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凳子被整齐地倒架在桌上，少年端来面包和果酱坐到我的对面。

“这是用纯燕麦粉和牛奶新鲜烹制的，口感虽然有些粗糙，但还容易吸收。”少年将餐盘推到我的桌前，“来点蓝莓酱还是蜂蜜？”

“蜂蜜，谢谢。”

我一心想着快些找到飞船，看看空间解析器还能不能用，没有它我们是无法打开虫洞的。我三口并做两口快速吃完，边嚼边喝了口水。少年却不急不慢地张开餐巾，将其铺放在腿上。动作优雅，恍若名媛。

“你这是准备去哪吗？如果不急的话，还是慢点吃吧，对于肠胃来说这样的吃法是受不了的。”他的声音轻柔，语气缓慢，应该是个性格不错的人。

“哼，笑话。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下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没？”老板娘端着咖啡，正坐在鹿皮绒做得单人沙发椅上，顶着满头的粉红色卷发器，翘着二郎腿，“这次再不交，就给我滚蛋。整天就知道胡乱涂鸦，又不能当饭吃，真不懂弄那些是为啥。”

我抬头看了看他，显然他把老板娘的谩骂当成了耳边风，并没有放在心上，想必是习惯了吧。

我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说出了口，“难道你对于我的身份一点也不感到好奇？”说完我就立即感到后悔，对于一个生活在最底层，整日卖着苦力的艺术家来说，除了艺术本身，还有什么值得他去注意的呢。自然，我是什么人，从哪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公路上，诸如此类的信息，也就没有必要在意了。

他看了我一下，继续嚼着面包。“那么我如果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我摇摇头。

“那么我为什么还要自讨没趣呢。你如果想说，自然会说得。”

我尴尬的笑了几声，我要是和你说了实情，你还不得把我当成是疯子。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认为的。“谢谢你的早餐，那么我们就此告别吧，我得去找我的同伴们。”

“这就要走了？既然你有要事，那么我也不留你。但是如果你有事需要我帮忙，未来的一个月内，都可以来找我。至于一个月后，我可能就不住在这了。谁知道呢。”

我去房间把衣服换了过来，翻看了一下便贴本，幸好数据还在，回去的希望又多了一分。接下来，得去确认飞船的情况。

“哎，等等。正好这会儿我也要出去。”少年抱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跑了过来。

“这是你的那幅少妇图吧？日期就在今天？”我们并肩走出酒吧，公路的两旁建有两排复式楼房，有的门前停靠着汽车，应该是居民住所，有得则是商店。

“嗯。这是个好的开始，说明我之前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抱在胸口，眼角竟也出现了皱纹，眼窝深陷，头发被梳理的整齐光亮。然而却掩饰不住生活的艰辛在他眼睛里留下的印记--目光深邃，没有交点。

“这个世界从来不乏成功者，至于一帆风顺的成功者嘛，自然是稀罕的。坚持下去，你将会是一位出色的画家。”对于美好的东西，大家都是向往的。若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经受住过程的粗糙和寂寞。这是不受时间地点空间限制的真理。

我们在岔路口分了手。我按照右手上的定位器指示的方向，沿着公路，钻进了一片小树林。

我的脸被荆棘刮出了血，栖息在沼泽中的飞虫，被血腥味吸引，越集越多。其实我的内心是奔溃的，但我毕竟是出身文明。只好故作淡定，打开腰带上的超声波，四围骚动的飞虫，顿时安静了下来，各自散开。

“对于这片森林你有没有印象？”幽灵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难怪刚才我的后颈传来一阵凉意，定是她故意吹了一口气。总是这样突然出现，会吓死人的。

“好像并没有。难道之前，我不是从这里出去的？”

我再次确认了定位器，没有错，方向指向正前方。不记得也很正常嘛，谁在夜晚穿过树林的时候，还会记得路过哪棵树嘛。

“总之，先这样走着吧。”

“你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准备些粮食和水？这片森林，一眼看过去，都看不到边界。这样看来，你得走上大半天呢。”

“他既然没有送我食物，我也不好硬要。森林里可以吃得食物应该还是有得，最坏的情况无非是吃些白蚁、蛇之类的。”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了一条蛇，正盘踞在前面的树枝上。没有办法，只好先把你收了，以防到时找不到其它的食物。

树枝上，草丛里，空气中，有很多只透明、拇指般大、发着荧光的小人，排着队，摇头晃脑地走着，仿佛像是童话中的精灵。我不自觉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周围的杂草好像突然变得高大，没过我的头顶。蘑菇成了房屋，一个小人从里面打开窗户，跳了出来，加入了大部队。我的身体开始发出荧光，透过手掌可以看到地面。看来我又处在了梦中。

“你必须马上醒来！毒蛇咬到了你。”少女从小人的身体里涌出，“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前面是通往异空间的大门，这些人都是离开肉身的灵魂，过了那道门，你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异空间？开什么玩笑，这不过又是一场梦罢了。，异空间虽然是通过理论证实的，但是人死后会成为灵魂，对于埃美亚最受欢迎的科学家来说，却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是瞎扯。

“不过是在梦中，既然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就可以让这一切马上结束，只是过程有些暴力。”我试着用力咬手指，希望痛感可以唤醒我，然而并没有。用力往后倒呢，还是没用。憋气呢，不行。那么，只有跳悬崖了，问题是哪里有悬崖？！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我忘记了自己为甚么而焦躁，忘记了我是谁。眼前的美少女又是谁？

“快把我唤醒。快把我唤醒。”我不是醒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