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穷图末路
李自成一路逃到此处,又见前后都是辽东军,本来已是万念俱焚,虽遇到了牛金星,心中一喜,却也知道前途渺茫,可是既然没有自利成功,一种为生命搏斗的本能力量就奇迹般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挥动花马剑,率头突围,虽然辽东军不断追击,跟在李自成身边的人马不断死伤、逃散、被俘,最后只剩下五六百人。不过李自成也终于借着夜色之功,成功突围而出,不过他们却不敢稍有停歇,又走了大约一天的路,在一个山村中停下来。李自成实在疲倦,就在这里睡了一觉。不过辽东军却依旧未放弃对李自成的追击,很快便已赶到李自成落脚的小山村。牛金星刚想请李自成继续上路,深入江西境内,不想李自成却道:“丞相,如今咱们身边只有这几百人,就算深入江西境内又能有何做为?咱们那么多的将领,那么多的弟兄,溃散成好几股,如今大概都流落在通山、通城一带,朕应该亲自去将他们收集起来。还有皇后的大军,正从川东往湖广来,说不定现在已经进入湖广境内。那里有将近二十万大军。这里朕倘能收集几万人马,三五万或五六万,往西去迎接皇后的大军,我们就能够在湖广一带站住脚了。”“可是万岁,如今兴国、通山、通城、蒲析各地,情况都不清楚。万一陛下从这里进人通山往西。遇着辽东军,如何是好?虽说我们地大军溃散各地,可是谁晓得他们如今在哪里?”
“一定是在通山、通城、蒲圻一带。他们必然都在寻找朕的下落。朕去就可以将他们收集到一起。朕不去,他们各自为战,必然一个一个被敌人消灭。虽然朕跟你一起,暂时没有风险。但那么多人马无主,我心中何忍啊?丞相你便率这剩余人马继续深入江西,如能在江西战稳脚,我又能召集部下立足湖广,到时江西湖广连成一气。我们就可以暂时在南方立国。”“陛下的心情臣何尝不知。可是如今到处都在反对我大顺朝。不要说是辽东军,就是有些大姓的乡勇也不可轻视。陛下带多的人马去,如今没有;带少的人马去,叫臣如何能够放心?请陛下干万不要前去,由臣护卫陛下,暂在江西休息一些日子,暗中查访那几位大将的去处。知道了他们的下落,再聚到一起就不难了。如今到哪里去找他们呢?万一找不到就遇着了辽东军或大队乡勇,陛下。到那时后悔无及。”
不管牛金星如何劝说,李自成只是摇头,他知道。自己一旦随牛金撤入了江西,仅凭五六百人还如何能东山再起,难道自己真的甘心就此堰旗息鼓,在担惊受怕中渡过下半生吗?“朕的主意已经拿定,你不要劝说了。朕明天早晨天不明就走。进人通山境内以后再打听消息。”见李自成十分坚决,牛金星只好道:“如今此处只有这五六百人,若陛下执意前往通山,臣便跟在陛下身边,也好保陛下平安无事,找到各营人马后。咱们东山再起。”
李自成听后却摇头道:“五六百人目标实在太大了,辽东军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很难掩藏痕迹,不如这些人全留在你这里,你虚张声势,打着朕地旗号,只说朕在你地军中,你缓缓地向南退去,把敌人引向南方。朕只带几十名亲卫不声不响地潜入通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我们的溃散人马。此系上策,你不要再说了。”牛金星不敢再劝下去,就将李自成身边的几十亲卫,凡是武器不好的都换成好武器,并配齐了战马,在当天夜间亲自送李自成出发。当李自成已经走出很远后,牛金星仍然站在高处,望着李自成这一小队人马的影子,不禁大哭。牛金星知道,如今辽东势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论是自己还是李自成此去都是凶多吉少,也许今日一别便已是永别了。待到天明时分,牛金星从手下军卒中找出一名与李自成身材相近的士卒,换上了李自成的衣服,打出了李自成的旗号,继续向江西深入行去。
李自成率人离开牛金星后,断定辽东军必然向江西境内追击,所以率领着几十亲卫打算从九宫山的北麓穿过通山县境,再穿过通城县境,继而进人蒲析县境,就可以将追赶在后面地辽东军抛在身后。此时皇后的大军必已进入湖广境内,只要自己到了蒲圻,就可叹得到皇后的消息,到时统率二十万兵马,依旧大有可为。李自成满怀着希望进人了通山县境。不幸地是,通山县境的老百姓同其他地方一样,不是逃避,便是凭着山寨抗拒,使他这一支只有几十人的饥饿疲惫的队伍既得不到食物,也得不到一点消息。这天午后,李自成到了九宫山附近的一个山口,经过一座小山寨时,被几百乡勇拦住去路,李自成及身边亲卫不敢迎战,只想撤退,绕过这此乡勇,继续前行,不料这些乡勇竟不放过他们,竟尾随李自成等人十几里,最后无奈之下,仅有地几十名亲卫为了引开这些乡勇,只能分散逃开,李自成在小路边的树林中躲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这些乡勇都不见了踪迹才继续上路。不过此时已只剩下李自成单人独骑,沿着一条河谷向另外一个方向逃去。不知逃了几里,他听见背后有人呼喊“搜山”,还有辽东人的声音。李自成看看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再回头望望,虽然还看不清敌军,可战马已无再走。正在无路可去之时,李自成忽然看见右边山根处有一土洞,洞口外长满荒草。洞口两边有一些灌木,枝叶扶疏,有一个大蜘蛛利用两边的树枝,横着洞口上部,结了一张网,所以看不清这土洞有多大多深。在土洞前是一条小河,李自成如今已无路可去,听着后面声音已是越来越近,他只好涉水来到对岸,赶快下马,牵着马走上河岸,扒开深草,躲进洞中。这才发现洞有两丈多深,十分潮湿,靠后边光线很暗,不过这也总算是个暂时容身之地。李自成靠着乌龙驹站着,倾听远处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刻钟时间,李自成听洞外敌军的声音渐渐弱了,想必是搜到其他地方去了,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真险啊!”他回头望望他的战马,想着乌龙驹在敌人来近时没有发出叫声,没有喷鼻子,没有刨蹄子,他不能不生出感激的心情。他抚摸着瘦骨突起的马背,在心中又叹息说:“差不多二十年的老伙伴,你也知道咱们眼下的危险处境啊!”
敌军走后,洞里洞外十分寂静,李自成坐在洞中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逃走。想自己一代开国皇帝,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身边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自成真是感慨万千。想当年有那么多誓死效忠于自己的文臣武将,而今没有了:曾经有那么多一眼望不到边的步兵和骑兵,而今没有了;从前在中原、陕西、山西,还有从襄阳到承天、荆州一带,都曾有成群结队的父老兄弟们,敲着锣鼓,放着鞭炮,夹道欢迎,而今没有了。为什么转眼之间,唉,转眼之间哪,失败到这步田地。如今只剩下乌龙驹陪伴着自己。李自成又望一眼跟随自己多年地战马,那战马仿佛也懂得李自成的心思,舐舐他的手背,仿佛在安慰李自成,至少还有它陪着自己。李自成轻轻抚摸着乌龙驹,默然无语。此时洞外敌军虽已没了声音,可想必也走不多远,李自成不敢轻身冒险,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辽东军的追击下。从未歇过片刻。此时也是又困又乏,干脆靠在了石头边,朦胧人睡了,乌龙驹便一直站在李自成身边,仿佛一名尽职的护卫,保护着熟睡的李自成。一阵好睡,等李自成醒来的时候,洞内一片漆黑。
李自成走到洞口外向天空望望,看到四周众山。望不见月亮,不过李自成估计约摸有二更天了,想来这大半天未听到敌军动静。想必他们已经走远了。不过此时正是黑夜,不辨方向,路途不明,往哪儿逃走?万一误人山村,或者引起狗叫。或者被守夜的乡勇发觉,岂不被捉?李自成想了一阵,打消了趁黑夜逃走的念头,随即将乌龙驹从洞中牵了出来,先将乌龙驹拉到河边饮水,他自己也连续用双手捧起河水解渴。饮了马之后。他乘着星光,将马牵到附近的小山脚下,那里有一些林木掩蔽。他松一松马肚带,让马尽情吃草。他自己也十分饥饿,肠子里发出响声,掏出随身带着地一点干粮,一点一点送进嘴里嚼烂,强咽下去。他一边嚼豆料,一边在心里想,俗话说得好,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今日地困境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假若自己不死,有朝一日重建大顺江山,定要重回此处,特别是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小山洞,在此立上块石碑,以纪念今日。想到此处,李自成不禁又想起刘堂和牛金星,不知他们此时如何了,刘堂是否能成功突围,牛金星真的能在山西深处站住脚吗?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唯一的希望,便是皇后高桂英,还有小张侯及二十万大军,不知他们目前到了何处,能否来得及救自己。当李自成想着皇后高桂英来救自己时,有一支人马,大约有步骑兵六七万人,带着几万眷属,从夔州巫山向东而来,在夜间到了巫山县境内,到达县城城下时,有人上前叫门。
巫山县原本有几百南明官兵驻守,可随着辽东军大败张献忠后,南明畏惧辽东军,已于几日前全部撤回湖广,而辽东军因急于率军东进湖广,整个四川仅有许立一团兵马驻扎,兵马不足,巫县又与湖广接壤,派的人少人,怕被南明偷袭,所以一时间也没有派兵来接收巫山县。所以此时的巫县即没有驻军,也没有县官,就连城中百姓也多逃往他出,生怕被战火波及,巫县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城中百姓看见城外来了无数人马,虽不知是何势力,不过看来人势强不敢有任何抵抗,听到有人上前叫门,只能乖乖的将城门打开。来的这支人马不是别人,正是大顺的皇后高桂英及小张侯。大军进人巫山城后,见到城中基本没有百姓,大军干脆占了民房进行歇息。主要将领驻扎在县衙之中。皇后高桂英这一路上已是十分疲劳,恨不得赶快倒下去,痛快地睡三天三夜。但一想到皇上目前地情况,她又恨不得自己和将士们都长上翅膀,日夜不停地赶往湖广,飞到皇上身边。为着援救皇上,拯救大顺朝,她遇到天大的艰险也敢闯,天大的辛苦也能忍受,岂肯在巫山耽搁行军?只是手下将士这一路上不知走了多少路,翻过了多少高山深谷,过了多少艰险地栈道,已是颇多怨言,而那些家眷更是不堪路上的艰辛,病倒的已超过干人,就连自己的女儿兰芝也感了风寒,一直高烧头昏,四肢无力,浑身困顿,可为了早已出四川,进入湖广,会合李自成,大军未曾停歇半刻,而兰芝也只能被抬在滑竿上继续行军。
在四川境内,不断地翻高山,下深谷,加上四川天气忽阴忽晴,晴的时候天气很热,阴地时候天气很冷;上到高山头上,冷风吹着好像冬天一样,下到低的地方,遇着天晴,又特别的热,就在这种情况下,兰芝的病势一天一天地重了。高桂英心中痛苦,却没有别的办法,赶路不能停止,崎岖的山道不能不用滑竿。她多么希望赶快走出四川,但是她知道现在地行军已经够快了,将士们都十分疲劳。而且她也明白,纵然走出四川,到了湖广,也同样还要走许多天的山路。到了夔州境内,高桂英看见女儿兰芝的病已经十分沉重,曾想驻兵数日,为女儿治一治病。尚神仙同两位太医会诊以后,也提出这个要求。但是一想到在汉中时候已经听说李自成离开了襄阳,辽东军一路追赶,如今皇上一定日夜盼望着她的救兵,她就不能为着女儿的病在四川境内停留了。她告诉小张侯及手下将士,此去湖广救援皇上,万分要紧,必须星夜赶路,不能停留!她明白大顺军失去关中以后便无处立足了。她担心如今皇上身边的士气一定更加不振,要救皇上怕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禁在马上暗暗地滚下辛酸的眼泪。
在县衙安顿下来后,高桂英急着叫小张侯来商量军情大事,特别要他派出一支骑兵小队,火速进入湖广境内,打探皇上及大顺军的真实消息。小张侯离开以后,高桂英又叫来尚炯来到兰芝住的房中为公主看过病。尚炯开了药方,并且命他的手下小官,照药方将药配齐,赶快交给公主身边的宫女煎药。看见尚炯脸色阴暗,高桂英不觉心头一沉,问道:“你为公主看过病了?昨日服药后可有点好转吗?”“启禀皇后,公主虽说烧有点减退,不过看来公主的精神很不好。要是再这样行军,谁晓得能不能在路上……”若要公主彻底治愈,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或可有一线之望。但是这个办法,臣不敢乱说。”
“尚大哥,你我何等关系,且将君臣地界限抛在一边,只要能治好公主的病,你不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尚炯建议道:“在巫山县城内,驻军十日,至少七八日。虽然这事很难,因为大军前去湖广要紧。只是公主的病。也不能再有一日耽误。像目前这样行军,不要说公主身患重病,就是平常人,坐在滑竿上,也会坐出病来。而医治公主的病,吃药固然要紧,休息也是刻不容缓!公主现在必须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否则纵有神药也难奏效。”高桂英听了这话。沉吟一阵,叫尚炯退出。随即她一人来到女儿房中,看着正昏睡的女儿。高桂英轻轻抚摸着兰芝略显苍白脸,眼泪却滴了下来。这时兰芝因睡了片刻,好转了一些,又感到有人轻抚自己,竟睁开了眼睛。看到母亲又湿又红的眼睛,心中全明白了,两行热泪静静地滚在她的焦黄的瘦脸颊上。
停一停,她望着母亲悲声说道:“母后,女儿的病是好不了了。不能在母后身边行孝,女儿心中十分难过!”
