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坐下身来,望望远去几人,只觉心中几分萧瑟,今日这般热闹,全是给了别人。◇↓,出神片刻,听了场上安静,这才起了头,见星辉剑圣站起身来:“诸位弟子,今日新年欢喜,且与我共饮此杯。”
那山中诸多弟子起身端了杯,齐齐道了句:“祝太师父太师母新年安康。”如此一声,湮雨也端了杯起,众人共饮杯中之酒。待得众家弟子坐定身了,却见星辉依然立在原处,又往自己杯中置了酒水,此刻红光迎面,笑若春风。
“今日天燎山中,非是单喜,乃是双喜临门。”星辉又道一句,便看身边宋镰一眼。宋镰随着起了身,手中也置一杯。
众家弟子听得议论,不知这喜从何来?只看得天燎与铸剑山庄两派掌门碰杯对饮,往日间不曾见过铸剑山庄宋镰来天燎过年,今年这喜,恐怕与铸剑山庄颇有渊源。
众人细细看着,却听场上一声大叫:“什么喜呀?”顺眼望去,看的是月儿在那叫唤,此刻一脚踏在椅上,头脑摇摇晃晃,满面都是酒色。早时喝了那“百年醉”,此刻酒劲猛地往头上灌,脑子已是糊里糊涂。杨痕墨兰在一旁拉劝着,好不容易将她按下身来,坐在凳子上。
星辉听得月儿一喊,倒是不恼不怒,反添欣喜,道了句:“喜事就是你这小丫头的师父要结婚了。”
场上一时窸窸窣窣的讨论起来,杨痕听得傻愣,见得四处喧闹,回眼看看墨兰:“师父,要结婚了?”
墨兰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只觉得这事中缘由,必有蹊跷。当下摇了摇头,便是不曾听说。月儿酒劲在头,这听了一言,嘴里傻乐:“哟呵,师父要结婚了。”一语说完,又是迷迷糊糊的。
星辉见得场上喧嚣,此刻摆了摆手,示意众家弟子安静下来,侧眼瞧了破军,看的这孩子也是一脸茫然,心中更有几分欢快:“你们听得没错,借今日众家弟子齐聚一堂,正好与你们七师叔破军剑圣许下一门婚事。”
场上顿时沸腾,这灵州本是颇有清气,人的寿命也颇长些许。破军剑圣不过二十年岁,如此早结婚,虽也难说不在情理。只不过他那几位师兄,都还未有婚事,众人自然议论纷纷,只觉这其中必有如何故事。何况山中这许多弟子,也未曾有人听说此事,想来这七师叔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周全。
一时议论,便看得月儿拍桌而起,手中筷子直指星辉剑圣:“说,谁是我师娘。”
杨痕连忙将月儿按下,这落了座,手中却是不停,边拍桌子边喊:“谁是我师娘,谁是我师娘!”
天燎辈分本是严格,如此胡闹在后山还能无事,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月儿如此,却是诸多不妥。杨痕连忙四处赔礼,便道是自家妹子喝多了,诸位莫怪。
星辉剑圣今日心中欢乐,此刻非是不恼,反觉得这丫头颇为可爱,顺了月儿的话又道:“自今日起,我天燎剑派与铸剑山庄再度结为儿女亲家,当是天大之喜。”如此说道,星辉与宋镰又碰一杯。场下顿时沸腾,从来只有铸剑山庄男弟子娶天燎女弟子,还未曾闻过天燎男弟子娶铸剑山庄之女。
一时议论纷纷,这铸剑山庄本是以铸铁技艺为主,除去那些嫁入门中女子,门下莫说女弟子,便是连个女人都没有。是个纯粹的男子门派,甚至有传闻那山中马匹都无一匹母的。传闻自然不可信,但这人口却是遮拦不住,只听了有人道:“诶,你说会不会是铸剑山庄的哪个寡妇?”
“你别胡说,这要是让人听见,怕是要翻脸的。”
“那哪来的姑娘嫁给七师叔。不会是!”这说话弟子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怕不会是男的吧!难怪七师叔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此事可是不好宣扬。”
“行了,别乱猜了,男的太师父怎么会答应此事,不打断七师叔两条腿就算好的了。”
“我也就说说,你别当真嘛。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真不一定。”
这越猜越是离谱,与杨痕几人同桌的其他弟子更是连连来问,只这三人都不知怎么回事,墨兰更是面若死灰,不知言语。
“安静,且听我说。”星辉见得场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连忙将众人喝住:“不要猜了,借今日吉时,请众家弟子共同为我爱徒做个见证,与铸剑山庄独女宋墨兰定下一门婚约。”如此一喝,星辉又起了杯,敬了宋镰一杯,在添置满杯,又对众人,“来,共饮此杯。”
场上又是一阵混乱,议论更热,那杨痕猛听此言,便似一道雷霆击中天灵一般,整个人顿时荒芜。墨兰也是心中慌乱不堪,只暗自念了:怎么,会,这样?
