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心绪难平读《春秋》玉离子紧咬辫梢,抱定大树不躲不闪,也不吭声,直到金兀术狠抽了几鞭喝了声:“滚!”
玉离子披上袍子远去。
月儿秉住呼吸不敢喘气,生怕被金兀术察觉。就见金兀术在原地踱了几步,忽然发疯般狠狠捶着自己的头大叫几声,随即捡起地上的枪怅然离去。
“这个四狼主莫不是疯了?打了儿子,又打自己。”月儿暗自纳罕,但从刚才父子的对话也听出了小王爷的母亲原来是汉人,心里反添出份亲切感,难怪玉离子长得精壮却不彪悍,矫健却不粗野。
待四狼主远去,月儿心有余悸的溜回军营。
银钩拉过月儿低声责怪:“帝姬,这里是军营,规矩多得很。乱跑被抓到是要被抽鞭子的。”
“知道~”月儿拉长声音,心还在扑扑乱跳,眼前都是金兀术挥舞的那根狰狞的鞭子落在小王爷背上的那道道伤痕,小王爷痛苦的抽搐着的唇角和那傲睨一切的眼神都令月儿难忘。
月儿浑身疲倦刚刚躺下,却触动了背后那道鞭伤,“哎呀”的一声弹起来嘤嘤的哭出声来。
“赵月儿,小王爷传你。”帐外有人喊着。
银钩和宝帘面面相觑:“帝姬,不能去。深更半夜,让你去他帐子里,这不安好心。”
月儿反是生出些好奇,想那小王爷刚被四狼主打了几鞭子,显然比自己的伤重得多。月儿起身披了衣服,带了银钩宝帘一同来到小王爷的帐外。
“哪个是那个养鹰的赵月?”
月儿忙上前。
军医上下打量月儿一番说:“小王爷身上有伤,嫌我们粗手笨脚的,点名要你去给他上药。”
一盏孤灯,玉离子在桌案前翻书,月儿余光扫了一眼,竟然是本《公羊传》。
月儿心里暗骂:“当你是关老爷呢,夜读《春秋》,还要扰人的清梦。”
想想早间被他打的那一鞭子,月儿嘟着嘴不情愿的凑过去说:“小王爷,军医让月儿给你上药。”
玉离子嗯了一声,起身解了袍带,坦露上身。又见月儿一脸的不快,想是她不情愿,就奚落说:“你们这些标了价钱抵做贡品的帝姬,来金邦就是伺候人的。”
月儿心里有气,又想到临行时母妃苦苦嘱咐的那句话,为了将来的威风,有些暂时的委屈是要去忍的。
月儿忍了气凑过去为玉离子上药。只见玉离子肌肉紧实的后背上深深浅浅的鞭痕已经肿起来,伸手想去触摸却又怕碰疼他。又想他一个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却也是这么凄苦挨打,不由鼻头一酸,眼泪落到玉离子的赤裸的背上。
“哭什么,草原的汉子有几个不是在鞭子下长大的?”
月儿点点头,小心用丝帕蘸了药,点点的擦着玉离子的伤口,又洒上药面。
“快些!不用这么麻烦,其实上不上药本无妨,是伤口总有结疤愈合的那天,早晚而已。”
月儿一听不快的扔下手中的药:“既然不上药,你要我来做什么?”
“当然有用,你来了,就代表我已经接受了他派来的大夫上药,这件事就过去了。”玉离子起身系上袍子。
月儿试探问:“你是说四狼主?”
玉离子不回答就代表默认,月儿却取笑的用指头刮着脸羞他说:“被爹爹打了吧?好在没打你屁股。谁让你刚才在树林里嘴硬。”
玉离子面色顿时阴云密布,眉头拧结在一处,一把掐捏了月儿小小的下巴厉声质问:“你偷偷的躲了去看了?”
抽搐的嘴角掩饰不住内心的羞愤,玉离子的手如钢钳一般有力。
月儿尝试了挣脱却不能,只有慌张的说:“我脸上的癣可是传惹人的,你就不怕?”
“我要是怕,还能带你这个癞蛤蟆随军出征?”玉离子放开月儿笑了说:“别忘记了,洗衣院里的妈妈还说了,你这个病有个偏方能治的,不过本王大发慈悲饶了你。你想试试吗?”
月儿转身跑回了营帐,边跑边委屈的抹着眼泪,为什么她要是大宋的帝姬,为什么她要受这种屈辱。
奇特的军旅生涯诡异的开始,月儿抱定信念,只要逃到江南找到做了皇帝的九哥,就永远不用受苦挨饿,不用被番狗羞辱了。
金国大军入侵中原,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竟然没有战事。
守城的大宋将官不是早早的开城投降就是卷了家财弃了百姓独自逃走。
月儿听四狼主金兀术在马上用鞭子遥指四境自豪的说:“看我大军所到之处,宋军闻风丧胆,如入无人之境。”
月儿看着空空的城池,百姓走就四处逃命了,已是落日时分却没有炊烟,阴冷冷的感觉。
军师哈密蚩持着那特质的浓浓鼻音嘲弄说:“看来大狼主粘罕和挞懒狼主这些次的屠城大有成效,宋军对我大金已经是闻风丧胆,再不敢负隅顽抗。”
一阵得意的爆笑,月儿偷偷的问银钩:“什么是‘屠城’?”
银钩的目光遍布惶恐凄寒,一把捂住了月儿的嘴。
夜深人静时,银钩偷偷对月儿说:“‘屠城’就是把城里所以的人都杀死,一个不留。去年大狼主粘罕进犯中原,破檀州、濮州时遭到守城将官抵抗,金兵破城后就把所有的人杀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挑在枪尖活活摔死。遍地尸骨,血流成河。这金兵就不是人,那是狼!”
那天夜里,月儿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满眼都是那挑在枪尖的婴儿。甚至迷雾中他看到小王爷完颜离,但小王爷一回头,月儿吓得一身冷汗坐起,小王爷那矫健的身躯上,竟然顶着一颗狼的脑袋。
银钩偷偷对月儿说:“帝姬,就是跑也不能现在跑。一则我们没钱,离江南还远,找不到皇上;再者这里荒无人烟,就是跑掉也饿死了,再忍忍吧。”
“帝姬,这小王爷你可是要提防些。听番兵讲,这玉离子小王爷可是武功盖世,从小就有金邦和大宋的高手名家真传指点,那对双枪无人能敌。”银钩故弄玄虚的话,小月儿听得将信将疑。但心里还是惦念远在江南扬州的九哥赵构,九哥可知道金兵入侵了?又可知道他心爱的月儿妹妹历尽艰辛带了父母的嘱托回故国找他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