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阴气积聚得太厉害的缘故,改革开放后这条街上也开过不少商铺,可是开什么倒闭什么,来这里开店的老板基本都把棺材本赔进去了。只有一种生意是例外,那就是开饭馆的生意。
人们慢慢地发现,在簋街里做什么买卖都不靠谱,只有一种行当能长久不倒闭,还生意红火得很,那就是餐饮业。于是渐渐的这里成为了饭馆饭庄的聚集地,也就成为了北京有名的美食一条街了。
正说得兴奋的时候,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了,穿着旗袍的高挑服务生端着两盘新鲜**的麻辣小龙虾就走了过来。食物和人一样,都是红得惊艳,香得呛人。
“来来来,既然上菜了,赶紧吃吃吃。”
猫叔说着招呼我们,他自己也就一手伸了过去,抓起一只小龙虾吹了吹,三两下剥了壳放在口里大嚼特嚼,吃的仿佛舌头都要吞了下去。我看见他吃的这么尽兴,也有样学样拿起了一只,一边剥壳一边问道,
“为什么这簋街会只能开餐饮的生意呢?这其间有没有什么说法?”
“有,当然有。”猫叔一边把虾尾的细嫩白肉放进口中,一边吮着渗透在虾身里的浓浓汤汁,然后说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家店的原因。事实上,据说当年簋街的事情,和东宗前四家有莫大的联系。”
听了猫叔的话,我感觉很是惊讶,手上剥虾的动作倒是没停。好不容易剥好了一只,赶紧塞进口里。妈呀,还真是鲜甜爽快,可惜的就是太辣了,让我有点hold不住,连喝了好几口水。猫叔继续在那里唾沫横飞地说着,
“昨天我们去了湖广会馆,那里是蓝家当家曾经呆过的地方,对吧?蓝梨生有个儿子,本想他继承自己的戏班子,可蓝问柳不懂事把嗓子弄坏,这就不说了。我们就说说蓝梨生的其他三个徒弟吧。这‘京剧,烹饪,书法,中医’是四大国粹,其中‘烹饪’这一项,是由一名姓龙的男子继承的,他也就是‘前四家’中的龙家创始人。
据说他师承蓝梨生,短短几年就厨艺大成,不仅做过国宴厨师,后来自己还开了好几家餐馆。而我们今天吃饭的这个地方,就是他当年开的老店。不过后来龙家的连锁餐馆经营起来不太好,亏损得有点厉害。所以现在这家店的控制权已经不是全在龙家手中了。”
听猫叔说到这个,我想起了在公墓遇到的龙叔,从他的情况来看,似乎颇受蓝家压制。这是不是和他们生意上不如意有关?我这么想着,猫叔继续说了下去。
“据说当年这簋街上店铺生意做不下去,和这簋街阴气太重,常有鬼魂打搅有关。但自从龙家人把店开在簋街以后,因为他是驱鬼人嘛,鬼自然就不敢贸然骚扰这家饭馆,顺带着也不敢骚扰其他开饭馆的人。于是渐渐的,人们就发现,这簋街只有餐饮生意能做得下去了。”
“猫叔真厉害,也亏得你能把这些研究出来。”我一边剥第二只虾一边点头道,“不过话说回来,仅仅是这样,似乎也不能完全证明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家店吧?”
“证明目的地是这家店的证据,可不止它的来由这么简单。”猫叔用餐厅配的毛巾一边擦了擦手上的油一边说道,“因为这家店,也是簋街里比较少有的,只营业到晚上11点的店。在这条街上,多数餐馆都开到第二天凌晨,只有这家例外,不觉得奇怪吗?就拿我昨天举例的北京地铁来说,地铁也是到11点就不营业了。关于这其中的原因,有一种说法是,北京地铁当年挖的时候挖出了很多尸骨,惊扰了亡灵,所以到了半夜就不能开了,而且据说二号线还得最后空驶一班车,来渡载被惊扰的幽魂。”
“原来如此。你觉得是因为这里藏着些什么,所以半夜才不开门。”我听了恍然大悟,感觉又是惭愧又是感激。猫叔懂得这么多,如果没了他们,我自己一个人只能一家家餐馆吃过去了。
就在我思索之间,又上了好多美味。什么馋嘴蛙,酸菜鱼,干锅菜花,豌豆黄,都是些香气扑鼻的玩意儿。此时已到饭点,夜色也完全笼罩京城。窗外的簋街反而比白天更为热闹,就像活了一样,到处沸腾着觥筹交错的声音。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大堆朋友碰杯宴乐的场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猫叔他们也不见外,拿起筷子就开始猛吃。
然而,黑围巾却颇煞风景地没有动筷子,他只是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台看着外面。我想到了昨晚激怒他的事,便不敢像往常一样去招呼,只顾自己低头吃菜。心里头却淡淡地不是滋味,只觉得这本来是好友共聚的时刻,有这么个不合群的家伙在,乐趣也少了不少。
我们吃着聊着,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酒足饭饱,果盘也上了。夏天的西瓜哈密瓜啃着,冰冰凉的很爽口。当最后一块哈密瓜也被吞进肚子里去的时候,我们几个相视一眼,都在捉摸着同一个问题。
“既然这里就是藏宝图上所说的簋街旧地,我们需要夜半前来问路,那怎么在这里混到半夜?”
