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栋清幽的别墅让人感觉森然可怕,但一想起这里以后就将是我和商诗的两人世界,我心里又慢慢兴奋难耐起来,我笑逐颜开地接过钥匙,欣喜莫名地说:“商诗姐,这里还真是个清修的好地方,以后就让我陪着你在这里修炼成佛吧,呵呵!真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使我摆脱了那个棺材盒子的束缚,从此置身于如此美妙的人间仙境!”
我口没遮拦,竟然连棺材盒子都惯性而出了。果然,商诗皱了一下眉头说:“棺材盒子?李医生指的是什么呢?”
我连连捶脑袋说:“该死该死,乱说话,商诗姐,抱歉,我其实说的是你昨天去过的我租的那个房间,形状很象我们太平间里的那些棺材柜子,所以我就给它起名棺材盒子,你别介意,也别笑话我,呵呵!”
商诗听后想了想,可能觉得是那么回事,也咧嘴笑了一下,不过马上又带着点谦意说道:“李医生啊,真象你说的,可能这天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老百姓也是住着象你那样的房子,我是应该替潘天高向你们道歉的,所以我真地好希望潘天高留下的那些产业能够造福于那些苦难深重的老百姓,这样也许才能够洗净潘天高的罪虐,使他的亡魂得以净化升天。不过我又真地没有能力去这么做了,所以才把你找来挑这副重担,希望李医生不要见怪才好。”
我连忙摇手说:“商诗姐,你说哪里去了,你是要给我们造福,我怎么还能怪你呢?这本来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你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都狠不得跪下来感天谢地敬商诗了,呵呵,商诗姐,以后我就做牛做马、供你驱谴了!”
商诗微微一笑道:“好啦,李医生,我们赶紧走吧,到市里还要一些时间呢!”
然后商诗就去车库将车开了出来,我仍然钻进了后座,我开始觉得反正商诗的肉体也碰不得,就这样换个角度遥感她朦胧的美息反而更有诗意。
车开出庭院以后,我借着清幽的晨光扫视了两旁的路景,才发现原来昨天晚上看到的是一片硕大的白桦林,看来这个山坳里原本就是一片白桦树林,只不过后来被潘天高开凿出了这么一片新天地,这些通往外边世界的马路自然也是人工修造出来的,可想而知,这个潘天高不知道拥有多少财富,吸干了多少劳动人民的鲜血。想着想着,心里的苦涩自不待提。
车在山坳里随山势起伏婉转,差不多真是九曲回肠了,如果不是商诗开车,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出这个巨大的山谷。最后,车终于从巨大山势的围抱中突破了出来,经过一条普通的田间小路之后,驶上了一条乡村马路,在这条马路上,就陆陆续续出现了车辆行人,过一会就又出现了村庄,穿过几个村庄之后,就进入了一条象模象样的大道,这条道路上就是人来车往了,很快就到了一个县城模样的地方,离开这个县城之后,那马路就是正儿八经的国道了,路边的景致我也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慢慢地,小车终于再次进入了这个城市,只是一夜之间,我就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这蜿蜒曲折的漫漫长路,如果没有商诗开车送我,估计以我博士水平也要永远禁锢在那个大山坳里头了。
商诗在医院门口停下车后对我说:“晚上还是六点接你吗?”
我想了想说:“五点二十吧,今天不是要去公司总部吗,还是早点吧!只是老让你这么接来接去有点辛苦你了!”
商诗想了想说:“李医生会开车吗?如果会的话,你到车库里头去挑一辆就行,如果不会的话,晚上去公司的时候我再给你配个司机吧,你看怎么样?”
我有点惭愧地说:“一直也没想过要学车,因为房子都没有,哪里还会料想将来要开车,所以就得有劳商诗姐给配个司机了,呵呵!”
