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漕帮帮主韩帆,最近有点上火。
他上火的原因,是因为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竟然敢触犯他的虎威,在他的地盘上惹事。
那两个少女,一个是名满京城的京城第一佳人春笺丽,另一个是号称“砍头魔女”的江湖新人。
这两个丫头,全然不将他长河漕帮放在眼中,初入熙州,就弄断了他夫人赵江彤的徒弟赵珠的一只腿,几天后,又肆无忌惮的闯入他长河漕帮的码头,那砍头魔女一出手砍了好几颗脑袋,直接吓得他夫人的大徒弟郭花兰尿了裙子。
现在,他的夫人正带着一批手下,到处去找那两个臭丫头的下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那两个臭丫头生吞活剥,让她们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过对于韩帆来说,烦心的还并不只有这一件事。
这几日里,他长河漕帮运送的两艘船突然被劫,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在长河上下游,谁敢动他韩帆的船?即便是三法司衙门,在长河这一带,都要多多少少给他一些面子。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让他原本就被那两个臭丫头撩起的怒火,愈发的难以压制。
而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此时的韩帆,坐在紧靠着岸的一艘大船上,周围手下环绕,江的另一边,渔船聚集。
阳春三月的天气,岸边绿树成荫,远处山清水秀,花香溢来。
韩帆低下头,看着桌上放置的拜帖,拜帖的一角,龙虎凤舞的写着“东南武林盟主宁江”数字。
青山白鹭,草长莺飞;南疆北界,一水横陈;风雨蔽江,烟尘暗地;不才宁江,前来拜会。
韩帆心中冷笑着,“风雨蔽江,烟尘暗地”八字,意有所指,已经可以说明,这宁江分明是来者不善。
虽然如此,这宁江用的是东南武林盟主的名义,既然他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前来,韩帆自然要按着江湖规矩,摆下场子,划下道来,他倒是要看看,这所谓的东南武林盟主,到底意欲何为?
话又说回来,也就是看在他用的是江湖人的身份,方才给他一些面子,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读书人,说是状元,身无官职,在这个儒道开始崩溃的现在,区区一个没有官职的状元,算得了什么?
楼船很大,周围散落着六十多名长河漕帮的帮众,这些漕帮帮众,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
立在他身后的,则是他的得力干将“长江游龙”蔡树龙与“七变毒泉”彭众智。蔡树龙身形较高,面高额窄,身形颇瘦。彭众智则是身材短小,稍稍显得有些猥琐。
两人一声不吭的站在帮主身后,目光却往岸边看去,在那里,烟尘滚滚而来,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领着三十多名江湖中人策马而来。
他们所乘之马,每一匹都颇为神骏,即便不是千里马,至少也能日行五六百里,都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买得起的。
那少年率众下马,摇着折扇,踏上搭在甲板与杨柳岸之间的木板,他所率领的那些江湖中人,男子为主,却也有数名女子。翰帆、蔡树龙、彭众智一眼看去,见这些江湖中人,大多都是他们所不认识的,偶有几个认出的,在江湖上也谈不上声名赫赫。
韩帆愈发的鄙夷,所谓的“东南武林盟主”,就是这点气势?
说到底,所谓“武林盟主”,大家给面子他才是盟主,大家不给面子,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屁。
毫不掩饰这份鄙夷,他坐在虎皮大椅上,朗声道:“这位就是宁盟主了?久仰久仰,以宁盟主之年纪,能够统领东南武林,倒也让本帮主刮目相看。”
“大家给个面子罢了!”身后三十多人一字排开,宁江拉了一下韩帆对面的椅子,与他隔桌而坐,“东南武林的众位英雄给个面子,小生才是盟主,大家要不给面子,小生什么都不是。”
紧接着却看着翰幡冷笑道:“正如我今天来,给韩帮主你面子,韩帮主你以后就仍然是帮主,我要是不给你面子,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一个屁!”
此言一出,莫说韩帆陡然色变,就连蔡树龙、彭众智,以及他们身后的众多高手亦是怒容满面。
他们见过嚣张的,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即便这少年是东南武林盟主,在这长河之上,东南武林盟主又算得什么?
翰帆额头青筋抽动,紧接着便阴阴冷冷的道:“看来宁盟主,还真是把自己当一回事,可惜,即便你统领东南武林,这里是长河,怎么也算不在东南武林之内,哼哼,要说这话,等哪天你做了整个江湖的武林盟主再说。”
宁江的嘴角溢着一丝嘲弄,整个江湖的武林盟主?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今天的宁江,的确是有些上火,而上火的原因,跟韩帆竟然敢对他妹妹发追杀令关系不大,此时的他,已经大体弄清了长河漕帮与小梦、笺丽冲突的过程,无非就是“淮阳照雪”赵江彤的一个女弟子想要暗算笺丽,反倒被笺丽踩断腿,然后小梦追着落入江里的“蛋”闯入了长河漕帮的码头,再起风波。
说到底,两次冲突,小梦和笺丽都没吃任何亏,至于长河漕帮的追杀令,他如果真的想要找些江湖情面,用江湖规矩摆平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所谓的江湖,本身是一张大家各拉关系的人情网,“江湖情面”在很多时候,的确是个好东西。
真正让他恼火的,是他靠近长河后,发现妹妹竟然有了一个“砍头魔女”的外号,而这个外号,似乎正是长河漕帮传出来的。
更可恶的是,这个外号居然传得很开,即便他让天地会在暗中想方设法的,尝试着消除这个外号的影响,也都无法做到。
这让他咬牙切齿,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让长河漕帮从此成为,江湖上再也无人关心的一个屁。
看你们没事,还敢不敢给人乱起外号。
宁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道:“本人今日为何而来,想必帮主早已心中有数。”
韩帆哼了一声,脸庞带着一丝杀气:“看来,似乎是敝帮得罪了宁盟主,宁盟主兴师问罪而来,本帮主倒也的确是很想知道,我帮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盟主?”
