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
可眼前这是九百九十九只灵狐内丹,不是一只,也不是十只百只,而是一千只。
明歌身为灵狐一族,她对这些灵狐们如今的痛苦能够感同身受,神识被封在内丹中,因为每分每秒都在被抽取内丹里的灵气,所以这些灵狐们时刻都承受着一种抽筋剥皮般的痛苦,这样的痛苦一直要到内丹里的灵气消失,最后一丝神识消散在天地间,才算是真正的解脱了。
就算这些灵狐曾经真的作恶,可让它们时时刻刻承受这种痛苦永世不得超生,一个和尚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而且这里面很多灵狐还只是幼儿期,才刚结丹而已,根本就没有走出出外面的世界,就人弄死挖走了内丹。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纷纷乱乱的上演,都是灵狐们惨叫的尖利的声音,若不是精神力强大,明歌早就迷失在这些声音中了。
她在这地方修炼事半功倍,进展飞快,何尝不是因为吸取的是灵狐一族本源之力,所以才会有如此功效。
灵凡子的声音又在明歌的耳边响起,“这些灵狐内丹已经快有大半熄灭了,内丹一旦熄灭,就成了一颗废石,内丹没了光芒的缘故是因为没有最主位的那颗内丹帮助它们相互滋养。”
明歌纵身一跳,从灵凡子的怀中跃到了地上,她蹲坐在地,仰头痴痴望着垂挂在顶上的这些内丹,似乎是感觉到了同类的到来,内丹里的那些灵狐神识们叫的也很加凄惨更加尖利。
但这些声音灵凡子听不到,他捏了捏拳头,瞟了眼明歌后才又说,“明歌,地底的魔气翻腾的越来越厉害,内丹会变成石头,可魔气却一直不会消散,若是这些内丹再减少下去,地底的魔迟早会出来祸害人间。”
明歌问,“这些年,寺庙里的主持在大限将至的前几年都会出门远游,是不是以远游的借口出去抓灵狐了。”
灵凡子微微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你师父口口声声得说要得道成圣?”
“《灵隐寺》里记载,师祖当年成圣就是因为炼化了一只灵狐,我师父想着把你炼化后成圣,然后再把佛光接引到这些内丹之上。”
说起自己的师父,灵凡子一脸的复杂,人只有真正的切身经历了,才知道在选择面前会有多困难。
他带明歌来这里,何尝不是因为他的私心作祟。
明歌呆滞的目光从哪些密密麻麻的内丹,以及密密麻麻的狐狸影子上收回,她垂着头,因为个子太矮,而且还是满脸的狐狸毛,灵凡子根本没法分辨明歌此刻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明歌说,“这些内丹里的灵狐,每一只都在痛苦的尖叫,你口中那些可以让和尚们寿命更长的佛光对它们来说就像是在抽筋剥皮,还是那种时时刻刻的。”
想要继续说话的灵凡子喉咙一噎,许久才说,“它们都是至凶之物,害人无数……”
“它们中大部分还未成年,有的人甚至都没来过人间,就被人强行挖去了内丹。你口中的至凶之物,就和害群之马一样,并不是所有的灵狐都会离开青丘害人,相对于人间,灵狐们更喜欢窝在青丘的山坡上晒太阳。”
灵凡子惊讶的望着明歌,他的脸上有愧色,也有挣扎之意。
明歌的目光落在内丹下方的黑色深渊里,“你知道为什么魔气越来越浓郁,而你口中的佛光越来越稀薄吗?”
不等灵凡子回答,明歌继续说,“不是因为灵狐的内丹太少或者缺一颗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些灵狐们都太痛苦了,它们的神识被封在内丹里,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痛苦,这种痛苦在另一方面来说,就像是养料滋润那些魔气,让魔也被催化滋润着生长更快,内丹因为不停被剥取你口中的佛光,越来越弱,魔气则因为这些灵狐们因为痛苦而产生的戾气和怨气而越来越强。”
灵凡子半晌无语。
许久许久,才呐呐着反驳明歌,“不是这样的,那些内丹里的都是纯净的佛光,不可能滋生怨恨的魔气,方丈说这些魔气是因为……”
“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愿意接受我说的这个事实?”明歌打断他,“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补齐最后一颗灵狐内丹吧,灵狐一族一千条狐狸的命,只有我免过了被剥取内丹。我是灵狐之王的唯一的女儿,灵狐之王将狐族所有的本源之力全部都封印在了我的内丹里,若是我的内丹也挂在上面那个黑洞之处,的确能让灵隐寺在短时间内佛光充裕呢,不过,魔气也会因此更胜一筹,灵凡子,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灵凡子微微抬眼望向明歌,喉咙滚动着,半晌才说,“明歌,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明歌的真正灵狐身份,他并不知道,他只以为明歌是只普通的灵狐。
明歌重新望向挂在高处的那些内丹,“是我的族人们,她们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脑海里,她们告诉我的,她们每时每刻都在哭喊求饶,都在生不如死,她们乞求我让她们解脱吧,哪怕魂飞魄散没有来生,也比这样折磨着强。”
灵凡子在明歌这沉沉的声音中缓缓抬头望向半空中的那些内丹。
在他的眼中,这些内丹散发着朦朦佛光,根本没有什么挣扎尖叫的狐狸。
明歌的爪子朝他的眼前一挥,上一刻还只是些犹如夜明珠一般的内丹,在明歌的灵气飘过灵凡子的眼前后,那些内丹成了一颗颗囚禁着灵狐的圆形牢笼。
一颗颗的牢笼里,那些瘦瘦的枯干的灵狐们在张嘴尖叫,在用头砸着牢笼,在不停的捶胸顿足不停的挣扎着。
耳边后知后觉的出现了那些凄厉的凄惨又绝望的悲鸣声。
这些声音太多太纷杂了,简直如魔音灌而,灵凡子恨不得伸手去捂住耳朵,甚至还想紧闭双眼摒弃眼前那些灵狐们凄惨的画面。
可他一动不动,就如被定身了般,那一双从来都是平静无波的双眼中,此刻缓缓流下了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