商诗眉眼微微一动,盈盈笑意就溢了出来,对我眨眨眼睛,点头示好。
我无比留恋地看一眼商诗后,就和她道了别,待商诗的车渐渐驶出我的视线之后,我才心甘情愿地回了病房。一看时间,不早不晚,基本上合适。
进了病房,回想着昨天的奇遇,我还恍然如在梦幻中,简直不相信那些场景曾经发生在我的身上。尤其想着今天下班后就要去主持潘天高的地产了,我更是以为自己生活在神话世界里。不过我又确实能明显感觉到我的心在兴奋得微微打颤,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往外汩汩冒出洋洋喜气,脸上被蜂拥而出的幸福渲染得金碧辉煌,用右手五指并拢猛掐左手拇指食指之间的合谷穴感觉到生疼生疼,这就由不得我不相信自己的见闻了。
尤其是我的同事们更是给我的这种喜气推波助澜了,科主任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他看了我一眼后,面现狐疑,竟然叫住我说:“小李啊,你最近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我连忙摇头说没有,科主任便皱着眉头说道:“不管有没有吧,反正另外有些事情你自己可得当着点心,别一天到晚傻乐,什么都不懂!”我当时满心满脑都是商诗的倩影,根本就没把科主任的话往心里去。
胡医生挤了个工作之闲暇时刻扯住我的衣袖说:“小李子啊,是不是慈禧那老荡妇终于发现了你是个没有净身的假太监,开始和你在龙塌上行鱼水之欢了啊,看你那脸上被淫)水滋润得银光闪耀的样子,嘻嘻!”
我知道坊间传说一代名监李莲英其实是个没有被斩断尘根混进后宫的雄男,所以才得到了慈禧太后的宠爱有加,这里被胡医生信手拈来胡扯,听起来倒也相映成趣,我捶老胡胸口一拳嬉笑道:“我的胡老爷啊,我看你也真算是个糊老爷,慈禧那老太婆都成一口枯井了,哪还来那么多水,你看俺那本家英子大哥一副芦柴棒的样子,反而一定是他放干了自己的水去滋润了老妖婆那口枯井,他自己哪里还闪耀得起来?”
胡医生就仰头哈哈大笑。
关兴也和我有过几次交错,看到我那么开心的模样,那张阴冷的死鱼脸就更是阴霾遍布了,能够让亲快仇痛,世间的幸福也莫过于此了。
尤其让我意外的是,在中午饭后略微有点余暇小憩的时候,丁兰突然东张西望地跑到我旁边,偷偷拽着我的衣角说:“李大夫,您能跟我过来一下吗,我想跟你商量点事情!”
我看着这个小护士神秘兮兮的样子,颇为惊讶,心里犯了嘀咕,莫非这小丫头对我动了春心?这要在以往没有商诗的时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指不定就会考虑和她发展发展,但现在情形就大不一样了,可怜的丫头啊,你发春发得不是时候啊,你李大哥实在是同情你啊!
转念间,我已随丁兰来到了走廊一端的小角落里。丁兰小脸红扑扑地放开我的衣袖,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周围,此时正是大家午休的时候,所以正好没什么人,丁兰似乎放下心来,呼吸也就平定了许多。
看她这副模样,我心里越发倾向于往那方面想了,心里直打鼓,这可怎么办?要是这丫头一缕芳心、几丝春愁没有寄予流水而是暗许到我头上,那我可真不愿意伤害这颗弱小的心灵啊?难道把她也包圆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对不住商诗那个俏尼姑啊!
正想得慌乱的时候,丁兰象是鼓足了勇气,又如同雪中送炭,拟或雪上加霜,只听她说:“李大夫,前些日子我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都不敢跟你说,这两天觉得你挺开心的,所以我就鼓足了勇气,还是打算要跟你提出了,要不我真快疯了!”
听完这话,我觉得我也快要疯了,我骇然失色道:“丁…丁兰同志,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咱们说,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还没有取得最后胜利,咱们还必须将无比坚厚的阶级友谊牢牢记在心头,咱们虽然同蹲一个战壕,但是我们要共同举起那无比纯洁的双手,高举社会主义的枪炮,并肩前进,从不转身,我们喷出怒火的双眼,从不面对同志,始终要正视正前方,奋勇杀向敌人!”
丁兰听得眉头都挤成一团了,闷声说道:“李大夫,你这说的哪跟哪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不过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想以后上夜班就固定和你了,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我听得一愣,这小丫头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看她那眼神和表情,完全是一副正统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一丝意乱情迷的表示。莫非是我自己在这意乱情迷了?
我颇觉惊讶地问:“为什么非得跟我一块上夜班呢?前一阵让胡医生给我值了几个班,以后我倒也不好意思老麻烦他,准备自己值了,但是你冷不丁提出要跟我值,我还真是没准备,你不是想跟我搞对象吧?”
