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说完了,一语不发,垂着首,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待着皇帝的裁决。
周围全是人,她却像是一株未开的桃树,孤零零地站在荒原上,等着未知的命运。
因她要说的话已经完了。
——娘娘如此深爱着您,又如何会伤害陛下?
“原来,是有人真的爱着洛华么……”
陈远说不上来心中是甚么感觉,只稍稍有些闷,一想起里面宫中那位苦候洛华归来的女人,少年忽然不想进去,去面对那份美丽又寂寞的哀怨了……
更深一层,丽妃若果真对洛华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必然极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从细微之处辩出破绽来,这正是陈远现下要极力避免的。
“但是,不能啊!”
陈远心中摇头,静立片刻,忽一笑,挥手道:“照顾好这小姑娘,莫要再惊了她。”
桃夭惊喜地抬起头,闪闪地瞧着皇帝,三将虽不解,仍齐齐应是,黎大统领捉刀而立,却没甚么表情。
陈远大步前行,围阵的御林甲士波浪般散开一条大道,待皇帝走过,又立刻合上。
这是一座明亮的宫殿。
即便是在沉沉夜色中,通体似乎仍散发着种极淡的微光,如流萤一般,流动着种光明般的美丽。
“……南方有炎山,红热百里,终年不熄,稀产一石,其名黯玉,暗夜生辉,如春日微光,如夏夜流萤,如秋色之空,如冬雪映月……”
陈远望着这座美丽的宫殿,心中闪过一段旧籍古记上的话,心中叹息:“这春芳宫莫不是全都由黯玉建成?若果如此,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金屋了。”
“……其产极罕,一石值逾千金……”
脑中闪过末句记载,陈远踏过轻辉色的宫门,便似是踏进了春天。
春天,有花初开,有木初萌,有燕南来,有雨夜潜,有水暖涨,有舟轻流。
这春芳宫中有花,白芽淡小星,有木,疏疏空院庭,有燕,寂寂檐下息,有雨,初晴洗碧色,有水,曲觞映弦月,有舟,慢歌随轻流。
然而这些却都是次色。
充盈少年眼帘的,是一片淡淡的新绿。
那是草的颜色。
有草初发,辉映春芳。
小草虽然不引人注目,然而正是它们,调出了春天的底色。
花生草色,木立浅中,燕歇芬上,雨洗碧叶,水绕青苔,舟生绿蔓。
这正是生命的颜色,在苍茫夜幕中,更有一种朦胧的美。
淡淡月色下,满地新绿里,曲折春水上,开满白色小花的浅色藤舟中,有一个女人。
蓝色簪,蓝色衣,蓝色裙,水一般的女人。
她正立在舟头,轻轻唱着歌。
歌声极低,极浅,像是呢喃,虽无处不在,却没人听得清。
也许呢喃的人自己,也听不清。
陈远自然也听不清,但他认得出,也看得见。
他认得这位正是丽妃,他看见丽妃瞧见了他,美丽的脸上现出惊讶颜色,似是怔了怔,然后做出了一个,陈远以为后宫嫔妃从来不会做的举动。
她跳了下来。
从舟上跳下来,要跳到清水中。
陈远暗暗点头,又摇头,招了招手,一点五采微光脱指而出,迎风便长,激越三十许丈后,已化成一张透明的小毯,轻轻裹住要跳水奔来的丽妃,平平后撤,移到绿地上后,一震,飞掠而回,越来越小,待回到陈远面前时,又成了一点微光,涌回指尖,隐去了。
丽妃方一站稳,便低泣着,奔跑着,迎了过来,似乎要直直扑进皇帝怀里。
“但我不是洛华……”陈远叹息着,竖起右掌,平平推出一道柔和气墙,止住了丽妃。
泪眼朦胧的丽妃奔到丈许近处,却受到一股柔和的阻力,不由停下来,像个被拒绝的孩子,睁大眼睛,愣了许久,才轻轻道:“陛下?”