高桂英一听此话。更是悲上心头,哽咽道:“你只管治病,不要胡思乱想。倘若为着你的病,必须在这里驻军数日,娘就在这里暂时驻扎,命大军先行东下。”兰芝紧紧抓住高桂英地手,原本就苍白无力地纤纤细手,此时更是血色全无,道:“我恳求母后不要在此地停留,连一天也不要留。父皇有难,日夜盼望救兵。我们的大军只要到了湖广境内,纵然一时不能赶到武昌,也可以从西边拖住敌人,分散敌人兵力。女儿虚度了十八岁,可惜不能为父皇战死沙场,可是还没有到湖广境内就死,女儿死不瞑目!”说完兰芝忍不住痛哭起来。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哭声十分微弱。第二日一早,派出的探马传回消息,辽东大军已占领了武昌。大顺军连战不利,阵亡、溃散和投降的将士不计其数。李自成只率领不多的人马向东逃走,而辽东军从水陆继续追赶,如今李自成已是不知所踪。而当晚公主兰芝因听到大军战败,父皇不知所踪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竟是一命呜呼。因为得不到李自成的确切消息,高桂英等人也只能停下继续东进的脚步,停留在巫县境内,暂作休整。十丹初七一早,天渐渐亮了,李自成觉得歇了一夜,体力和精神都有所恢复,战马的肚子也鼓了起来,此地危机重重,谁知道昨天搜索过地辽东军会不会回转,李自成不敢在经地久留,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李自成辨清了方向,避开来路,准备从另外一个方向逃出这个地方,然后再向西逃走,希望能找到一部分溃散的人马。单人独骑,实在危险。只要有一部分人马,就可继续往西,寻找其他人马,并迎接皇后地大军。很快太阳已升起老高,李自成骑上乌龙驹,沿着一条荒僻的小路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时还下马向四周查看一番,以防遇到敌军。走了很久幸而不曾遇到一个人,不过此处李自成却未曾来过,一路上都是羊肠小道,岔路又多,他竟然迷路了。
正在困难之际,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伐木的声音,李自成小心的将战马栓在一颗小树上,自己却提着宝剑向前寻去。转过一个山坳,看见有一个人,正在砍一棵小树。既然只有一个人,李自成便不怕他,走到近处,掏出来一些碎银子,递到樵夫手里。樵夫看见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对李自成的疑问当然是知无不言,原来这地方叫葫芦套。多年来李自成纵横半个中国,遇到许多这样地地方,山口进去比较宽大,像口袋一样,都叫作葫芦套樵夫为李自成指明了出山的道路,李自成说了几声感激的话,又向樵夫拱手施礼,这才转身离去,牵了战马,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前赶路。一直走到日当正午,李自成也走得累了,在路边寻了一个偏静的地方,靠在一颗大树上本想休息片刻,可吃了几口干粮,竟然朦朦胧胧地睡着了。这一睡竟一直睡到午后两点多钟,四周传来一阵声响,这才将李自成惊醒。听到响声,李自成猛然睁开双眼,环顾附近,却看见有不少黑影正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逼近。
李自成心中一紧,迅速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从胳膊上解下马缰,拔出花马剑,怒目向周围的敌人看了一看。这一看却更让李自成心寒,本以为四周顶多是些乡勇无意中发现自己,想掠夺些钱财罢了,可随着四周人影越来越近,李自成才发现,四周这些黑影竟有不下百人,而且这些人竟都穿着辽东军军服,手中拿着长短火铳。自己眼下只有一人,如何能是这些手持火器的辽东军的对手。不过李自成却不甘如此就缚,躲在一棵树之后,看着从四面逼近的辽东军,准备迎战。四周辽东军卒也早已看到李自成有了防备,不过他们却并不紧张,反而放开手脚,大步向李自成迫近。同时有一人吹响了号角,低沉的声音在林中传出老远。这些辽东军一直行到距李自成藏身处不足五十米时,才缓下脚少。
李自成虽说不甘心束手就降,可也知道今日必是凶多吉少,只觉得连心也要跳出来了,为了压下恐惧之感,李自成睁开怒目,大喝一声:“我看谁敢走近!”
被李自成这一声大喝,四周辽东军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既不撤走,也不上前,只是围着李自成,不让其走脱。不过片刻功夫李自成听到不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李自成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辽东军并不是摄于自己的威势,而是在等着他们地将领过来。很快马蹄声停了下来。转眼间又有几十人走进密林当中,来到李自成身前。李自成与辽东军从山海关开始接连大战,至今也有大半年时间,对辽东军的军服也有了详细的了解,仅从来人肩上的肩牌便知来人竟是辽东军一名副团长。要知辽东军虽有几十万,可此次入关的,总计也不过几团人马,副团长已是高职,若非要事,如何会弃军来此。而自己本就是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泄密。难道辽东军竟能未卜先知,料到自己要败走此地,竟派了名副团长来抓捕自己?来人走到李自成面前,开口便道破了李自成的身份,道:“李自成,如今你已是走投无路,此时不降,更待何时?”李自成若不能问清其中缘由,恐怕死也不会甘心。问道:“你是何人?如何便知我是李自成?”
“哈哈哈,我姓吴名初,乃是大明慑政王吴三桂千岁手下亲卫团副团长。奉我家王爷之命在九宫山等你已有一日功夫了,没想到你竟到此时才到。”“这不可能,吴三桂如何会早料到我要来此地?还派你来此埋伏?他难道会什么神仙之法不成?”
“我家王爷会不会神仙之法我是不知道,不过在我等心目中,我家王爷便是陆地神仙。不然辽东又岂会在短短十几年当中扫平关外,又兵锋直指中原?你若还有什么疑问不妨亲自去问我家王爷好了!”“哼,我堂堂大顺国一代开国皇帝,岂会束手投降?”李自成也知道今日再难幸免,不过他却从未想过要用投降来换得苟延残喘。说完,一挥手中花马剑。冲出了藏身的松树,竟自向着吴初杀来。
吴初身边亲卫职责所在,刚想举枪射击,却被吴初按下枪头,随即吴初也拔出随身马刀,迎上了疾冲过来的李自成,口中还叫道:“今日便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转眼间两人便冲到了一起,李自成的花马剑虽是宝剑,可吴初手中马刀更是千锤百练的宝刀,只听当啷一声,刀剑相交,李自成一方面年纪大了,而且自在西安称帝以来,再也未曾亲自上过战场撕杀,早已不复刚刚举兵时地勇猛,加上这几日来休息不好,连饭也吃不饱,如何是吴初地对手,竟只一回合便吃了大亏,手中宝剑差点脱手,虽然李自成强自握住了宝剑,可虎口还是被振得裂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腕流到宝剑上,又滴落到地下。李自成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不堪,心中暗道:“罢了,罢了,自己竟不是眼前这人一合之将,那里还有突围的机会,若是再托延下去,一旦宝剑也失手,自己恐怕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了,趁着与吴初还有些距离,其他辽东军一时也未上前之际,李自成突然手腕一转,宝剑架在了自己颈间,大喝道:“想我也是一代开国皇帝,纵横大半个中国,岂能落入你等小人之手?只是这天要绝我,非战之罪,若有来世,我再与吴三桂一决高下!”说完李自成不等四周辽东军反应过来,手中宝剑已划过颈间,鲜血溅出几步之远,可怜一代人杰,竟落得如此下场。吴初来不及阻止,眼看着李自成在自己面前自尽身亡,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响,长叹口气道:“来人,收敛其尸体,送回武昌交由军长处置。”十月二十,李自民在九宫山自尽身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巫县境内,传到了十几万大顺军之中,传到了高桂英、小张侯等人耳中。高桂英本来正与营中众将议事,刚听到这一消息时,猛的站了起来,向那名前来报信的哨探追问道:“这消息可能确认?不会是辽东军故意放出的消息,想要影响咱们的士气吧?”
那名探哨也是大顺军的老人,对李自成自然也是有感情地,跪在地上,哭述道:“启禀皇后,万岁在九宫山遇难,随后遗体被辽东军押往武昌,他们这一路上并未封锁消息,反而四处宣扬,甚至在几个大城还邀请当地知名士绅见过万岁遗体,想来万岁遇难之事所言非虚。”“万岁,都怪桂英来得迟了……”高桂英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终于破灭,大叫一声后,晕倒在地。堂下众将虽也正在悲忿当中,可眼见皇后竟也晕倒,更是急得不知所措。万岁李自成刚刚遇难,若是连皇也倒下去了,那整个大顺朝恐怕就真的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大顺降明
尚炯眼看高桂英昏倒,忙上前一步,为高桂英诊治后,才对其余众将道:“皇后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只要休息片刻便可无恙。”
堂中众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一想到万岁已经遇难,对今后大军该何去何从一时间也拿不出个主意,最后众人只能在唉声叹气中返回各自军营,安抚军中士卒。而此时的南明也得到李自成遇难的谐息,朝野一片哗然。若非李自成兵进北京,朱由检也不会在煤山自尽,大明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可再一想到为先帝报此大仇的却是吴三桂,这又让南明大小官员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般难受。按说吴三桂立此大功,无论如何也该对其有所奖励,可眼下吴三桂自立之心已是越加明朗,张献忠、李自成已先后命丧其手,再接下来,恐怕便轮到南明了,这更让南明感到提心吊胆、寝食不安。南明兵部尚书吕大器因劝阻左良玉有功,更得宏光帝信任,同时马、阮二人因左良玉曾警告过此二人,而且其二十万大军就在铜陵,这段时间二人已收敛了许多,所以现在的南明已不再象开始那般混乱,以吕大器为首的一众对大明忠心之臣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定的权威,说起话来,腰杆也直了不少。得知李自成死于辽东军之手后。吕大器先是一惊,随即大喜,他上一表章,慷慨陈词,主张将剩余地大军招抚过来,利用他们的兵力和辽东军作战,同时吕大器还修书一封,命人送给左良玉,将其中缘由说得一清二楚,希望能得到左良玉的支持。
宏光帝对朝堂之事根本没有兴趣。只知信任马、阮二人。看了表章后,便命马阮二人全权处理。马阮二人欠了吕大器一个天大的人情,若非吕大器出兵阻止了左良玉,此时二人恐怕尸骨已寒,而且眼看辽东军步步逼近,二人早已心慌不已,所以便采纳了吕大器的建议,下了圣旨,并将此事交由吕大器办理。命其相机行事,进行招抚。而同时左良玉也派人传回书信,赞同吕大器之策。愿意大力支持。得到了皇帝的上谕和左良玉的支持,吕大器先派人赶到巫山传达了招抚的意思,送去了许多慰劳的金银绸缎,随后又派人前去试探。这时大顺军老营中也在徘徊观望。由于李自成突然战死,大顺军不知今后的出路到底在何处。而且李自成又未留下一儿半女,无人能够继承皇位,不过全军却也都知道眼下最要紧地却是为李自成报仇。忽然南明地使者来到,送来了慰劳的金银绸缎,还有不少粮食,提出合并抗吴的主张。只是要共奉宏光帝为主,不能再用大顺朝的名义。
得到这使者的传言之后,老营中立刻开会商议。重要的将领都参加了,大家争论得很凶。很多人坚决反对奉宏光帝为主,因为这样必然要取消大顺国号。经过十几年的战斗,辛辛苦苦创建了大顺国,如今光这一支就有二三十万人马,多是精兵,为什么要取消大顺国号呢?这样做难道对得起先皇帝李自成吗?难道对得起许多死去的将士吗?讨论中,皇后高桂英对于目前的困难处境十分清楚,要在长江以南建立大顺国,站住脚步,很不容易。不去掉大顺国号,既要同辽东军为敌,又要同南明为敌,而百姓们对于明朝地正统观念并没有改变,对大顺朝从来都视为流寇。所以如果不同南明合作,不要说不能对抗辽东大军,为李自成报仇,连站稳脚步也很难。可是要取消大顺国号,奉南明朝廷为主,又显然违背众多将士的心意。因此在大家争吵的时候,高桂英只是静静听着堂中众人争论,却不做主张。争论了一日,众将也没能拿出个主意,等到散会之后,高桂英将小张侯和尚炯叫到后堂,继续商议。高桂英现在很明白,如今只能由她来拿出主张,而且要下狠心,越快越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辽东军就会打过来,而若是不能处理好与南明地关系,一旦打起来大顺军就会四面临敌,困难更大。因此与南明合力抗吴几乎是势在必行。如今她别的都不愁,愁的是取消了大顺国号,将士们心中会转不过弯来。可是不下这根心,就无法与南明合并。自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又是大顺朝,又是南明宏光朝廷,如何共同抵御辽东大军?看到小张侯和尚炯半天没有开口,她思前想后了一番,忽然望着二人道:“我看非下狠心不可了。如今咱们大顺朝再想重新立国困难重重,而眼下最要紧的是为先帝报仇。我这个太后说话,你们听也好,不听也好,我说出来,你们再议论议论。”小张侯一向非常尊重高夫人,知道只有高夫人拿出主张,全营才会听从,只是道:“太后只管吩咐,末将一定遵命行事。”
高桂英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们都不肯做主,我就做主了吧。”小张侯和尚炯齐声道:“请太后做主吧。”
