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名剑大会斗了三日,众家豪杰你争我夺,终是临近尾声,便剩了四人还在赛中。
这六师哥一路赢得轻松,萧鼎十八般武艺成名已久,铸剑山庄的傅师哥又是上届冠军,这三人,便是哪一个都难有胜算,破军心中倍感压力。只在场下环视一刻,吸了一气,便上台去,站定身,场上安静,望眼瞧瞧天燎一方的观众,月儿几人却是看的专注,回过头来,才道:“经三日之战,名剑大会四强已出,分别是不才与武曲师兄,四合商会少会长萧师哥,还有铸剑山庄风雷双剑傅师哥。”一语毕,破军缓了缓气又道,“下场比试,由我对阵傅师哥,有请傅师哥。”
这风雷双剑上得台来,二人互施一礼,拉开架势便要开战。傅师哥本名换做“傅剑峰”,如今有那二十七八的模样,当也是最后一次参赛,生的剑挺浓眉,面色黄沙,手足肌肉横生。本次大赛在台下之时,也细细留意过几人武艺。天燎武曲剑圣太过了得,当无胜算,这萧鼎与自己恐怕尚有一战,而这破军剑圣,却还不是自己的对手。心中本是定了,却不知为何,上台之前曾有师弟前来传话,叫自己手脚轻些,莫伤了这位破军剑圣。心中本是疑虑,抬眼看向庄主,只见得微微点头,便是不得不从。
“傅师哥,请了。”破军宝剑出鞘,傅剑峰看在眼里,此刻当真留意,这宝剑,便是在铸剑山庄也绝非凡品。心中一时念了,见得破军飞身已来,当下连退一步,躺身而下,这才险险避开,再看破军一剑又下,来的凶猛,手中一撑地面,侧身又躲,待得站定一刻,这宝剑方才出鞘。
“傅师哥。”破军见这来者神色不在,自己这般出手,胜之不武,便停了停脚步。
“请。”傅剑峰此刻定了神,脚下横出半步,口中才道一句。那破军闻言,纵身再来,猛地一剑扫来,两兵一触,傅剑峰手中一转,“听风剑”便似游龙,转了半身,将破军之剑压在身下,卸去了力道。破军又踏一步,连连出手,二剑“锵锵锵”的战在一起,颇是热闹。
斗得数合,破军只觉来者剑法刁钻,每每出手,皆被卸去力道,当下一提真气,剑法变幻,愈战愈快,触剑即撤。又是战了数合,那傅师兄剑风一转,脚下突变,直指来者手腕。破军连忙收剑,反身又来,却看手肘又为剑锋所制,只得再度撤剑,脚下连连退上两步,定了身:本想以真气催剑,先压住对手,却不料这傅师哥剑法如此刁钻,不是卸去力道,便在半路截断招式,实在难以对付。
破军心中念想,当下不知该如何出手,只看面前这人,还立在原处。二人对视一刻,破军牙中一咬,一跃而起,空中一劈而下。那对手只下了腰,宝剑劈中他身背巨剑,铛的一响,破军方才落地手中微颤,只看细锋在面前扫过,连忙催剑护身。二人又战作一团,破军招招来的刚猛,傅剑峰式式去的刁钻。只听得“锵锵锵”的热闹,场下之人看的起劲,呼声不断。
“墨兰姐,墨兰姐。”月儿看的场上两人忽上忽下,斗得热闹,连忙拉拉一旁墨兰,“你说师父厉害还是那个傅师哥厉害。”
墨兰看的眉宇微凑:虽是看得二人斗得不相上下的模样,但这傅师哥分明只凭剑法压制师父,连真气都未用上,为何这般?