陈远收掌,实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她,只有没有态度,淡淡道:“朕练功到了一个紧要关头,不得离女色太近,尤其是,能令朕动心的。”
丽妃噗地一下破涕为笑,柔声道:“陛下平日里御色成武,怎地到了关键时刻,反不得近了?莫不是物极之反,阴阳交映,生死端隔之故?”
“奇怪……看这位丽妃步态姿容,形质气仪,虽不如秋心青姊,却也是位稀世的佳人,但她应是不会武功的,如何懂得这武学中至深的道理?”
陈远心中疑惑,口中叹息道:“正是如此,非得身不得近,心更不可,否则便有大大的不测。”
丽妃微微一怔后,忽然转过身去,摆手忍痛道:“那还请陛下……还请陛下,速速离去罢!”
这句话大出陈远意外,他实想不到这位丽妃在月余不见皇帝,御林夜围寝宫的情况下,面对亲自登门的天子,竟会说出“速速离去”的话来。
但陈远终究是个入微者,念头又极快,瞬息间已想到了唯一的解释:“她是真的爱着洛华……”
“所以才不问围宫缘由,不问自身生死,只以洛华为重……”
“或许在她心中,洛华只是洛华,她的夫君,而不是个统理天下的九五至尊……”
陈远面对大宗师的皇后,面对人中英杰的朝臣,均没有半分害怕愧意,然而此刻面对这位柔弱女子,却终究生出种愧疚叹惜之意来。
因为对她来说,洛华是不可代替的。
“但是,抱歉了……”
陈远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胸中杂念,淡淡道:“见可欲,而心不乱,对朕修行更有益处。”
丽妃闻言娇躯一颤,慢慢转过身来,定定望着皇帝,道:“真的么?”
陈远上前一步,笑道:“你瞧瞧朕,是不是年轻了许多?”
丽妃下意识地想靠近,忽然止步,又要后退,想了想,又生生顿住,仔细打量着皇帝,果见他面容虽然一般无二,许多细微之处却真的年轻了许多,眼角唇齿,眉发侧耳,均与先前不同,显出种少年特有的青葱来,不由赞叹道:“陛下闭关月余,果然大见长进。”
赞叹过后,丽妃忽然想及自身,正低沉间,忽听皇帝道:“美人方才歌的甚么,很是动听。”
丽妃收拾心情,轻启淡唇,清清歌道:“七夕夜近秋,团莹扑弦流。堂前蛐相斗,童蒙真无忧?”
第九十八章温柔坚定
歌声清盈低悦,温柔如春风,徐徐拂过大地,带着一片生的喜悦,偏偏于极深处,又蕴着一缕缠绵不尽的淡淡哀怨,化作刻骨相丝,轻轻裹向静立的天子。
朦胧月色下,春天一般的丽妃站在草地上,蓝裙委地,闭着眼,捧心轻歌,自生出一种不似人间的美丽来。
面对这样的美,陈远默不作声,心底又泛起一种欺骗的罪恶感,却立刻被少年压下,平静道:“虽然不大合,却很动听。”
丽妃睁开眼,轻笑道:“若是静妃姐姐知道陛下如此评论她的小诗,定然十分伤心呢!”
“秋至宫的静妃么……”陈远不知这诗是何时赠予,更不知自己该不该知道,只好淡然转口道:“你有一个好平仪。”
丽妃一惊,皇帝虽对自己很好,对宫女可就不大妙,面上现出担忧神色:“桃夭自己跑出去了么?她……”
“她很好,很勇敢,很聪明,对你也很忠诚。”
丽妃心中奇怪,皇帝以前称呼总是“爱妃”、“美人”、“苑儿”之类,从不像现在一样直呼“你”,这般生硬,稍一想下,自以恍然:“……陛下这般欲接近我,又要远辞,是在锻炼自己的心么……”
陈远若是知道丽妃如此想,定然会说,不是欲近还辞,而是欲要远离,却偏偏不得不接近。
只是这番微妙巧合心思,既不说出口,便无人得知了。
丽妃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款款敛衽道:“臣妾谢陛下宽恕之德。”
“要主动出击……”陈远这般想着,皱起眉头,道:“莫非在丽妃眼里,朕的胸怀,还不足以容纳一个小小的宫女么?”