高桂英忽然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以袖掩面,呜咽了一阵,然后擦去眼泪,说道:“我们都曾跟着先皇帝打江山,出人战场,并不害怕流血死亡。今日为大顺数十万人马着想,我的主张是:可以忍痛取消大顺国号,奉南明宏光帝为主。可是他必须对辽东抵抗,不能投降;我们大顺军只能同他合起手来共同打辽东,不能跟着他投降辽东,这一点必须说清楚,不能有丝毫含混。其次,我们虽然奉他为主,可是这大顺军三十万人马不能拆散,仍由咱们统率。以后粮秣军饷,统由明朝按时间发来。倘若军饷来不了,我们就自己在驻地筹划,朝廷不能干涉。此外,我们虽然取消了大顺国号,奉宏光帝为主,可是我们先皇帝在大顺军中仍是先皇帝。”小张侯听了心中不由一阵难过,可还是插言道:“太后也仍是咱们的太后。”
高夫人接着道:“我们的名义在大顺军中照旧,不许他们侮辱我们一句话,连一个字也不许侮辱。我们尊重他的朝廷,他也应该尊重我们原是大顺朝的人。倘若在文字上还是什么‘寇’啊,‘贼’啊,我们立刻分手,这一点也必须讲清,不能有丝毫含混。你们意下如何?”小张侯点头道:“太后的主张也就是臣的主张。这大顺国号可以取消。尽管我们血战了将近二十年,死去将士不知多少,如今为给先帝报仇,大敌当前,只好如此。可是太后说得对:我们的人马不能拆散,仍由我们自己统率。如何行军打仗,我们既要尽忠报国,又不能受别人掣肘,更不能投降辽东。”
尚炯也道:“正是这个道理。”经过一阵商议,主意就算决定了。以后南京几次派人来,往返磋商。吕大器又上奏宏光帝,建议给高夫人下一道褒美的救书,封她为贞义夫人。而其剩余的这支人马便称为忠贞营。这一切都准备好后,便由吕大器亲自持着宏光皇帝的诏书前来巫县。事前皇后高挂英及小张侯已向全体将士宣布,取消大顺国号,奉南明宏光帝为主,共同反抗辽东。将士们因为知道这是皇后决定地。没有人说别的话。但也有很多人因一时感情扭不过来,而在背后暗暗落泪或失声痛哭。经过一段时间才渐渐平静下去。
当南明使臣吕大器亲捧着宏光皇帝的敢书来到营中时候,小张侯等大顺一众将领整军相迎,部队军容整肃,十分壮观。现在既然奉南明为主,一切迎接诏书的仪式自然都不能缺少。到了营中后,高桂英亲自上前迎接,这也是事前商量定了的。高夫人对南明皇帝是臣,但在大顺军中仍是太后身份,吕大器虽是钦差。但来到大顺营中。还是向高夫人行了跪拜大礼。当着吕大器的面,高夫人对小张侯等大顺将领进行了训诫,无非是以后如何免除畛域之见,一心一意奉南明宏光帝为主,矢忠矢勇,为国效劳。按照事前拟定的条款,高夫人受封为贞义夫人,小张侯被封为候爵。大顺军的这一支就称为忠贞营,直接归南明兵部节制。从此就转战在湖南广西一带。由于鄂西四川边境一带还有许多大顺军的余部,又派人联系各部。这也是高夫人的深谋远虑,为着将来万一在湖南江西一带受了挫折。忠贞营好有一个退路。至此纵横了大半个中国地大顺朝算是彻底灭亡了,只能继续存于高桂英等人心本来南明有了大顺地投靠,实力有所提升,而辽东也因自山海关出兵以来,不过大半年时间。已先后占了京城、山东、山西、陕西、四川全境,及河南、湖广、江西大部分池区,摊子铺得太大,虽然军队损失并不多,就算一鼓作气攻下全国也没有问题,可治理地方的人才已经满足不了现在的需求。许多地方虽已攻了下来,却面临着无人可派的困境,若是继续打下去,就算灭了南明的小朝庭,也无法接收,若是再让那般降臣来治理,虽可应付一时,可将来若再想打破现有的制度,恐怕就更费力了。所以吴三桂下令各部就地驻扎,严防南明反扑,同时命远在辽东的冰凌学院扩大招生,特别是加紧培训治理地方的专业人才,为将来一统全国作好准备。
辽东大军停止了南下的步伐,正是南明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地大好时机。可一部分南明臣子眼看辽东军停了下来,竟天真的以为辽东不敢对自己用兵,毕竟自己也是大明的臣子,而自己所奉地万岁还是当今万岁的叔叔。在南明众臣中虽有少数人依旧清醒,如兵部尚书吕大器、扬州知府史可法等人,可因有马、阮二人弄权,宏光帝又只知玩乐,这少数几人根本无法左右朝庭。不过一月时间,南明这些官员竟又恢复了往日的作风,依旧是门户倾轧,大多数人不思南明的将来会如何,而是争权夺利,纷争不休。所以在辽东军停战的这段时间,南明竟未曾派出一兵一卒与辽东军开战。反而是刚刚投降了南明地大顺残部,因与辽东有着血海深仇,为了替死难的李自成报仇,几次从巫山出兵,进入四川境内骚扰辽东军。可惜四川百姓对大顺军却并不领情,反而深恶痛绝。
四川本是天府之国,却因张献忠的到来,搞得天怒人怨,在张献忠统治四川的短短几年间,四川战乱不断,人口已是十不存二三,侥幸活下来的这些四川百姓早已久乱思安,而辽东军剿灭张献忠的大西朝后,对四川百姓实行了宽松地政策,不但不向百姓征税,反而开展了土地改革。张献忠本是流寇,根本不知生产,只知掠夺,略有财产的人早被大西军扫荡了一番,四川现在早已没有了富商、大户,所以四川境内出现了大量无主的土地。辽东军了解这一情况后,马上派来大批文官,将四川境内大量无主土地划分给农民,又从辽东运来大批牛马及品粮,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发放给四川百姓,让其备耕生产,此举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无论到了那朝那代,不分地域、不分种族,中国老百姓都是最善良、最容易满足的,谁对他们好,他们便帮助谁,谁对他们不好,他们便会反对谁,所以在短短一月时间内,辽东军便赢得四川几百万百姓之心。大顺军却在这时率军来攻,那里还能什么好果子吃,从出了巫山开始,他们便很难见到一名百姓。这一带的百姓早就得到了辽东军的通知,撤到了附近的城中。就算勉强看到几人,这些人是宁死也不肯透漏一点辽东军的倍息。
大顺军本就是农民军,虽说建立了大顺朝后一些将领、士卒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可此时还留在忠贞营的都是最早从陕西便跟随李自成东征北讨的老兵,他们大多都是穷苦出身,根本无法对这些与自己一样出身的百姓动手。高桂英更是慈悲为怀,就连对待敌军也不会斩尽杀绝,更别说这些百姓了。而且大顺军大小将领也都明白,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便是因为忽略了这些百姓,所以他们不敢为难他们,只得放了这些百姓。可大顺军一走,这些百姓马上便抄近路,跑到附近的城中报信,如此以来,高桂英率领的忠贞营不但无法获得有关辽东军的半点消息,反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握当中,那里还能打得胜仗。
三次从巫县出兵,三次大败而归,不但未能取得一点战绩,反而白白损失了三万精军,本就实力不算太强的大顺残部更是雪上加霜,全军已只剩下不足十万精军,而老弱妇孺却高达十五万左右。好在南明并未食言,总能按时送来补给,不然这些人恐怕早已饿死大半。而驻守在四川的许立本就脾气火爆,那里肯吃这等大亏,派人连送三道急奏,向吴三桂请示,要求进攻巫山的大顺残军,以求彻底解决这股顽敌。吴三桂为确保安全。已从武昌返回襄阳,接到吴立地急奏,沉思不语,暗中思考当前局势。随着大军入关节节胜利,辽东各部也都有所调动。其中步兵五团中,祖大寿所率一团及部分水军驻扎在武昌、九江一带;二团在何可刚的率领下以营为单位,驻守在山东、山西、陕西等地;吴三辅的三团、吴安的五团和新成立的六团远在台湾岛;而四团却在朝鲜。
骑兵各团也分散在各地,吴三桂的亲卫团自在跟在吴三桂身边;吴宇率领的骑兵一团和许有利率领的骑兵四团现在河南、湖广一带与南明相峙;祖泽远所率二团驻守在徐州,正在徐徐向南压进,先锋部队已到达淮安、凤阳府;骑兵三团驻守四川;骑兵五团在阿桑团长的率领下守在南蒙。防止北蒙和西及其身后势力的攻击。海军则分散在沿诲各地。吴徽、祖泽沛、郑芝龙率领诲军一团、二团、五团留在台湾,三团、四团留守辽吴三桂左思右想之下,却实在是抽调不出一支人马来支援许立,想从辽东调后备军,可一时间远水难解近渴,最后吴三桂决定由自己亲自率近卫团支援许立争取一举剿灭大顺残军,为将来与南明开战铺平道路。十一月二十四日,吴三桂率军从襄阳直奔四川,许立得知吴三桂率军亲自来援时。也是吃了一惊,率人出了朝天关来迎接吴三桂。两团除留守各处地兵马外,共计三万五干大军一路南下。径直杀向巫山。驻守在巫山地大顺残军因消息闭塞,根本不知吴三桂率军南下之事,不过这一切却难逃南明的哨探,而南明深知留着大顺军尚可牵制辽东,所以急忙派人来通知高桂英等人。
高桂英等大顺将领一听辽东竟敢率军南下。全军忿怒不已,大顺军能有今日可以说全是拜辽东所赐,不久前李自成又被辽东军所害,遗体至今尚未取回,可以说是大顺军全军之辱。所以他们虽知辽东军厉害,却无人言退。全军发誓,定要将辽东军全部埋葬在莽莽大山之中。就在大顺军积极备战之时,辽东军已一路南下,过了保宁府,进入夔州境内,不过因有巫山相隔,想要抵达巫山县至少还有近十日路程。高桂英为防止军中老弱妇孺无辜受害,正组织百姓撤往湖广兴山,只留下十万大军,与辽东军决一死战。可高桂英等大顺将领万万没有想到,正在他们组织百姓撤退之际,辽东军竟已到了他们的眼前。原来辽东军也知大顺虽然战败,甚至已经取消了国号,可实力却依旧不容小视,还有十万大军,几十万百姓。更何况巫山县四周都是高山峻岭,如果他们与自己在山中打击游击战,辽东军的骑兵在山中无法发挥出最大作用,就连火炮也无法显威,想要歼灭这些大顺残军可就难了。
所以吴三桂与许立商议后,便决定行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命三团副团长张晃率一营兵马打着两团旗号,广召当地百姓充入军中,慢慢向巫山县行进。此时四川百姓早已盼望着辽东军能够彻底消灭大顺残军,让自己能够安稳度日,所以对辽东军的要求,不但没有任何抵抗情绪,反而积极配合。更有许多从巫县逃出的百姓主动找到吴三桂,为其指明了一条通往巫山县的小路,所以吴三桂和许立率领着其余大军从小路一直抵达了巫山县,大顺军却是毫不知情。吴三桂和许立及所率大军经过五日奔迫,终于在十二月三日午夜到达了巫县,只是这一路劳累,近三万大军也是疲惫不堪,就算大顺军丝毫没有防备,想要战胜他们们恐怕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吴三桂只得下令全军在山中暂歇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发起总攻。不过两团随军炮兵却早已选好了位置,不顾劳累,连夜将全团几百门大小火炮安置妥当,只等明日一早便要炮轰连营。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未等用过早饭,大部分辽东军便已整装待发,经过一夜的休整,这些辽东的狼群早已恢复了往日地神彩,吴三桂知道这些将士求战心切,可大顺毕竟还有十万兵马,加上随军家属,共计二十余万人,而且这些大顺残军能在今时今日依旧不离不弃,可以说是个个意志坚定,恐怕很难像往日一般,刚一接战便投降于辽东军,要想将这些大顺残军全部歼灭恐怕非是一时之功,一旦打起来,下顿饭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吴三桂当即下令,全军先用过早饭,再发起总攻。
就在辽东军用早饭之际,巫山县内的大顺军民也开始活动起来,从得知辽东军南下的消息至今不过四五天功夫,全军十几万随军家属不过刚刚撤走三分之一,尚有十万百姓留在此地,高桂英也知形势越来越急,外一有什么意外,这些百姓不但毫无还手之力,反而会成为大军的拖累。所以她一大早便起来,召来小张侯和尚炯等人,命大家加紧组织百姓撤退,争取在这一两天之内便将所有百姓撤走,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下心来与辽东军在这巫山之中决一胜负。可她那里能想到近三万辽东铁骑早已埋伏在巫山县城周围,只等吴三桂一声令下,便会将这里变做血诲地狱。太阳渐渐升起,巫山县城及其周围燃起阵阵炊烟,大顺军及百姓打破了黎明的沉静,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山林中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开始只是西南方向,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眨眼间便已响便了巫山县四周。
正在城中休息的高桂英听到号角声先是一愣,还以为是自己手下那部分军卒正在集合,可随后却感到不对,声音越来越大,已传遍了巫山县城的每个角落。高桂英叫来亲卫,刚想让其出去了解情况,却发现小张侯已经慌慌张张的冲进府门,见到正堂的高桂英。忙道:“夫人,不好了,不知是那部分人马埋伏在县城四周地山林中……”
“什么?不是咱们的人吹响的号角吗?”高桂英问道。“不是,属下决没有命人吹响号角……”正在两人疑惑之时,突然听到一阵阵低沉的声音从远及近,响彻县城内外。高桂英和小张侯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一听这声音便知必是有大股骑兵集体冲锋的声音,可自己手下的将士经过几场大战后,早已没了战马,那里还有骑兵。不用问也知道。来人恐怕是敌非友。高桂英面色一紧,急道:“快,快命人敲响警钟,集结人马,准备迎敌!”警钟刚刚响起,县城内外到处都是正待撤退的人群和维持秩序的军卒,听到警钟响起,又听到四周低沉马蹄声,知道有敌来袭。顿时人人惊惶失色,四散而逃。未等高桂英集结起大军,辽东军布置在山上的火炮已率先开火。几百门火炮立于巫山县四周地高山之上,无数炮弹如同暴雨一般落在巫山县城内外,将正在向城中集结地大顺军卒炸得只知狼狈逃窜,那里还能集结到一起。
炮火轰轰响了一刻钟,城内外大顺军民死伤不计其数。高桂英在亲卫的保护下早已逃出临时院府。躲在一个僻静之处,总算逃过了这一劫。高桂英听到炮火已经弱了,忙叫亲卫出去传令各部出城迎敌。那知那亲卫出去不过片刻功夫,便又转了回来,后面竟跟着小张侯。高桂英大喝道:“我让你去传令,你怎么回来了?”
