏惧,纷纷止步不前。三桂在后面看得清楚,城上叛军人数众多,又配有刀盾手在垛口掩护,所以火铳所发挥的威力有限,而己方士卒所带的攻城梯,大都是刚刚搭在城墙上,便有叛军用长枪将其推倒,根本无法登城。看到士卒们心生畏惧,三桂知道此时如执行军法,一种可能是吓住这群士卒,让他们继续送死,另一种可能则是激起兵变,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在一起相处了半年有余,这两种结果都不是三桂想看到的,好在三桂另有依仗,索性鸣金收兵,让这些士卒回到后方暂时缓口气。
经过简单清点,一司三千余人死伤占了五成,而城上的叛军也是只多不少,双方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不相上下。朱由检在一旁得得两眼通红,见三桂未攻下午门,竟下令撤兵,不禁怒道:“吴三桂,你这是何意?不但不派上援军,反而下令撤军,难道你也投降了魏忠贤不成?”
面对这位未来万岁爷的质询,三桂不敢不答,可又不想暴露出自己与田立的关系。当初三桂与田立密谈后,三桂便让田立直接找到朱由检,表明忠心,以做内应。不过却反复告戒田立,不要提及与自己的关系,这是三桂为自己所留的后招,疑心过重的朱由检不定何时看自己不顺眼,便会对自己下毒手,到时田立还可为自己通风报信。此时的三桂只能故做不知田立之事,答道:“万岁,这城高十丈,属下准备不足,攻城器械不全,敌我双方人数又相差无几,强攻此城只能凭添伤亡。以属下看,不如等神机营都统大人赶到后,我们集合兵力,再一股做气攻下此城。”刚才的攻防战朱由检也看得明白,虽然吴三桂属下个个拼命,可竟无一人能冲上城墙,若不是仗着火枪射射较远,城上的于贵宝很可能会实现零伤亡的战绩。但他实在担心宫中魏忠贤一帮人诡计得逞,到时自己不但好梦成空,怕还会被打为叛逆,终生再难有翻身的机会。当下只能冷冷道:“吴将军,时间紧迫,怕是不能再等了,我命令你马上继续攻城,只要能攻下此城,朕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决不失言。”
三桂也看得出这朱由检是真红了眼,想到日后还要仰仗这个未来的万岁爷,不敢反驳,不过心中却有些气愤,这个朱由检难道是气昏了头,怎么忘了田立这个内应。却又不好明言提醒,只好装做自言自语,在一边小声道:“唉,这等坚城,若是无人接应,一时片刻间如何攻得下来。”话音未落,一边的朱由检却是眼前一亮,暗自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忘了前些日子刚刚投靠自己的田立,自己能及时得到皇兄归天的消息还要多亏此人,而且这人还曾答应自己以做内应,要是早想起此人,自己那三千家将也不至于白白送命。想及此处,朱由检心情大好,叫过三桂道:“吴将军,我也知仅凭你这万余属下很难攻下此城,不过你且放心,城中我早已安排好内应,你等现在只需在城外佯攻,吸引叛军注意力,等城中内应动手时,你再配合他们强攻不迟。”
说完却是一阵得意,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一般。
三桂暗道:总算还没笨到家,终于想起了内应一事,想来以后这等人还要当上大明朝的皇帝,也就难怪诺大的大明朝最后竟会被几个泥腿子出身的草寇推翻,后来又会被一群还处于半封建半奴隶社会的蛮子搞得天翻地覆。这些话三桂当然不敢讲出来,不但不敢讲脸上还要配合着朱由检的得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嘴上还要非常“诚恳”的道:“没想到万岁爷早有安排,是微臣多虑了,微臣这就派人继续攻城。”一司基本已经打残,三桂派上二司为主攻队,三司为其掩护,一司则轮后后备队在后面休息。为了激发士卒士气,三桂并没隐瞒真像,将城中仍内应一事也告知了他们,并让他们只要离远些用火铳压制城上叛军即可,不需再强攻城门。火铳射程本就比弓箭远些,而且杀伤力也大许多,叛军虽然在城上居高临下,可顶多与城下官兵相持平,双方便在这午门外展开了对射,不过城下漆黑一团,城上又有盾牌相护,双方伤亡都不是很大。对射了一刻钟左右,双方各仅有百人左右受伤,马上被人送下去进行医治,这时神机营其余人马终于在朱寻采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而恰在此时,午门城门附近竟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不到片刻,城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缓缓打开。三桂知道这必是田立已经得手,忙叫道:“左掖军各部听令,全力冲锋!拿下午门,全军有赏!第一个冲上城墙者赏银千两!”
一听说有赏,这些本是灾民的左掖军士卒顿时如红了眼的公牛,将军说有赏便真的会有赏,这半年多来,还没见将军说话不算数过,再说那可是千两白银,足够自己一家人从此一生衣食无忧,确也值得拼命。当下八千多左掖军士卒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向越来越宽的城门。而刚到此处的朱寻采还没有搞清状况,不过见城门既已被打开,也来不及再向朱由检请示,忙命手下这些士卒跟在左掖军后面,冲向午门。打开城门的确是田立。田立这些年为了报仇在宫中一直暗中积蓄实力,已经有二三十名大内待卫投入到他的门下。此次他可是孤注一掷,为了接应宫外的吴三桂等人他将这些人全部带了过来,又伪称奉魏厂公之令来巡视城门。负责守卫城门的士卒不疑有他,被田立率人攻了个措手不及,也好在于贵宝见三桂并没有什么撞城车之类的攻城利器,仅有几架攻城云梯而已,也就放松了城门守备,仅派了一支小旗在城门下守卫,这些普通士卒又如何是大内待卫的对手,片刻功夫田立便解决了这队小旗的士兵,打开了城门。等城上于贵宝发觉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城门已被打开,左掖军及后来赶到的神机营其他各部蜂拥而至,四万余人的大军很快便将城门附近的叛军一一斩杀,没有了地利的五千营人数又仅是神机营的四分之一,如何是神机营的对手,被手执火铳的神机营士兵打得节节败退。很快便有神机营将士冲上了城墙,三桂战前许下的千两白银也算是找到了正主。于贵宝自知就算自己投降,恐怕也是难逃一死,索性顽抗到底,令属下拼命抵抗,希望能拖到其他五千营的士兵赶到,支援自己。却不料他刚刚喊出:“宁死不退!”的口号,便被城下射来的一枚子弹打中了眉心,他也只能带着一丝不甘魂归黄泉。
此时正在筹备伪太子登基大典的魏忠贤也终于得到消息,午门已被攻破,神机营四万余人已尽数冲进宫中,只吓得他惊慌失措,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直跟在魏忠贤身边的崔呈秀忙上前扶起魏忠贤,道:“爹爹,事已至此,还请爹爹拿个主意才行啊!”魏忠贤本是混混出身,真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也没了主心骨,明知朱由检入宫,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不禁老泪纵横,道:“我儿,事到如今这是天亡我等,还有何计可用?罢、罢、罢,没想到我苦心经营几十年,竟被一黄口小儿坏了大事。”
魏忠贤口中的黄口小儿便指吴三桂,若无吴三桂从中搅乱,事情何以至此,那朱由检怕是还在奉天门外等着他的援军呢。崔吴秀却不甘如此束手待毙,劝道:“爹爹,事情还不至于如此糟糕,万岁爷龙驾归天知道的除了我等不过几个小太监,就算处死太后、太子登基之事知道内情的也多是我等亲信,只有几个宫中小太监知道而已。而那些文武百官虽在宫中却不知到底所为何事。”崔呈秀说到这,魏忠贤也不禁眼睛一亮,不错,这些事都属大逆不道之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太子登基也不过只是在筹备,至今还没有什么实际动作。“你是说……”魏忠贤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可脑袋却一时转不过来,只能再次求教于崔呈秀。“爹爹,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再将那些知道此事内情的小太监一一处死,还有谁能指认我等罪名?到时就说万岁爷刚刚龙驾归天,张皇后悲愤之下自尽而亡,而我等则是奉万岁遗旨,筹备新皇登基一事,只是这登基的却只能是他朱由检了。”
“无妨,无妨,只要能保下我等性命,日后再图谋于朱由检便是,到时朱家天下可就真是后继无人,而那时我们手握兵马大权,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找条狗坐在龙椅上,又有谁敢说他不是皇帝。”说完魏忠贤又是一阵奸笑。
“爹爹说得不错,到时这江山就全是爹爹的了!”“好,事不宜迟,你马上去安排,那些知道内情的太监、待卫一个也不能放过,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能留下祸根。再叫人把我那孙儿送出宫去,不要让人发觉。我这就去准备迎接新皇登基。”
“是,孩儿这就去办,保证不出纰漏。”崔呈秀说完匆匆离去。魏忠贤正了正官帽,又拂去身上的尘去,匆忙赶往大殿。片刻后,宫中响起了丧钟,才算是正式宣布熹宗帝龙双宾天。宫内宫外的文武百官,及还在战斗中的五千、神机营的将士都是一惊,最后却是纷纷住手。朱由检虽早得到消息,熹宗帝早已去逝,可听到这丧钟,想到皇兄平时对自己爱护有嘉,心中也难免悲痛。不过此时却还不知宫中到底情形如何,忙命朱寻采在前面带路,率大军直奔宫中。没想到众人刚行到皇极门,却见宫门大开,宫门两侧各点着八盏白纸灯笼,一人正跪在宫门中央。
朱寻采不知下面是何人,怕朱由检有失,忙催马上前,喝问道:“前面何人,竟敢在此拦驾?”只听那人去道:“微臣魏忠贤奉万岁遗命,在此迎接信王千岁。”
朱由检一听前面竟是魏忠贤,没想到他竟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大声道:“还不将此逆贼给我拿下!”朱寻采应声道:“遵旨!”说罢便带上人要拿魏忠贤。不料魏忠贤却道:“慢!微臣这里有万岁爷遗旨,请信王千岁听完再拿老奴不迟!”