如春芳一般的丽妃抬起头,凛然直视天子,迸发出一种温柔的坚定来:“陛下平治天下,自有雄才大略,只是御下稍严,臣妾也曾多番劝谏过的。”
美人如此无惧直视天子,悍然进劝,更胜桃夭许多,这种温柔如水,又坚定如石的气质,忽然令陈远想起苏春水,那位美丽的少女,成王世子洛远名义上的未婚妻。
她在维扬幻境中出手不多,剑光明媚如春,温暖如生,也是如丽妃一般温柔,只是在磐石般的坚定中,更有一种几乎无坚不摧的明锐锋芒,那是经过艰苦的武道修行后,锤炼而出的美丽光辉,闪耀着鲜明的个人印记,是她与别人截然不同的最大标志。
陈远仔细观察丽妃容貌,发觉与苏春水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只是那种气质,总让少年觉得,苏春水武道未成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陛下?”丽妃咬着唇,轻轻唤了一句。
“无妨。”陈远摆摆手,毫无恼色,似是感慨道:“此番闭关,不理政务,难得清静下来,定中生慧,朕忽然想到了许多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东西,发觉丽妃说的也不算错。”
丽妃睁大眼睛,似是不信,反应过来后,惊喜道:“陛下此次闭关,果然进益极大呢!”
陈远挥了挥手,道:“朕此次来,是因为一个人。”
一阵夜风吹过,层层拂动满庭淡绿色的波浪,零星的小色白花不住摇曳,初生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唱歌,越发显出小溪对岸宫中暗淡的灯火来,丽妃沉默片刻,道:“是刺客么?”
对于这位深宫美人的敏锐,陈远不得不再次暗暗感叹,道:“现在还只是暗线。”
“那人潜进春芳宫了?”
“嗯,黎卿与那暗线互拼了一记,击伤了她,却也给她潜了进来。朕午后有事,却是没来得及接到禀报,暮时才知,皇后与青绫同意了御林围宫之事,便急急过来了。”
皇帝面色虽淡,口中却是在解释,又孤身亲自踏入随时可能被刺杀的莫测险境,丽妃心中感动,那一丝委屈不安早已不见,只觉胸膛中有种强烈的感情在涌动着,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又想起正事,忙道:“这里危险,陛下快快退出去罢!”
陈远盯着她:“那你呢?”
丽妃稍一迟疑,咬着唇,轻轻道:“陛下原本打算怎样做?”
“接你出去,夷平此宫。”陈远有心一试,如此说着。
“不可!”丽妃不禁倒退一步,摇着头,眼中闪着泪光,“宫里还有百余名宫女,不能那样做的!”
陈远心中暗赞,却目光一凝,淡淡道:“你想用性命来要胁朕?”
丽妃拼命摇着头,泪光却渐渐隐去,轻轻道:“陛下喜爱臣妾,臣妾又如何敢利用这份感情来要胁陛下?”
“这倒有意思……”陈远想着,道:“那丽妃打算如何?”
丽妃定下神来,道:“这宫中一百三十七名宫女,臣妾俱都熟识,不如命她们一一队列前行,让臣妾逐个辨认,这样既不会让刺客跑掉,也能救下她们的性命,显出陛下的宽大为怀来……好么,陛下?”
陈远默然片刻,道:“丽妃可知,朕来之前,最担心的是甚么?”
