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排已经差不多看完了,还是没有美女出现,大部分都是老人,要么就是夭折的幼儿,其中倒有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童,不过我的想法刚一萌生,我就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用意念煽了自己一耳光后,关上门匆匆逃离。
直到这一排最后一口棺木,我都已经对这一排灰心丧气了,我麻木地打开门,暗影一闪,凭感觉似乎是个青年女性,我眼睛一亮,精神大振,忙把手机屏幕上的光亮凑过去照耀,看清了,果然是个青年女子,不过我也立刻就大失所望,这女人虽然容光可鉴,但容貌可真够糁人的,鼻子歪斜着,豁了半张嘴,小眼睛眯细着,眉毛就象毛笔,脸型就象个倒悬的扫把好象还塌陷了一边,看到这个样子我很不情愿,心想,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个适龄女青年,却怎么能是这副模样呢?莫非她是被人狂击面部才致惨死?如果她昔日曾经是个美女那感觉也应该是蛮有滋味的,在这种想法的引导下,我居然不死心,把手机屏幕紧紧凑近女人的脸,自己的头干脆也伸进去,就和她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对视起来,试图寻找到美女昔日美貌的依稀影子,然而我终归还是想象力有限,看着这一副跌落红尘、吓死人不偿命的尊容,我没有能力将她和美女在脑海里建立关联。也许这本就是个丑女,因为在人世没有得到公正待遇,看破红尘,便自杀殒命了吧!我轻叹一声,只好放弃。
然后我开始第二排的搜索,第二排的棺材就大不一样了,首先它们的架势和布局和潘天高所在的那一排棺材是一样的。我打开第一口棺材的门后,几乎惊呼出口“天啊!”,心里则早已是七魂丢了六魄,还剩下一魂魄在砰砰跳个不停,闪进我眼帘的是大大小小好几颗脑袋,连同他们的身体紧紧地挤在一起,棺材柜子里几乎已经没有剩余的空间,我感觉那脑袋挤得都有些变形了。
其实我上次护送潘天高的尸体来太平间时,就已经跟随太平间那个工作人员的指引看到了这样的情状,不过我也没怎么记在心上或者潜意识里以为就只有那口棺材是那样的,现在抱着一种找美女的心态冷不定碰到这种情况,还是心里发颤,脚底发抖,浑身一哆嗦。
我惊悸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等自己心跳稍微平缓了,我才敢看向那一堆人头。有面朝我的,也有脑袋冲着我的,我仔仔细细,晃荡着自己的脑袋环绕着看了一圈,发现里边还真是有男有女,不过不管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全是那种皱皱巴巴象抹布、粗糙如枯树皮那样的面容,看起来营养不良、青黄不接,一脸苦大仇身的样子。
凭直觉,这些人生前应该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贫苦劳动人民,可是死后他们也没有什么尊严,就这样光溜着身子男女同穴地挤在一起,他们之所以享受不到一个人睡一口棺材的待遇,肯定是因为他们常年滞留在太平间无人认领或者无钱认领,时日久了,便被工作人员塞在了一起。
当然也不能埋怨我们医院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没有尸性,因为太平间就这么些空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不起病,越来越多的尸体因家属逃费而被抛弃需要在太平间里占有一席之地,那么能匀给每具尸体的空间自然就少之又少了!我直起腰扫视了一眼整个太平间,大致得有四十多排死尸吧,如果每排都是这样的情形,那么整个太平间里至少得有好几千条尸体吧!我又接连打开了好几口棺材,事实证明,我的思路完全正确,因为每口棺材里的情形和这第一口基本上大同小异,全都是那种干巴巴地在生前就被压榨干了的身躯和被岁月风霜侵蚀吞噬的枯涩面容,无论老幼妇孺,尽皆如此,他们紧紧挤在一起,却不是要团结一致、万众一心,而是因为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行走在太平间的尸廊里,对着头顶那个苍茫的夜空浩然长叹,然后我象个没有灵魂的幽灵,猫着腰继续麻木地开打着一口口棺材,跳上跳下地去探视在上边卧柜里躺倒的兄弟姐妹们,我有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郁愤难平,凭什么潘天高就能独自霸占一口那么大的棺材,我的这些父老乡亲们就只能弓身蜷腿憋屈成一团?
不过我的义愤很快也就烟消云散,因为我现在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又怎么能具备悲天悯人的人类情怀呢?我木然地走着,呼呼地喘息着,麻木地看着,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我一排排地转过来又转过去,时间就在我的混沌意识中悄然滑过,不知不觉,我已经查看到了潘天高所在的这一排。在打开这一排南端第四口棺材时,我才因为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的地方使意识开始清醒,我仔细凝集我的思维和视线,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这个不一样的地方原来是我面前挤在一团的尸体堆里竟然有一个长长的条形一样的空隙,大概刚好能够容纳一个干瘦的尸位的样子,肯定是工作人员还没有来得及将下一具尸体塞进来,真是难得啊,这堆尸体算是很幸福了,最起码他们还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这点空隙舒展一下他们憋屈的身体,相比其他棺材里的尸体,他们要幸运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