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松涛与春笺丽相继站起,怒目而视,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身为主人的杨时雨赶紧站起,与几名同伴两边相劝。
吕松涛专心武道,虽然对美色并不如何在意,但以往每走到一处,都被许多爱慕他的“女侠”围着,平日里总是自得,再加上师出鸳鸯蝴蝶派这种江湖知名、出过宗圣的名门大派,不免养成傲慢的性质,此刻被春笺丽牙尖嘴利的挑衅,立时火冒三丈。
但他性情孤高自傲,毕竟不可能去跟一个差不多小他十岁的少女动手,冷哼一声,束手就走。谭麟、杨时雨等人想要将他劝住,却没能劝动。
春笺丽却是不管那么多,重新又坐了下来,语笑嫣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原本就是做过舞姬,脸皮较厚,换脸自跟翻书一般。
对于吕松涛的离去,杨时雨和其他一些青年表面不说,心里其实是很爽的。只要吕松涛在这里,他们的光芒就仿佛都被他夺去一般,除了笺丽姑娘和小梦姑娘这两位,其他女子几乎都围着他转,而笺丽姑娘和小梦姑娘看起来也并没有真正将他们放在心上,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可有可无的人物。
而现在,吕松涛被笺丽姑娘逼得气走,尤其是春笺丽的那一番话,奚落得吕松涛直接失态。他们倒不在乎两人到底在争什么,总之就是心里暗爽。
吕松涛一走,气氛反而活跃了许多。众人说说笑笑,讲了不少长河两岸的武林轶事。
途中,有人问到:“不知笺丽姑娘和小梦姑娘,怎的会到熙州来?”
春笺丽与宁小梦对望一眼,想着让她们就这般找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将那些墨者找到,这些人却是来自长河两岸的名门正派,或许能够从他们这里打探出一些什么。
于是,春笺丽说道:“我们来熙州,是为了寻找一人,那人唤作封毅,听闻擅长木甲机关与铸炼之术……”
话才刚刚说完,内中有一少女“咦”了一声:“你们找家父?你们找家父做什么?”
春、宁二人立时看去,见说话的乃是一个与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女,颇为文静,从头到尾,基本就没怎么说过话儿,静静的坐在那里,安静得跟山野间没人看的小草一般。
那少女看着她们,颇为疑惑的样子。
春笺丽喜道:“仁成郡的封毅封先生就是令尊么?我们曾到仁成郡寻他,封家府上却已无人,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那少女看着她们,却是颇为警惕:“小妹封乘珠,家父去岁就已离开了熙州,近日或许就会回来,你们找家父是为了……”
没有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春笺丽心中大喜,往封乘珠走去:“我二人来到这儿拜访令尊,其实也是受人之托……”
话还未说完,一只脚已是暗暗的往她腿前伸出。
对于春笺丽所说的封毅,这里的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自然也未插嘴。而杨时雨虽然知道封毅,但主要也是因为,承剑庄原本就与仁成郡城极近,仁成郡内稍微有些名气的江湖中人,大多也都认得,再加上,身为江湖中人,锻铸兵器总是免不了的,而这封毅可以说是郡城里所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铸剑师。
杨时雨虽然知道封毅,但是春笺丽和这位小梦姑娘居然是为了他前来仁成郡,这个却是他未能预料到的事,毕竟这封毅,虽然是江湖中人,却也只在仁成郡有些名气,出了仁成郡,基本上就无人知晓。
春笺丽说出她的来意,没想到封毅的女儿刚好就在这承剑庄里做客,春笺丽喜出望外,向封乘珠走去,杨时雨也未在意。旁边却有一名女子暗中气恼,陡然往春笺丽脚前伸腿,想要将她绊倒。
这女子,唤作赵珠,乃是长河漕帮帮主夫人“淮阳照雪”赵江彤的女弟子。
春笺丽气走吕松涛,对春笺丽自己来说,当然是无所谓的事,对于杨时雨等人来说,口中虽然惋惜,心里其实还是很暗爽的。
但是对赵珠等“女侠”来说,却是不乐意了。
春笺丽与宁小梦的存在,原本就让她们觉得自己像是无人关注的小草,其中宁小梦倒还好些,人长得漂亮,但至少不爱炫。尤其是这春笺丽,简直就是天生的狐狸精,明明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的就已经把周围男人的魂勾了去。
对春笺丽这种可说是天生媚态的少女,她们的敌意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偏偏这家伙还气走了被她们围着转的吕少侠,给吕少侠难堪,简直让她们气坏了肚子。
对于春笺丽与吕松涛之间的冲突,这些女侠们又分作两种,一种乃是武林世家里的大家闺秀,平日里除了舞刀弄剑,同样也喜好诗词,喜欢听浪漫的爱情故事,虽然不曾真正见过那位宁公子,但是能够写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宁公子,同样也是她们憧憬和心仪的对象。
还有一种,却是从小在江湖上混,识不得几个字,对那什么宁江完全无感,也不知道他写的那些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在她们看来,那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现在连文气恐怕都没剩多少的宁江,与她们喜欢的、英俊冷酷的吕少侠相比,简直就是乌龟和龙子的区别,这姓春的丫头原本就让她们感到不爽,为了帮那个宁江说话更是气走了她们的吕少侠,简直是叔可忍、嫂子忍不住。
眼看着这可恶的小娘们往自己身前走过,赵珠暗生奸计,往她的腿前快速一伸,想要将她绊倒,让其丢脸出丑。
赵珠所用的,唤作鸳鸯连环腿,一脚勾出,神不知鬼不觉。
春笺丽却是在她勾出之前陡然一停,一只脚狠狠的往下一踩。
“啊”的一声,赵珠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
这一瞬间,每个人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虽然这些日子,跟着宁江兄妹,表面上“乖”了许多,但以前好歹也是拜火教的“妖女”。在京城时,偷了段十三娘的剑舞,还要跑到段十三娘面前炫耀,把她气吐血这种事,某个少女以前绝对没有少做,后来尽可能的收敛,无非是生怕她喜欢的某个少年觉得“这是一个坏女孩”。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其实女不只是会为“悦己者容”,还会在“己悦者”面前变得乖巧。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变得好欺负。
赵珠觉得自己做得出其不意,绝对能够给春笺丽一个难堪,但从小生活在同龄女孩对她的敌意中的春笺丽,哪里可能这么简单的就被她算倒?
