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我回来了吗?
黑暗的世界中,裂开一丝缝隙,刺眼的亮光从缝隙中直射而出,萧然用手遮在眼前。
适应了强光后,萧然才慢慢睁开眼,恍然一愣,这里竟是他的故乡。
青山绿水,烟柳水桥,炊烟袅袅升起,依稀能听见鸟语和孩子们嬉戏玩耍的声音,俨然是一片与世无争的乡野之地。
忽然,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村里有人喊道:“马贼来啦!马贼来啦!”
马贼来洗劫他的村庄了!
许多凶神恶煞的人,提了砍刀,从马上跨下,一行人大摇大摆走进了村,“只要粮食!都给爷爷们交出来!不然血洗你们的村庄!”
人群中慌慌忙忙跑出来两人,像是一对夫妻,“你们看到了我的儿吗?我的儿啊!”
马贼突然拦了出来,贱肉横生的脸,两只眼睛就像饿极了的黄鼠狼看见了鸡,闪着诡异的精光,“好美的姑娘!”说着,就把她扛在了肩上,任凭她怎么叫喊和挣扎,村里人只是远远的,眼巴巴看着,没有一个人敢出去救。
只有她的丈夫冲了出去,抱住了马贼的腰,马贼手肘狠狠锤了下他的背部,他便倒在了地上,马贼踩着他的头,手起刀落,鲜血一撒,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滚到了一个少年的脚边。
村里人吓的腿都站不直了,欲要拉回这少年,“萧然你父亲死了!你可别过去丢了性命!”
萧然哪里听得进去,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村民,抱着那个马贼的腿。他实在太弱了,马贼彪悍的身材在他眼前就像是一颗树一样,怎么都搬不动,“你还我爹爹!还我娘亲!”
他的母亲哭喊道:“我的儿啊!你快走!”哭声撕心裂肺,在村头上方久久盘旋不息。
他狠狠咬了一口马贼的腿,马贼龇牙咧嘴直呼疼,将他的娘亲直接丢在了地上。
“儿啊!你爹爹已经死了!你快走!快走啊!”
他的娘亲将萧然护在身下,任凭马贼如何踹开她都死活不放手。
萧然脑机空白一片,**的鲜血从他亲娘的口中滴了出来,滴在了他的头上。
最终他的娘亲死了,被马贼活活踢死了,而村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帮忙。他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恨村里的人没有救他的爹娘。
马贼踩着他的头,高举砍刀,正要砍下去。此时飞来一个修行的大侠,救了他一命,还将马贼都赶跑了。
这是他小时候的回忆,点点滴滴,痛彻心扉,他最终就像一个失去了光芒的星辰,渐渐暗淡,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影。他有些被动、冰冷,只是不愿在触碰那段残酷的回忆。他也渴望关怀,渴望呵护,直到遇见了白秦桑。
梦境重演,真实地难以置信。
就在马贼要杀死他的时候,一个大侠从天而来,时间凝固了!
不,不是大侠!而是一团浓郁的黑气和一团祥和的白气,相互交缠,旋转飞来。
那黑气中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你就这样甘心被人踩在脚下?你不想救你的爹爹和娘亲吗?你甘愿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人,没有人关注你,认可你,一辈子都是一个可怜的被人抛弃的人吗?”
萧然被马贼踩在脚下,瞳孔慢慢放大,魔纹渐渐浮现在他的脸上,双眼慢慢变红,“不!我不要!我要保护我要保护的人!我的娘亲,我的爹爹!我受够了被人欺压,这就是世界,胜者为王,弱肉强食,弱者永远都没有尊严!”
“这天下,善良的人只会被欺负,只有刀剑只有杀戮才是威慑,只有战争只有讨伐才是天道!”
“你是谁?”萧然的神识渐渐模糊,黑气丝丝缕缕地飘了上来,缠绕着他,从他的七窍钻了进去。
“哈哈哈!我乃上古魔灵,我的神识将与你融为一体!此后,我是你,你是我,我们将覆灭飞仙门,主宰这个世界!”
“主宰世界!主宰世界!”
萧然不断重复这四个字,对他这样一个初出乡村,没有修为没有资质人来说,简直天方夜谭,也只有像这样的梦里,才敢说出内心的压抑、愤怒,展现出自己的凶残和野蛮。
“杀了他们,为你的爹娘报仇!杀了他们!”
黑气继续流入萧然的体内,而黑气旁边的那团白气则包裹了黑气,压制了黑气,让黑气无法肆虐发展。那段白气与黑气相互搅动,冲撞,撕咬对方,白气迅速克制了黑气,一同流入了萧然的体内。他的脸一变是黑气缠绕的上古魔纹,一边则闪耀着祥和的白芒,两股力量争斗不下,萧然的神识在这两股力量中间苦苦挣扎,不知是左是右!
“报仇!我要报仇!”