一听这老贼手中竟有遗旨,朱由检也不敢大意,朱寻采也楞在一边,不敢轻举妄动。只见魏忠贤真的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众人忙跪下接旨。魏忠贤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联承先帝遗志,继承大统,在位七年,国泰民安。今朕身染重病,久治不愈,将随先帝而去,朕遵照祖制,兄终弟及,为防大乱,朕亡之时即由信王朱由检继承大统,不需丁服!软此!”众人领旨谢恩,只是却把个朱由检弄得云山雾绕,觉得眼前一切仿佛都不真实,可手中圣旨却又来不得半分假。一边的三桂却是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老贼以退为进的手段。而田立却一时搞不清状况,不知这魏忠贤到底何意,索性藏于众人之后,不与魏忠贤朝面。这时魏忠贤那阉贼才重新跪倒在朱由检面前,哭述道:“万岁爷,不知老臣何时惹脑了万岁爷,竟让万岁爷如此痛恨老臣。刚才因老臣身怀圣旨,不敢上前领罪,此时圣旨已宣,全凭万岁爷处置!”
“你竟还有胆来问何处得罪于我?我问你,神机营连涛叛变,五千营于贵宝在午门阻拦于我,可是你指使的?”“万岁爷,那连涛叛变实与老臣无关,五千营守卫午门,却是先帝自知时间不多,为防有人乘乱闹事,才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的,老臣也只是奉命行事!何况先帝病危之时,老臣一直照顾左右,实是不知他们竟敢拦你大驾。先帝刚刚去逝,老臣便急忙命人出宫去请您,才知您已经到这里。”
朱由检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而且生在帝王之家,本无继承皇位的机会,也就没了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之事,听着魏忠贤一番话看似合情合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暗道难道是田立传了假消息?可刚才在午门前,那于贵富却明明说道是奉了魏厂公之令,可连涛叛逃,于贵富战死,都无法对证。这一切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不过既已有了圣旨,自己这皇位算是坐定了,又惧魏忠贤权势,其他这一切还是等自己登上了皇位再慢慢处置不迟。当下也顾不得细究魏忠贤叛乱一事,命道:“命文武官员入宫哭临!”不料魏忠贤却道:“万岁爷,臣已将万岁爷登基之事准备妥当,请万岁爷按先帝遗旨即刻登基,然后再请百官入宫哭临不迟!”
这话却正说到了朱由检心坎上,为免夜长梦多,朱由检也顾不得礼制,即然一切都准备好了,那还等什么,即刻宣旨道:“好,还是爱卿考虑周全,便等朕即位后,再为皇兄送行不迟。”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吉时不吉时,当天夜里,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即受皇位于中极殿,受百官朝贺,是谓思宗,改元崇祯。同时册立周氏为皇后,加封国太周奎为嘉定伯,任职兵马司,其余众官员却是丝毫未动,只等为先帝服丧期满,再做封赏。
服丧期间,朱由检可不敢孤身一人留在皇宫,谁知那魏忠贤会不会暗中加害自己。便命朱寻采率神机营留在京城之中,负责保卫。三桂则被命率军回营,负责守卫大营。三桂暗叹,看来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怕也是难得朱由检信任,他还是只信任朱氏子孙。大军回营自不需三桂在营中日夜把守,而且三桂还有心思未了。为何当日那魏忠贤竟知自己反水一事,并早做准备?要说营中有人泄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先军中除队长以上将官才知道自己打算,而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多年,除了吴、祖两家子弟,便是从小收养的孤儿,万万不会出卖自己。而普通士卒就算想出卖自己,他们也根本不知内情,如何出卖。那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便是城中魏忠贤送自己的府院及那些家丁。不过三桂却还是有些想不通,当日明明已将所有闲杂人等赶出院落,而且四周十米之内不准有人靠近,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若说府中那些暗探仅凭有人来访,便判定自己即将反水,连三桂自己都不相信。
不管怎样,如今已与魏忠贤彻底撕破脸皮,也不怕再得罪魏忠贤,府中那些暗探若不能一一清除干清,仿佛如鲠在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秘密可言。当下三桂带上旋风狼骑,回到吴府。一进府门,便令府中所有家丁、丫环全部到院中集合。如今魏忠贤失宠的事情早已满城皆知,吴府中这些下人们也早闻到风声,特别是得知吴三桂竟是新皇登基的大功臣,公开与魏忠贤做对的事情后,便知不好,可这京城虽大,失去了魏忠贤暗中支持,那里又是他们的容身之地。而且他们还想着凭三桂往日的脾气,也不见得一定会将自己置于死地,只求能留在府中有口饭吃而已。片刻功夫,府中百余下人齐聚在府院当中,那吴清还如往日般仿佛一条狗一样,来到三桂面前,恭顺的道:“少爷,下人们都齐了。”
三桂“嗯”了一声,道:“好了,你也先下去吧。”那吴清忙回到下人当中,老老实实的站好,一动也不敢动。他也看出来了,今日吴三桂看来是要对这些人进行大清洗了。
三桂回头对吴阳道:“将这些人全部围起来,有妄动者,杀!”吴宇此时已是左掖军参将,三桂不在,左掖军全交由他来打理。吴阳则接替了他的位置,负责贴身保护三桂安全。吴阳得令后,马上率狼骑将这些人围在当中,并取中怀中火铳,要是真有人敢有所行动,吴阳可是决不会放过他。三桂阴沉着脸,清了清嗓子,才道:“这府院本是魏忠贤的,可他既已送给了我,便是吴府,你们即留在了这里,便是我吴府的人。但是有些人却不忘魏忠贤,虽留在我吴府当中,却甘心做魏忠贤的奸细,平时对打理府上事务不怎么用心,反而对打探消息却满下力的,今天我便要彻底清理这些蛀虫。如果能主动交待的,我可以既往不揪,任你离去。而且如果愿意留在吴府,我也欢迎,但是决不能做出与他身份相违的事情,就不要怪我心狠。如果妄图侥幸,还想继续当魏忠贤的走狗,只要被我查出来,必然重罚。”这些下人们对三桂的话深以为然,有些人已是面露慌张,三桂这时又道:“好了,下面你们一个一个到屋中交待问题。吴阳,你负责在这里监视他们。”说完带着几名狼骑进到室中,对这些下人们一一进行审查。先审了十几名普通下人,其中只有一人主动交待,确是魏忠贤派来的,不过他只是个普通奸细,对那日泄密一事毫不知情。三桂心急,直接叫人将吴清带了进来,这吴清原本就是魏府总管,定是魏忠贤派来的暗探,而且想来身份必然不低,应该知道些内情。
吴清一进屋,就跪倒在地,大声叫道:“少爷,小人该死,小人愿主动交待。”这吴清早就想明白了,在三桂如此审下去,必然有人会说出自己的身份,而且眼看魏忠贤已经失势,而吴三桂却在此此新皇登基中立下大功,将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如果能靠上吴三桂这棵大树,日后荣华富贵自然少不了自己。当下吴清不但主动承认自己是魏忠贤派来的奸细,且还是这吴府中的头目,还将这近一年来的所做所为向三桂细述,最后又将府中奸细一一指出,毫不隐瞒。三桂开始听得很高兴,可听到最后,却是眉头紧锁,听这吴清交待了半天,却没有提及熹宗帝归天那天向魏忠贤告密一事。不过这吴清既已全部交待,想来日后也不可能再投到魏忠贤门下,而且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三桂也不隐瞒,直接问道:“先帝去逝新帝登基之日你可曾向魏忠贤汇报过什么?”
吴清想了想,答道:“少爷,当日小人虽然奇怪您为何要封锁这府院,可不知其中内情,实是不敢胡乱报于魏厂公。”三桂一听更奇怪了,若不是这吴清,那当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泄密,差点导致自己功亏一溃。“吴清,这府中是否还有你不知的内奸?”
“不可能,这府中原本就是小人打理,一切由小人负责,而少爷入住吴府后,府中再未新进下人,当然不会……”说到这吴清突然想起什么,道:“除非是碧艳!”“碧艳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那日你还要鞭打于她,难道她也是魏忠贤派来的奸细?”