未等那名亲卫出声。小张侯已抢道:“夫人,如今城中已乱做一团,那里还能找到各部将领?而炮火一停,想必辽东铁骑定会马上杀来,咱们如何抵挡?此时夫人安危才最为重要,乱军之中属下也难以照顾夫人,还请夫人趁敌军尚未杀来之际,快快撤走,臣愿率军掩护夫人!”高桂英一听不但不领情,反而怒道:“我的性命重要,难道这城内外二十万军民的性命便不重要吗?就算我能侥幸逃脱,可没有这些军民,我一人还能有何作用?不必多说,快快整军,我定要在此与辽东狗贼决一死战!”
说罢,高桂英迈步就要走出去。小张侯扑通一声跪倒在高桂英面前,拉着高桂英的裤角,哭述道:“夫人!臣等死不足惜,可夫人却是我大顺的主心骨,若是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大顺上下必然散作一盘散沙,到那里,大顺恐怕就真的完了!再说前几日已有几万百姓几干军卒撤往兴山,那里地势险要,尚可一守。何况咱们此时还是南明的忠贞营,只要向南明请援,想来南明定不会见死不救,只要他们派来援军,咱们就可保几分元气,总有一日可东山再起!夫人,望您以大局为重,撤吧!”这时跟在高桂英身边的十几名亲卫也一齐跪倒在地,道:“夫人,为了我大顺地将来,为了我大顺百姓,撤吧!”
高桂英也知小张侯所言句句在理,可现在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就在城外,自己如果就这样走了,那能对得起死去的丈夫?更何况大顺军仅剩地一点力量此时都在巫山县城内外,撤往兴山的大多只是普通百姓,就算自己能逃到兴山,若是南明援军不能及时派到,自己又凭什么来抵抗辽东军?到时还不是死路一条?正在高桂英心中难作决断之时,突听城外响起有若闷雷的马蹄声,并伴有呼喊声、枪响声,同时刚刚沉寂下来的火炮也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只打城内,而放弃了城外,应该是怕误伤了城外的辽东铁骑。
“夫人,走吧!”小张侯再次声嘶力竭地喊道。说完见高桂英依旧不开口,而城外的喊杀声已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小张侯猛的站起来,对十几名亲卫道:“你们保护夫人快走,我出城去阻拦敌军!”小张侯知道没有任何组织的大顺根本无法给辽东军造成任何麻烦,只能像一群鸭子,被辽东这群恶狼赶得四散而逃,最后命丧敌手,为了能拖住辽东军,给夫人争取到时间,小张侯顾不得自己的安危,留在了巫山县城,与辽东军决一死战。
那几名亲卫也知道此时容不得半点犹豫,不顾高桂英的反对,拉起高夫人便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城前激战
小张侯看着高夫人渐渐远去背影,虎目中再次闪现出泪花。小张侯自幼便在高夫人身边长大,早已将高夫人当作了自己的母亲,可今日辽东几万大军就在城外,若是自己早有准备,凭着坚城和十万大军也许还有一战之力,可现在别说战斗,就是想要掩护高夫人逃命都难了。今日一别,恐怕便是永别了。不过为了夫人能够安全撤退,小张侯死而无怨。他当即跨上战马,向城外冲去。当小张侯率领着几十名亲卫冲到城门时,却遇到了困难,此时城外的辽东军已经杀了上来,围着巫山县城不断斩杀着大顺军民,那些毫无准备的大顺军民为了保命只得向城中跑来,可城中却是炮声不断,清早还是好好的一座城池,此时已到处都是断壁残桓,城中的百姓只能向城外逃窜,以躲避这猛烈的炮火。如此以来城外的人想进来,而城中的百姓想要出去,巫山县仅有的四座城门那里容得下十几万人的拥挤,在城门附近早已是挤得水泄不通,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也挪不动一步。在这里挤死、踩死的百姓已是不计其数。
小张侯来到城门前的街上虽是大喝着:“让路!”可根本无法通行。无奈之下,小张侯只得弃马来到城墙上,命人用一根绳索将自己吊到城下。可这一折腾,又过了一刻钟,城外辽东军早已用他们犀利地火器和无敌的铁骑将城外本就无力抵抗的大顺军打得哭爹喊娘。死伤惨重。小张侯好不容易才收拢了一支仅有不到百人的兵马,将为首将领的战马要了过来,命这些人与自己的亲卫合兵一处,打起自己的将旗,绕城而走,四处收拢乱军。好在小张侯在大顺军中有一定的声望,而辽东军此来不过两万余人,面对二十万大顺军民,就算想要将他们杀绝也非一时之功,这才给了小张侯收拢敌军的机会。小半个时辰后。跟在小张侯身后的军卒已达万余人。虽然都是步兵,可也总算有了一战之力。此时城外地几万大顺军民或是投降、或是战死,剩下地都挤在城门口,恐惧的看着城外的辽东大军。
吴三桂见城外已没有了四散溃逃的大顺败军,也命部下集结起来,将整座巫山县城团团围住。而高桂英也早已在千余亲卫的护送下逃出重围,赶往兴山,会合那里的大顺军,同时派人向南明求救。小张侯看着不远处队列整齐、骑着高头大马、手执闪亮马刀的辽东大军。虽然明知不敌,可为了拖延时间,掩护高夫人撤退。他还是率领着万余残军打着旗号迎向了正步步向巫山县城压进的辽东大军。待两军摆开阵形,在巫山县城下相遇时,整个战场上压雀无声,吴三桂亲自率领着一万铁骑与小张侯阵前相对。小张侯虽然久闻辽东吴三桂的大名,可直至今日才有机会一见。看到不过二十余岁地吴三桂。小张侯不禁感慨万千。这个吴三桂看年纪与自己相仿,却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看自己,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可这一切又怨得了谁呢?再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万余大顺军。面对人数与自己相同,可武器却要先进百倍的辽东铁骑,许多人已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
就在这时,吴三桂猛地拔出腰间宝刀,高高举过头顶,大喝道:“辽东铁骑……”身旁一万辽东骑兵同样拔出马刀,顿时万把银光闪闪的马刀在阳光下仿佛一片钢铁丛林。“天下无敌!辽东铁骑,天下无敌!”声音越来越大,气势越来越显雄壮。小张侯再回头看身后军卒,心中长叹一声,在辽东军如海潮般的齐声大吼中,这些本就已被吓破了胆的大顺残军更加不堪,竟然有人颤抖之中,连手中兵器也扔到了地上。小张侯知道,自己已是未战先败,若凭由辽东军再喊两声,恐怕不用辽东军杀上来,自己身后这些军卒就得逃走大半。不能再等下去了,小张侯拍马在阵前来回奔走,大喝一声:“先帝待我等不薄,却死于辽东狗贼手中,咱们岂能忘记先帝的血海深仇?如今辽东狗贼就在咱们眼前,此时不报此仇,更待何时!”说着,小张侯将手中宝剑指向辽东大军,叫道:“冲啊!杀啊!”
万余大顺军虽然已两腿发软,可他们都是自陕西便跟随李自成闯荡天下,想起先帝对自己地百般恩情,顿时只觉得血气上涌,顺着小张侯宝剑所指,冲了上去。看着万余大军乱哄哄冲向辽东铁骑,小张侯虽然也知道,这些乱军就算冲上去也不过是白给罢了,可他也是无计可施,只希望这些人能多撑一会儿。吴三桂看着冲向自己的大顺乱,哈哈大笑,就算是当年最为精锐的女真铁骑、蒙古铁骑也不是自己辽东大军的对手,更别说这些大顺乱军了。当下大手一挥,喝道:“全军随我迎敌!”说完一拍战马,已是率先向着大顺乱军冲了上来。
吴三桂身边的一万铁骑都是吴三桂的近卫团官兵,眼看军长已经冲了出去,生怕吴三桂在这战场上有失,忙拍马赶上,迎向大顺乱军。不过片刻功夫,两军便在巫山县城外地空地上相遇。步兵对骑兵本就不是敌手,更别说此时这些士气低沉的大顺乱军所要面对的却是这个时代最为勇猛的辽东铁骑,不过刚一接手,冲在最前面的大顺步兵便已如同稻草一般,被辽东铁骑这群死神不断收割着性命。同时还有手雷不时在大顺乱军中爆炸,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城前已是血流成河,这更将大顺军的士气打到了最低点,开始他们还凭着一股血性冲向辽东军,可不过一刻钟左右,大顺军已有两千余人死在辽东军手中。战场上剩下的大顺军到此时才知道,眼前这些人可不是什么天使,而是地狱来的恶魔,许多大顺军慌忙想要逃命,可此时两军交着在一起,不但辽东军不会允许他们轻易撤出去,就连后面压阵的小张侯也不会放过这些逃兵,负责督战的一千精锐将手中长刀对准了这些败军。小张侯大喝一声:“只有战死的大顺军,没有后退的大顺军!
何况夫人刚走不远,你们若是如此败退,夫人岂不危险?为了保夫人安全,为了我大顺军的唯一希望,宁死不退!”本想后退的大顺军此时左右为难,进是死,退也是死,在听到小张侯的吼声后,他们终于下了决心,先有李自成对自己的大恩大德尚未有机会报答,此时夫人又有危险,自己若在此时当了逃兵,还是爷们吗?这些大顺军中大多参战无数,难免受伤。而在受伤之时,高夫人多次亲自为其包扎伤口,这些人本是穷苦百姓,而高夫人却是贵为皇后,能为自己包扎伤口,这是多大的荣耀?为了夫人,自己难道还珍惜一条烂命吗?“宁死不退!”“宁死不退!”一时间在大顺军各处都响起这种喊声,本已降到谷低的士气,竟奇迹的有所回升。许多大顺军不顾性命,迎上了辽东军锋利的马刀,不求能一下杀死辽东骑兵,只求拖延其片刻,为其他战友争取机会。如此以来。辽东军地前进速度有所下降。不过这一切在辽东军的绝对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一万辽东铁骑在屠杀了两千大顺军后,自己的伤亡却不过十几人而已,真正死于敌手的不过两三人,其余大多只是马失前蹄,马上骑兵被甩落马下,才受了些轻伤而已。这些不幸落马的骑兵很快便被战友救走,让那些不惜性命将他们拉下马来的大顺军算是白白牺牲了。巫山县城外的战斗持继的大半个时辰,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辽东军大获全胜。不过自小张侯以下的万余大顺军竟没有一人投降。尽数战死沙场。巫山县城头上的大顺军民眼看着自己地亲人战死沙场。无不为之落泪,就连辽东军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大顺军坚定地信念和无畏的勇气。随着城外战斗渐渐落下帷幕,城中幸存的大顺军民看着城外三万辽东军再次将县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他们自知不是敌手,可让他们如此投降,却又如何对得起先帝李自成和夫人高桂英。一些大顺将领企图死守城池,可当城外辽东军将百余门火炮架起时,他们知道,就算自己不要性命。死守在城中,一旦辽东军火炮响起,自己也只能是被炸为一摊肉泥。根本无法给城外辽东军造成任何伤害。
这时吴三桂亲自在城下喊话道:“城中的百姓听着,我是辽东吴三桂,如今巫山县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你们已是走投无路。并非我没有破城的本事,不信你们看看这些火炮。相信只要一轮火炮齐射,你们这脆弱的城墙必将不保。只是念在尔等本也是普通百姓,只是受大明酷更压迫,为了活命,才不得不造反,也是情有可原。因此我才网开一面。只要尔等肯打开城门,献城投降,我可保证不杀一人,尔等造反大罪也一笔勾消,同时将你等就地安置在四川境内,分予田地,保你等暖饱。”说到此处,吴三桂话锋一转,面色一沉,接道:“如你等拒不投降,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一旦城破,必将屠城!给你等一刻钟时间考虑,一刻钟后,我们便将攻城!”