丽妃美目流转,玉脸上忽然飞起一抹淡淡晕红,垂首道:“臣妾不知。”
陈远笑了笑,挥挥手,示意丽妃先行。
美人轻移莲步,出了宫门,默默感受着心中喜悦,忽听身后皇帝道:“如此一看,这春芳宫的宫墙倒显得颇为多余,与内里的生机相对,更像是一层禁锢,而不是保护了。”
丽妃回眸一笑,百媚蔓生,道:“臣妾宫中建成那个样子,已是大大的违了例,若再将宫墙拆了,岂不更招非议?”
陈远负手前行,纯以欣赏目光,瞧着美人丽态,淡淡道:“有朕在,非议又能如何?”
丽妃只觉胸膛发涨,满满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悄悄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勉强道:“流言诛心杀人,陛下还应当心的是。”
说话间,黎星刻早按刀徐进,护卫身后,三员大将却是远远随上,不敢稍近。
十数息间,远了宫墙,陈远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甲士带了桃夭过来,这小宫女望见丽妃,几乎不曾哭成个泪人,奔上前,扑倒在丽妃身前,泣声道:“娘娘……”
陈远看了看,平静道:“黎卿家,还请将春芳宫中一百三十六名宫人全部带出来,阵列前行。”
第九十九章明细
“……但不可损坏宫中一草一木。”
“领旨。”
黎星刻道了句,挥了挥手,阵中立刻涌出七十二名甲士,静默前行,跨入了宫墙中。
丽妃抱着桃夭,轻轻拍着小宫女的背,转首望着自己寝宫,目中隐现担忧神色。
片刻后,宫门中便走出一群彩衣宫女,俱都垂着首,少几人在低低抽泣,直到行到近前,施礼后瞧见丽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几位高手一眼扫过,已看清是一百三十六人,加上桃夭,正合全数。
丽妃看向皇帝,陈远摆了摆手,于是便上前,柔声道:“大家不必惊慌,本宫既然在此,你们就决不会有事。”
“娘娘……”丽妃如此一说,反倒有几人更伤心了,低低哭泣着,却不敢稍动。
丽妃按了按手,沉静道:“大家排成队列,依次走过,向本宫说清名姓,入宫时日,所伺何职,平日里与谁友好,便无碍了。非但无罪,更是有功,陛下宽宏大量,各有赏赐。”
这声音虽轻轻浅浅,却蕴着种坚定不疑的力量,远远地传开来,稍微有些****的宫女们登时静了下来,在御林甲士的指挥下,排成八列方阵,在满场通明火把照耀下,站在左侧,依次按队走向丽妃。
陈远只是负手站着,卓立丽妃身侧,巍然不动,面无表情。
黎星刻腰间悬着淡淡明色的碎星刃,站在一旁,亦是漠然不语,待第一名宫女走上来时,更是双手怀抱,索性闭上了眼,只隐隐布下气场,阻了声音外泄。
这名宫女身量颇高,上前施了一礼,低低道:“婢子幽痕,三年前入宫侍奉娘娘,司起居之事,平日里与碧珠、红苔、晴纹几人较熟一些。”
丽妃温柔笑着,轻轻点头,道:“本宫昨夜盖的是甚么被?”
幽痕毫无迟疑道:“是罗流邦进贡上的白云逸岫锦理眠,上面绣了七朵云,三朵清蓝,四朵线白。”
“好孩子。”丽妃按了按她的肩膀,道:“你受惊了。”
幽痕不由松了口气,眼睛一酸,几乎便要掉泪,却不小心瞧见皇帝,立刻止住,低着头,快步走到右侧空地上,才平息了。
第二名宫女走上前,是个浅黄衣的少女,颇有些娇小玲珑,捻裾一礼,怯怯道:“婢子……婢子蓝嫣,两年半前……前入的宫,做的是娘娘洗漱之事,平时……平时里和紫……紫荷,照香要好一些……”
丽妃轻轻问道:“前儿清晨,你替本宫梳的是甚么发式?”