“这却正是小人不解的地方,小人那日却是奉命行事……”“奉谁的命?”吴三桂急道。
“是魏府有人传令,说是厂公让小人好好教训教训碧艳。至于其中原由,小人却不敢问。”
三桂一听,顿时心中明了,原来当日却是这吴清与碧艳合伙演了一出好戏,枉自己还怜惜于她,让他跟着自己,负责自己饮食起居。想到这三桂不禁有些后怕,若是自己不臣之心早露了出来,自己怕是已无命在此了,碧艳要想在自己的食物中下毒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三桂心中还有一事不解,当日自己明明将院中下人都清了出去,那碧艳也没有例外,那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将要反水一事的呢?看来只有亲自问问碧艳了。打发起了吴清,又传来碧艳。碧艳依旧是貌美如花,不过三桂却从其眼中看出几分慌张,看来吴清所言不虚。“碧艳,你且说说至你来到这吴府,我待你如何?”三桂明知这碧艳是奸细,可又怕她是死间,宁死也不肯说出其中奥秘,所以想以情打动于她,让她将事情尽数告知自己。没想到三桂话音刚落,那碧艳却已泣不成声。三桂在一边看得来气,难道你还有理不成?不禁怒喝道:“碧艳,你还有何委屈不成?想我虽多不在府中,可也没有亏待于你,没想到你竟是魏忠贤奸细,竟将如此大事告知于那奸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好哭?”碧艳被三桂一顿训斥,不由收了泪水,跪倒在地,道:“小女子深知大人厚恩,是小女子对不起大人,此恩此情小女子只有来世再报了。”说完竟起身向一边立柱撞去。
三桂想救已是来不及了,好在一边狼骑一直跟在碧艳身边,以防她有什么不诡之心,此时正好一把抓住碧艳。三桂在堂上看得只觉头痛不已,怎么又来这套,难道这是碧艳的必杀技不成。不过自己好想还真就吃她这一套,明知这碧艳是魏阉奸细,却也再硬不起心肠,顾不得说审泄密一事,只能好言相劝道:“碧艳,莫非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自有少爷为你做主。”
碧艳在三桂好言相劝下才渐渐止住泪水,想起三桂往日待自己的种种好处,最后终于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三桂。原来碧艳本是普通农家子弟,一家人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其乐融融,却不料碧艳十岁时,天灾突降,大旱之下庄稼颗粒无收,一家人无以为生,碧艳的父亲只好到当地石厂给人打工,不想又被滚落的巨石砸死,至此家中只余碧艳娘俩相依为命。
第二十八章追查内奸
碧艳母亲也是好强之人,且心灵手巧,硬是靠着为人缝缝补补,撑过了这年,本想第二年再种庄稼,只要获得收成,两人倒也可以继续过活。怎料第二年持继干旱,未等到秋收之季,地里的庄稼早已旱死,而且两年大旱,其余人家也没了余粮,纷纷出外逃荒。碧艳母亲就算再手灵手巧,可没了乡亲也就没了活计,只好也跟着出外逃荒。
没想到娘俩一路逃到京城,碧艳的母亲一路奔波,且为照顾碧艳终于病倒了。年仅十二岁的碧艳想请大夫,可身上又分文没有,只好带着母亲跪在一家医馆门前给人磕头。那医馆中人却似铁石心肠,不理不睬。恰巧这一切被魏府的一个管事看见了,这管事平时便专门负责挑选美女,送与朝中各大臣处,虽然现在的碧艳已经是面黄肌瘦,可他还是觉得这女孩长大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当下将碧艳领回了魏府。开始碧艳还以为是遇到了好人,可一年后渐渐明白了,原来这些人也是不安好心,要等自己长大后再将自己送人。可明白的却有些晚了,到此时,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她想找到母亲一同离去,却被人告知,当日为他母亲治病花了大把的银子,而且这些年来她吃的住的都是要花钱的,只有还了银子,才能放她走。可怜碧艳那里有钱,就算想要偷跑,母亲却被这些人藏了起来,每月只能通过一封书信联系。最后碧艳只心心不甘情不愿的成了魏府的一名歌妓,直到被魏忠贤送给吴三桂。到了吴府后,碧艳因为母亲一直被魏忠贤所控制,不得不听从魏忠贤吩咐,而且魏忠贤承诺,只要她能上报一次有用的大消息,便将母亲还给她,还给她一笔银两,让她们过自由的生活。
至于说吴三桂的疑惑,说穿了也没什么。在三桂府院地下竟有间密室,这连吴清也不知道,魏忠贤只告诉了碧艳一人。当日被三桂赶出府院,她便匆忙来到密室,通过一支直通客厅的铜管将三桂及那传信之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碧艳为了救母亲,别无选择,用早已约定的好暗号通知府外暗探取走了情报,这才让魏忠贤有了准备,只是这魏忠贤却并没有按照约定放出她的母亲,碧艳也不敢去魏府要人。听到此处三桂已经不再怨恨碧艳,为人子女,若是连父母都不顾了,又何以为人?碧艳述说完这一切,再次哭求道:“少爷,奴婢愧对大人,死而无憾,只求大人能救出奴婢母亲,让母亲不再受那囚困之苦,奴婢愿以死谢罪。”“胡闹,你既有求于我,为何又非要一死?我要你一具尸体又有何用?还不好留着有用之躯为我效力。再说若真能救出你母,你母却不见亲女,又生面何趣?”说完让人扶碧艳去休息。既已解了心中疑惑,对其余下人,三桂也没了兴趣,全交给吴阳处理。吴阳将所有人审了一遍,共发现暗探二十余人,其余只是普通下人,并无不妥。而那二十余暗探竟有大半愿留在府上效力,三桂也就由着他们,交给吴阳进行训练,希望将来能派上些用场。
转眼服丧期满,朱由检在皇宫第一次早朝,以朱由检为人,虽然还没抓到魏忠贤确切把柄,但又岂会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地处高位,怕是连睡觉也不会安稳。若不是有些顾忌其势力,甚至将其杀死的心都有。而对三桂、田立等在这次登基中立下大功的将领又岂能无所表示,虽然心中对三桂有些不满,可若是不封不赏,又怕寒了其余众将的心。当下大赏群臣,任命太监高时明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总督,免去魏忠贤东厂总督之职,又加封三桂为忠勇侯,依旧为神机营副将,不过左掖军超出士卒不需裁员,俱留营听用。加封吴襄为定海侯、祖大寿为定寇侯,两人此次可是借了三桂的光,吴氏一家三人被加封为侯,也是历朝所不多见的。田立也被封为励志侯,继续为待卫统领。其余有功之人也个个都有封赏。朱由检登基的这第一把火便烧得魏忠贤有些焦头烂额,坐卧不安,心中也明白了这朱由检却不同其兄,看来不好糊弄。不仅魏忠贤心惊,那些平日里以魏忠为首的阉党个个惶惶不可终日,最后纷纷上表,以辞官作为试探,想看看朱由检是不是真的要对自己下手。而且也是想给朱由检一个下马威,让朱由检知道自己人多势众,不容轻辱,没想到这却成了阉党最大的败招,按常理,官员辞官,皇帝总要留上一留以示对其尊重,可此时的朱由检因军队在握,不怕引发内乱,而且就凭这些跳梁小丑还真没放在他眼里,当下对这些请辞之人个个恩准,于是几十名太监总管及各部官员只能是哑巴吃黄莲,谁让是你自己提出辞呈的,此时后悔也晚了,只得乖乖收拾行囊回老家去了。魏忠贤失去了这些有力支撑,加之朱由检有意削弱其手中权势,日子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客氏也看出了其中奥妙,主动搬出咸安宫,退居京城私宅,每日不出,只求将来能免其祸。
不日,朱由检又下圣旨,将宁国公魏良卿降为指挥使,东安侯魏良栋降为指挥同知,安平伯魏良翼降为指挥佥后事。此旨一下,满朝振惊,更有明眼人一眼看出,当今的万岁爷对魏家却是极为不满,看来是要动手了。如今朝中大臣雪中送炭没有几人,可落井下石却个个拿手,看出万岁心思,当然个个不甘落于人后,纷纷上本,矛头直指魏忠贤。有工部主事陆澄源、吏部主事钱元悫等人细数魏忠贤及其奸党罪状,请求将其依法惩处。看到这些奏章,朱由检虽是喜在心头,可表面上却依旧不动生色,只因他明白,如今这朝中百官,其中有近半数俱为魏阉党羽,要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谈何容易,若是惹得他们临死反扑,更是得不偿失,当下只是御笔批朱道:“尔等俱为新进小臣,如何敢轻参国公,念尔等初犯,且朕新登大宝,姑不追究。”
这段话明着是斥责这几名小臣,可仔细思索,却并非其意,反而好像在告诉众臣,他们只是小臣,言之无力,而且朕亲登大宝,实力不稳,难以追究。其中意思不但这些忠于大明的良臣看得出来,那些奸臣也猜出了几分,看来魏忠贤这棵大树是靠不住了,为了自保,纷纷上疏请辞,生怕时机一到,朱由检秋后算旧帐,将自己也算了进去。就连崔呈秀也辞官归田。
朱由检当然是乐观其成,一律恩准,于是辞官而归者络绎不绝,就连魏忠的干儿田尔耕、许显纯等人也纷纷离去,一月不到,魏忠贤在朝中实力已去大半。三桂也借机买通了魏府一名管事,打探碧艳母亲下落。不想那管事竟告诉三桂,碧艳母亲三年前便因抑郁过度,早已去逝,这些年所谓的书信,只是其他人代写,以安碧艳之心罢了。三桂将此消息吿知碧艳,碧艳只哭得如泪人一般,几年的希望,一朝破灭,确是常人难以承受。不过出乎三桂意料,这次碧艳竟再没有要死要活,哭过一夜后,便带着两只红肿的眼神,来找三桂,只求能继续留下吴府做名婢女,以报三桂大恩。三桂当然不会拒绝,仍让碧艳当自己的贴身丫环,照顾自己饮食起居。
而此时的那些朝中大臣见奸党日益衰败,再不惧其势力,弹劾魏忠贤的奏章更是堆得老高。而朱由检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恰好有御史杨维恒参了魏良卿一本,朱由检借机令锦衣卫将魏良卿革职查办,并要抄其家门。事已至此,魏忠贤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心中也明白明是查魏良卿,实则是在给自己看,他忙上本辞去“上公”封号,及魏家所有公侯伯爵位,只求保得全家无事。不料朱由检不但准了他的奏本,并一并收回先帝所赐九赐、免死铁券等物,当然也饶了魏良卿此次。自此以后魏忠贤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求避祸,却不料朱由检却一直暗中查找实据,要一举将魏忠贤置于死地,让他永不能翻身。不到一月,派出的厂卫便收集魏忠贤各类罪状不下百条,朱由检看得勃然大怒,虽早知这魏忠贤做奸犯科,可不想竟如此罪大恶极。
朱由检原想就此将其送上法场,一刀两断,可又念及皇兄临死前还不忘交待自己,定要善待此人,想及皇兄嘱托,不由心中一软,只将其发配到凤阳看守皇陵,永世不得再出皇陵一步。不想这魏忠贤出京之时依旧气焰嚣张,不仅带上了一家老小,又把多年搜刮的金银财宝装了整整百车,随行的还有两千魏府死士,一同赶往凤阳。这那里是发配,根本就是要到凤阳颐养天年去了。一路上稍有良知的大臣均看不过去,上疏弹劾魏忠贤,曰:奸贼魏忠贤,奉旨赴凤阳守陵,却拥兵两千携珠宝百余车,实乃国之大害,乞万岁,降旨将其收押回京,当众正法,以弘天地正气,还百姓一个公道。朱由检接到此报,大吃一惊,道:“好个乱臣贼子,事到如今竟还敢拥兵自重,真个不知死活,莫非真以为我大明无人能治其否?”后降旨兵部,令其速速将魏忠贤收押回京,交三法司定罪。
身怀圣旨的锦衣千户关国安率人追赶魏忠贤,要将其收押回京。而此时的魏忠贤家财万贯,十世也难以用完,又有两千死士一路保护,一路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却不知他颈上的利刀既将落下。这日行至距阜县还有二十余里的地方,天色已经渐晚,魏忠贤命部下加紧行军,准备在阜县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上路。而锦衣千户关国安等人距魏忠贤也不过两日路程而已。魏忠贤的两千死士自然是唯命是从,而仅有的几名押解官又那里敢说个不字。不过天色还早,众人也不急于赶路,大队缓缓行在这山路之中。大军又转过一个山坳,前面却是一道峡谷,地势险要,峡谷两侧密林从生,加上此时天色昏暗,众人只觉得阵阵阴风吹过,无不心惊。
魏忠贤忙命大军加紧行军,他可是知道,如今这天下盗贼四处蜂起,可不要在这里遇到什么占山为王的草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大军刚行至山谷中段,却见前面突然冲出上百名头戴黑巾,衣裳不整之人,只是手中闪亮的钢刀却似乎在告诉别人,我们不是难民,而是山贼。大军不得不停下脚步,押解官刘应选虽然看得头皮发麻,却因职责在身不得不上前,不过见前面拦路之人并不多,有魏忠贤那两千死士装胆,也不觉害怕,道:“我乃大明押送官,押送人犯至凤阳,尔等何人,竟敢拦路?不知死活吗?”却见为首之人哈哈一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只要你们将身后大车尽数留下,我便不为难你们,如何?”