“墨兰姐墨兰姐,你看,师父把对手压到场边了。”月儿又拉拉墨兰,口中呼唤。
墨兰再看看场中,师父催了真气连连猛攻,对手剑招只在御敌,这战得急了,自然来不及招架,脚下连连败退。
“墨兰姐,你快看,师父是不是要赢了。”
月儿看的破军占了上风,又扯扯墨兰。这见得奇异,墨兰回身望望一旁的大师伯,见他神色凝重,便也应了自己的猜想。
再说这场上,破军一路猛追猛打,傅剑峰一路招架倒退,二人竟围着场打了一圈。破军越战越是心烦意乱,这傅师兄明明远胜自己,如何还不出手?本是想的来者自负,便越战越急,好逼他出手,奈何这斗了许久,逼得他连连败退,却依旧不见他当真出手。
这又斗了片刻,破军突然停了脚步,傅剑峰见得,也停下脚步。方才招架的狼狈,庄主在赛前让自己出手轻些,究竟为何?此刻抬眼看看宋镰,眉头凑了凑,好像颇有不满的模样。这究竟是让我输给他,还是要我赢他?一时心烦意乱,若当真有什么安排,也当早些知会自己,如何到赛前突来告知。
“傅师哥剑法了得,我败了。”破军手中持剑,抱拳一礼。如此战下去,便是赢了又如何?明眼人自然看的分明。
傅剑峰又看看宋镰表情,离得远了,也不是太清楚,反正不是很满意的样子。这回过头来,破军已经认输了,这该如何是好?
破军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先收了剑,手中一摆:“傅师哥已胜,请下场休息吧。”
傅剑峰一时不知所措,又回身看看台下,那少庄主正挥舞着大手叫自己赶快下来。如此才施了一礼,退下台去。
“下面有请武曲剑圣,肖少会长。”破军道了一言,便也随身下场。
“怎么回事呀。”月儿看的奇怪,刚才不是要赢了吗?怎么又认输了。这四处转转,场上议论的人多了,只看的破军剑圣连连退敌,方才都还在叫好,怎么突然就败下场去。
“墨兰姐?”月儿这才留意,刚才自己太过专注,倒是忘了墨兰姐压根没搭理自己。
“那傅师兄有意相让,想必师父觉得胜之不武,便认输了。”墨兰解释一句。
“啊?让着的啊。我还以为师父要赢了呢。”月儿瞬间失望,虽是往日里觉得自己这个师父一点都不厉害,但看他败下场来,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却说那傅剑峰下了场去,脑中还是一片糊涂,此刻连忙上了看台去寻庄主问个究竟,才一见面,便看老庄主这模样,分明是很不满意。
“庄主。”
“我叫你出手轻点,别伤了人家,没叫你不还手啊。”宋镰看了一眼,也道,罢了,是自己没吩咐清楚。
“可是,我,是我没理解庄主的意思。”想起自己方才那狼狈样,心中恼怒,你突然叫我出手轻点,鬼知道你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一会还要决赛。”宋阔看看这两人眼色,连忙道了句,便将傅剑峰打发走了。
“爹,我说剑锋自有分寸的,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待得傅剑峰走了,宋阔嘴上说道。
“万一他把我孙女婿砍断条手,你让墨兰怎么办?”
