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皇陷入了沉思当中,沉重道:“本来我的首选结盟对象是奥匈帝国,现在看来,这个帝国,并不牢靠,似乎存在很多危机。”
“陛下是说那些奥匈帝国的少数民族吗?其实也不是完全别无选择还有一条路就是去美国,19世纪后期越来越多的奥匈帝国斯拉夫人移居美国,他们是最早逃离哈布斯堡国家的人,但他们不是出于对帝国的仇恨,而是出于对奥匈协约,以及奥匈协约赋与匈牙利人的压迫地位导致的苦难不得不离开哈布斯堡国家的。”曾纪泽道。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有伊藤博文的消息吗?”华皇摆了摆手,问道。
“有,我一直都在紧盯着日本人的动向,伊藤博文到了欧洲之后很活跃,在英国逗留之后,现在正在游说法国人和德国人,共同对付我华国,据我的分析,华国要想获得一个欧洲列强或者次强的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相比于日本来说,华国实在是太强大了,没有一个欧洲国家愿意看见华国强盛起来!”曾纪泽斩钉截铁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类似的话,曾纪泽其实以前就在电文中向华皇汇报过,是华皇自己不死心,非要到欧洲来看看,这一次才到访了三个国家,华皇基本上,已经同意了曾纪泽的看法了。
“你认为奥匈帝国在欧洲的地位,连帮助华国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吗?”华皇疑惑道。
“差不多是这样,因为他的海军不强大,现在世界上,谁的海军强大,谁才最具有话语权,除了英国,就是法国最强大,所以,英国和法国是最有话语权的国家,其次是沙俄,还有正在崛起当中的德国,真的能攀上关系的,只有德国人了,而我们得罪了英国,法国和沙俄,华国现在想要展开外交局面,确实是很困难。”曾纪泽实话实说道,“值得关注的还有塞尔维亚,塞尔维亚现在已经有重新建立塞尔维亚王国,并继续扩张领土,成为巴尔干地区不可小视的势力。”
塞尔维亚从摆脱控制扩充领土,到真正独立继续扩充领土,受到“统一南部斯拉夫”思潮的影响,塞尔维亚越来越多的民众认为应该把南部斯拉夫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强大的国家,以求永远摆脱各大国的控制。
但事实上想永远比做简单,巴尔干地区民族问题由来已久,虽说南部斯拉夫民族的文化属于同根,但是经过多年得发展演化,早已不同,而且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地区信仰天主教,而塞尔维亚、波斯尼亚地区信仰东正教,双方虽然是基督教的分支,但由于利益纠纷却是水火不容。
在利益共同的时候,可以联合起来,利益不同的时候,就会分开来。
实际上塞尔维亚人不过是因为接连的胜利而野心膨胀罢了,“统一南部斯拉夫”不过是个借口,扩张领土和势力范围、获取利益才是每个国家要做的事。
华皇和曾纪泽又聊了一会,曾纪泽的意思是,华皇现在在外交上,最好是什么都不做维持现状,让国家在工业化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就像是现在的奥匈帝国一样,牺牲那些因为塞尔维亚崛起而损失的贸易。
奥匈帝国干脆对塞尔维亚妥协,不对塞尔维亚人养的猪征收高额关税。
然后让时间给帝国新的机会。
民族主义这场十九世纪飓风,带给人类二十世纪的沉重灾难,但是民族主义只是一个幻想,一个群体认同感的幻想,这些幻想只在赤贫的下层阶级身上才能压倒一切。
在上层、有产者和中产阶级身上,民族情绪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工具,而不是一种真诚的决心,相反当帝国真的即将瓦解的时候,捷克人反而是反对的,因为它们的工业品将失去广阔的中欧市场和亚得里亚出海口。
普遍的社会进步和工业化,会壮大中产阶级的规模,让现实的利益判断压倒虚无的民族情绪。
同时开明的专制统治,当然这种专制统治指的是奥匈帝国末期弗朗茨-约瑟夫皇帝采取的那种,在帝国议会吵成一团一事无成的情况下,通过皇帝敕令统治的方式。
这种方式可以增进民族之间的和解。
华国不存在这个问题,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华国总是会投票表决,在大事上,其实华皇一般都是先定好了基调再开会,很少会形成大规模的争执局面。
克制、暧昧、坚定的捍卫自由主义的靠皇帝敕令推行的保守政治,以及社会的工业化,如果能够争取到足够久的和平,就能冲淡十九世纪的民族主义臭气。
保卫一个优雅、开明、有教养的中欧大君主国。
曾纪泽认为奥匈帝国的地缘政治,帝国的瓦解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华皇认为奥匈帝国的问题没有很多人认为的那么大。
华皇虽然对于历史不是很了解,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哪些人是哪些集团,哪些集团赢得了胜利,这种常识性的问题,上了初中的人都知道,因为初中就有历史课了。
奥匈帝国灭亡绝不是单纯的是因为地缘关系,奥匈帝国是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失败而灭亡的。
当帝国这艘巨轮即将沉没的时候帝国的各民族迫不及待的逃离它,卡尔皇帝被迫放弃了帝国流亡国外,斯蒂芬茨威格满怀忧伤的描述了他目睹皇帝的火车离开奥地利的情景。
奥匈帝国被一副它无法承担的重担压垮了,但是这幅重担同样也压垮了德意志帝国,在这个问题上德意志帝国作为一个畸形的民族国家,并没有表现出比奥匈帝国更多的优越性。
奥匈帝国在1918年崩溃了,卡尔皇帝离开了他的帝国,但是霍亨索伦王朝也在1918年崩溃了,威廉皇帝也离开了他的帝国。
沙皇俄国这个蒸汽压路机,1917年它的帝国就灭亡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超过了参战的三大君主国的承受能力,压垮了俄国、德国和奥匈帝国,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奥匈帝国采取什么样的制度,在民族方面采取何等疯狂的民族主义手段,它都依然撑不过第一次世界大战。
历史的必然性就体现在这里。
但是,华皇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历史的偶然性。
奥匈帝国,还有之前结束的对希腊王国的访问,还有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现在的这个保加利亚王国,其实大家面对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王国这种封建化的形式组织,如果控制的不好,很容易翻船,这也是华皇警惕的地方。
虽然华国现在是华粹党领导下的,正在迈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道路这么一个形势,但根基同样是不稳的,只是华国是单一民族,不存在巴尔干地区这么复杂的情况罢了。
并不是一定要发生的,而且,华皇对于这些帝国倒台,是警惕的,再强大的国家,都很难承受战败的压力,打仗输了,对上层建筑肯定是摧毁性的打击!