蓝嫣眨着眼睛,结结巴巴道:“是……是四凤垂珠空花莲……”
丽妃想了想,又道:“那四颗珠子是甚么色的?”
蓝嫣大急,忙忙回想,心里却慌的不行,越是着急,越想不起来,明明颜色就在那儿,却像是云里雾里一般,怎么也瞧不清。
小宫女眼一红,几乎哭了出来,丽妃叹了口气,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不要怕,有本宫在。”
蓝嫣心中一暧,渐渐静了下来,眼前忽然一亮,急急道:“透明的!那四颗珍珠全是透明的!”
丽妃怜爱一笑,小手轻轻拍了拍,道:“你受惊了。”
小宫女眼圈红红,低着头跑开了。
第三名上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落落大方,行礼后平静道:“婢子南雨,六年前入的春芳宫,所司乃是娘娘出行游玩各事,与芦岚交好。”
“初三日,本宫去了何处?”
“娘娘那日静坐宫中,并未出行。”
“本宫在辇内刻了三个小字,是甚么?”
“江南岸。”
丽妃拍了拍手,笑道:“你受惊了。”
南雨又施了一礼,平静走到空地上,一言不发。
第四人上前,“婢子欢杏,三年前……”
……
一名名宫女从左侧依次走来,经丽妃一两问后,走到右边,俱都松了口气。
丽妃一直站着,温柔笑着,安抚着受惊的宫女们,每人只简单一二问,却俱都是细微之处,即便有人摄魂易容,匆忙之间,想来也避不过去。
然后火把渐渐低落,左边只剩下最后一列,三名宫女了。
黎星刻睁开眼,看向皇帝,道:“宫人无人,前面都为真。”
陈远淡淡“嗯”了一声。
丽妃小脸上隐现倦容,身子微微晃了晃,身后桃夭连忙扶上,担心道:“娘娘……”
陈远转首直视,道:“累了么?只剩三人,不必了罢!”
丽妃推开桃夭,低低道:“有始无终,并不大好。”
陈远默然片刻,道:“依你。”
丽妃宛然一笑,像是一朵开累了的花,在夜风中摇曳着。
倒数第三名宫女上前行礼毕,道:“婢子清茵,五年前入宫,打理宫中草地,与芸香、五儿常在一块。”
丽妃定了定神,道:“草中几处花?”
“一十七处。”
“何名?”
“满天烟霞、星垂落、远山雪、离落莲……”
丽妃抬手揉了揉眉心,按按宫女的肩膀,道:“你受惊了。”
饱游施礼,退下。
倒数第二名上前:“婢子离鸿,两年前入宫,负责迎燕送归之事,与紫荷合的要好一些。”
丽妃微微皱着眉,道:“现下宫**有几只燕子?”
“七窝,十三只,三十一枚蛋。”
丽妃笑了笑,道:“倒比往年少了些,莫不是它们嫌弃我这个主人不好了?”
陈远心中微笑,面上不显半分,道:“时日尚早,慢慢会多起来的。”
“那就承陛下玉言了。”丽妃精神似是振奋了些,又问道:“有三只燕子羽翼稍稍有损,是哪三处地方的?”
离鸿怔了怔,道:“远疱厨檐下一只,漱玉堂前一只……”
她脸色发白,想了又想,身子直打摆,勉强道:“余下一只……余下一只……婢子实在想不起了……”
丽妃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你记得的很准,本没有第三只。”
离鸿丧着脸,退下了。
最后一名宫女,有了几分年岁,着了灰色的裙襟,颇为粗壮,关节处有几处老茧,手上尤厚,上前道:“奴婢唤做饱游,进宫八年了,是个撑船的,平日里也没甚么人爱和奴婢往来。”
丽妃精神似又低落,懒懒道:“舟名为何?”
“叫慢蔓悠游舟。”
丽妃眉毛微不可察地一皱,淡淡道:“蔓生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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