宋阔叹了一气:老人家真难伺候。前两天还说墨兰找个天燎弟子多不争气,这下又变成他孙女婿了。
“看比赛,看比赛。”宋阔不好再说什么,只看场上,武曲剑圣才斗了数合,萧鼎已经败了。这六师弟也太厉害了。
傅剑峰方才下场,这还没走回来,便听台上破军已经在请自己决赛了,脚下快了步子,连忙走去。
二人场上一立,互施一礼。傅剑锋方才本是心中恼怒,此刻见得来者强悍,当下取出背后“惊雷”巨剑,一手“听风”一手“惊雷”轻重双剑皆在手中,全神而视。
“傅师哥,请了。”随云看看此人,轻重双剑同在手中,却是有些意思。提了长剑便来,脚下步步往前,二人越来越近,片刻已是咫尺距离,随云脚下站定,一手后背,微微笑了笑。
傅剑峰猛地出手,轻剑迅捷,连出三式,随云身子灵动,竟皆避开。重剑一扫而过,随云侧身退去,又落了空。只看傅剑锋却是不恼,二剑一同舞起,脚下向前,却是不急不慢。随云持剑连挡,也随着步伐退上几步。两人斗在一气,却见得身上灵动,脚下却慢,便似两军交战,往来冲杀。
那傅剑峰越舞越快,以轻剑击其脉门,重剑破其兵刃,却看随云脚下左右迈迈,一手始终背负,竟能不触重剑,只与轻剑接招。斗了片刻,傅剑峰心中了然,这对手远在自己之上。旁人虽未必看得明了,但场中自己出招,手中轻剑再如何快,都被先胜半式,剑招上恐怕占不到任何便宜。但看他年岁并不很大,手中之物也是普通长剑,若自己能以内劲断他兵刃,恐怕尚有胜算。当下一念,脚下猛地连转起来,轻剑瞬时入鞘,重剑连转开来,便是气催山河之势。
随云瞧见,亦是瞬时变招,腾空便起。这一招“浩风泰来”本是横扫千钧之力,为“无锋剑意”之绝技,却不想对手不过一跃,竟出了剑圈。傅剑峰随之一踏,双手持剑,也是一跃而起,一招“力劈山河”便向随云猛劈下去,随云横剑便挡。傅剑峰脸上一笑,暗道一句:要的就是你挡。
两剑相交,一声大响而过,场上瞬时无声。只看这巨剑果真将随云兵器劈断,而随云只退半步,在那巨剑落下的间隙,断剑已横在对手颈边。
“傅师兄,承让了。”言罢,随云撤了兵器,随手一礼。
“师弟当真了得,傅某心服口服。”傅剑峰也收了兵器,心中暗道:这武曲剑圣这般了得,方才本念若破他兵刃,便能稍有胜算,却不料反应了他的心意。长剑一断,来的更快,只顺势便赢了自己。
场下一时喧闹,天燎一方更是呼声不断。杨痕看在眼中:顺势而为,莫不是这便是随云大哥所说的,剑意。不在招式之中,而在刀剑之中?
决赛之日战得颇快,还未至正午,大会便是落幕。虽道意犹未尽,众多的弟子也都散了去。过了午餐时刻,那比武场之边的“论道”厅,便会了诸多门派的掌门。
方外之地,往时也少有群雄相聚的日子,便借了名剑大会之时共聚一堂。大屋本宽,今日聚了众人,却也热闹,放了桌椅,添置了茶水糕点。星辉剑圣即为地主,便自然居中,名剑山庄与四合商会分居左右,众家豪杰落了座,拉扯些家常之事,闲话些时,便听那四合商会萧鼎开了口:“诸位前辈,小生想借今日之便,与诸位商议些事。”
“噢,不知肖小会长有何事要商议?”说话之人便是那白羽帮,阎罗庄。白羽帮于门下弟子五千,于方外而言,可谓人多势众。虽是不如那三大帮派的势力,但若说二流,也当是居了主位。
“诸位皆知北国如今****,家父应杨九之邀,去往北都议事,前时曾有快马来信,如今已在归来路上。家父在信中有言,北国之乱,恐怕波及方外之地。北都路途遥远,家父不及赶赴名剑大会,特令小生借此机会,询问诸位前辈的意思。”那萧鼎款款而言,萧人往本是老来得子,虽是如今依旧执掌四合商会,但毕竟年岁已高,会中诸多事物,几由萧鼎打理。萧鼎之言,便为四合商会之言,这少会长做得了主,商议此事,倒也合理。
“不知萧小会长所意何为?”星辉听得如此,心中早已明白,方外虽说不属北国,但终究与北国渊源颇深,本次名剑大会,自然要商议此事,既然四合商会开了口,倒也承情。
萧鼎站起身来,环视一刻四座,议及此事,诸位掌门倒也认真:“小生本是晚辈,不该擅自主张,如今南北两军已在岷江对峙,北国之乱已成定局。我等方外诸多门派,恐怕难免殃及,不知诸位前辈可有什么打算?”