城中这些大顺军民,也不全是意志坚强之辈,听了吴三桂所言,心中也是犹豫不决,就在这大顺军民左右为难时,只听得东城门处有人大喊:“城门被人打开了!辽东军进城了,快跑吧!”原来东城下早有辽东密使暗自潜伏在那里,见周围百姓都已被城外辽东军吓破了胆,大多百姓有心投靠辽东,却又怕城上的大顺守军不顾情义将自己斩杀。为了配合城外大军攻城,这些穿着大顺军装的密使从人群中冲到门前,故意与那些负责守城的军卒争执起来,后面地百姓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这些人在城下争吵几句,那些后来的大顺军突然拔出兵器挥向了守门的大顺军,就在城下军民目瞪口呆中,这十几名大顺军已将守在城门前地几名守军斩杀怠尽,随后这些人冲到城门前要打开城门。直到此时,后面的大顺军民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些人竟是要开门献城。一时间城门前的几万军民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想要上前制止,可其他百姓为了保命,虽不敢上前打开城门,背负投降的骂名,却也乐得见其他人打开城门,所以故意不肯让路,拖延时间。
很快城门便已被打开,那十几名开城门的大顺军卒立即向城外奔去,同时还大声叫道:“快出城投降吧,不然等辽东军杀进城来,必是死无葬身之地!”本来还有些犹豫地大顺军民一听此话,又看到已有人出城投降,生怕自己出的晚了,被杀进城的辽东军杀害,忙跟在后面一起涌出城门。守在东城门的正是许立,看到城门已被打开,无数大顺军民出城投降,当即命一营上前将这些降卒押到一边,他自己却率领着一营辽东铁骑从东城门杀入城中。听到东城门已经失守,辽东铁骑已经杀入城中的消息,其余三座城门的大顺军民这才慌了手脚,生怕辽东军反悔,先后打开城门向城外辽东军投降。再说高桂英在千余近卫地护送下,冲出辽东军的封锁,向东逃去,随行的还有无数从巫山县逃出来的大顺军民。一路上这些人不敢停下片刻,生怕辽东军从后面杀上来,直到逃入兴山城境内,高桂英才因战马累毙,不得不停下来稍歇片刻,不过他们却不必多作停留,当天夜里便再次赶路.一直上了茅庐山才终于算是到了安全的地方。
茅庐山地处湖广兴山境内,离兴山城大约70里路。这一带的地理形势十分险要,望不尽的千山万整,高峰插天。往西去接连着巴蜀,往北去接连着郧襄地区。巫山山脉耸峙在西边,荆山山脉横贯在东边。住南去便是种归和香溪,濒临大江。这大江在这一段又叫作西陵峡。从茅庐山到西陵峡,道路险峻,林木茂密,易守难攻。从茅庐山往西北,群山重叠,接着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再往西北就是大巴山。
在茅庐山的最高处,有一片比较平坦的山坡,微微有点倾斜。这山坡有三里长,一里半宽。原来就有一座山寨,不知是哪个朝代前来逃避官府的流民修筑的,后来荒废了,寨墙倒塌了,房屋变成了废墟。前段时间高桂英率军赶到巫山县时,便曾派人到湖广打探李自成的消息,同时也寻找可以立足的地方。而茅庐山因其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便成了大顺军入湖广的最佳去处,高桂英特地派来几千军民来此驻守。只是没想到大军未等进入湖广,便先得到了李自成阵亡的消息,大顺军才在巫山县停了下来。今日因辽东军来攻,不得不撤到此地。这几个月来,被派到此处的几干军民重新修复了寨墙,盖了一些房屋。山上有泉水,可以供几万人饮用。只是这里在军事上是个绝地。倘若被敌人截断了唯一一条下山地路,就得困死山上。这一点高桂英十分清楚,只是眼下自己除了此处四周都是辽东的大军,还能去那里?高桂英已经决心在此收拢残军,利用茅庐山的地形与辽东军周旋到底,只要南明能够及时派来援军,自己便还有救,大顺便还有一线希望。
原本荒芜的茅庐山顶,如今有了不少平房,也搭起了许多军帐。其中有一座比较高大的宅院。有围墙围绕。里边有一座三层高的鼓楼,因为高夫人在里边居住,人们按习惯称之为慈庆宫。由于从山上到山下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过于险峻,上下运东西很不方便,所以有大部分军民暂时安顿在山下边的九莲坪。凡是能够战斗的将士们都留在九莲坪和周围一些地方,把守险要。从九莲坪上来,大约十里地,沿山都是参天大树。在山顶不容易望清九莲坪的情况,但有时天气晴朗,从杜树地缝隙中也可望见九莲坪上人马如豆。隐隐约约有些灰色地瓦房、褐色的茅房、灰白色的帐篷。在离慈庆宫前边不远处有一座简陋的石牌坊,上刻“贞义”二字。一则南明皇帝曾救封高夫人为“贞义夫人”,另则将士们也认为这两个字最能写出高夫人为人的风骨。她有坚贞不屈的性格,也有忠义的性格,合到一起就是贞义。换别的字就不能包含这么具体贴切的内容。
自高桂英撤到此处已有三日功夫,每天都会有大顺败军狼狈地逃到山上,尚炯也逃了回来。虽说增添了高桂英几分实力,可他也带回了许多不幸的消息。巫山县城失守,没来得及从城中逃出的军民已尽数被辽东俘虏,小张侯也不幸战死沙场。辽东军在攻下巫山县城后,已再次东进,着来是要彻底将自己歼灭在这茅庐山上。而派往南明地求援信使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南明到底是何意思。如今在这茅庐山上原本的大顺军将领已所剩无几,而高级将领已是一人也没有了,大到排兵布阵,小到衣食住行,所有事情都得高桂英亲力亲为。而最今高桂英为难的却是粮草,当日从巫山大败,根本不曾带出任何东西,只有原本蓄在此处的一些粮草。可随着逃到此处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粮草恐怕已用不上一月,而此时又是冬天,让高桂英到那里去寻可供几万大军每日消耗地粮草?高桂英自李自成战死后,便因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场,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一直没有闲下来好好歇上一歇,身体已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有尚炯每日为高桂英调理身子,可高桂英还是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每天早上醒来,照照镜子,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镜中的老夫人就是自己,要知道自己现在才不才四十岁左右,可却像个六十岁的花甲老人一般。高桂英撤到茅庐山不到半月,据手下来报,辽东大军已行至巴东,距兴山不过一日路程,距茅庐山也不过两三日,可南明却依旧没有消息,大顺军民已是人心慌慌,每日都有人逃下山去,不知去向。就在高桂英愁容不展之际,突有一名哨兵奔上山来,见了高桂英已是喜得语无论次,嘴里只是反复的道:“丞相、丞相……”
“丞相?”高桂英不知何意,可如今大顺朝的两名丞相,左丞相徐就已投了辽东,右丞相牛金星早已随李自成战死在湖广,那里还有丞相。
过了好一会,来报信地哨兵才缓过气来,道:“启禀夫人,右丞相牛金星率兵马已来到山下!”高桂英一听,激动的站了起来,道:“什么?你说什么?牛丞相回来了?他不是已战死在湖广了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不过确实是牛丞相回来了,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几千兵马。”“快,快召集众将下山迎接丞相回山!”说完高桂英已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在这大顺军最艰难的时刻,牛金星的到来,不但为大顺军增添了几分实力,更重要的是可以极大的稳定军心。高桂英骑着战马,一路赶到九莲坪,未等下马,便已看到此处确实多了五六干人马,而且都是精壮,在其身后几千车粮草堆在空地上,这可真是为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啊站在大军之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右丞相牛金星。牛金星此时也看到了从山上下来一支队伍,为首的正是高夫人。顾不得再与其他众将叙旧,几步来到高夫人面前,此时高桂英也已下了战马,牛金星扑通一声跪倒在高桂英面前,激动的道:“臣、臣救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说完“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高桂英自投靠南明以来,再也没有人称他皇后娘娘,此时听牛金星提起,仿佛又回到了大顺军兵强马壮、横扫六合的日子,心中激动不已,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上前扶起牛金星,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丞相回来了,咱们大顺就还有希望!”
当下高桂英及牛金星又回到山上,在高夫的慈庆宫中,牛金星才将与李自成分别后的经过一一道出。
原来当日与李自成分手后,牛金星率着五百多军卒一路向江西境内行去,因辽东步步压进,此时的江西也早已乱作一团,官府只能保征各大城秩序,而出了城,便全是土匪、强盗的天下,四散各处的大家族也广蓄私兵,以求自保。牛金星所率五百余人都是精锐,那些土匪、强盗那里是他们的对手,一路上破了不少山寨,攻下许多城堡,积攒下大量金银和粮草,直到进入临江府才在新喻停了下来,借着这一路的威势和粮草,在这里广招兵马。不过大半月时间。牛金星手下竟已抬集了三千精兵和几万百姓,而许多在湖广等地被打散地大顺军卒也得到消息,纷纷来投,牛金星手下竟有了万余精兵,可牛金星却不敢大张旗鼓,毕竟此时在南明境内,四周府城中的南明兵卒也有几万之众,外一引得南明大军来攻,自己恐怕自身难保。就在牛金星在新喻积蓄实力之时,竟得到李自成战死的消息。闻听此信。新喻的大顺旧军无不为之痛哭流泪,很多人见李自成也已战死,知道大顺恐怕是再无希望了,不过牛金星确实有些声望,这些人还不至于弃他而去。就在牛金星已经心灰意冷之时,又得到消息,皇后高桂英竟在巫山县境内,而且竟已与南明和谈,投靠了南明。牛金星心中虽为大顺就此消亡而痛心。可他也知道,这恐怕是大顺残军的唯一出路了。听说高夫人不但在巫山县战稳了脚,而且几次出兵四川。要为李自成报仇,牛金星也不禁为之赞叹,谁说女子不如男!大顺军败退到陕西时,高夫人便曾召自己商议军政大事,对往后大顺军去向提出了许多建议。若是能早些力劝万岁,大顺军恐怕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
牛金星手下的大顺军得到夫人尚在的消息后,也为之欢欣鼓舞,纷纷建议牛金星北上会合皇后娘娘,力图东山再起,最不济也要为万岁报仇血恨。牛金星也知自己孤军留在新喻。难有大的作为,当下从手下军卒中择其精锐六千,携带了大批金银粮草,北上寻找皇后娘娘。行到半路又听说高桂英被辽东大败,已逃往兴山,牛金星担心皇后安危,急率大军赶往此处。好在大顺已投了南明,所以这一路上的明军并未为难牛金星地大军,让其顺利地抵达了茅庐山。与此同时,牛金星还为大顺军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南明已经派左良玉率军从铜陵西进,来援大顺。
听到这个消息,高桂英的心终于轻松了一些,左良玉手下有精兵二十余万,而自己此时也有两万大军及三四万百姓,再加上牛金星此来所率六千精兵,实力大增。而辽东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万兵马,在四川因有百姓支持,粮草不需费力,可进入湖广境内,仅是三万兵马的粮草便够辽东军为难的。只要再拖上十天半月,等左良玉大军赶到,自己不但可以保全自身,若是一切顺利,甚至可以大胜辽东军,为李自成报仇。当天夜里,高桂英设宴为远来的牛金星及六千将士接风,愁闷了半个多月的大顺军营终于又听到了久违的欢声笑语。可随后的日子里,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地高桂英等人,却再次失望了,随着辽东大军的步步逼近,已抵达了兴山,可自己的援军却使终不见踪迹,听说左良玉出了铜陵,每日行军不过二十里,至今竟还未到九江,何况九江还有辽东军驻守,左良玉想要通过九江恐怕也非易事,听说左良玉已准备率军易道从湖广南面绕道行军,所以就算辽东军攻陷了茅庐山,他们恐怕也赶不到了。高桂英知道南明地援军也是有意拖慢行程,想要等自己与辽东军两败俱伤再坐收渔翁之利。援军一时半刻是指望不上了,一切还得靠自己,好在随着牛金星的到来,为大顺军提供了大批粮草,就算被围困在茅庐山上,也可借着这险要的地势与辽东军周旋一段时日。
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辽东大军已赶至茅庐山下,不过他们却并未急着进攻茅庐山主峰,而是派兵从四面包围了茅庐山,封锁了一切要道,稳扎稳打的一步步向茅庐山逼近,一路上大顺军所设山寨,根本径不住辽东军火炮的攻击,很快便被辽东军占领。只是分守各寨地大顺军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辽东大军苦战,直至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没有一人投降。辽东军仗着火器强大,伤亡并不严重,只是弹药消耗严重,待到二十九这天,除了九莲坪及茅庐山主峰外,其余各处险要位置已尽落入辽东军手中。腊月三十,辽东军终于停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大年将至,全军将士苦战多日也该好好休息几天,另一方面军中弹药已经不足,虽然勉强可以攻下茅庐山,可没有充足的弹药,辽东军的伤亡必将成倍增加。同时,南明的大军行进虽然缓慢,可若是自己久攻不下,在将士疲惫之际,难免被其捡了便宜。
第一百三十四章劝降大顺
吴三桂早在左良玉刚刚从铜陵动身时,便已令驻守九江、武昌等地的祖大寿和驻守湖广的吴宇、许立严防南明援军来援大顺。可左良玉手下毕竟有二十万大军,战舰几千艘,眼下又没有到与南明决战的时侯,若是与其开战,虽然辽东军可稳胜不败,可必将会挑起与南明的全面战争,这却不是吴三桂所希望的。所以吴三桂的命令是让祖大寿等人拖延左良玉行军速度,能不开战,尽量减少磨擦,待自己彻底解决了大顺残部,再与南明计较。如今辽东军虽停下了进攻步伐,可大顺军的日子依旧不好过,粮草有限,实力不足,援军久等不至,大顺军民看不到一点希望,士气低迷,而此时四周又已尽被包围,就算想要撤退也是无路可去。茅庐山山头,地方小,没有活动余地,一被围困,待存粮用尽就会饥饿而死,想重新打下山来根本没有可能。这种地方在兵法上就被称为“绝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顺军决不上到茅庐山寨。高桂英命牛金星驻守在山下,而自己留守在山上,一旦九莲坪失守,高桂英便会在这茅庐山上与敌军决一死战。
虽然战事暂时停了下来,不过辽东军却也没闲着,派了一名前些日子刚刚投靠辽东的高守义上山前来劝降。高守义原是高闯王部下的一名小校,又高夫人地娘家近门侄儿。所以彼此很熟。高迎样死时,一部分部队被打散,这个侄儿不知到哪里去了,后来才知道他投降了明朝的官兵,最后又投降了辽东。高守义上山后,面见牛金星,牛金星早已决心殉国,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从新喻来到兴山送死,所以见到高守义,问明其来意后。大怒不已。若高守义不是夫人侄儿,恐怕早就下令斩首,以绝敌人招降之心。虽是如此,牛金星还是命人将其捆绑结实,送到山上的慈庆宫,交由夫人亲自发落。将高守义押走后,牛金星本想将此事压下来,可谁曾想,未等牛金星出了营门。便有几名总兵来见牛金星,问及此事。牛金星此时也知道此事怕是已传遍全营,若是不作处理。只会更乱人心,只得命人召集众将会商,同时派人上山将情况报与夫人知晓。
此时在九莲坪的总兵还有十几个,有的总兵手下已经没有兵,只是保留着职衔。但他们多是跟随李自成多年的老臣,立过战功,其中许多人甚至比牛金星资格还老,对他说来算是前辈了。至于副将、参将,那就很多了;还有些文职人员,地位很高的。如今也都住在九莲坪寨中。开会之前,下边就在纷纷议论,心不再像往日那么齐了。特别是因为近来得到消息,南明援兵恐怕是到不了了,而山外李自成的旧部,几乎都投降了辽东。所以会议开始后,起初许多人默默地不做声,互相观望,后来就有人不再沉默,毕竟眼下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侯,也不再害怕牛金星了。一个总兵说道:“如今万岁已战死几个月,咱们在此又是为谁而战?名不正言不顺。全中国一大半都被辽东军占了,我们这一点点地方,如何能对抗辽东?今日再守下去,大家死到一起且不说,没有正当的名义了,咱们就算是死,恐怕也难得个忠烈之名。再说山上还有几万老弱女孺,难道非得等辽东军破了山寨,由辽东军随意斩杀吗?”这话说出以后,许多人纷纷点头,都说是如今战死也没有意思了,为了几万妇孺考虑,不如就投降吧。牛金星听后非常愤怒,将案子一拍,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接着剑柄,说道:“决不能投降辽东。谁要投降辽东,他自己投降,我牛金星虽是文官,可也知为国尽忠,惟有以死殉国。你们谁愿投降,请你们自便。”主张投降地人,见他杀气腾腾,不好再说话,但眼中都露出不服气地神色。这时又有人站起来,作和事佬,道:“投降不投降,这不是件小事。我看最好请各位都想一想,私下议论议论,然后再开会。反正辽东已停止了进攻,咱们还有些时间,现在先散了吧。”
一听此话,有人不同意道:“用不着散,如今就商量下去。怕死的去投降,老子决不投降。”马上又有人不服气地答道:“投降的不一定怕死,大丈夫要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咱们在这里到底是为谁守土?谁能说得出?可怜军中几万妇孺,他们从陕西一路相随,与咱们不离不弃,你们可曾想过他们?今日便要因你等一言而死吗?”
