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眠夜,驻守在明德门大营的沧州军不断的派出小股部队游走在帝都的大街小巷,地毯式的搜索直让满城的百姓们惶恐不安。
伴随着无数人的失眠,飘落在长安的大雪也是一夜未停,等到天亮时分,入眼尽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朱雀大街上,除了来来往往的士兵,基本上都看不见一个行人了。
隔绝了街面上来去匆匆的脚步,一个面色清冷的中年男人静静的坐在自家庭院之中,遥看飞雪漫天,他的思绪,却悄悄飘出去好远,如果柳尘此时在场,不难认出这个中年男人,可不就是曾经的云州大都督宋忠么!
要说这宋忠,也算是从云州走出来的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刚刚年过五旬,他便在云国公的支持下得到了大夏兵部尚书的位置,从诸侯国的提督到位列三公的国之重臣,宋忠开始这数百年来的第一个。
“大人!”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宋大都督的沉思,他回过头来,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早已冷却多时的茶壶之上。
“经过一夜的审问,那人招了!”
“嗯!”颇有些苦恼的抚摸着茶壶上的冰凉,宋忠轻轻一点头,面上无悲无喜。
“他叫陆九,靖安坊的案子就是他带人做的,一行十八人,只有他一个活口!”
“呵呵!”颔首笑了笑,宋忠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扶起了身前一直拱手弯腰的家将,“备马吧,去宣威将军府!”
“喏!”
……
乌衣巷,宣威将军府。
为柳尘把完脉,北宫馥稍稍安抚了徐玉爻几句,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独自来到了花厅,北宫馥手持书卷,端坐在火炉边上静静的看着。在柳尘失去意识的这些日子,作为将军府的女主人,她掌控全局的能力早已没有人能质疑了,堪堪两天的功夫,整个帝都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黎庶凡夫,每个人都重新认识到了这位人族的沧澜王后,温婉贤淑的灵族贵女已成为过去,现在的沧澜王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须臾间,弄天下人于鼓掌,真当是巾帼不让须眉。
站在雪花飘飘的屋檐下,花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时不时侧身看了一眼屋内正埋头读书的主母,老人家晒然一笑,心中感叹不已。
以前呢,人们亲切于德妃娘娘的贤德,往往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个从遥远的北方下嫁过来的异族女子,大家都不理解柳尘的选择,论容貌,找遍整个长安,能与徐玉爻相媲美的也只有蔷薇帝姬,论才能,不管是将军府还是遥远的沧澜郡,这两年来,在德妃娘娘的打理之下,所有事情都给办的仅仅有条。
那些个来自各家长辈的无限赞美,让天下人都开始为徐玉爻没得到王后宝座而不平,然而事实呢,作为沧澜王后,北宫馥在柳尘受难之时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比之前的几代沧澜王后差,甚至还有过之!
如今的长安,人们议论得最多的就是沧澜王遇刺的消息,在这一系列突然事件之中,北宫馥的名字,终于让那些后知后觉的人们,从骨子里油然升起了一丝久违的敬畏。
有侍女脚步匆匆,打断了花嬷嬷的沉思,一番覆手耳语之后,花嬷嬷眉头一皱,不禁变幻了脸色,待到那侍女悄然退身,花嬷嬷才犹豫着,抬步走进了花厅。
“娘娘,有客人来了?”
花厅里的温暖,让老人家脸上的笑容更甚,立于北宫馥身前,她恭恭敬敬的佝着腰,语气平淡,却不失亲切。
“嗯!”
北宫馥没有抬头,她脸上的喜怒哀乐,早已被书卷之中的言语调拨了起来。
“是兵部尚书宋大人,在外请见娘娘,说是有要事相商!”
“宋忠?”对于和柳尘交往颇深的人们,北宫馥自然也是了解的,听得花嬷嬷的话,她轻轻放下了书卷,沉吟片刻,她便开口微笑道:“劳烦嬷嬷带他进来吧,另外,让人沏一壶花茶,王爷从极星海带回来的那种!”
“是!”
……
“臣,宋忠,请王后娘娘安!”
“大都督不必多礼!”北宫馥缓缓起身,听到这句‘大都督’,倒是让宋大人那紧绷的脸颊不由得多出了一丝笑意,不论是朝堂上还是江湖中,渊源这个东西,永远是人们拉帮结派的最有力武器,即便再刚直的人,也逃不过这套法则。
“多谢娘娘!”
起身之后,宋忠在小丫鬟的示意下坐到了北宫馥的对面,一杯黄橙橙的茶汤入腹,让他脸上的笑容更甚,“久闻娘娘爱茶,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此茶上好,宋某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大都督哪里话,喜欢的话,本宫等下让人多送一些去到都督府里,好东西,朋友之间就该好好分享!”
“哈哈!”捻须一笑,宋忠眼角精光一闪道:“那宋某就不推辞了,多谢娘娘赏赐!”
作为一个官场的老油子,宋大人脸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他的心里,对于北宫馥的赞叹又不觉增加了不少,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沧澜王后,果真是沧澜王的贤内助!
“也不知,大都督今日来此,是有什么事么?”北宫馥颔首微笑,轻轻开口道:“也怪这长安天气多变,好端端的,它就下起了大雪,早些时候,王爷都还念叨着抽空去拜会一下您这老上司呢,说起这事儿,倒是我家王爷失礼了……”
“哎,娘娘言重了!”哪能听不出北宫馥的弦外之音,宋忠干笑几声,连忙摆手窘道:“去年宋某调到长安的时候,德妃娘娘有替王爷呈上厚礼,只是作为臣子,王爷已然抱恙多日,宋某姗姗来迟,这才算是失礼呢!”
“呵呵!”北宫馥笑了笑,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宋忠,也不开口,她等待宋大都督说明来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出现在将军府的,肯定不是闲话家常这么简单!
足足干完了几杯花茶,宋忠暗自腹诽一句北宫馥的老谋深算,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得不率先开口打破这花厅中的尴尬道:“宋某昨天遇到了一个人,估摸着那个人或许是娘娘很想见的,所以啊,我把他请回了府。”
北宫馥双眼一眯,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她还是保持沉默,沉默着等待宋忠的下文。
“只不过,那人断了一只手,刚在来的时候宋某没法带他一起前来,在他的断臂处,一些尚未消散的太虚剑意倒是显得十分清楚!”
再次起身,北宫馥走到了宋忠身前,福了福身后,她脸上的笑容,如同这凛冬的飞雪,冰冷而柔和。
“此番大恩,将军府上下必当铭记于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