魏忠贤坐在车中,暗道:好个嚣张的盗匪,几百人便敢拦我这几千大军,真是寿星佬吃砒霜,活腻了!叫过死士首领魏力,吩咐其准备迎战,务必全歼这些盗匪。魏力领命,召集部下。这两千死士各个都是一身好武艺,不然也不会被魏忠贤所看重,对眼前这几百盗匪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在他们看来,不过一群土鸡瓦狗一般,想来一个冲锋,便可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两千死士骑着高头大马,整齐的列队于阵前,而那些拦路盗匪却依旧是散慢的站在原地,不见有什么动作。随着魏力一声令下,两千死士如同出闸猛虎一般,冲向这几百盗匪。盗匪一见对方已经冲了过来,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命。魏忠贤坐在车中,微微一笑,对身边的干儿李朝钦道:“这帮草寇,竟敢拦我大军,如今知道厉害了吧。”李朝钦媚笑道:“这些草寇如何能与爹爹相提并论,不过这一路寂莫,这些草寇也算是为爹爹解闷了。”
魏忠贤听后,得意的笑笑,不再说话,只等着看自己手下这些死士如何屠杀那般盗匪。却不料魏忠贤越看面色越冷,最后竟至铁青,狠狠的说不出话来。原来那些死士的屠杀之旅并不顺利,那些盗匪竟是早有准备,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挖了无数陷马坑,两千死士不明就里,只顾冲锋,竟被这深不及半尺的陷马坑折了几十匹战马,并有十余死士因措不及防被战马甩出,或死或伤。
如此以来,这些死士不敢再骑马冲锋,只能纷纷下马,不过他们却依旧没将这几百盗匪放在眼中,他们本是一身武艺,却非马上战将,下马后反而更能将他们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死士们三两成群,认准了目标,追入山路两侧的山林之中。很快山林中便传出阵阵惨叫声,听得魏忠贤得意不已,在他看来,这些普通的盗匪如何能是自己手下这些死士的对手,想来这些惨叫的必是那些不知死活的草寇。如若魏忠贤看到从林中发生的事情,想必便笑不出来了。这些死士冲入密林中,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阵箭雨,虽然不多,每拨只有百余只左右,却是箭沉力大,又奇准无比,加上林中昏暗,这些死士徒有一身本事,却是发挥不出一半,被杀得防不胜防,转眼便有几十人躺在这从林之中。这些死士没想到这伙盗贼竟有如此利器,要知此时虽然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可弓箭却依旧是大明管制武器,寻常人根本得不到,就算有,也不过是自己用兽筋等物私制。可眼前的箭雨却决非那些粗制滥造的弓箭所能制造出来的,应是军队制式装备。
死士们虽然不知盗贼到底从何处得来此等利器,可一想他们不过几百人,自己却有两千人之多,当然不甘心后退,纷纷依靠身边树木,以做掩体,躲避箭雨,只等这些箭手力气用尽,便是他们大开杀戒的时侯。没想到躲在树后也不安全,那些漆黑的利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总能准确的命中目标。他们想等箭手力尽的希望也很快破灭,有识货的死士已经叫出:“这箭身不及一尺,必是弩箭,那些箭手根本不需费力,再躲下去,只能给人做靶子,只有与他们贴身搏斗才可使其发挥不出弩箭优势。”
其余死士一听,也不敢再躲下去,纷纷冒死冲锋,不想前面的路却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般顺利,路上布满了各种陷阱,而且他们始终没有与那些盗匪碰上面,他们前进一步,那些狡猾的盗匪便退后一步,不给他们贴身死战的机会,只用弩箭偷袭。而且他们越是深入,四周的弩箭便越是密集,很快他们便用战友的鲜血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些盗匪决非刚开始出现的那区区几百人而已,至少也有千人以上甚至更多。这一情况让这些死士也心生恐惧,他们决非怕死,当投入到魏忠贤门下那一天起,他们便已已将自己的性命买给了魏忠贤,只是如今在这林中自己已经死了几百个弟兄,可连敌人的面却还没有看到,不知的危险才是最令人恐惧的。这些死士在林中前行了百余米,除了丢下近三百弟兄的尸体外,别无所获。也不知是谁最先撤退,反正是几乎同一时间,所有死士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纷纷逃走。而且山路两侧的死士基本上同时撤回了山路。
魏忠贤开始看到自己死士的身影时,还以为他们已经成功将躲在林中的那般盗匪斩杀殆尽,却不想这些死士却是一个个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裳早被林中树枝刮得还不如那些难民的装束,而且还有不少人身上插着漆黑的箭矢,再看看人数,这短短半个时辰竟折损了近五百人之多。魏忠贤不禁大怒,召过魏力,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损失竟会如此惨重?”魏力此时也是一身狼狈,若不是一身功夫过硬,此刻怕是已经没有机会活着回来再见魏忠贤了,想起刚才在林中的那一箭,还是有些后怕,当时要不是自己感觉不对突然卧倒,那一箭就决不是钉在树上,而是将穿过自己的心脏。“大人,这些人决非普通盗匪,他们竟有强力弩箭,而且训练有素,刚刚在林中,我们折损的几百人,竟连他们人影也没有看到一个。仅从他们的弩箭数量,便知他们至少有上千人之多,我们怕是危险了!”
“什么?有上千人?还有弩箭?这那里是盗贼,分明就是军队!”魏忠贤惊道,“难道朝中有人想要取老夫性命不成?”魏忠贤话音未落,林中竟有人答话道:“哈哈,没想到魏厂公还不糊涂。”话音未落,从林中走出一人,一身黑衣,头上也戴着一块黑巾,而四周林中也是人影幢幢。“你到底是何人?竟敢拦我去路?你难道还想杀官造反不成?”魏忠贤面对眼前这个黑衣人胆气有些弱了,再不复当年在朝中挥斥方酋时的意气。
“我是何人会让你知道,至于说杀官造反嘛,在我眼中根本不是问题,一会儿在这从林之中挖上一个大坑,将你等一埋,谁会知道当年的九千岁如今会埋在这荒山野岭之中。”那黑衣人说完又是几声冷笑,真笑得魏忠贤肝胆生寒。“你……”魏忠贤听了此话,真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黑衣人一阵哆嗦。“来人,给我劈了他!”
这群死士听了魏忠贤的话,不敢违背,虽然明知四周林中必有埋伏,可还是硬着头皮迎上黑衣人。魏力走在最前面,可眼睛却不断的向四周打量,防备着不知何时将射出的弩箭。一直走到距黑衣人不足十米的地方,只见那黑衣人一伸手,魏力以为黑衣人是下令攻击,忙一个机灵,趴倒在地,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人也有样学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可过了半响,也没有听到有弩箭射出的声音,反而是面前的黑衣人却发出了阵阵笑声。魏力抬眼一看,却见那黑衣人正一手摸着脑袋,看着他们。没想到竟被这人给耍了,魏力怒火中烧,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冲向黑衣人。其余人也跟着冲了过去。没想到黑衣人高举的手臂猛的落下,顿时四周几百支弩箭带着阵阵风声呼啸而至,将黑衣人面前这十几人牢牢的钉在地上。魏力等人带声惨叫也没等发出便去见了阎王。那黑衣人却好似不满的自言自语道:“若不是怕暴露身份,那里用得着这么费事,一轮火铳保证这些人剩不了几个。”魏忠贤在不远处终于见识到了这弩箭的威力,在这种密集的弩箭下,别说与之对敌,就是想要逃命也得问问人家答应不答应。他终于心生惧意,道:“壮士,你若要这些钱,我都给你便是,只要能放过我们,如何?”
