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民都在放假,新知协抓住这个时间段还能出点成绩,苏以德在路上就随手构思了一篇锦绣文章请石涧仁润润色再汇报上去。
可能在万乾眼里,觉得苏以德在摆架子,树立上下级关系,石涧仁却当成是在言传身教。
政府部门也是要有业绩的,再照本宣科的公文报告,也要有言之有物的成果,苏以德的公文报告就写得四平八稳很有趣。
在别人看起来枯燥乏味的八股文,其实就是为了在庞大的体制内形成写作公文模板,不然光是想想上下这么多公务员,人人都按照自己的文化水平,写诗歌散文、抒情叙事加宣泄的手法,各位领导看报告的时候该多么头痛啊,所以约定俗成的那些八股文格式,偏偏才是最适合这些内部人士相互交流的,看似喊口号的排比句,却在传达一个个确切又或者模糊的信号。
石涧仁觉得苏以德手写文稿的钢笔字还不错,顺口也交流了下,他对于硬笔书法也是这两年才多了点体会,苏以德说自己当知青到后来苦读寒窗的过程,练钢笔书法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这种话题万乾一般坐在旁边有点想参与,但很明智的不开口。
于是直到车队进了江州市,陆续开始告别各回各家,石涧仁才下车拿着那份文章回了大面包车上,一眼看见杨秋林,就拿给她:“您给看看,这文章有什么可以调整的?”
齐雪娇明显诧异他跟自己老妈打交道的方式,还递眼色呢,石涧仁没所谓,结果杨秋林还认真的从包里拿出老花眼镜来戴上,然后才开始端详,不多一会儿就在自己包里找东西,石涧仁摸出支笔递上去,老同志也没说声谢谢,就开始在手稿上面涂改了。
石涧仁也没守着看,回头到后面跟柳清和吴晓影讨论协调工作状况,柳清帮他可能要多承担点水厂那边的工作衔接了,虽然把具体事务交给了孙临才,但汇总的内容要交给柳清整理以后再一并给他,包括月亮湖这边的情况也是,纪若棠嘴皮动了动,没说话。
然后吴晓影就是得协助他的新知协工作,估计未来这一块儿会呈几何数的增长占用他的精力,特别是会涉及到一些社交场合,公共事务总监估计得代劳了。
其实声音没遮掩,大家都在听,最后庄成栋代表所有人开口问了:“各方事务都安排给柳秘书和吴总监了,你干嘛去?”
石涧仁脸皮厚:“我就在不同板块中间跳来跳去都很忙了吧,要不还是在新大厦里面给我安排个办公室,招一批助理?”
庄成栋煞有其事的点头:“我看行,全都招男的,对吧?”
大家都很解气的哄笑,石涧仁还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坐在前面的杨阿姨就抬手了:“小石,你来一下……”哄笑声瞬间变安静。
其实杨秋林也没怎么颐指气使,拿着那张手稿逐字逐句的给石涧仁解释了为什么要如此这般的调整,这个为什么又不能提不能写,最近哪位领导人发表了什么讲话,所以要引用哪句话,毕竟各级领导也都要写报告,如果这句不错,人家也是拿去用的,如此这般的东西才能给人留下比较好的印象,每天在领导桌面上有多少公文走过,不是一句工作负责就能解释现实情况的,谁也没法在成百上千份文件流水中始终保持专注度,那么同样满满的都是八股文,怎么从其中跳出来抓住注意力,也是有学问的。
石涧仁感觉是上了堂古时候的科举考前培训课,怎么写应试八股文的突击课,他没觉得这东西有多腐朽,既然存在那就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所以听得还挺认真,齐雪娇开始有点难为情,觉得当妈的有些太煞有其事,但慢慢的看了石涧仁的表情,反而沉静下来,靠在椅背上默默的看着,最后甚至有点诧异,好像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也是有专业素养的,在某个方面呈现出来的也是术业有专攻的感觉。
其实拨开母亲或者将军夫人的光环,还有另外一层分量很重的身份,只是被前两者太过明显的符号给掩盖了。
所以到了产业园以后,齐雪娇有些迫不及待的要拉着母亲去吃火锅,去介绍下她很热爱的江州市井生活。
杨秋林有点说上了瘾,叫石涧仁也一块儿,自来水厂厂长连忙推脱节假日用水高峰得赶回去看看,结果水厂实际上确实面临节假日过后工业用水猛烈变化,孙临才几乎整个国庆节都在加班。
修改调整过的报告当然是一上班就交到统战部去了,基本上把新知协目前的筹备状况归纳出来,已经举办了十多次活(吃)动(喝)在节假日期间达到了高峰,但正是这次自驾游活动把前面铺垫的量变形成质变,结出了丰硕的果实来。
朱宏涛去平京开会了,曹天孝拉石涧仁吃办公室食堂:“培训处的杨武军打了个报告来,申请能调动到新知协去当联络员,你有什么意见?”