牛金星把案子一拍,道:“为大明守土,为我们的良民守土,为我们大顺朝死去的先皇帝和文臣武将们守土!”牛金星此话一出,不但未能让众人心服,反而有人讥笑道:“得了吧,为大明守土?可辽东此时占着北京城,占着大半个中国,又立了朱由检的幼子登基,你若说是为大明守土,那咱们不是更应该投降了?要知这北明才是大明的正统啊!若说是为良民守土,那我问你,咱们的良民在那儿?咱们从北京一路败退至今,你口中的这些良民在干什么?他们在为辽东军通风报信,在为辽东军筹集粮草,在为辽东军杀害咱们地兄弟,如今这些人不是咱们大顺的良民,却是他辽东的良民!他们那里用咱们为他们守土?若是咱们去了他们地地境,他们恐怕才真的要守土与咱们一战!咱们大顺良民如今都在这山寨之中,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却一点不为他们考虑,还有何脸面说出守土一语。”
支持牛金星,忠于大顺的的人马上站起来骂道:“你胡说!他辽东军不过是贼军,他吴三桂也不过是盗国地奸贼我们决不做软骨头的人.宁死也要死得铁骨铮铮争执的双方谁也说不服谁,而且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局势的变化,人人心中都是郁闷无比,心中都有一股子邪火,口角不断升级,大家都动起火来,怒目相视。有人忍不住用手去抓剑柄,看起来马上就会发生火并。正闹得不可收拾时,忽然有人跑进来禀报:“太后下山来了,立即就到。”一听这话,大家都安静下来。已经握剑在手的人,把剑插回鞘内,没有人再想火并的事了。大家默默地等候高夫人来到。牛金星见大家已经冷静下来,说道:“随我迎接娘娘大驾。”说完大踏步向外走去,所有将领也都跟着他向外走去,迎接高夫人。高夫人在见到高守义时,便已经料到九莲坪众将士可能要出事情。她明白如今因为大敌压境,而援军又迟迟不见踪影,人人都看到不能取胜,也不能突围出去,军心已渐渐有些不稳。真遇敌人诱降,必有一些人愿意投降。而敌人似乎也看准了这个时机,所以按兵不动,派人招降,诱使自己内乱。所以高桂英顾不得身体不适,连忙命人带上高守义,向九莲坪赶来。她明白只要自己来到,一场厩杀的大祸就会暂时停歇。
果然,当高桂英来到九莲坪众将议事之处,牛金星已率领一大群持领和文臣出来迎接,肃然站成两行,向她躬身插手。高桂英这才放下心来。来得恰是时候啊!
进人议事大厅,高桂英坐北面南坐好后,将领们跪下去向其请安。高桂英一摆手道:“如今不是讲礼节地时候,你们起来吧,各就原位坐下,我们谈大事要紧。”
等到众文武就座以后,高夫人才问牛金星道:“牛丞相,刚才大家商议的如何?”牛金星把经过情形简单地说一遍后,高夫人冷静地点点头,说道:“有人觉得应该死战到底。有人觉得应该投降。谁是谁非,我现在且不去说。我今日下山来,只是为了替你们大家拿定主意,不是为了责备谁,更不主张处分谁。请你们各位都放心,平心静气地把降不降的事谈个清楚。我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身体更是不同往日,可是我为大家操心的一片心什么时候都没有变。自从先皇帝死后,我们有两次大关头。第一次生死关头是要不要取消大顺国号。奉南明为主,共同跟辽东作战。如今是第二次关头,就是说要不要投降。保全我们几万军民的性命。我说出主意来,你们愿意听从也好,不听从也好。”
大家都恭敬地站起来,躬身说道:“请太后吩咐”高夫人说:“坐下吧。如今我看多数人都不愿意投降胡人,这是很有骨头的人。很有血气的人,我对他们的心情最了解。刚才他们咬牙切齿,几乎动起武来,这是很自然的,我明白。我想各位愿意投降地将领也一定明白,不要记着这一时地翻脸。要想到我们多少年来在一起共患难共苦乐,多少人在我们周围死去了。想着这一点,你们愿意投降的各位将领就不会恨他们了。”
许多人听了点头,有人感动得噙着眼泪,有人低下头去。高夫人继续说下去:“如今有人愿意出去投降,我也绝不责备。情况不一样了,先帝死了,咱们也只能困死在这弹丸之地,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还在宁死不屈,为大顺保存这一片土地。所以我不责备那些想投降的人。因为即使不投降,留在这里对我们茅庐山的存亡也没有大的帮助。我不能忘记这些年来你们也流过血,出过力,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看不到一点希望,所以纵然我自己不投降,我对愿意投降的也不深加责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合好散,只要你们投降之后,不要再领着敌人杀回来,就算你们对得起我,对得起先皇帝,对得起我们大顺军中上千上万死去的将领和文臣。”说到这里,高桂英想起死去的李自成,己忍不住哽咽起来,热泪簌簌地滚落脸颊。当年先帝还在时,就算情况再难,那怕是当年仅剩十八骑败入商洛山时,自己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因为只要李自成还在一天,就会有希望。可今天这一切都交到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手中,自己还能如何?还能带着这些将士逃过此劫吗?不管是心中愿意投降地,还是反对投降的,也都滚出了眼泪。高桂英当即吩咐牛金星将高守义送出寨,通知辽东军,要他们后日一早再派人前来详谈,让寨中的老少爷们团团圆圆地过好这个年。将高守义送走后,高夫人又向众人说道:“不管我们有几个将领愿意出降,在出降之前,你们还是我忠贞营的将领。如何出降,由我来安排,你们不用操心。现在你们各人要认真防守九莲坪大寨,千万小心,不要让辽东趁这时候突然劫营,使我们吃了大亏。我并不怕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想许多将领、许多弟兄都有同心。如果大家怕死,不会支持到今日。可是我们不能在最后的关头疏忽大意。只要我们小心,纵然战死,也会使敌人比我们死伤更多。如果我们疏忽大意,被辽东劫了营,那就太不划算了。所以你们没有出降之前,一切令行禁止都要听从牛丞相的将令,不得有误。现在你们早点休息去吧。有的愿意同我私下谈谈,可以随时前来找我。
众将领留恋不走。纵然是愿意投降地将领也留恋着不肯离开她。许多人感动得呜咽起来,有些人不住地擦鼻涕,抹眼泪。高夫人又说道:“我很明白你们的心情纵然是主张出去投降的人.对我也是多年共患难。堂中众将闻言只得肃然退出。高夫人又望着牛金星道:“你吩咐中军,马上准备酒菜,明天中午大摆建席,过这最后一个新年!我今明两天就坐镇九莲坪,帮你主持大计。牛金星忙劝道:“请娘娘回山上去吧。万一辽东劝降是假,偷袭是真,怕是难免一场大战,太后安全我等怕是难以照顾周全。”
有些没有退走的将领也劝高夫人回到山上去。高夫人摇摇头道:“无妨,辽东从起兵至今,还从未听说他有过任何违约之事,在和谈破裂之前,他们决不会来攻的。”一个将领说道:“打仗的事情很难说,辽东连番胜利,夺取了许多山寨。如今他们知道我们内无大军,外无救兵,军心也开始散了,万一来攻,太后何必在此地受惊呢?”
高夫人微微一笑,道:“你追随我多年,把我看成了什么样人?倘若今天明天胡兵来攻,我要亲自上寨,为你们擂鼓督战,决不后退一步!不要再说多余的话了。”当天夜里,高桂英把一些重要将领召到一起,说道:“究竟哪些人已经决定投降,不妨都说明白,有的还没有拿定主意的,也要在今天夜间拿定主意。我想我要给来人提出三个条款。第一,投降的人,不管池位高低,不许杀戮;第二,随身带的财物,不许没收抢走;第三。出去地人,上至老翁,下至幼童,一律保护。倘若辽东不能照此三条来办,我们就要同他们血战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任何人都不要再说出降的话。”
大家佩服高夫人想得周到。牛金星却道:“娘娘定要出去。倘若辽东不能保娘娘平安,我们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堂中众将大多都曾受过高夫人大恩,闻听此言。就算是最想投降之人也道:“不错。若是辽东敢对娘娘不敬,我等宁死不降!”高夫人摆摆手,道:“听我的话。目前这危急时刻,我决不能走;走了,辽东也绝不会让我活下去。从明朝崇赖年间开始,大家都说我多么懂得打仗,多么有办法。如今他辽东又怎肯对我放心呢?他怕我活在人世,大顺的旧部还会暗中找我,他们的日子就会不得安宁。
所以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也不会偷生人世,对不起先皇帝,对不起大顺朝的阵亡将士。你们不要糊涂了。下去安排去吧。什么人愿意走,该带什么东西,如何把眷属带出去,这都得安排一下。出去吧,让我清静一阵。”
过了一阵。牛金星带着一群年老的将领,又来恳求高夫人答应出去。他们说,一定要同辽东讲好,不准暗害高夫人,要不然就一个也不投降,同辽东血战到底。高夫人又一次拒绝他们。并且责备他们不该作此胡想。众将无奈之下,只得退出去。第二天正是大年三十,停晚时分,九莲坪上拢起无数篝火,摆了许多建席,不但大顺军中大小将领和所有的文臣都被请来赴宴,就连普通军卒和百姓也被邀来一同过年。高夫人坐在上席,大家恭恭敬敬地向高夫人行了礼。然后牛金星站起来说道:“我们是大年三十,今日之宴,虽然没有多的菜,酒也不多,但这可能是我们在一起举行地最后一次酒宴。吃过这一顿后,该走地就要走了,留下的一心一意固守九莲坪,同敌人血战到底。不管走或不走的,我们都是亲人,不要以仇人的眼光相看。
今日我奉娘娘之命准备酒宴,现在就请娘娘训话。”一听高夫人要训话,坪上几万人都站了起来,肃立无声。高夫人望望大家,慢慢说道:“往年酒宴,都是在胜利的时候,庆祝大捷。今日这样的酒宴,我起义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碰见。可是我心中并不难过。自从跟随先皇帝起义,我随时都准备死在沙场上,死在敌人手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我们还有几万人马,还可以厮杀些日子。纵然死在这茅庐山上,也决不会后悔。凡是留下的将领,我们还有见面的日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对于要走的将领们,我想嘱咐几句话。现在你们离开我,出去投降,我不责备你们。但愿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做辽东地官,更不要做辽东的鹰犬,回过头来杀自己的兄弟。你们倘若能够早早地回到各自地家乡,做一个安分的老百姓,平安无事地过完这一生,这就是我的心愿。回到家乡,你们可以拿出一些银子周济同村的穷人,做一些好事。好在你们起义之后,都没有在家乡做过坏事,一直跟着闯王打仗,在家乡无冤无仇,回去以后稍微做点好事,就容易同左邻右舍处得很好。我说的是几句实实在在地话,你们要好好记在心上。明天你们就要出去了,以后我们永远不再见面了,我会时时想着你们,直到我战死。你们看来也不会忘记我,不会忘记我们茅庐山这一带的土地、百姓和往日的弟兄。“说到这里,她自己禁不住落下泪来,全场不由得一片号陶。虽然酒宴继续进行,可是不断地有低声抽泣之声。席面上笼罩着悲壮的气氛,这最后一顿年夜饭,没有人露出半点笑容。正月初一一大早,辽东的谈判代表吴苟率一连军卒来到寨门外求见高夫人,商议投降事宜。双方交战近一年时间,大顺军死在辽东手中的军民达几十万之多,守在寨门口地大顺军见到辽东军无不怒目相向,不过却不敢有什么过激行为,毕竟此次商议关系到山寨中几万老弱妇孺的生死,就算他们自己决心死战到底,可也得为这些老弱妇孺寻条活路。大顺守军打开寨门,一名大顺军将领上前一步阻住吴苟等人,道:“夫人有令,辽东入寨谈判之人不得超过二十人,不得携带任何武器!其他人等只能在寨外相侯!”