那黑衣人却冷冷的道:“哼,晚了,你们竟敢伤了我的人,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现在我是人也要,钱也要,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听了黑衣人的话,魏忠贤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看来这人是铁了心的想要取自己性命,开始所说的什么要钱不要命的话不过是戏弄自己罢了。眼下只有拼死一搏,只要能冲出这个山谷,到了不远处的县城,自然可以请附近官兵保护自己,到时这些假冒匪类的官军决不敢正面与官兵作对,不然若是暴露了身份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当下魏忠贤也顾不得那近百车的金银珠宝,令道:“所有人给我冲,只要保证我安然无恙的冲出去,日后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剩下的这一千余名死士早就将性命卖给了魏忠贤,何况眼下这形势,面前的这个黑衣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有拼死一途。
这些人手持大刀、长剑呼喊着向黑衣人冲来。不想那黑衣人竟未阻拦,反而撤到了山中。死士们以为这黑衣人畏惧自己,当下心中大喜,护送着魏忠贤匆匆离去,连那百车金银珠宝也顾不得了。没想到刚走上几十米,从山路两侧的从林中便不断射出弩箭,原来那黑衣人怕正面冲突,对这些武艺高超,又怀有必死之心的死士自己伤亡过大,才让出山路,只是命部下从两侧伏击。魏忠贤等人明知如此下去,自己只有被动挨打,可他们还是心怀侥幸,希望这条山路不要太长,只要冲出这条山谷,到了平原之上,这算这些人有弩箭,也围不住自己这么多人。没想到偏偏不如他们所愿,黑衣人既然在这里伏击,又主动让出路途,当然是有了万全准备,山路七拐八弯竟有近十里的距离,而这些死士从开始便丧失了一战的勇气,到了此时,一路死伤惨重,一千五百余人仅余不到四百人,其余尽数丧命于路上。反倒是魏忠贤却是毫发无伤,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黑衣人另有所图。
借着夕阳的余辉,魏忠贤等人终于看到了山路的尽头,离他们不到一里,只要一口气便可冲出山谷。魏忠贤也看到了希望,心中暗道:千万别让我活着出去,不然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必将尔等千刀万剐。那些假冒的盗匪仿佛听到魏忠贤的心里话,为了日后不被魏忠贤秋后算帐,非要他丧命于此。只见山口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片刻便将山口堵死。魏忠贤定眼一瞧,竟有百余骑兵身穿黑衣,头戴黑巾,与刚才那黑衣人一样打扮,此时正端坐马上,手执马刀。魏忠贤不禁心中一惊,看来今日自己是在劫难逃了,经过这一路的箭雨,手下死士死伤大半,就算侥幸未死的也个个带伤,面对这种训练有素的骑兵,那里还有一战之力。有心撤退,却发现后面的弩箭更加密集,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前面的骑兵终于动了,百余骑兵冲锋的强大阵势让魏忠贤心生绝望。五百米的距离在这些骑兵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不到三分钟,便已冲到了魏忠贤这些人面前,一些胆小的已经抛下手中武器跪在一旁,只希望这些人能手下留情,饶自己一命。
一些亡命之徒却手持大刀,迎了上去。可怜他们虽有一身武艺,可先是一路逃来气力早尽,又面对这种军队才有的军阵,根本没有一分机会,人马相错之际,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已有几柄马刀同时砍在他们身上,马队过后,只留下一堆肉泥,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就连跪在一边已经投降的也难逃厄运,此次行动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上面早已下令,革杀勿论,一个不留。四百余人在骑兵的冲锋下,再次留下了二百余具尸体,一些反应快的,眼见这些骑兵个个都如死神一般,只能硬着头皮向山路两侧的山中冲去,希望能逃到林中,躲过这一劫。只可惜林中弩箭此时却更加密了,一百余死士根本就没有人能冲到林边五米之内,便一一被强弩点了姓名,到阎王殿报道去了。从骑兵冲锋到剩下的这几百死士丧命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整个山路中只剩下魏忠贤和他的干儿李朝钦两人一脸呆滞的表情站在山路中央。
过了片刻那百余骑兵又返转回来,队中领头之人打马上前几步,来到魏忠贤面前道:“魏大人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第二十九章魏阉丧命
魏忠贤听得耳熟,此人正是开始与自己答话的那个黑衣人,心中也明白,今日决无侥幸,只是却心有不甘,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非要取我性命,如果你还是条汉子,就把脸上的遮丑布拿下来,也让老夫见见到到底死在那个英雄好汉手上。”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让你见见倒也无妨,免得到了黄泉路上还要做个枉死鬼。”说着取下脸上黑巾。魏忠贤借着如血的夕阳,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只是却更加不甘心,指着来人到:“怎么是你?老夫自问对你不薄,你贪图富贵,背叛老夫,助那朱由检登上皇位也就罢了,为何还一定要赶尽杀绝,非要老夫性命?”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机营左掖军统领,如今的从二品大员忠勇侯吴三桂。吴三桂自新皇登基魏忠贤失势之日起便暗中谋划着这一切,小姨的大仇不能不报,虽然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这魏忠贤最后也是必死无疑,可他不想将此仇假手他人,而且还答应了碧艳,再说魏忠贤这十几年来贪赃枉法,聚集了大笔财富,自己在这乱世中要有所做为,没有财力支持如何能行?而且魏忠贤这老贼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当然不能再还给那个昏庸腐败的大明朝庭,还是自己取来的好。当日魏忠贤带手下两千死士及百车金银珠宝出了京城,吴三桂便也行动起来,他先是拖病告假,对外称在府中静养,实际却找了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人在府中。朱由检新皇登基每日朝务繁重,且对吴三桂心有不满,听他抱病告假乐得眼不见为净。
而此时的吴三桂却率领旋风铁骑乔装打扮随魏忠贤一行出了京城。路上与从关外秘密而至的千余吴家子弟兵会合后,命这千余吴家子弟兵前面探路,找到了这处适合伏击的地方。吴三桂则一路监视魏忠贤,直到今日早晨才赶到了魏忠贤的前面,设下这个埋伏,打了魏忠贤一个措手不及。至于说不用火铳而改用弩箭则是为了不留痕迹,要知这大明朝上下,能有火铳的不过几支队伍,若是仔细追究起来,难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头上。好在弩箭操作简单,而且这些士卒平日用惯了火铳,射击间虽有些生涩,但总算还有些准头,没让三桂失望,歼灭了大部分死士。听到魏忠贤的问话,三桂也是心生怒火,喝道:“对我不薄?哼,不过是想让我给你当一条狗罢了。至于为何背叛于你,你可知我是何人?可知我母亲是谁?”
魏忠贤听得一楞,道:“谁不知你是关外总兵吴襄之子,你母便是祖氏之女。”“哼,老贼,让你死个明白,我亲母姓卢名冰,你可想起什么?”
“卢冰?”吴三桂见魏忠贤一脸茫然,眼见时间不多,还有事情要办,道:“卢凌便是我的姨娘,今日取你狗命,便是为我姨娘报仇。”
魏忠贤听得一呆,“卢贵妃是你姨娘?怎么没听人提起过?早知你与那贱人的关系,我必早将吴氏一门斩草除根,又如何会落得今日下场。”魏忠贤满脸悔恨,只是这一切却都迟了。
“斩草除根?哈哈,今日怕是我要为你魏氏一族斩草除根了。老贼,你可知道当今万岁已降下旨意,要将你缉拿回京,负责传旨的锦衣卫距此不过半日路程,就算没有我,你也到不了凤阳,最迟明日一早圣旨便会传到你手上。你魏氏一门老小早已先被关进大牢,只等你一到,便要午门问斩。”“什么……”魏忠贤虽知难逃一死,可没想到这万岁爷竟如此绝情,刚刚将自己发配凤阳守陵,转身便又下旨将自己一家老小拿入大牢。“你说的可是真的?”
“对你一将死之人还有必要骗你不成。说起来若真将你拘回京城,以你这些年所做所为一进诏狱,必然五刑加身,最终还将被凌迟处死,能死在此地,也算是我帮你一个大忙。”魏忠贤顿时老泪纵横,瘫坐地上,拉着身边的李朝钦哭述道:“老夫前半生穷困潦倒,无赖作恶,被逼无奈才进了宫,当了太监,没想到却攀龙附凤,飞黄腾达,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没想到先帝归天,大祸降临,新天子看不上老夫,也怪老夫昔日树敌太多,得罪了眼前这个小太岁,今日丧命于此,也是报应。”
一边李朝钦对魏忠贤可是一片忠心,听了魏忠贤哭述,阵阵心酸,泪如泉涌,道:“爹爹莫要伤心,就算到了那阴朝地府,也有孩儿陪同。”魏忠贤也确是一代大奸,事已至此,既无挽回余地,也不再做可怜样,一把擦干脸上泪水,对吴三桂道:“小子,老夫一生自认识人有数,可却看错了你,最后终命丧你手,你要为卢贵妃报仇便来吧,老夫决不眨眼,等来世再与你一决高下。”
未等三桂开口,三桂身边一个黑衣人痛骂道:“老贼,你也有今日,还想着来世,我必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以报我母女大仇。”听声音竟是一女流之辈,而且耳熟,魏忠贤一愣后,方反应过来,道:“你是碧艳吧。”那黑衣人也取下面巾,露出一张娇面,此时虽是泪水不断,可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美貌。魏忠贤此时已经想开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字,竟哈哈一笑道:“老夫此生荣华富享过,身边美女无数,虽不能流芳百世,却可遗臭万年,总好过那些一生碌碌无为之辈。吴三桂,你若还是个汉子,便给老夫个痛快,老夫泉下也感你大恩。”
吴三桂本是转世而生,来自现代,对鬼神之论不屑一顾,至于碧艳所说的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也不感兴趣。而且魏忠贤这老贼的尸体还有用处,便道:“好,我便给你个痛快。”当天夜里,阜县县城来了一伙车队,车队四周还有百余武士紧跟在两辆大车周围护卫。此时城门已关,车队中有人手持公文上前叫门,那守城官一见公文,竟是原朝中权贵魏忠贤被发配凤阳,路经此地。虽说魏忠贤已被贬至凤阳守陵,可毕竟曾是当朝的九千岁,人家拔根毫毛也比自己腰粗,不敢怠慢,也顾不得什么律令,忙叫人打开城门,将车队迎进城中。没想到这魏忠贤架子还真大,竟连面也没露,一伙人径自进了城中包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休息。那城门官也不想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便又回到自己哨卡中蒙头大睡。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还未到开城门的时间,那守城官也还在睡梦之中,突然有手下来报,城外有锦衣卫千户,手持圣旨要进城。
这守城官一个机灵跳了起来,这锦衣卫可是恶名在外,谁敢待慢,又有圣旨在手,随手抓过衣裳,快步冲到城门前,呼喝着:“快开城门。”
城门大开,有十余名锦衣卫一身风尘,打马进城,为首之人对那守城官道:“魏忠贤一行人等可曾路过此县城?何时离去?”守城官虽明知这些人不是为自己而来,可锦衣卫积威仍在,他连头也不敢抬的回道:“回大人,魏忠贤车队昨日夜里到达,此时就在城中客栈,尚未离去。”
那锦衣卫一听大喜,从京城一路赶来,未曾好好歇息过一晚,平时何曾有过这等苦差事,此时一听魏忠贤就在城中,终于松了口气,道:“快,带我去客栈见魏忠贤。”守城官忙在前引路,将这十余位大爷领到魏忠贤所包下的客栈之中,站在门外,却见客栈大门紧闭,看来还未开门营业。有锦衣卫上前砸门,片刻功夫有一老者应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大门吱吱呀呀被打开,锦衣卫喝道:“昨夜来住宿之人可曾离开?”
那老者强睁睡眼,回道:“未曾离去,应该还在客房内休息。”锦衣卫一把推开那老头,冲进客栈,也不问魏忠贤到底在那屋,一脚踢开楼下最近的客房房门,房内却空无一人,连续踢开几扇房门都是如此,不禁心生疑虑,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关国安撤过店主,道:“怎么没人?莫非你是那魏贼同党,将他们都藏了起来?”
店主一听此言,也知眼前这些官爷不好惹,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道:“大人冤枉小人了,小人根本不认得什么魏贼,而且昨天这些客房明明都住满了的……”关国安也顾不得那些普通死士到底那儿去了,厉声道:“那伙人的头领住在那间屋中?”
