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总岁数不大，这打哑谜的水平倒是挺高的。”找上门的是秦中天，何香并不着急知道他的来意，手头上事儿也不算多，于是和秦中天慢悠悠地打着太极。

秦中天再次感慨地答了一句：“我可不是打什么哑谜，是真苦啊！”

何香知道他后头还有话，静静地听着。

“何总，不瞒您说，我今天真的是来求您指点迷津的。”秦中天见这话题也绕得够久了，终于言归正传。

“指点不敢。秦总你就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们为基层服务的？”何香这话似近实远，很有味道。

“其实说来也简单。自打米兰来了之后，咱营业部的贵宾业务是越来越火爆了，这些客户吃了**药似的一个劲儿往米兰那柜台钻，人多得贵宾室的座位不够用。小姑娘那个累啊，真是叫人心疼。所以呢，米兰就提出要让一位实习生进柜台给她帮忙。这要求吧，按说也不过份，就是听汤主管说，有点违规啊。”秦中天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这个我们人力资源部没有相关规定，就看运营和个金那边肯不肯。既然情况特殊，找领导协调一下，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何香一听是这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也不敢说满了。

“那是，不合规定还事小。关键是人选问题。两人都想进，但米兰只想要一个，那柜台也只容得下一个。”秦中天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何总，依您的眼光来看，今天来报到的两个小伙子，谁更合适一点？”

秦中天耍了点小聪明。他绕过了很多细节，直接问结果。表面上是问两个小伙子谁更合适一点，其实是问两人身后谁的背景更强一点。

“你说陈高和七星啊？”何香反问道。

“正是他们两个。”秦中天边回答边庆幸——还好自己谨慎。何香居然把七星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这小伙子只怕来头不小。

何香一下子为难了，低头沉思着，半晌没答话。这话要放在平常，她就要在心里骂秦中天“草包”了。两个实习生都分到营业部了，要谁进柜台还不是营业部总经理一言而决？这点事情还要跑到人力资源部来问，这秦中天不是草包是什么？可今天不同，两个人都不好选啊。关键是，这点儿小事，还不能去问领导，不然准挨骂。

于是，何香在心里改骂秦中天“狐狸”了。

黎黎看似在改文件，其实支愣着耳朵在听，一句话也没落下。见何香不答话，知道她为难，于是抬起头看似随口地问了一句：“秦总，别怪我多嘴啊。两人不能轮着进吗？”

秦中天脑海中一亮，对啊！可紧接着又一黯，还是不对。这个方案看似合理，可没法执行。米兰和陈高，谁也不会同意啊！

秦中天摇了摇头，见何香和黎黎都不解地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答了一句：“米兰更中意七星。”

“那就选七星啊！”何香和黎黎异口同声地答道，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秦中天被惊了一把。两人居然都力挺七星！

小伙子什么来头？！

秦中天左思右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清楚一点。他又泯了一口茶，把脸皱成苦瓜状，“啧”了一声，对何香说：“何总，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啊。”

“怎么了？”何香和黎黎都好奇地看着秦中天。

“另一位……他很想进啊。”秦中天还是隐晦地说出了答案。

何香和黎黎又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是笨蛋，知道秦中天既然再三提起，可见陈高的意愿之强烈。刚才随口一答还好，可以推说是尊重米兰的选择，但秦中天这么慎重地问了，那就是要她们拿主意了，真要按她们说的办，这责任就得她们承担。陈高这个“坑爹货”是什么德行，她们是心知肚明。要是他万一闹起来了，扯出背后的那位……

何香又沉默了。

黎黎其实并不怵，但也不想没事找事，毕竟麻烦不在她身上。她低头思考着，然后在手头的文件上某处划了个很粗的圈，递给了何香，问：“何总，您看这样改怎么样？”

何香接过文件看了看，眉头一展，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黎黎，然后笑着对秦中天说：“秦总，这件事情是你们营业部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好替你做决定。不过，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参考一下。”

——

“什么？竞聘上岗？！秦眼镜，你有没有搞错？一个实习生进柜台的事，又不是提拔领导干部，居然要我和那个土包子竞聘上岗？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不想玩了是吧？你别忘了，当初你在那个旮旯里当柜员的时候，是怎么涎着脸求我的！就凭你的学历和能力，要不是我在老头子面前给你说好话，你能有今天？别以为你逢年过节送两个破玩具就了不起了，老子没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要是用这样的态度对付我，别怪我没警告你！你这营业部总经理后面可还带着个括号‘主持工作’呢！你要是不想干了，就早点卷起你的铺盖，准备回老地方去！”秦中天办公室里，陈高指着秦中天的鼻子狂骂，口水喷得秦中天满脸都是，眼镜都喷花了。

秦中天忍着内心的屈辱、睁着眼睛不避不让任陈高喷了半天，口里直说“听我说，听我说嘛”，直到陈高骂累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才从桌上的烟盒中摸出一根烟递过去，恭恭敬敬地给陈高点上，口里说着：“高少，你误会了……”。

陈高一口气将烟吸到烟屁股，然后一口浓烟喷在秦中天脸上，见秦中天泪流满面却不敢躲开，这才意犹未尽地将臭脚搭在秦中天的办公桌上，从鼻孔里哼出一句：“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跟你说，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让我满意的答案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误会！”

秦中天知道陈高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坐，就弯着腰在那里解释道：“高少，真的是误会。你误会了我的一片好意了！唉，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你也知道，米兰原本是不同意你进柜台的，但是她又忙不赢，现在人力资源又紧张，总不能配个正式员工给她打下手吧？所以呢，她就想了个主意，要一个业务熟练点的实习生进柜台帮忙。你想啊，像七星那样没见过世面的实习生哪能业务熟练呢？这不明摆着就是要你进去吗？”。

见陈高狐疑地看着他，但脸色明显好了点，秦中天开始有了点说服他的信心，接着忽悠道：“对，刚开始我没反应过来，后来到人力资源部去的时候，这脑子就灵醒了，才想通这一节。我看啊，米兰这小姑娘，八成是脸嫩，明明想让你进去又不想让人说她出尔反尔，所以就找了这么个理由。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如果我直接安排你进去，她一准又推了，说不定还要找七星当挡箭……当道具！那时候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不是？我把这事儿往人力资源部一汇报，人家何总她们就是专业啊，转眼就帮你想了这么个主意——当然是仅供参考，拿主意的还是咱们。可我看行啊！你想想，你年少有才，六个月大就在柜台上数钞票了，银行里什么业务没接触过？既会点钞，又懂电脑！学历又高，气质又好！这是要凭硬本事步步高升的节奏哇！陈总早就帮你把路铺成金光大道了，今后什么竞聘不是手到擒来？这竞聘上岗的事情还能输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说到这里，尽管门已经锁上了，秦中天还是做贼心虚地看了看门口，轻声地说：“……土包子？”

“真的？”陈高听到这里，气消了一大半，也有点心动了，不过还没松口。论竞聘他还真没把七星那个“土包子”放在眼里，就是觉得不能直接进柜台有些不爽罢了。

“比真金还真啊！你再想想，如果这份竞聘方案是你亲自操刀制定的，这裁判又是我……”秦中天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行啊！秦眼镜！你真是有才啊！我没有看错人！”陈高也是眼前一亮，忽地就坐了起来，狠狠地拍着秦中天的肩膀把他按在沙发上，又贴心地抽了块纸巾给秦中天。

秦中天感动得——至少在陈高看来是感动得——都哭了，使劲地擦着眼镜，擦完眼镜擦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另一半却还挂在空中——后面还有一个姑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