众人又是举杯同饮,此刻气氛喧闹,月儿酒劲在头,迷糊万分,只道:“宋墨兰,这名字真好听。”傻傻一乐,又是念叨念叨,“宋墨兰,宋墨兰,墨兰姐,你说。”不对!月儿脑子猛地一醒,墨兰姐!脑中醒了神,酒劲又起,往桌上猛地一拍,站起身来:“放屁!墨兰姐是我二哥的!”
小姑娘雷霆一喝,场上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愣了片刻,一阵喧哗又起。星辉听得莫名,此刻端着酒杯站在那处,却是不知如何言语,看着场下喧闹非凡,心中猛地念想:难道说这墨兰心中还有别人?不对,墨兰赠剑与破军,便是定情之意,该是那月儿丫头今日喝多了酒,在此胡闹。再者即便杨痕喜欢那墨兰又是如何?破军墨兰二人既然已私定情谊,我等长辈自然顺水推舟,感情之事,又哪能理会旁人自作多情?只是这等要务,还是问清楚点的好,以免误了两个孩子一生。如此念想,星辉压手住了场上喧闹,又道:“小姑娘今日喝多了,不可胡说八道,墨兰是人,又不是什么物件,怎能说是何人的?”
月儿酒气未散,起身又要相争,奈何周围多人将她拉住,嘴也让别的弟子捂住了,说不出声,连忙看看二哥,见得二哥怔怔发着呆,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墨兰,你且起身来。”星辉见得众人制住了月儿,此刻便开口办正事。
墨兰闻言,站起身来,只觉得这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心中好生不自在。这其中当是有什么误会,此刻低了眉宇,瞧瞧身边这人,却是毫无动静,心中一时寒冷难耐。
“墨兰,你觉得破军待你如何?”
墨兰此刻早已明白,这星辉今日问自己的究竟何意。只这话中,又如何说人家不好?只得开口道了:“师父待弟子颇好。”
“嗯,老七,你也起来。”
破军听了师父之令,也站起身来,远远与墨兰对视一人,二人片刻皆以分明,此事恐怕一场误会。
“老七,你觉得墨兰如何?”
“墨兰她剑法卓绝,习武也颇为用功,自然很好。”破军抱拳低了头,便想:自己只说墨兰武艺好,师父总不会再误会什么了吧。
星辉听了,微微点点头,又瞧一眼破军腰间,那柄“栾珏”剑依旧挂着,心中只道,这孩子倒是害羞了。
这杨痕在一边坐着,听着这三人一问一答,只觉得脑海中嗡嗡作响,心中干戈的疼痛,却不知该如何,也不知能如何?此刻咬了牙,只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可这又如何没有发生?
墨兰又瞧他一眼,只看得他一个人耷着脑袋,握着拳,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心中越发荒凉,时至今日,你还是什么也不愿讲吗?
“墨兰,我将你许配给破军,你可愿意?”星辉看的这两个孩子神色不太正常,此刻心中也起了疑虑,只道莫要是我们错解了他们才好。
杨痕一听此言,瞬时脑海翻腾,心中便如巨石下坠一般,此刻抬眼看去,正迎了墨兰的目光。两人对视一刻,皆未说话。二人神色皆看在众弟子眼中,场上安静许久。只见得墨兰微咬嘴唇,眼角隐隐的泛出一丝泪水,如何?你当真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吗?