时间开始流动了。
萧然爆喝一声,从马贼的脚下硬生生爬了起来,马贼大惊失色。
他脸上魔纹纵横,蔓延全身,双眼通红,望着马贼恐惧的眼神,他心中无比享受。
萧然桀桀怪笑,“哈哈!你的恐惧就是我最大的快感!”
萧然已经失去了善良的秉性,游走在人性和兽性之间,不能自己。他周身黑气袅绕,身板暴涨,骨骼发出奇异的响声。只觉得内在有猛烈的力量冲击他的身体,欲要破体而出。
他觉得地面的视野原来越远,野兽似的脊骨从他的四肢和后背钻了出来,手指骨骼如同龙爪一般,锋利如刀。
他咆哮一声,朝马贼横冲而去,马贼还未反应过来,他的爪子已经捏住了马贼的头颅。他将马贼提了起来,悬在半空,“杀!死!啊!啊!”
萧然猛然将马贼的头颅捏碎,刹那间,四分五裂,脑浆和着鲜血顺着他的爪子流在了地上,血肉模糊。他疯狂冲向了其他马贼,啃着他们的四肢,一扯,四分五裂,爪子又一挥,便刺破了他们的胸膛。鲜血、碎骨、烂肉涂满了萧然的全身,双眼发红,咧开大嘴仰天咆哮,浑然一只张牙舞爪的嗜血野兽。
他忽然听到有个女人跟他说话,那声音祥和而平静。
“你甘愿成为一只野兽吗?你的爹娘他们愿意看你变成这样吗?”
“爹爹!娘亲!”
他垂下了手臂,失落地站着,留给世界一道孤独的背影。
他野蛮凶残的外壳下,有一颗柔弱的心。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心太过柔弱和善良,才憎恨这个世界,才渴望感情,渴望主宰一切!
“杀怒是无休止的因果轮回!就算马贼十恶不赦,他们也有自己的妻儿,也有自己的家!”
“不!他们杀我的爹娘!”
“他们让你一个人饱受痛苦,而你却拆散了他们数十个家庭,会有多少人因为你哭泣流泪?我知道你憎恨他们,想为你的爹娘报仇,但是他们的妻儿同你的爹娘都是无辜的,都不应该去承受这样的苦难!所以,你可以是强者,可以主宰,但是必须是仁慈的主宰,没有杀戮,用威慑来维持和平,而不是鲜血和疼痛。冤冤相报何时了!不然只有无休止的痛苦,无休止的血流成河!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这你爹娘愿意看到的吗?”
萧然从兽性中找回了一丝人性,他在叩问自己的内心,“我的爹娘!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我变成一个屠夫!他们会难过的!不!我不能这样!不能!”
此时,又传出一阵充满戾气的声音,再次动摇萧然的神识,“是吗?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了!”
“你们是谁?我该听谁的?不,我不能再想!我的头好痛!谁来救救我!”
两股不同的神识想要左右萧然的神识,令他痛苦不堪,感觉整个头都要爆炸了!
那戾气极重的声音说道:“如果你拥有主宰一切的造化之力,你的爹娘根本不会死,只有杀戮和鲜血才有这样的威慑力,只有战争才能让所有人诚服于你,这世界本就是自私的,不然总有人凌驾于你之上,剥夺你的一切!难道你愿意看着更多的人为你死去?”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要主宰这世界!啊!”
随着萧然划破长空的叫声,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坍。他回归了黑暗,游走在过去记忆的边缘,疼痛,眼泪,鲜血,往事一重重!那毁了他村庄的妖道人,那用毒物害人的苗族,那要吃人的蛇妖,太多太多,他憎恨那种无助和绝望,他要站在天地的高峰,主宰他们的生死;他要保护子钦和云瑶,他要取回还魂香,他不愿再看见白秦桑流下无奈和悲伤的泪水,他不愿再看到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
他不愿再看到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这个人,美丽和清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还有她的名字:胡水笙。
这段朦胧的回忆,渐渐进入了萧然的神识。
“娘,我的爹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来看我?已经十五年了,难道爹爹不要水笙了吗?”
“你不要再提他!我不许你提他!他已经死了,十五年前他就死了!”
“道天枢真的是我爹爹吗?为什么你不让我提他?你还爱着他吗?”
“住嘴!”
一道冰冷的掌气抽在了一个女子的绝美的脸上,她低着头啜泣,“我要爹爹!我要去找他!”
胡水笙的泪水滑下了脸庞,从她给自己带上面纱的那一刻起,便决定了,做一个没有爱情的人,因为她在他娘的爱情里看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永恒的绝望!
萧然在恍恍惚惚的梦中似醒非醒,胡水笙的身影萦绕他的心头,挥之不去。那美丽的姑娘化作轻纱从他的眼前溜走,萧然连忙追了上去,心头说不出的绞痛。
“啊!”
萧然大叫一声,石室的水池轰隆一声,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倒在了他的怀里。然而,她的模样,像极了他梦中的那位姑娘。
而就在此时,石室之外想起了呜咽的号角声,战鼓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