明明在机关单位已经当着副处级干部了,却主动申请调动到下属社会团体当个办事工作人员,且不说这行政级别还能不能保留,连公务员最在意的编制都不同了吧,石涧仁没想到杨武军居然能下这么大的决心,想想笑了:“从培训认识他,有过交流接触,也确实是个有工作态度的人,我们新知协的确需要这样的统战干部来支援一下工作,就像是我来国资委挂职一样,也可以让他也到我们新知协挂职体验,才能更好的开展统战工作,这也是创新工作方式嘛。”
曹天孝琢磨下也笑:“你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我回头跟他谈谈……”
石涧仁开玩笑的问曹处长英语学得怎么样了,曹天孝赶紧诉苦,自己工作琐碎忙碌,回家又得照顾上有老下有小的,根本起不了头啊,这回石涧仁有榜样了,把自己在水厂的秘书拿出来谈:“一个仅仅读过定向委培专科大学的年轻人,外语底子几乎为零,半年不到的功夫,现在已经能比较娴熟的日常对话,这时间可都是挤出来的。”
曹天孝做恼怒状:“你这是在逼我!你知道你这种做法会给我很大的压力感么?”
石涧仁笑眯眯:“有压力感才说明你心虚,知道自己该努力却放松了点,如果真的肆无忌惮的完全放弃自己,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压力感受了。”
曹天孝哼哼哼的刨白米饭:“石正经你一天真是……好好好,回头,不,今天就开始。”放下碗的时候却笑起来:“其实心头还是有些懈怠,道理我都懂,但要持之以恒的做到,那确实需要一些外因的压力,你那个秘书我记得,下回到水厂跟他聊聊取经。”
比统战部工作处处长先到水厂的是卢哲超,没有事先招呼,没有大张旗鼓,算得上比倪星澜更大牌的一线男星,背着个小包就悠悠然的找到水厂来了,路上可能还跟出租车司机学了几句七八分像的江州方言,然后在厂区门口问找石厂长。
现在门房对找石厂长的都格外小心了,刚说请对方拿身份证,填写个访客登记表,卢哲超就摘了墨镜拨开口罩:“哥子,你看我这个样子,认不认得?”
保安惊得赶忙陪着上楼,还好已经是下班后的七八点时间,没有太多人注意到明星来访。
卢哲超肯定是带着体验生活的采风心态,一路东张西望得像个打探行业情报的特工,结果上楼以后又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水厂厂长端端正正坐在外面秘书的桌子前看书,然后卢哲超伸头看看颇为气派豪华的厂长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坐在两台显示器面前忙碌,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大领导啊。
石涧仁眼睛一亮的拿书签别在书里起身:“吃过饭没?”
卢哲超探头看了看那本《国富论》,书蛮新:“在航班上吃了点,讲国家富强的?”
石涧仁笑:“政治经济学方面的书,国外很有影响力的一家之言,可以博采众长的看看,对充实自己的世界观有好处。”
卢哲超就不见外的拿起来:“我大多阅读文艺作品和文摘类书籍,一直很少啃这种大部头,特别是经济类的,有必要?”
石涧仁点头:“其实阅读到了一定的地步,思想就是贯通的,好些经济学家也是政治学家,文学家跟思想家艺术家也很容易互换,甚至物理学等理工类的都能跟哲学串联起来,等于说是换个角度看看不同人对这个世界的思考,而且都是些学识惊人,思考力丰富的学者,抱着学习了解的态度去模拟对方思考的方式,肯定会有所得,只是对方观点是敬而远之还是拿来充实自己,那就比较考验自身能力了。”
卢哲超笑着掂掂大部头:“那我试着读一读,不懂的地方再找你询问下。”
石涧仁招呼里面的年轻人:“走喽,我有客人,一起到厂外吃点夜宵?”
孙临才居然敢用外语回应不了,自己这边还有点计划做完就下班。
多次出国参加国际影展的卢哲超是会点英语的,听着却似是而非:“哪国语言?”
石涧仁笑着带路:“德语,我们水厂是中德合资的,这位秘书国庆前才开始从学习英语给自己加码学德语,正处在比较疯魔的状况,学习效率很高。”
卢哲超了然的点头:“嗯,健身塑形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我接了一部要求体型瘦点的戏,我也会进入那种健身状态,只要开始见到效果,坚持尝到甜头,我就能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前提是别让我遇见什么美食。”
石涧仁看了他的体型,估计是最近真没什么拍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