负责保护吴苟安全的连长高尚一听大顺守军的话,顿时火冒三丈,如今你大顺已到了走投无路的程度,我们此来可是为了救你们一条性命的,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们,当真是不知死话,刚要上前与那大顺守军理论,却被吴苟拦住。吴苟来前便已得吴三桂嘱咐,此来切不可意气用事,一切以大局为重,那怕此次招降只能召些老弱妇孺也是不枉此行,这些人毕竟都是咱们中国人,妇女儿童才是中国未来的希望。吴苟跟随吴三桂多年,见多识广,也知道这世界并非只有中国一个国家,在蒙古之北还有罗刹国,大海的另一面还有着无数黄头发、白皮肤的英格兰人,以军长的才智,若是不知道也还罢了,如今知道了,那军长又皆会仅仅满足于一个中国?若是不能让辽东的旗号传遍全世界,让全世界都知道东方的辽东铁骑,那还能算是咱辽东的爷们?吴苟上前一步道:“好,就二十人,高尚带一班随我入寨,将武器交给战友,其他人在寨外等侯,不可惹事!”辽东军卒虽心生不满,怕吴苟此行有失,可辽东军纪严明,不容置疑,无人敢反驳,只能依令行事。
大顺守将见吴苟只带了一班十几人,也不再多话,命人上前简单的搜了搜身,便让开道路,请吴苟入寨。当吴苟等人进入九莲坪寨中时。从寨门到寨内站了很多兵将,十分威武。牛金星在堂中坐着,并没有出来迎接,由他地中军总兵带着吴苟进堂见他。吴苟还不觉得如何,可同来连长高尚却感到屈辱,吴苟是军长亲卫团副团长,已是大明朝三品大员,而牛金星等一众贼军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居然还这样傲慢。可吴苟不说,他也不敢开口。只是狠狠的瞪着堂上坐着的牛金星。双方见过礼后。牛金星才道:“今日我等被困在九莲坪一带,虽是无路可去,却只会与你等决一死战,决不投降,你们不必开口劝我……”跟着吴苟一同前来的连长高尚一听此言,终于忍不住了,大骂道:“你他娘的,既然不想投降还让我们还干什么?把爷爷当猴耍?”说着从后腰间取出一枚手雷,手指拉在引线上。怒视着堂上的牛金星。其他辽东军卒一见也纷纷取出自己私藏的武器,围在吴苟身帝,有的手拿一把匕首。有的是一枚手雷,有的是一支火铣,都对准了堂上地牛金星。牛金星一见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辽东军仅仅十几人,面对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地大顺军却还敢动手。
而堂内外的大顺军一见辽东军竟还有武器,也是乱作一团,挡在牛金星身前。吴苟却是冷静无比,大声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将武器放下!咱们是来和谈的,不是来打仗。牛丞相又岂是那等言而无信、趁人之危的小人!”辽东军听到吴苟的命令,不敢有违,虽都将手中武器放下了,却依旧围在其身边。
牛金星也是一摆手,命护在身前的大顺军退出堂中,叹口气道:“辽东军确是不凡,在我大顺军营中,明知不敌却无人畏惧,着实令人佩服。也怪我话没说完,我等虽不会投降,可我部下有愿意出降的,我不会阻止。至于有多少人愿意出降,什么时候出寨到你们兵营中,以后应该怎么办,我手下人会同你们详谈,订出妥当办法。我的事忙,恕不相陪了。”
他拱拱手,站起来走了出去。随即有一位武将将吴苟带到别处,同大顺军的一名将军进行谈判。吴苟本也没有指望大顺军能全部出降,只是没想到牛金星却如此决绝,只派一名普通将军与自己相谈。谈了近半个时辰后,想要投降地都是一些不怎么能够打仗的,或手下已经没有什么兵的将领。不过这也很好,既然有一部分人愿意出降,就可以减少九莲坪守寨地力量。对于大顺这边所提出的条件,吴苟都答应了,即:不许杀戮投降的人;不许劫掠他们随身带走的财物;不许欺侮妇女。这些都很容易办到,就算大顺军不提出这些条件,吴三桂作的也只会比这更好。
吴苟来前便已得到吴三桂授权,只要条件不是过于苛刻,吴苟即可以当场签订和约。双方约定,愿意出降地人于明日午时整出去,前边一人手执白旗,辽东军方面便会派人接收。谈完协议,牛金星才再次出现,仔细看了看双方草拟的和约,最后才庄重的签上了自己名字。吴苟却又道:“牛丞相,你们所提各款,都容易办到。只是来前,我家军长特意吩咐我等,让我面见高夫人,有几句话当面说清。”牛金星摇摇头道:“夫人居住在山上,不在九莲坪寨中,恐怕不能相见了。”
吴苟略有失望,只好道:“即是如此,我等便要告辞了,我家大人有几句话请丞相代为传告高夫人。”“请讲!”牛金星不知辽东又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此时也不怕他们再搞鬼。“我家大人对夫人十分钦佩,倘若她肯出去,我家大人可当众立誓,决不使她受害,并保她一生平安富贵”
“此事不要再提,娘娘曾说过,她宁死也不会出降。”“不,夫人倘若愿意出去,可以不算是出降。如今我辽东军中也有许多大顺军将领,就连夫人的侄儿也在军中,由夫人的侄儿为其养老送终,这样难道不行么?”
牛金星虽然也不想让夫人留在山上,可是他知道夫人地脾气,道:“你大概也听说过我们娘娘的立身行事。
如今她绝不会落一个贪生怕死的名,让自己在敌军营中养老。你这番好意,我看见她时定会向她禀报,你就不必再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决战前夕
吴苟话说到此处也算是仁之义尽,也就不再劝了,率人出寨返回辽东军营。第二天一早,九莲坪上出降的人准备动身了。高夫人这两天也没有回到山上去,许多要出降的人前来向她辞行。高夫人没有说什么话,那些跪在地下的人又一次痛哭起来,其中有些人再次改变了主意,表示不走了,要与夫人一同守在这九莲坪上。高夫人却摇摇头,将这些人劝了下去,毕竟若是只有些老弱病残、妇女孩童出寨投降,谁知道辽东军会如何对待他们,有了这些军卒在其中,总算也能照顾一二。待太阳升起,九莲坪寨门大开,几万百姓及军卒走出寨门,为首之人手执白旗,来到辽东军前投降。吴三桂亲自站在军前,接受这些降军的投降。其身旁许立看到来投降要么是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要么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再不就是十岁以下的小孩,就是那些投降的军卒也是个个带伤,许多人身上的伤口已经流脓,昏迷不醒,仅有三两干强壮士卒。这些人那里是来投降,分别是把辽东当作了避难所。许立气愤的道:“军长,这些人要之何用?就算咱们好心收容他们,将他们治好,他们恐怕也不会念咱们的好,日后若是不防,恐怕还得遭其反噬一口。不如将其押到辽东矿场,让其自生自灭,临死前也算为咱们作些贡献。”
“不要胡说!”吴三桂小声骂道:“你许立也就是个楞头青。打仗还行,在这政事方面你还得拾我好好学学,不然日后我如何放心让你独领一方?别看这些人眼下看似没什么大用,可毕竟还是咱们中国百姓,关外地大物博,煤铁丰富,可咱们缺什么?就是缺人啊!没有人一切都是白扯!何况将来咱们还要继续向北、向西进兵,若是俘获了那些黄毛鬼你敢信任他们吗?相比之下还不如这些大顺降军可靠。而且这些年关内连年征战,不说别地地方,就你驻守的四川眼下怕也是地多人少吧。没有人行吗?”许立终于不再说话。吴三桂所说的那些黄毛鬼自己也曾见过,仅是看他们的模样自己便倒足了胃口,那里还谈得上重用他们?不将他们全族灭绝便已是好事了。九莲坪上,待出降之人全部出寨后,高夫人叫来牛金星,问道:“这些人出去后,看来辽东马上就要进攻了,你打算如何对敌?”
牛金星坚决的道:“请娘娘放心,这九莲坪要守到最后一个人。”高夫人说:“死战到底倒是容易。可如何才能多消灭辽东军你却要想清楚。要随时想着困难,想着意外的变故。你可以在九莲坪留下一些军粮。还有些军粮,一时用不上。从现在起就派人往山上运去。辽东势大,茅庐山怕也不能久守,我们能守多久就守多久,守一日就要杀死许多敌人。你准备搬运粮食吧,我先回山上去“娘娘放心。我等自然遵命,定叫那般辽东狗贼知道我大顺军的厉害!”
高夫人最后又说了一句:“此次上山我不打算再下来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想要攻上茅庐山是要用人命来填的!”辽东军虽知道大顺军还有一些粮食,士气也没有完全衰败,进攻九莲坪,必然要遇到挤命抵抗。可吴三桂已得祖大寿急报,南明左良玉竟然已挠路江西,避开了辽东军的阻截,此时已进入湖广长沙境内,若是急行军,距兴山不过几日路程。
吴三桂得信后,命祖大寿、吴宇等人不必再阻击左良玉,让他们各守其境,不得乱动。吴三桂相信自己可以在左良玉到来之前彻底将山上的大顺军残部剿灭。当下吴三桂命全军集合,准备发起总攻。九莲坪前边面对辽东军主攻地道路,有一道关口,地势较高,大顺军在这里修了炮台、箭楼,挖了壕沟,设置了鹿角。辽东军在攻占这道关口时,费了不少力气。双方都使用了炮火,大炮地声音震动了大地,在群山中发出回声。大顺军虽有火炮防守,可辽东军的轻重火炮多达几百门,又是士气高涨,从清晨开始进攻,不到下午,便已将整座关口被削平了近一尺,守在这里的两干大顺守军却无一后退,待辽东军开始攻山时,幸存的百余大顺军竟又冲了上来,与辽东军开始了白刀战。关口过于狭窄,辽东军的人数优势也无法发挥,每次只能以连排为单位发起冲锋。双方在小小的关口前死伤惨重,死尸和重伤的将士在高坡前面堆积起来,辽东军踏着死尸和半死的人继续进攻,守关的大顺军也凭借着尸体放箭、投掷石头,将刚刚越过尸体地辽东军打了回去。双方的将士不断地倒下去,热血顺着不平的山坡向下奔流。半个时辰后,辽东军才终于将关口上地大顺军尽数歼灭。这些大顺将士悍不畏死,也给辽东军带来了较大的伤亡,在攻占此关时,辽东军死伤竟多达五十余人,要知道,就是在攻占巫山县,面对几十万大顺军民时,辽东军伤亡也不过几百人而已,由此也可知道此战的激烈。大顺军失了关口退守寨楼。辽东军也休息了一天,将疲惫不堪的将士撤下去,换上生力军,第二天又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进攻。这次辽东军除主攻方向外,还派出许多人通过密林和艰险地道路从几个方面对九莲坪大寨作牵制性的进攻。
有了火炮相助,九莲坪寨门并未阻住辽东军多久,不到傍晚,便已攻破了大寨。不过辽东军虽攻进了大寨,可寨中的三万多大顺军和几千不愿投降的老弱妇孺却与辽东军在坪上展开了殊死搏芊,他们有的几百人一群,有的几十人一群,与辽东军厮杀。也有地单个逃进密林,或躲在石头后面,向辽东军放箭、投掷石块。坪上处处都有战斗,每个人都战至最后一口气,很少有人投降。大顺军最后约有近千人在辽东军的驱赶下退到了坪上的一个大院子里,院子四周有坚固的围墙和高大的房子,这些大顺残军据险死守,辽东军几次攻击未果,最后还是调上火炮,将整个院子全部夷为平地,辽东军才终于冲进了大院。可就在辽东军以为战斗已经结束时,院中的瓦砾下竟还会冲出混身是血的大顺军,他们手中虽无武器,可冲到辽东军身边时,他们的手、他们的牙齿却全成了最锋利的武器,几名辽东军一时不防,竟死在这些人手中,只气得辽东军愤怒不已,远远看到大顺军的尸体都会先补上一枪后再接近。仅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打扫完竟用了近半天的功夫。当整个九莲坪大寨平定以后,寨中到处都是大顺军的尸体,辽东军检点俘虏,才发现抓到的人很少,只有千余人,而且大多数是身带重伤之人。辽东军又来到寨外四周搜索大顺残军,发现有许多妇女在树林里自缢死了。有一处悬崖,从崖上跳下去自尽的妇女就有几十人。还有一些十来岁的男孩,也是战斗到最后,随着母亲、嫂子一起跳下崖去。这种不屈的精神连见惯了生死的辽东兵将见了也不由得十分吃惊,心生敬佩。
当九莲坪将被突破的时候,牛金星带着少数将士退上茅庐山。因为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十分艰险。退去地人多了,一则路没法走,二则山上的粮食也维持不了几天。这情形大顺将领们全都清楚。所以除牛金星本人和少数亲兵亲将外,大家都决心死在九莲坪寨中。辽东军占了九莲坪后,休息了一天,才开始向茅庐山进攻。大顺军对守茅庐山这最后阵地也做了些准备。在山坡上战斗,不可能有密集的敌人,自己也没法密集在一起。基本上是人自为战,各人在最险峻的地方,找一个能够存身之处。阻挡敌人上山。唯一的山路并不难守。因为随时都可挖断。有许多地方,只要有一两个人防守,敌人就很难攻上来。为了守茅庐山,大顺军特别制作了一批小弓小箭,箭只有普通箭一半那么长,箭头带有毒药。他们还准备了许多弹弓,在短距离作战中,弹弓十分方便,而且身上挂一个布袋。里面可装一二百泥丸。这些泥丸都是事先用粘土捏就,晒得绷干,专门用来打面孔、打眼睛。打敌人的两手。
有些士兵平时就用惯弹弓,二十步叹内几乎是百发百中。还有一些士兵善于投石,二十步以内几乎也是百发百中。最后他们还准备了一些小型火器,如鸟枪、短铳之类,里边装着铁砂。打出去便是一片。因山路崎岖,辽东军的铁骑无法发挥作用,只能下马步战。可作为先锋的一个连却在攻山中吃了大亏。进攻中,往往还没有看见大顺军卒,突然一块石头飞来就被打落悬崖。有时是突然中箭。还有些时候是刚刚在一处站稳,准备再往上爬。突然手上中了泥丸,手一松便跌落山下。有时个别辽东军与守军碰到一起,那些大顺军不顾生死,硬是抓住了辽东军,一起滚下悬崖,同归于尽。所以尽管一路上大顺军人数不多,却使辽东军付出了巨大代价,先锋连不但未能攻上山顶,全连五百余人死伤竟然过半。吴三桂得知此事大怒,为了减少伤亡,不再顾及大顺军的性命,命令以火炮开路,将路上所有险要的会方全部轰平后,大军再随后压上。辽东军火炮射程达几百米,射程比守山地大顺军那些土武器远了几百米,大顺军所有地办法全部没了作用。如此以来,辽东军伤亡减少了许多,除只有几名将士被山上滚下的巨石压伤外,再无人中伤亡。不过此时也已天黑,辽东军看不清道路,无法继续进攻,山上的大顺军将士也看不清敌人在哪里,双方就这样相持在离山头不远的地方,等待着天明。
整个夜晚,牛金星和高夫人都在寨墙上,他们这些天关因关心战局很少有空休息,而自从辽东军开始攻山后,他们便一直在寨墙上靠前指挥,累了至多在寨上靠着一块石头朦胧片刻。他们明白,如今要使茅庐山多守一些时日,多杀伤一些敌人,不能光靠体力,因为将士已经十分疲累了,身体很衰弱。现在要靠他们同将士在一起,凭着一股气势、一颗忠心,同敌人死战到底。所以他们都不愿回寨中去休息。牛金星多次劝高夫人回去,可是她不肯。她知道将士们看见她在寨上。纵然她不说话,他们也会勇气百倍。这天早晨,趁着战事稍微沉寂,高夫人派人将牛金星叫到身边。当牛金星来到时,正着到高夫人仰头看着无际的天空,心也不知飞到那里。牛金星不敢打扰高夫人,只是老老实实的在一边侯着。过了片刻,高夫人才低下头,看到牛金星,道:“奉相到大顺军也有几年光景了吧!”