“你们得罪的不是我!”宁江慢悠悠的喝着茶,“是天下众多善良无辜的百姓,是被贵帮迫害的许许多多人,是韩帮主你视若无物的王法。”
“真是好大的名头,”韩帆阴阴冷冷的道:“我们长河漕帮不过就是在长河混混饭吃,江湖朋友们给点薄面,容我们在这里有个立足之地,这么大的帽子,我们可是戴不起。”
宁江道:“听闻贵帮最近有两艘商船被人劫了?”
韩帆死死的盯着他:“那又怎的?”
宁江道:“我做的。”
蔡树龙、彭众智怒容满面,韩帆一拍桌,瞪着少年:“你到底意欲何为?”劫了他们的船,居然还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上门来,这是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宁江冷笑道:“贵帮自己所做的事,贵帮自己难道不清楚?近日,民间有不少女子、孩子,被人或是掳走,或是拐卖,我欲为天下除害,追查这些妇幼失踪的方向,竟然查到了贵帮头上,哼哼,那两艘船上,载的就是近日里失踪的良家妇女和被拐走的孩子,帮主作何解释?想不到贵帮不只是做漕运,竟然还做这种下三滥的买卖。”
韩帆脸色变了一变:“宁盟主不要胡言乱语,我长河漕帮一向只是帮人走货,至于装的是什么,我们根本就不知情。”
“不知情?”宁江笑道,“那么多人,装货卸货,贵帮竟然说不知情,敢做还不敢认么?”
韩帆又惊又怒,脸色发黑:“看来,宁盟主是存心找麻烦来了。”
韩帆当然知道船上运的是什么,人口买卖,这在大周王朝是明文禁止的事。就连随着土地一同买卖的“佃仆”、“佃奴”表面上也是不存在的,虽然谁都知道根本无法阻止。
佃仆转让的合同,一向都是表面上呈给官府一份,只涉及土地买卖,不涉及佃仆、佃奴,暗地里另有一份,官府就算知情也不过问。
但至少在明面上,这就是犯法的事。
而人口拐卖,差不多也是类似,到处都是青楼,那么多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天下那么多的奴仆小厮,既然有庞大的需求,自然就有人供应,只是大家都装作不知道罢了。
至于长河漕帮,本身实际上并不做人口买卖,但他们原本就是江湖帮派,只要有人花钱,他们什么货都敢运。而现在,宁江劫了两艘运送人口的商船,直指是他们在做这门生意,他们自然是有口难辩,更重要的是,他堂堂一帮之主,凭什么要向这家伙解释?
连六扇门都不过问的事,一个根本管不到长河的东南武林盟主算个屁?
“找麻烦?”宁江往后一靠,“既然韩帮主说,这件事贵帮根本不知情,让我们再来谈谈其它事。去岁,贵帮的一名头目****了松沙村的一名女子,那女子的家人要到官府上告,反在路上被贵帮灭了满门,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同年四月,钱潮江边梅英阁惨案,凶手正是贵帮的一名舵主,起因嘛,是因为梅英阁里藏了一样宝玉,******想要强买,梅英阁却不肯卖,那舵主便带人动了手,不但杀人劫宝,竟连无辜婴儿都不放过。五月……”
他竟一路将长江漕运上上下下去年所做的丑事说出,其中不乏江湖上根本无人知晓的恶劣行径。他身后的许多人,也都是第一次听到长河漕帮所做的这斑斑劣迹,俱是动怒。
韩帆心中惊疑不定,宁江说的这些事,其中一些连他这个帮主其实也不知晓,不过长河漕帮原本就算是黑帮,发生这些事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些事,竟然会被宁江一一说出,看来这宁江真是有备而来。
其实就算是宁江,也不可能将长河漕帮的这些劣迹全都查出,然而通过南宫嘉佑,动用三法司衙门的关系,还有什么事是查不出的?可以说,对长河漕帮上上下下的劣行,他现在甚至比韩帆这个帮主还清楚,毕竟这些劣行,有些事还真是瞒着他这个帮主做的。
将长河漕帮的这些丑恶之事如数家珍般的说出,宁江冷笑道:“这些都还只是去年贵帮上下所犯之事,前年和更早之前的,需要我一一说出么?”
韩帆一拍桌子,怒站而去:“且不说这些事是真是假,就算都是真的,那又关你屁事?你们东南武林,凭什么管到这来?”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剗恶锄奸,分所应为……好吧,这些都是废话,实际就是,”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韩帆和他身后的蔡树龙、彭众智,“我就是看你们不爽,今天就是要灭了你们。”
宁江这种跟你讲理其实是跟你客气,其实我懒得跟你讲理的态度,让韩帆脸色发黑,大拍桌子:“好,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灭了谁?”
一挥手,另一边的江上,那些看似无人的渔船,一个个篷帐猛然翻起,不知多少人拿着兵刃现出身来。韩帆转身负手走了几步,猛一回身,指着宁江:“这是你自己找死,今天我就要让你这狗屁的东南武林盟主死在这里。”
宁江冷笑道:“我好怕怕呦!”
说话之间,那些本应该往这边冲来的渔船,突然就杀了起来。不知多少人在那一艘艘彼此靠近的渔船上纵来跳去,血流成河。
出了什么事?韩帆、蔡树龙、彭众智震惊的扭头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