杨痕见得墨兰身子已是微颤,那目光叫自己好生难耐,竟逼得自己不得不低头下来。此刻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感觉着实难言,只觉得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这人便这么木了,便这么好像开不了口,也动不了身。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杨痕只觉一阵心中绞痛,脑子越发的嗡鸣起来,如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为何?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星辉看着墨兰神采越发不对,当下心中更添几分担忧。这么多弟子看着,可千万不能弄错了。
“墨兰,你有什么话便说,不用管别人的。”宋镰早也觉得不对头,生怕孙女受了山中众人的压力,做了不想做的决定。
墨兰只这般盯着杨痕,死死盯着。这人为何又把头低下去了?你为何又是不闻不问?我对你而言,究竟是个什么人?难道让你开个口,便比我嫁给别人更难吗?心中疼痛,罢了罢了,你既不愿开口,我又如何勉强你?一时万念俱灰,却反觉轻松起来,竟自顾自的笑了笑,转过头来,道了句:“太师父多虑了,我愿意。”
杨痕一听此言,只觉得一阵巨怒袭来,那双目猛地抬了上去,只见得这侧脸,只见得这一副淡颜。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微的有些摇曳,闭了眼,便是那苦涩的感觉自胸口弥漫,直上脑海。当下猛地喝下面前之酒,却丝毫解不了自己这臊意,又觉双脸火辣辣的,又觉这一身筋骨皆不是自己的,只觉得这里,再也呆不下去了。此刻只想逃,越远越好,可脚下却又不听使唤,便是连站起身来也不可得,便是连再抬起头也不可得。
“放开我!”场上安静着,只听一声大喝,月儿此刻酒意散了几分,但那怒意却是越发强盛,数名弟子竟拦不住这小丫头,被她挣脱出来,猛地一巴掌便打在杨痕脸上。众人一时错愕,那杨痕只觉得脸上木然,自脸至头,自头到心,整个人便这样木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感觉不到。
月儿见得杨痕吃了一巴掌,竟全无反应,更是恼怒,旁人拉着,挣扎的越发使劲,顺身带倒了桌上一应物件,口中大骂一句:“我没你这样的二哥。”这一说道,更是用劲,挣开旁人手脚,转身便去。
一阵风波去了,星辉几人更是愣在原处,不知所以,倒是湮雨见得不对,连忙起了身:“今日之事,恐怕多有误会。大家接着吃东西吧,老七,你随我来。”
如此一闹,那星辉哪里还有心思留在原处,只道了:“师妹,你陪他们吃吧,老七,你和我来。”
今日本是新年,又念着双喜临门之事,却不想弄成这模样。宋镰自然也起了身,带着孙女离席。杨痕一个人坐在那处,只觉得耳边嗡鸣的许多闲言碎语,却是听不出说了什么。此刻臊的厉害,竟也独自起了身,往山后去了。
却说这老七被带到瀑布边的屋舍,方是点了烛火,便看宋镰带着孙女追进门来,入门便道:“星辉!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莫要着急。”星辉自来有些怕这老人,数十年前这宋镰一柄巨剑插在他和宋阙之间的事,此刻还记得清楚。
“你与我说的言辞凿凿的,如何我家墨兰与你家破军情投意合,如何不成全这番好事。今日这般,你怕是要给我一个解释才好!”
星辉被这么一说,也觉得几分尴尬,此刻见得墨兰低了头,没有言语,又瞧这破军,倒是还好问些:“老七,你和墨兰之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这。”破军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与几人相处日久,早知墨兰与杨痕之间有些情谊。今日这么一闹,恐怕日后更难收场了。
“有话便说,这什么这?”
“弟子和墨兰之间,只有师徒情谊,没有男女之情,师父怕是误会了!”
“你看看,人家孩子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何话说?今日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你叫墨兰日后如何在山中自处!”宋镰一听此话,又是怪罪起来。
“前辈先不着急。”星辉瞧上一眼,心中暗道,这下不好办了,莫不是理解错了二人的意思?“老七,那你这腰间佩剑又是如何得来的?”星辉一念到此,便想,这男女侠士互赠佩剑,总不当还有什么问题吧。
“这。”破军又是不知言语,前时与墨兰争斗,伤了宝剑之事,六师哥吩咐过自己不可告诉别人。自己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此刻却是有口难辩。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宋镰在一旁听得着急,嘴上连忙喝了一句。
破军听了一喝,赶忙到:“是这样的,名剑大会之前,我曾和墨兰比武,手中石浦被墨兰宝剑所伤,墨兰见我还要参加大赛,便将‘栾珏’送给了我。”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星辉此刻便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莫说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便是光宋镰一个人,也够自己受的。
“这,师父也未曾问过。”
“星辉!你要作何解释?”
“前辈莫着急,此事我们都有错,不如,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这看得老人发火,星辉一时有些慎得慌。若说这天下虽大,自己怕的人里,这宋镰当排第一。
“哼!墨兰,随爷爷下山,不在这受天燎的窝囊气!”宋镰一时念起,这‘栾珏剑’在破军手中的事,还是自己使人去问星辉的,此刻也不和他争。只道这天燎欺人太甚,当着如此多人的面,竟也不将事搞个清楚!
如此一想,手中一拉,却觉这孙女全无半点表情,整个人便似失了魂一般,他们所议之事,便与她毫无关系。
“墨兰?”老人见得孙女这般,却是变色急快,此刻温温问了一句,“可要随爷爷回铸剑山庄?”
墨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便径直出了门去。宋镰哪里还顾得星辉之事,连忙追出身来,只看得孙女这般走着,便如同天地之间,再无他人。
老人随了两步,见得墨兰回过头来,提了点精神:“爷爷不用担心了,我没事。”
“这,你便随爷爷回铸剑山庄吧,这天燎太不像话了。咱不在这里受他们的气,铸剑山庄有的是优秀的小伙子。”
墨兰听得,心中淡淡一暖,只强挂了笑颜道:“我真的没事。”
“那,要不我去让那个星辉出来,给你道个歉?”宋镰又是试探一句,只见得墨兰摇了摇头。
“我想一个人待会。”这说着,转身便走,脚下缓缓慢慢,渐行渐远。老人只在身后远远瞧着,却是没有跟上去。心中暗自一叹,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