“回娘娘,臣自开封城下得遇先帝,至今已有三年“三年,仅仅三年时间啊!我大顺军从弱到强,从在商洛山中的区区几千人到下辖几十万大军,横扫大半个中国,再从强到弱,几十万大军被辽东军从山海关一路追迸逃到此处仅余几千人,丞相可以说是见证了大顺军的发展和衰败。如今辽东军几万大军围在山下,仗着火炮犀利,不断攻山,咱们的将士虽然都有一颗必死之心,可怎奈辽东军太过强大,这茅庐山恐怕今日便要被破,我一个老太婆死便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地,可先帝一生心血却要就此断送,我不甘心啊!”说着高夫人已是泪水涟涟。牛金星也是满心悲愤,却不知该如何劝高夫人,只是诺诺的道:“娘娘,咱们大顺军还没有完,在湖广、在江西等地还有许多咱们的人马,臣在新喻不过短短一月时间便收拢了几万人,只要咱们能撑过这几日,待南明援军赶到,咱们便还有希望!”高桂英不听还罢了,一听牛金星提起南明,更是气愤不已,大声骂道:“休要再提南明那般无用的狗贼!当初要咱们投降时,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攻守同盟,都是胡说八道,事到如今他们在那里?这些人指不上啊!你看看如今守在这茅庐山上,与辽东军死战的,还得是咱们大顺军,若想大顺不亡,还得靠自己!”
牛金星不知高夫人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辽东军已是兵围山下,如果没有南明的援军,恐怕破寨就在这一两日了,大顺军还有什么希望吗?不过他也看出高夫人此时情绪不佳,不敢再说什么丧气的话,只能顺着高夫人,道:“是,无论什么时侯靠人都不如靠自己!”“你也许觉得我今天的话有些不对,如今咱们茅庐山守不守得住都是问题,那里还有什么以后。你且随我来,我带你看一件事物你便明白了。”说完高夫人转身向慈庆宫走去,牛金星自然是紧紧跟在后边,同行还有高夫人的两名亲卫。很快几人便来到了慈庆宫后边,看着眼前的密林荒草,牛金星不知高夫人到底是何意图。
高夫人指着眼前的荒草对身边亲卫道:“你们去把荒草拨开。”两名亲卫依言上前,拨开荒草,荒草后面竟现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高夫人指着山洞道:“我来山上不久。便有人发现了这条山洞,山洞很深,不知通向那里,我偷偷地派石匠进去察看,有些地方路断了,我便命石匠重新凿通。这样,有时在山洞里头,有时在山洞外头,从石头缝中开出了一条小路。外面看去,全是密林荒草。这条路一直通下山去。在山洞另一边地密林中我派了心腹之人扮作猎户。以打猎为生。住在那里,并备有金银,埋在地下。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丞相一会儿便带人协带着全军的金银细软从此下山去吧,也为咱们大顺军保留一点火种,如有机会还望禾相不要望了先帝的血海深仇!”
牛金星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可没想到山上竟还有这样一条小路,可逃出生天。不过听高夫人的意思,竟只是叫自己下山。他忙道:“娘娘,那您呢?你不同我一同下山吗?”高夫人轻轻摇头道:“先帝死后,我听到这天塌地陷的消息。当时就哭昏过去了。后来我几次想自尽,终于没有自尽。我这个未亡人活在世上,为的什么呢?只为当时咱们大顺军已没有将领,仅有小张侯一人怕是无法统率大军,我如果自尽。大顺军很快也就完了,先帝的仇又如何去报?所以我没有自尽。在巫山县辽东军围城时,我本想与辽东军决一死战,可小张侯却以死相劝,为了大顺军,我只能苟且偷生。率领着大军退到归州、兴山一带。可辽东军却要赶尽杀绝,不给咱们一条活路,在一起多年的的将士如今已是死的死、降地降,我坚持到今日也算对得起先帝了。现在你叫我一个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若是真地被辽东军俘虏了,恐怕是想死也难,到时我就是死后有何面目见先帝?有何面目见大顺朝死去的文臣武将?而且这一年来,我也实在是累了,实在是不想再继续逃下去了,一切便交给丞相了!”
牛金星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哭述道:“臣等战死,将士们战死,都是应该的,我大顺军就应该死得顶天立地,不能投降。可是将士们都不愿娘娘同我们一起战死。你年纪大了,半生戎马,立过大功,如今用不着同我们一起战死。这不是臣一个人的心,而是将士们都有此心。如今有了这条密道,臣又岂会一人偷生,还是请娘娘率人从密道走吧,臣愿留在山上与辽东狗贼决一死战!”“丞相不要说了,我是万万不会下山的,如果丞相还念着咱们大顺,还念着先帝,还念着我这个娘娘,就赶快下山吧,为咱们大顺留一点希望!我在这里拜托丞相了!”说完高夫人竟不顾身体虚弱,便要跪倒在牛金星面前。牛金星那里敢受高夫人如此大礼,抢先跪倒,道:“娘娘!臣……臣遵旨!”
高夫人这才叹道:“我知道禾相对我大顺忠心耿耿,想要与我们一同死在这茅庐山上,死固然容易,可想要活下去却更加困难,算我老婆子偷懒了,一切便交给丞相了!”说完又对身边两名亲卫道:“一会儿你二人便随丞相一同去宫中宝库,就说是我的命令,让守库之人将值钱的东西都取出来,交给丞相!”两名亲卫点头称是。高夫人又对牛金星道:“禾相可在军中再挑些人手,不过定要密秘行事,虽说如今能留在山上的都是咱们大顺军中的忠心之臣,本不应该瞒着他们,可到了这最后关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改变主意,一旦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恐怕就会大乱。”牛金星应道:“娘娘考虑周全,臣定依计行事。”
高夫人又嘱咐道:“苯相下山后恐怕前途多险,不仅要面对辽东军,恐怕南明得知咱们全军覆没地消息也会落井下石,可咱们如今势弱,又免不了与他们打交道,丞相与他们交往时定要小心,万不可大意之下,白白送了性命。丞相收拾好后直接下山便是,我便不来相送了。”说完高夫人自己一人向宫中行去,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与敌军决战的战场上,而不是像普通妇人一般死于无人的宫牛金星望着高夫人地背影,痛哭不已,不过他也知道眼下还不是悲痛的时侯,大顺的未来便在自己一人手中,当下率领着高夫人的两名亲卫,密秘叫上心腹,收拾金银细软,下山去了。高夫人得知牛金星已走后,命人用炸药将山后的密道炸毁,一方面防止自己手下人知道此处,没了决死地信念,另一方面也防止辽东军顺道追击牛金星等人。
高桂英刚刚处理完这些锁事,辽东军也已用过早饭,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寨墙上和寨外边一片喊杀声和火器的响声。高夫人听到撕杀声,对身边亲卫道:“现在到了最后的关头,只要不是重伤的、重病的,都出战吧。”
那亲卫忙应道:“宫楼上红灯已经挂了三个,请太后娘娘不用操心,全营将士都已决心与辽东军死战到底。”高夫人抬头望望钟楼,果然在楼顶上悬挂着三盏红灯笼。这原是事先约定好的标记,敌人进攻山寨近处时,悬挂一个灯笼,休息的和正在干别的事的都要上寨;悬挂两个灯笼,轻伤的也要上寨;悬挂三个灯笼,妇女、儿童、老人,凡是能拿武器的全都上寨。这第三个灯笼是到不得已的时候才悬挂的。高夫人又到慈庆宫院中默默地察看,看见钟楼下边和慈庆宫主要房屋下边都按照她的吩咐堆了干草和干的树枝,放下心来,对身边亲卫道:“我们上寨去吧。”
几名亲卫劝道:“清太后不必上寨,由我等上寨就好高夫人却道:“不,虽然我是女流之辈,可是有我在寨墙上,纵然战死,也不枉将士们一片忠心。走吧,不要耽误了时间。”慈庆官所有的男男女女,除几个留守宫中的之外,都随着高夫人走了出去。临出大门地时候。高夫人回头望望宫院,暗道:也许我会战死在寨墙上,这宫院回不来这时候天已大明,慈庆宫的宫楼上,三盏红灯仍然亮着。云彩很浓,常常有很低的浓云奔流一般从面前过去,从半山腰过去,从石头寨墙上扫过去。而浓云里边,响着炮火的声音,喊杀的声音。在高夫人奔往寨墙之后。从慈庆宫的后院中出来了一个老人。正是在大顺军中资格最老的尚炯尚神仙。高桂英本以为尚炯年岁已大,并未通知其上寨,虽然山上众将最后也难逃一个死字,可她还是希望尚神仙能多歇一会。尚神仙看着高夫人的背影,拔出宝剑,自言自语道:“大家都走了,我又岂能落后?活了这么大岁数也算够本了,能死在战场上,我也不算是枉死了。”这时寨墙上的喊杀声更紧密了。尚炯朝着喊杀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此时地大寨上到处人头晃动,刀枪闪着银光,仅有地一些火器也全部被派上了寨墙。阻击着疯狂攻击的辽东大军。辽东军先是清除了寨前所有障碍后,将几十门火炮在寨前百余米的地方排开,一枚枚炮弹落在木制的寨墙上,大顺军根本无法匹敌。不过小半个时辰,正面的百余米寨墙便已全部倒塌。燃着熊熊烈火。寨墙上的大顺守军未能与辽东军正式交上手,便已死伤了几千人之多。清险了障碍,辽东军如潮水般涌向了大寨。尽管寨中的大顺军早已是又累又乏,可是谁都不愿投降,更不愿白白地就被辽东军杀死。辽东军虽在吴三桂的命令下,进寨之后就到处传呼:“投降的一律不杀!”
可是大顺军军没有人理会。到处都有零星地抵抗。在十宇路口混战得更厉害。那是通往高夫人住宅的必经之路。许多大顺军为了保护高夫人和她的慈庆宫,都往十字路口奔去。没有人出来指挥,也没有人发出号召,大家完全是自发地向那里奔跑,所以人愈聚愈多,在那里发生了出乎辽东军意料地猛烈厮杀。最开始一个排的辽东军已占领了路口,可谁知竟从四周冲出几百名大顺军,这些人仿佛不知死为何物,直到辽东军将弹药已全部耗尽,四周的大顺军却是越来越多,这支辽东军只得无奈败退。高夫人在辽东军进寨后便已退了下来,由几百名亲兵亲保护着退向了慈庆官。退到离慈庆宫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住,高夫人回头观看十字路口的混战,只见双方不断向这里汇集,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巨大地人肉搅拌机,尚炯本来随在高夫人身后一起退下,看到十字路口的激战,他转头看了一眼高夫人,高喝了一句:“夫人保重!”说完,又返身奔回十字路口,投人混战。高夫人眼看尚炯刚刚冲到混战之处,便被不知那里射来的子弹取了性命,不由得为之感叹。
这时,又有一百多辽东军杀到十字路口,这些人弹药充足,一下子便将此处的大顺军打死打伤几十人,其余大顺军虽然依旧悍不畏死的向前冲去,可却全部了倒在了辽东军的长枪、手雷之下,这些辽东军杀退了这几百大顺军,继续向慈庆宫杀来,他们一面奔跑,一面大声呼喊:“活捉贼妇高氏!高桂英快快投降!”高夫人望了一眼不远处地辽东军,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轻声道:“箭法好的留下阻击敌军,其余人随我退进宫院。留下的人要沉着,不要惊慌,不到三十步以内,不许放箭。我们的箭不多了。”
几十个留下的男女亲兵都屏息静气,小心的躲在宫墙之下,将箭搭在弦上,引满待发。他们一个个注视着敌人,尽管整夜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从脸上看不出一丝颓丧的神色。为首的正是高夫人的亲卫队长李月辉。李月辉自小便被高夫人收养,就连姓氏也是随着李自成,所以对高夫人可是忠心耿耿,此时她脸上已被炮火的硝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臂上还有一处枪伤,可是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尽管白眼球网满了血丝,但那一脸愤怒和冷静的神气却没有被疲倦和劳累所掩盖。她的头发又浓又密,只是有一处被炮火烧去了一络。绵甲也破了,两只袖子沾满了血迹。这时她向背后瞟一眼,看见高夫人已经退后了十来步,她放下心去。又望望正在接近的辽东军,等他们来到近处.她的箭“嗖”一声射了出去.正射在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