店主忙答道:“在二楼上等客房……”关国安心急,一推那店主,道:“还不快前面带路,若是找不到人,你可要小心你的性命了。”
店主不敢怠慢,心中惊慌,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蹒跚的走上二楼,来到里间的一间客房门前,小心的道:“大人,这是小人店中最好的上房了,他们……”未等店主说完,关国安心急之一下,一脚踢开房门,房门本就未锁,应声而开,可房中事物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只见屋内横梁上挂着两人,颈间系着白凌,窗外微风吹过,随风来回摇摆。关国安忙上前两步,将两人取下,一控探鼻息,已是气绝多时。关国安和其余锦衣卫自然认得这两人,正是魏忠贤与李朝钦,两人此时面色苍白,躺在地上,好不凄凉。锦衣千户关国安不敢私自行动,马上派人找来知县及众衙役验尸。最后回报朝庭道:二人自知大罪难赦,已悬梁自尽于阜县城内客栈之中,真身已验明,决无虚假。
主犯已死,魏氏一门老小三日后在京中也被斩首示众,以警他人。至此魏忠贤乱朝一案算是尘埃落定。至于魏忠贤出京时所带两千死士及百车金银珠宝却不见踪影,就连昨夜入城的那百余护卫也一个不见。关国安与知县只能是想当然认为是这些人死士得了朝中要处决魏忠贤的消息,抢了珠宝跑了,而押解官因魏忠贤自尽,为免责罚也畏罪潜逃。朝中下旨追查这些魏府死士及押送官,可他们那里知道这两千余人早已安静的躺在阜县县城外的丛林之中。而此时在山海关外,距中后卫所不远的冰凌山庄中却是一片喧闹。只见山庄临海一侧的码头上,几千人翘首以盼,看着茫茫的大海。经过这近一年时间,这里早不在是原先的小码头,而是建成了一座可以停靠巨大海船,并可以建造小型船只的海港。大约过了顿饭时间,蔚蓝的大海中出现了几个黑影,很快这些黑影已行至距码头仅几里的地方,船上的大旗在海风的吹动下,烈烈作响。上面一个巨大的吴字分外分明,岸上的几千人顿时欢呼起来,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海船。
海船在码头水手的帮助下靠了岸,最先走下船的便是三桂二叔吴迪。岸上的三桂原来的教席现在的山庄总管陈邦选忙迎上前去,道:“见过老爷。”
吴迪一摆手,道:“陈总管不要客气,还是快叫人卸货吧,若是被人发现,总不是件好事。”陈邦选也知此事重大,不敢拖延,一挥手,岸上几千人蜂拥而上,在船上船员的配合下将一箱箱的货物运下了船,船上船下顿时一片忙碌。货物运下船后马上被装上马车,而马车又很快被运到了山庄外的山林中早已准备好的山洞之中。几千人从上午一直忙碌到天黑才终于将船上货物分门别类安置妥当。在一座最为隐秘的山洞中正是灯火通明,山洞外有几队人马守卫,山洞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吴迪和陈邦选顾不上休息,俱在这山洞中,望着几百只大小不一的木箱一阵感叹。吴迪叹道:“这桂儿入京不过一年,便又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不仅成了新皇登基的功臣,使他父子二人同日封侯,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取来这些不义之财,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陈总管从三桂小时便知这三桂将来必非池中之物,闻言只是笑道:“少爷神算,不仅报了大仇,取来的这些财宝也足以让吴家实力再添三分,老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吴迪摇摇头感慨道:“不是担心,而是有些气馁,我等皆为桂儿长辈,可却连其十分之一都不如,万事只靠他一人承担,我等却帮不上什么忙,实是心中有愧啊!”
“老爷,少爷若没有你们支持,如何能办成这等大事?还是快快清点这些财物要紧,这一年庄中研制武器,改建码头,各项开支实是不少,早已是入不敷出。”吴迪一听也是一笑,财宝就摆在眼前,无论是谁看了都是心痒难奈,叫过手下众人,开始清点这些财物。这些不义之财正是魏忠贤出京时所携带的那百车金银珠宝。
当日三桂一声令下,手下早已准备妥当,取出白绫绕在魏忠贤及李朝钦颈上,前后两人一用力,两人片刻功夫便双目圆睁,吐出长舌,魂归地府。碧艳见魏忠贤终于死在自己眼前,为母亲报了大仇,想到母亲又是痛哭不止。三桂无瑕理会碧艳,魏忠贤两人虽死,可还有善后事情要办。三桂命关外来的千余士卒,马上打扫战场,将死于路上的这两千死士及押送官埋于山林之中,将一切战争痕迹全部掩盖,至于那百车财物自然是此行重点。那千余士卒摇身一变,成了镖师,百人一组,押送的十车财物走行离阜县最近的码头,在那里早有吴迪的海船接应。而三桂自己却和百余铁骑换上那些死士衣装,又从那押解官身上搜出令牌圣旨,将魏忠贤及李朝软尸体放入马车,为最后逃走方便,一行人全部变成了步军,匆匆赶往阜县县城。到达客栈后,又将两人尸首用白绫挂于房内,造成自尽假像,他却和一班铁骑悄悄连夜翻墙出城,客栈老板因店已全被包出,当然是早早歇业,一夜睡得实成,根本不知客栈中少了百人之多。
经过半夜的统计才知道此行真是大赚特赚,不算那些古董字画等无价之宝,仅是金银珠宝,平均每车就价值黄金一千斤左右,百车便是十万斤,那可是一百六十万两黄金,近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看着这个统计结果,吴迪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也不仅目瞪口呆,道:“这……这是真的吗?桂儿不到半月时间,便取了如此财宝,竟比我苦心经营十年的财富相差无几?”
他那里知道,这些可是魏忠贤十几年积蓄所得,加上先皇归天那晚取了国库中的八成黄金白银,才能有如此惊人的数字,本想凭这些财宝安享晚年,却不料便宜了吴三桂。更可怜的却是新皇朱由检,当年万历死前就已经将国库中七成财宝赏赐于心爱的幼子,这次魏忠贤又取了国库的八成,此时国库中所剩不过几百万两白银,偏偏又逢此天灾连连,天下大乱之际,以至后来他甚至无钱赈灾,更无力给剿匪的官兵发足粮饷,这更加剧了这天下的动荡。三桂此时也早率人回到了京城,只是这京中也是暗流不止。魏忠贤虽死,可其余党仍在,首恶崔呈秀虽已归田,可在听到魏忠贤自尽的消息,自知自己决难幸免,在家中自尽身亡。客氏也被从私宅逮至浣衣局,乱棍打死,其余人等由刑部定罪,最终列入奸党者共计二百六十余人,俱皆受刑。
冤死的东林党人也终被平反,赠恤有加,死者恩宠表扬,赐赏谕谕祭,泉壤生光;发配充军者悉数召回,官复原职,朝中风气为之一振。这崇祯帝虽是英明果断,励精图治,但这大明朝早已元气大伤,他这根独森皆能撑起整个大明朝?处理完魏忠贤奸党一案已是1628年春。没想到全国各处又是天灾迭起,人祸横行,陕西延安府蝗虫为灾,田禾都被食尽,百姓大饥,甚至人人相食。灾情报与朝中,崇祯帝虽从国库中拨付白银二十万两下旨救灾,可这朝中大臣那个不是贪得无厌,对这二十万两白银可谓层层克扣,最后转到延安府的救灾银竟不到五万两,五万两白银在这粮价疯涨的陕西究竟能买得几许粮食救得多少灾民且不说,这延安府的大小官员又岂能让这过手钱财白白溜走。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延安府知府当下命人在这延安府中设置施粥点,救济灾民。只是这粥也是太稀了,只一把米便熬了一大锅粥,施与百人,这样的粥如何能顶饿?全府灾民半月内饿死万余人,可这知府大人竟还向朝庭频传捷报,说是灾情已受控制,灾民们永感万岁大恩。
崇祯帝得此捷报还沾沾自喜,真以来自己是万世明君,下令嘉奖了延安府知府。却不知陕西全境已是盗贼蜂起,饥民们见朝庭不救,与其束手饿死,莫不如上山为盗,活得一日且算一日,那管得将来是不是要诛连九族。这样一来,灾民多半从贼,大家弃了家室,奔入山林,盖茅舍作屋,斫木代凳,削竹为兵器,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而官府的老爷们日日歌舞升平,军官们平日天下太平,不修武备,那些武将又多有私扣军粮之恶好,军卒饷银真正发到他们手中十不及二三,年轻力壮的人宁可上山落草,也不来此充当苦役,只有那些年老者才会到军营中充数罢了。而武将们见帐下军士召不齐,也不心恼,正顺了他们心意,吃起了空饷。如此军伍让他们如何剿匪?一有战事,逃命还来不及,那敢与敌交手,以至于陕西全境贼盗横行,无人敢阻。
第三十章陕西大乱
而这些贼盗所过之处,见钱夺钱,见米掠米,**妇女,杀戮幼儿,可畏无恶不作,寸草不留。大户人家遇了贼人不但钱财俱失,最后又是一把大火,将府院烧为平地,才呼啸而去。这些富户见此情景,又知官府又无力平贼,最后一气之下,竟自己率人落草为寇,一方面打劫其他人,另一方面也与其他盗贼交战,整个陕西境内已是混乱不堪。渐渐的这种小打小闹已满足不了这些盗匪,特别是那些原本的富户,在为匪时尝到了甜头,且颇有头脑,最后他们终于开始占城夺地,打破了县城,一县的官吏自令尹以下,一股脑的杀了个干净。短短三月,陕西大地上已是十室九空,经常是百里无人烟。县衙被盗贼打破,陕西巡抚王有明不敢坐视不理,当即率军剿匪。可此时陕西已成了贼窟,地境上的盗匪竟比官军还要多上几十倍,再加上这些官军十成中有三成被吃空饷,四成为老弱病残,只有三成青壮,又久不训练,更别说参加战事了。一月剿匪,匪盗不见减少,反倒是自号三万大军的官军却仅剩下不到三千,巡抚王有明只好灰溜溜的跑回府衙,不敢再做隐瞒,飞章入告,不过却不敢实事求事,只是说那些灾民得寸进尺,得了口粮竟还要穿衣、住所,自己无力满足,他们便上山落草,而自己虽率军剿匪,却无奈贼势颇大,如今已有十万之众,自己屡战屡败,只得求皇上圣裁。京中崇祯帝接到奏疏,不由得勃然大怒,将奏疏狠狠的摔在地上,怒道:“贼势养得这样猖狂,方行进剿,焉能不败?不知这班食禄的守吏每日除了吃喝玩乐、贪脏枉法,到底为地方做了什么?”第二日早朝,崇祯帝将陕西奏疏命众臣传阅。如今这大明朝虽说即将日落西山,可眼下除了关外后金这个大敌外,国内还算平静,朝中最俱战力的将领、部队大都在关外与后金对峙,朝中实在是少有武将。一闻贼势颇大,这班平日只知勾心斗角的朝臣个个成个哑巴,不敢做声。