“能不能和之前在湖广会馆一样,我们先出去,到了时候再翻墙进来?”我说道。
“这不可能。”猫叔苦笑,“这四合院形成一个合围的结构,从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攀援。如能很轻易地像昨天那样爬进来,我也就不用花这么多钱请你吃饭了。”
猫叔说道,朝我眨了眨眼,“这家店很贵的,好么。”
“等等等等,这顿饭是专门请我吃的?”看见猫叔,光头,肉丸,包括黑围巾都同时看向我,我的心头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这么看着我,想干什么?”
“等会我们几个结账离开,你留下。”猫叔开始给我分配任务,“然后你负责在这饭店里找个地方藏着。厕所也好空包厢也好,总之别被人发现。到了半夜打烊的时候就可以出来了。”
“喂,为什么是我?”我惊叫道,“凭什么?”
“谁叫我们这么几个人,就你一个昨天和会馆的幽灵碰上了面,今天自然也该继续由你来。”猫叔说道,“我们几个去,没准根本叫不出这簋街里的幽灵。”
“我去,你们这是叫我跳火坑啊。”我说道,“昨天不是说好了不能有个人英雄主义,得集体行动的吗?”
“现在这就是集体行动,集体决策的结果就是,需要你留下来。”猫叔咳了咳说道,“胡寻同志,这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好好执行。”
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猫叔看我沉默,继续说道,
“我说你也别太担心,按阿哥的说法,这几个地方的幽灵不过是东宗的人养的小鬼,没什么杀伤力,最多就让你产生点幻觉做做噩梦。你既然事先知道这些都是幻觉,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这话音刚落,肉丸和光头都齐齐地点头。一看所有人都用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我,我心下大叫不好,可也无可奈何。这少数服从多数,我就算再怎么反对,也架不住四个人同时压我。于是他们几个轻松地叫了服务生来结账,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赶紧躲起来后,就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我看他们走得潇洒,心中不快,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舞娘叫我不可轻信朋友的说法,我此刻竟有些同意。
可是这不快归不快,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我想着,钻进了男厕所等待。
刚才那顿饭吃了挺久,现下已经是九点多了。饭店来客已经不多,我掐着表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听得洗手间里没人了,便遛了出来。看见这层楼的包厢已经多数都空了,显然大部分客人都已酒足饭饱归去。
这时候,那一个个黑漆漆的不亮灯的包厢,就是最好的躲藏地点。因为一旦服务人员收拾好一个包厢,一般就不会再去检查。我这么想着,踮起脚就往我们之前呆的那个雅间走去。那里有张大圆桌,桌布一直低到地板,很适合躲藏。
那个雅间在走廊的尽头。趁此时走廊上无人,我赶紧跑了过去。然而很不幸的是,当我跑到走廊中端,一边的楼梯口就有服务生走了上来。我心下暗想,跑去目标雅间肯定会被发现。于是只能临时改变计划,随手推开我身边的包厢门,溜了进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躲进包厢后,感觉门外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这服务生竟然是往我现在所在的包厢走来!我当下心中暗叫不好,如果在走廊和人碰上,还能解释一二。这一个人躲在关了灯的包厢里,那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无奈之下我回头看,发现这包厢里也有一张大圆桌,桌布也很长垂地,一时管不了那么多,闪身就缩进了桌底。
可这不缩不要紧,我一躲进桌底,立马感觉碰到了什么。仔细一摸,这竟然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