丁兰跺了一下脚,羞红着脸说道:“李大夫,你别拿我们这些小丫头片子开玩笑了,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我愈加疑惑了,纳闷道:“我同不同意,你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要根据你的理由来决定啊?”
丁兰低头想了想,咬了下嘴唇,好象是下了好大决心,抬头毅然说道:“因为我不想和关大夫一起值夜班!“
我大奇道:“也没有谁规定你非得和关兴一起值夜班啊?”
丁兰小脸愈加飘红了,那眼睛都开始流出光晕了,突然轻叹一口气道:“哎,你不知道,我无论和谁值夜班,最后关大夫总能跟那个人换班,弄得我这阵子都快无心工作了!”
我埋头想了想,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然后我又突然想起以前好几次事情发生时都是关兴和张晓值夜班的情形,一瞬间就大彻大悟了,这个千刀万刮的关兴,难道想将病房的护士都转着圈子玩一个遍?
我眼里这下是真地喷出怒火来了,抬头的时候,把丁兰吓一个激灵。我马上意识到了,不能将怒火面对同志,不免苦笑一声,压抑住自己的愤慨,对丁兰说:“那这跟你非得和我一块值班有什么关系吗?”
丁兰望着我扑闪了下眼睛,然后怯生生地回答道:“我知道你和关大夫之间有点积怨,彼此都不买帐,如果是你和我值班,他就没法换了,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李大夫还请理解我!”
我叹了一口气,想起白晶晶和张晓,突然又控制不住地问了一句:“关兴那么有权有势,他看上你,难道你不乐意吗?”
丁兰又是小脚一跺,红霞满面地说道:“我不喜欢他,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我不免还是吓了一跳,连忙扑愣愣问道:“这个人是我吗?”
丁兰看来是有点恼火了,嗔怪道:“李大夫就爱开我们这些小丫头片子的玩笑,不跟你说笑了!”
接着撅起小嘴,赌气就要走的样子。我连忙拉住她说:“好,好,我不开玩笑了,你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丁兰嬉笑了一下,满脸可爱的神情说:“我不告诉你,嘻嘻,如果你答应我的请求,那在值班的时候我也许会考虑告诉你!”
我看着她一脸可爱的淘气表情,心里觉得十分亲切,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生出一股慈爱的感觉来了,也许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孩子吧!
我微笑着点点头说:“乖孩子,你李叔叔同意了!”
丁兰一下子忘乎所以,竟然高兴得跳起来欢呼一声,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连忙又捂着小嘴偷偷地乐。
虽然从丁兰嘴里知道了关兴的劣迹很是让我不爽,但基本上也还是没有冲淡我从商诗那里得到的巨大喜悦,在我满心愉悦的期盼中,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又被时光幸福地带走到属于它自己的历史轮回。
五点的时候,我将几个有点轻微病情变化的病人巡视了一遍并且向王征进行了特意嘱咐以后,我就来到房间兴冲冲地换下我的白大褂,没有再穿昨天那身傻呼呼的西服,既然商诗没有孩子,那我就无需顾忌什么了,我想,我那一穷二白的本色,或许更能撼动商诗悲天悯人的芳心。
商诗看来又已经到了很久了,还是那样清幽淡然地凝立在她的车旁,脸上的表情于平淡中蕴涵深邃,在周围穿行而过的人群中显得那样超然、那样卓尔不群,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念佛的,真地很容易就会被她这样一种神韵所魅惑。
到现在为止,我逐渐搞不清楚自己对她怀有的是一种景仰还是一种爱慕了,反正心里很复杂很乱,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旁,轻轻唤了她一声“商诗姐!”
商诗身体微微一动,便收回她凝视着远方的目光,扭回头来对着我无比温和地一笑,说了声:“李医生下班了啊,我们上车吧!”
说完便向我招了招手,轻轻地拉开车门,小心地坐了进去。
我默然地绕到车侧,轻车熟路地上了后座。
这一路我没再凝视着商诗不放了,而是把目光很自然地探向了车窗外边。我很想看看,通向潘天高巨大财富宝塔的路径旁边,到底会有着怎样的风景?
颇有意味的是,商诗并没有将车从这个城市繁闹的街头穿行,而是专走村道民巷一样的小路,也许她是为了避免大马路上壅塞的交通,但当我看到小胡同两旁那低矮破旧、摇摇欲坠的民房茅舍的时候,我却是感慨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