只气得龙椅上的崇祯帝大骂下面这班朝臣,“你们这班东西,平日里只知争权夺位,如今真有大事,却都成哑巴,就无一人可为朕分忧,还要尔等何用?今日若是想不出个办法,就全都给我在这里站着,不准下朝。”
说罢他自己已是拂袖而去,回到宫中生气去了。朝中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就是无一人敢站出来说自己愿领军剿匪。过不多时,有神机营统领朱寻采进宫求见,说是有剿匪良策。崇祯帝忙将朱寻采请入宫中。朱寻采虽说是崇祯族兄,可见到崇祯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依足礼数行足了三跪九拜大礼,崇祯帝坐在那里,嘴上虽说:“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可直到朱寻采行完大礼也不见他上前扶一把。朱寻采也不敢怪朱由检,而且因知这朱由检年少登位,又在魏忠贤等人积威下苦了十年之久,心中疑心颇大,最厌有人对他不敬,故道:“万岁乃尧舜再世,诛巨奸国贼而保社禝平安,臣对万岁实是心中叹服,行此大礼也难表心中万一。”崇祯年少,最喜有人将他与古之贤皇相提并论,自是高兴不已,终于开口道:“来人,赐坐。”
有小太监捧来绣墩,朱寻采轻轻坐下,却又不敢坐实,只是搭了个边而已。朱由检这才问道:“到底有何良策,可平陕西叛乱?”朱寻采谨慎的道:“万岁,臣保举神机营左掖军吴三桂赴陕西剿匪。”说完朱寻采他细观察朱由检脸色,只见其脸色忽白忽红,一会不自觉的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看来也是拿不定主意。过了半响,朱由检才抬起头,道:“你到底有何考虑,一并说出来。”
朱寻采面对崇祯不敢再买官子,道:“启禀万岁,如今陕西匪事甚大,仅靠地方官府怕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平息叛乱,若是其他各地见我朝不能迅速平乱,必然效仿,到时这天下可就真得要大乱了。而纵观朝堂之上,因那魏奸暗中控制朝堂十余年,只知提拔亲信,不知人才为何物,虽有老臣官复原职,可必竟已年老力穷,无力担当,只有吴三桂还算得上是得力,若由他领率军进剿,必会旗开得胜。”朱由检听后,久久不语,最终才道:“去年这吴三桂在助我登基时便立下大功,他以十六之龄便已是当朝从二品武将,我已是不敢再升其职,最后只好让他吴家、祖家三人同日封侯,才算封住了天下幽幽众口,此次若再派他去陕西剿匪,以他的本事,及手下官兵的骠捍,再立大功绝非难事,到时我如何封赏?他若是五六十岁也还好说,就算封公也无所谓,可最重要的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若不到二十便封为二品大员,难保他不生异心,加上他吴、祖两家势力,就算将来自立为王,也决非不可能的事。唉,你是不知,当日攻打午门时,我这个王爷说了半天他的手下竟是一动不动,反而是他仅是一句话,那近万官兵便个个不畏生死,为其效力,如此人物怎能不让人心寒?”这番话可以说已经藏在朱由检心中很久了,可一直无人述说,今日对朱寻采个这族兄终于是一吐为快,也不怕朱寻采泄密,必竟他还是朱氏子孙,一切当然要以皇族利益为重。
不想朱寻采听了此话不急反笑,道:“万岁,这吴三桂的种种臣早就有所耳闻,何况他毕竟还在我神机营中,臣对其也是知之甚详,知其有勇有谋,部下又肯效死力,万岁担忧不无道理,可此次派其至陕西剿匪却正是有利契机,恰好可以将万岁的担忧化为飞灰。”
朱由检一听,急道:“此话怎讲?”朱寻采听朱由检相询,笑道:“万岁,您所担心的不过是这吴三桂若再立战功对其封无所封,赏无所赏,怕他日后势力暴长,反客为主,威胁我大明江山。不过微臣认为,他官封得再大还有万岁您大吗?若是手下无直系兵卒,这天下人凭什么听他的?他又凭什么造反?此次派他剿匪,我们却不可再派援军,只令他率本部而去。想来他如今手下不及万人,而陕西却有十万盗匪,就算他吴三桂本事再大,他的这些部下也不可能无一伤亡,就算胜也只能是惨胜。如是败了则可借机将其官降三品。若是陕西这十万盗匪还不能将他的部下伤亡怠尽,我们便让他到天下各处继续剿匪,直他只剩他一个为止,到时就算封他个一品武将的虚位又如何?我们却不给他任何实权,直到再有战事再将其请出,到时他吴三桂不过是万岁手上一枚棋子,您让他如何,他便只能如何。”
“好毒的借刀杀人之计。不过正合朕意。”朱由检听后,原本的一脸乌云终于云开雾散,笑得好不得意,当下令人传旨,让那些在朝上苦思计谋的朝臣们都散了。不过吴三桂又岂是易于之辈。当令其出征的圣旨传到三桂手中时,他只是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其中奥妙,恨恨的道:“如此小计也想算计到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们要玩,那我奉陪便是,到时演出一场好戏给你们看。”此次出征朱由检还是给足了吴三桂面子,亲自为其送行,而且为了不让三桂心生疑虑,粮草军饷自是一分不少,又令陕西巡抚王有明、臬使赵良臣、副总兵颜炳彪等人全力配合,务必将陕西境内盗匪一举成擒。三桂率左掖军八千余官军出京师过山西,半月后终于来到陕西境内。途经各地,数千里竟荡然一空,城郭村镇少见人烟,房舍只剩四壁,蓬蒿满目,鸡犬不闻,沿途所见田地干裂成块,未曾见人耕种。三桂不禁叹道:“没想到陕西竟已成*人间地狱,寻常百姓又怎么不反?”
三桂本想率军至延安府,与留守的陕西副总兵颜炳彪等人会合,再图剿匪大计,没想到大军刚行至绥德,便迎头碰上了陕西境内最大的贼兵王嘉胤及其所率的五万贼兵。这王嘉胤本是黄甫镇小宽坪村人,因年荒乏食,会同吴延贵等组织当地几千灾民揭竿而起,公开打富济贫,与官兵相抗。其他灾民见其日众,官兵不敢进剿,与其饿死不如从贼,还可多活几日。这样以来,短短几月,王嘉胤的部众便由几千之众变做了五万余人,声势更加浩大,也从此揭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
王嘉胤起义后,响应者蜂拥而至,高迎祥、王自用等带领人马主动遵从王嘉胤的号召,共同行动,一时间造反大旗插遍陕西,并蔓延到晋、宁、甘三省。此次王嘉胤也是听说朝庭将有杀神之称的神机营将军派至陕西剿匪,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可不久便听暗探回报,说那吴三桂所部不到万人,而吴三桂本人更是一个未到二十的少年,王嘉胤一听顿时又来了精神,他横行陕西几月,打败官军无数,这不到一万人还不是小菜一碟,根本没将三桂等人放在眼里,对属下道:“看来明朝真是无人了,竟派一小儿前来送死,尔等可愿随我与其一战?”王嘉胤所率部下个个磨拳擦掌,信誓旦旦,必取那小儿人头献与首领。王嘉胤集结五万部下迎面而上,务求将三桂及所率官军一战而平。双方在绥德相遇,王嘉胤因瞧不起吴三桂,又仗自己人多势众,加上他本也无多少本事,只是事逢其会,才让他当了这个首领,手下又没有什么谋士,当然使不出什么计谋,只是将五万大军列阵于前。此举虽出三桂意料,可看到对面这些衣裳不整,面黄肌瘦的贼兵,甚至连兵器都不齐全,有的只是削竹为枪,或是手持镰刀、锄头之类,更是冷笑连连,令部下列阵待命。
王嘉胤也没有乘势攻击,他是想堂堂正正的击败这支明军,才能在其余各路义军之中显示自己本事。要知此时各地义军云起,虽然自己是最早举起义旗之人,高迎祥、王自用等人表面上也奉自己号令,可实际上却是各不相属,勾心斗角,他要用这次大胜向其余义军显示实力,以求摄服他们。双方相距里余列好阵势,那王嘉胤命部下中最勇猛之人上前叫阵。只见此人青衣碧裰,黑面红唇,发若乱草,头缠黑布,腰系大红长带,赤足草鞋,袒胸攘臂,那胸前和膊上都生着黑毛,竟有寸把长短。此时正怒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手握钢背金刀,看着吴三桂等人。三桂一看不禁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些贼军竟还有如此古风,还有讨敌叫阵的习惯,不过也不好拒绝,命身边吴阳上前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兵。吴阳打马上前,手持马刀,与那大汉相对。那大汉大吼一声,好似暴雷一般,随后才道:“来者何人,爷爷张献忠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三桂一听,暗道:原来你就是毁了大明半壁江山的蜀中之王张献忠,只是不知到底本事如何。
吴阳听张献忠自报名号,回道:“我乃将军近待吴阳,今日便取你性命,以报我家大人。”张献忠一听来人竟只是一名近待,当下火冒三丈,自己好歹也是率了几千人的大将,竟只能与这待卫对敌,日后颜面何在?当下也不再说话,轮起手中大刀向吴阳斩来。三桂在后面听得清楚,对身边吴宇道:“没想到这吴阳竟也长了心眼,也知用计了。”吴宇笑道:“还不是大人教导有方,跟在大人身边何处不是学问,何时不长本事。”三桂笑骂道:“好你个吴宇,没想到竟学会了溜虚拍马。”
此时场上两人已战成一团,吴阳见敌将一刀斩来,迎刀相架,虽觉来势十分沉重,但还不足以威协自己。可那张献忠却气得哇哇大叫,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一待卫,自己这一刀下去还不是一刀两半,没想到地方竟将自己刀势牢牢架住,而且还反振得自己手臂有些酸麻,不禁咆哮如雷,手中大刀一摆,接二连三的乱斩下来。吴阳见对方只知乱斩却无招数,却仅凭蛮力斩得自己无法反攻,料想对方不过是一蛮人,也不与其纠缠,两腿一用力,战马相错而去。冲出不远,吴阳打马而回,手中马刀带起阵阵风声斩向张献忠。张献忠只得举刀相迎,不想对方刀虽轻,可力道却足,竟将自己手中金刀斩得一沉,吴阳得势不饶人,马刀接二连三斩向张献忠。张献忠只得将一把金刀舞得风雨不透,全无破绽。吴阳也是暗自喝采,没想到这蛮汉竟还有如此本事,可手中马刀却一丝不缓,一刀快似一刀,仿佛连绵细雨一般,无孔不入。