其他人眼看着春笺丽往前走去,突然就是骨裂声,紧跟着一声惨叫,赵珠就痛得倒了下去,全都吓了一跳。
只是,春笺丽不过就是突然一顿一踩,明明是在边上的赵珠就受伤倒地,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一看就明。
如果赵珠不是暗中出腿,春笺丽就这般走着,怎会将她踩伤?
虽然如此,赵珠的鸳鸯连环腿乃是“淮阳照雪”赵夫人所传,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明明是专练腿功,又是出其不意,竟然反被春笺丽踩断,让人对春笺丽的反应速度大吃一惊。
春笺丽却是对赵珠懒得再多看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就这般往封乘珠笔直走去。
赵珠身边,一个人将她急急扶住,这人乃是赵珠的师姐郭花兰,眼看着师妹腿断受伤,春笺丽连头都不回一下,心中大怒,猛的一拔刀,朝春笺丽的背影冲去:“干.你娘!”
潭麟、杨时雨等想要抢上前去救人,却已是来不及了。
刷的一道剑光快速闪过,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爆散的剑光中,桌子倾倒,碗筷翻飞。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在那闪耀的剑光中心惊肉跳,反应过来时,郭花兰已经被按在翻倒的圆桌上,一只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刚才还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小梦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是雌虎一般的拔出宝剑,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寒的剑气,仿佛是从安静的春兰,陡然间化作了带刺的玫瑰,那森寒的气息,竟然让场上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想要……脑袋了么?”在众人的眼中,柳青色襦裙、百花髻的少女猛的一瞪。
一直都趴在她肩上的小黑猫,也在这一刻张起了牙,舞起了爪。
被击飞的刀,恰在这时落了下来,插在她的脚边。郭花兰双腿发软,脸色苍白,一张脸被架在她脖子上的寒光照得,几乎失去血色。而其他人,也在柳青色襦裙少女,发散出来的无形杀气中,噤若寒蝉……她真的会砍下郭花兰的脑袋,只要郭花兰敢再动一下,这位小梦姑娘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砍下她的脑袋。
甚至于,郭花兰还能够保住她的脑袋,已经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赵珠绊人不成反被踩断腿,郭花兰砍人不成反被一剑制住,双方的实力差距,只要是个人都能看清楚。
这位小梦姑娘和春笺丽的实力……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一下,连腿骨折断的赵珠,都躺在地上,吓得不敢发出声音。
宁小梦哼了一声,宝剑一收,不再去管骇得滑落在满地狼藉的菜肴间的郭花兰,与春笺丽一同往封乘珠走去。
眼看着一出脚就断人腿,一出剑就要砍人头的两只母老虎往自己走来,封乘珠惊得花容失色,逃又不敢逃,躲又不敢躲。
春笺丽心想:“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向她解释清楚,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她是宁公子派我们来的。”于是咪咪笑的看着封乘珠:“这位姐姐,你放心,我们只是有些事情要找令尊,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离开再说。”
宁小梦想要早些回到哥哥身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怎肯放过?两人一左一右,挟着封乘珠往外头走去。封乘珠生怕她们弄断她的腿,砍掉她的头,不敢反抗,眼看着被她们拖了出去,可怜兮兮的回头看向大家。
然而这世间固然有侠客愿意英雄救美,但现在挟持她的人比她更美,而且武功高超,心狠手辣。
于是,这些侠少们,只能一个个的,用抱歉的眼神目送着她,请她好自为之……
春笺丽与宁小梦一同,将封乘珠架到外头。
封乘珠不安的看着她们:“你你……你们想做什么?”
春笺丽微笑道:“姐姐只管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宁小梦道:“其实呢,我们是受了东南武林盟主宁公子之托,前来寻找令尊,有点事儿商量。”
小刀道:“喵。”
封乘珠道:“东南方武林盟主……宁江?”她在见到春笺丽为了那位宁翰林,与吕松涛生出争执时,就已经猜到她们必定是认得那位宁盟主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们竟然会是他派来找她父亲的。
她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最近在暗中监视我的那些人,莫非也是宁盟主派来的?”
春笺丽、宁小梦错愕对望:“监视你的那些人?”
小刀道:“喵?”
封乘珠看着她们:“我父女以往一向在仁成郡中隐居,直到去年,有人找上了家父,接着家父就与几位朋友离家北上,小妹独自留在家中。但是这几日,小妹发现,有人在暗中跟踪、监视小妹的动向,小妹自忖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也不知那些人来自何处,心中害怕,便找了个借口,跟着其他人一同到这承剑庄在做客,想着这里人多,就算那些人要做什么坏事,应该也不敢在这里动手。”
往后头看了一眼,心忧的想着,她被这两人就这样子架了出来也没人管,看来这里也不太安全。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架走她的是两个壮汉,说不定那些侠少就英雄救美了,偏偏架出她的是比她更美的美女,那些侠少怕是都恨不得以身代之,代替她被两个美少女“绑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