“我说小会长,这北国之乱,与方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北国谁坐江山,都不会与方外为敌,我们操什么心啊。”说话之人看得五大三粗,四十年岁,是那“五雷堂”之主,唤作“雷天同”,算一小门小派。
“不瞒诸位,四合商会往来生意颇为繁忙,自也有些消息渠道。如今南北两军对峙,虽说南都葛家号称四十万大军,但说到底不过是个虚数。何况南部诸城历来太平,终究是敌不过王城雄师,葛家之败已成定局。我方外之地数百年来能幸免于****之战,一是承天燎剑圣之恩,北国铁骑不入方外,二是承万里密林毒瘴之便,妖兽之地难为行军。如今北国皇室羸弱,杨九居庙堂之地,手中战将兵马不计其数。舍家虎踞西京,素有舍室三龙,黑甲精骑之称。东京吕威虽不及二势,但其本护北国之门,拒东洲十六国,也道兵强马壮。再有那奉天会,据线报而言,似有一荣亲王民间之子在会中,皇室余威不可不忌,更不说那其他诸方大小势力。北国如今,可谓风云莫测。”萧鼎缓缓而言,将这北国之势说个透彻,场上众人皆听着认真,此刻倒是安静。
“可是,小会长,这和我们方外有什么关系?”雷天同听得疑惑,嘴上又问。
“前辈莫急,听小生细细来说。数百年去,天燎剑圣之恩与北国早已淡漠。”这说着,萧鼎略带歉意的看了星辉一眼,又道,“近数十年来方外能幸免于难,全因北国诸事繁杂,各方实力你争我斗,如此才无心顾念方外。南北之战即开,舍家参战不过时间而已,那东陵候又岂能置身事外?莫论何方取胜,最终北国必定归为一处。那时我方外之地,恐怕便是北国一扫**,统一灵州的第一个目标。其中利害,诸位前辈可细细揣度。”萧鼎言罢,坐下身来,喝口茶水,便不再说话。
屋中一时鸦雀无声,众人这才恍然,不想这北国之乱,殃及如此之广。方外本就谈不上是国,于北国而言,可谓须臾便灭,取了方外便是开了东洲十六国之门,若说要一统灵州,方外必然要亡。
“萧小会长,你这说的,未免有点太过耸人听闻了吧。”阎罗庄思量许久,这才搭了一句。
“那阎帮主以为如何?”萧鼎回上一句。
“阎某觉得吧,小会长你说的都没错,北国现在是很乱,仗也迟早是要打完的。只是你看,杨九强,舍家强,两虎相争,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要想一统,恐怕没那么快,再说了,等他们打完了仗,自然消耗极大,到时候妖兽那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我觉得北国没有那个精力来顾及我们方外的事。”阎罗庄说完,四处看看,见这众家门派皆点点头,口中连连称是,心中也是一定。
“诸位前辈都是如此认为吗?”萧鼎又是一问。
“小会长,我觉得阎帮主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一人搭了话,萧鼎又看看别人。
“我觉得也是,到时候如果真的如小会长所说,北国打的那么厉害,西持灵国肯定要发兵打北国的。我们方外这地方,鸟不拉屎的,他们才没心思顾及。”又一个掌门搭了话。
“不知星辉剑圣以为如何?”萧鼎又看看星辉。
“嗯,如今之势,很难说的清楚,我等诸位应当多多留意,届时再作打算比较合适,宋前辈以为呢?”星辉微微思量,口中道了一句。
宋镰叹了一声,环视一眼:“老夫没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那当是小生多虑了。”萧鼎心中一叹:一群只知自保,鼠目寸光之人。
“小会长,你别担心那么多,你们四合商会是生意人,北国怎么样都殃及不到你们的。”又有一个掌门安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