张献忠此时早没了轻敌之心,没想到对方只是一名待卫也有如此本事,竟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两人交战转眼便过了几分钟,吴阳已连斩出了几百刀,竟仍未能伤张献忠一根毛发,可张献忠却有苦自知,自己手中金刀平日里握在手上仿佛一根稻草般,任自己挥洒自如,可此时竟好似暴长至千斤,自己竟有些无力挥动,终于张献忠又硬接了吴阳一刀,两臂一麻,反应慢了一瞬,吴阳抓住机会一刀斩向张献忠左肩。以刀相架是来不及了,张献忠只得一侧身,吴阳一刀虽没有斩下其一臂,却也没有走空,在张献忠左肩上留下了一道长有近尺的伤口,只痛得张献忠狂叫一声,虚晃一刀,回身便走。吴阳虽纵马追赶,可却来不及了,片刻功夫,张献忠已回到阵中。吴阳虽然莽撞,可又不傻,当然不会冲到对方几万人的阵中追杀,只得打马回阵,向三桂交令。王嘉胤此时终于知道眼前这伙官军的厉害,自己往日横行于这陕西境内,掠城夺地,官兵见了自己就逃,从未碰到过劲敌,所官兵看得和木偶泥塑一般,不放在心上,此时见到自己手下最勇之人竟被人家一名待卫打得大败而回,不由得心生戒心。不过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五万部下,心中又一宽,暗道:我就不信你这几千人真的能个个都有这等好本事,我就算有人堆也堆死你了。
不过他却也不敢再叫部下上前叫阵,毕竟连张献忠都败下阵来,自己可再拿不出像样的人了,再斗下去,也不过是徒降士气。当下命身边亲卫一挥令旗,全军五万人竟如同潮水一般一涌而上。只看得三桂一楞,眼看对方五万贼军竟全无阵形,只是如赶集一般冲了上来,这算什么?街头混混打群架吗?只是人多了一些而已。三桂虽知这些贼军大多不过是吃不上饭的普通百姓,加入贼军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杀之可怜。可自己若是再不下令反击,这五万人照样可以将自己这不及万人的队伍冲散,到时吃亏的就是自己,又有谁会可怜自己呢?当下令道:“一司下马上前列枪阵,二司出刀准备近战,三司由吴宇率领,随时准备出击。”一声令下,八千官兵马上行动起来,一司官兵马上下马,在阵前列起三排枪阵,上好弹药,瞄准了眼前这几万乌合之众。二司官兵抽出随身马刀,骑在马上位于一司之后,只等这些贼军冲到近处,便打马迎上,与其近战。三司则在吴宇的率领下,位于最后,随时准备冲锋。眼前这五万贼兵冲到距自己不过百米左右的地方,要是往日三桂必然已下令射击,可今日三桂却是沉默不语,只因这些贼兵竟无远程弓箭,就算有也不过是一些自己用竹枝、细绳私制,有效射程充其量不过三十米,超过五十米就算射在人身上也根造不成任何伤害。
直到贼兵冲到距自己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三桂才令道:“射击!”顿时阵前如雷鸣般轰响。这些贼兵本是普通百姓,何时见过如此犀利的武器,往日与官军交战时虽也见过火统,可不过就那么几支,如何与此时千人同时射击相提并论。有些人甚至从来没见过什么叫火枪,还以为这些官兵手里无刀无枪,只拿个木头棒子,如何是自己敌手,还个个争先,生怕落到后面,抢不到好东西。谁知道这木头棒子竟会喷火,眼见自己前面的弟兄竟在火光之下一脸不甘的躺在了地上,以为对方会妖法,不由得个个迟疑了。而位于阵后的王嘉胤总算见多识广,还算认得这便是火器,知道这些火器虽然威力大,但射出一次,便得重装弹药,可想要向属下解释又那是一时半刻讲得明白的,只好道:“对面那些人虽有火枪,可每射一次便得重装弹药,我等乃是顺天而行,有天保佑,必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全军继续冲锋,有后退者立斩不饶!”
那些贼兵一听放心了许多,加之后面督战队明显显的钢刀也不是吃醋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冲锋,只希望真能如头领所说,老天保佑自己。可事实却让这些贼兵心寒,眼见前面的兄弟不断的冲锋,却没人能冲到对方三十米之内,便随着阵阵枪响倒在了地上,看来老天并没有保佑自己啊。在阵后的王嘉胤也心生疑惑,怎么敌人的火枪竟是连绵不绝,难道不需装弹药吗?仅是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贼军五万贼兵竟已死伤超过一万,而一司官兵也采取三排轮射的方法,每人将自己枪中弹药射光后立既后退装药,第二排上前继续射击,在这种可以说是世界领先的战法下,这些普通贼兵如何能是对手。
王嘉胤一见不好,没想到这些官军火枪竟如此厉害,而且这不过是对方三分之一战力,自己便已损伤惨重,如此下去最后恐怕自己也是性命难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来今日只能先行撤退,以后再谋良策,报此大仇。只是他想得倒好,三桂又怎么能让他如意。三桂早看出了贼军已是气势被夺,怕是再放几轮火枪便会作鸟兽散,到时这四万余贼兵四散而逃如何追赶,用不了几日,这些人便会再聚到一起,重新打家劫舍,为祸陕西。当下令道:“一司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向前逼进,二司随我从左,三司随吴宇从右,左右夹击,包围敌军,务求一战立功,全歼贼兵。”二司、三司的官兵早就急了,眼见一司已经打死一万多人,可自己手中马刀却是滴血未沾,就连一司的也有些不满,虽然打死这许多贼兵,可也实在是太简单,甚至比平时练习还要容易,一大群人如同蚂蚁般冲上来,想打不到也难,总算发动总攻了,所有人都憋足了劲,准备拿眼前这些贼兵开刀。三桂却又道:“贼军有投降者不得乱杀,不过俘虏贼军与斩敌功勋相同,都有重赏。”
官兵们听后极为高兴,本来他们也是灾民出身,自然知道灾民的苦,若不是有三桂招军,他们此时怕也是在这些贼军当中,那里还能有今日,所以对这些贼兵也不想赶尽杀绝。
随着一声响亮的号角,掌旗官挥动战旗,拉开了全军冲锋的序幕。三桂及吴宇分率二司三司从左右分头出击,中央的一司也不再固守,而是徐徐向前压上。三桂账下士卒数量虽然不及贼兵,可毕竟训练有素,仅从气势上便胜了不止一筹,几千骑兵驱动战马冲向贼军,贼军本是乌合之众,仅听这如雷的马蹄声便已魂丧胆落,索索发抖,未等三桂等人冲到近前,贼兵已弃械而逃。王喜胤的督战队站在队后,眼见几万一心逃命的贼军向自己冲来,根本不敢阻拦,不然极可能激起兵变,只能被他们裹在其中,顺着大路一同逃命。可这些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贼军如何跑得过三桂所率的几千骑兵。三桂见敌军已经逃散,也不急于追赶,怕他们做困兽之斗,令自己徒增伤亡,所以只派出传令兵,命一司上马在后面跟进,自己却和吴宇在贼兵左右追赶,让他们不能停下修整,也防止他们逃入路边林中,继续为害一方。
这些贼兵只顾逃命,无力反抗,双方一追一逃,不过一个时辰竟走了五六十里之远。时间长了,终有体力不支掉队之人,三桂便命人上前将其俘虏,送往一司,交与一司看管后,这些人再快马赶上大队,继续俘虏贼军,如此反复。整个大路上便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景像,前面几万衣裳不整的贼军拼命的逃跑,而官兵却不急于追赶,只是在贼军左右“护送”,当贼军速度减缓时,才挥舞战刀冲上前去,仿佛赶鸭子一般赶上几步。那些贼军面对官兵的闪亮马刀只能加快速度,继续逃命。而在这大队之后,却更加有趣,路边躺满了因体力不支而倒下的贼军,官兵上前将其俘虏,也只能等他们喘上几口气后,才能将他们押往后方,交与一司官兵。往往三两名官兵便押着几百贼军沿着大路前行,那些贼军却不敢反抗。好在王嘉胤还骑着战马,跑在最前面,不然怕是早被三桂俘虏。不过眼见部下越来越少,他却是无可奈何,根本不敢停下脚步,不然下一个被俘的便是他自己。而且王嘉胤知道若再不能突围,自己早晚也会被人家俘虏,再也顾不得部下如何,只带了近千有马的亲信,快马加鞭,冲出了三桂的包围,一路狂奔而去。
三桂也不敢派人拦击,在王嘉胤的身后还有近万贼兵掩护,再加上后面已经俘虏的贼军,若是兵力分散,这些贼兵闹起事来,可就无力镇压了。未被俘的这近万贼兵一见首领都跑了,自己又实在是无力继续逃命,也只得弃械投降。三桂初入陕西的这场遭遇战大胜而终,共歼灭贼军一万左右,俘虏贼军三万四千多,而自己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战果虽然辉煌,可善后工作却是愁坏了吴三桂,死的好办,挖个大坑一埋了事,可俘虏的这三万余人怎么办?若是如实报与朝庭,就凭朝庭上那帮猪油蒙了心智的家伙,对这些造反叛乱之人肯定只有一个字“杀”,以此警告世人。
可三桂却知道,这些人造反之人,除了为首之人或是别有所图外,大多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被饿死罢了,同为炎黄子孙,自己手中的屠刀如何斩得下去?若是不报,自己此行虽说粮草充足,足够大军三月之用,就算加上这些俘虏也可支撑一月以上,到时后续粮草必能交到自己手,可也不能白白养着这些贼军啊,再说自己以后还要打仗平乱,也不能走到那里都带着这么大个战俘营。而且这些俘虏中大多都是青壮年,一旦管理不好,这三万人难免会再闹出什么事来,若是其中再有两个奸细,与那些贼军来个里应外合,自己想不败也难了。想将这些贼兵收编到自己队伍中,又知不太可能,三桂心知那朱由检让自己出兵讨匪本来是要削弱自己实力,若是任由自己收编贼军,等这陕西平乱结束,收编的贼军恐怕要超过十万之数,朱由检晚上怕是连觉也睡不安稳了。三桂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打扫完战场天色已暗,三桂见部下个个辛苦,干脆命部下原地扎营,明日再行赶路,他自己也要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两全其美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