他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所以华皇才在建国后,对待战争的问题上,愈发的谨慎了。
奥匈帝国的工业化的黄金时代是1880年代,随着这个“镀金时代”的来临,帝国前所未有的兴旺发达,但是城市无产阶级也随之兴起。
帝国自由派保持着1848年那一代追求自由、解放和统一的德意志民族主义者的一切优点和缺点,他们寄希望于民主化改革,缴纳直接税10克朗以下的那部分选民随着选举制度改革,普选权的进步,能够为他们的事业提供新的动力。
但是当这部分选民真的出现的时候,他们被他们期待的人民震惊了。
这些世纪之交的选民,对1848年的理想已经失去兴趣了,这些人就是近代意义上的城市无产阶级,奥匈帝国的种种潮流都跟这个新兴阶级分不开。
在德意志帝国俾斯麦同样遇到了这些人,1880年代的俾斯麦震惊的发现他寄予希望的民族党根本不可能构成一个支撑政府运作的议会多数党。
工业化让无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在奥匈帝国境内,各民族的激进派的力量就来自于这些人,而日耳曼人里的民族激进派追随“玫瑰骑士”冯舍内雷尔,舍内雷尔从各方面都可以看作是阿道夫希特勒的先河,包括他的追随者用来称呼他的头衔“元首”,阿道夫希特勒就是舍内雷尔这条藤上结出来的另一个毒瓜。
奥地利天主教会、大贵族、试图面对这个灾难性的新时代。
1880年代维也纳大兴土木,但是人口仅仅上升15%。
奥匈帝国要做的就是平静的驶过这湍急的工业化导致的社会的峡口。
当然,华皇看明白了,也只是和曾纪泽在私底下谈一谈,当然不会‘好心’的去给奥匈帝国多少建议。
“陛下还是准备要按照原定计划访问欧洲各国?”曾纪泽好奇的问道。
萌总裁笑道:“反正都来了,多访问几个国家有什么问题?终点站是德国,我相信,等到我们和伊藤博文在德国会师的时候,我能够拿出克制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办法!”
萌总裁仍然对奥匈帝国有信心,并不完全赞同曾纪泽的看法。
波西米亚问题实际上并不持久,因为不会说捷克语的日耳曼知识分子和犹太知识分子,当中年轻人可以学捷克语或者再就业,老的可以用帝国的补贴提前退休来解决。
波西米亚问题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如果欧洲各国能学习一下华国,重视养老保险,重视社会保险和医疗保险,会少很多枝节!
华皇这一路过来,看到了太多的惨剧,这些资本主义的欧洲国家,虽然发达的程度胜过华国的很多地区。
但是华国在落后的地区,现在也不会出现见死不救的情况,很多欧洲人生病,无人问津,只能坐在路边等死,死了之后,除了苍蝇,两三天都没有人来过问一下,这个跟华国的保障体系,是天壤之别。
老百姓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有一个温饱的环境,孩子能有书赌,生病了能有地方看病,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就都会满意了!
华皇在保加利亚王国待了两天,也没有得到保加利亚王国亚历山大一世和政府首脑康斯坦丁诺夫的接见邀请。
华皇之所以这么耐心的等,是看准了这个亚历山大一世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肯定要被掌握了军队的康斯坦丁诺夫幹掉!
“这个亚历山大一世的脑子真的不行。”华皇无奈道:“他明明知道康斯坦丁诺夫是亲沙俄的势力,还不赶紧跟我们接触,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曾纪泽,你不是说已经派人和亚历山大一世接触过了吗?”
萌总裁一般对下属都是直呼其名,虽然曾纪泽是他的准岳父,但是君臣关系在这里,不会有人觉得不礼貌,如果华皇称呼曾纪泽的职务,反而更怪,要是在古代,肯定更难叫。
曾纪泽点头道:“接触过了,这个亚历山大一世也不是笨蛋,只是性格太过傲慢!看不上我们华国。”
“看不上算了,他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们!还是去下一个国家吧?按照行程,我们应该前往罗马尼亚王国了。”卡特莉娜卡芙公主生气道。
萌总裁一抬手,“既然有共同的利益,总是要见一面的!”
众人诧异了,都已经这样了,人家不肯见,你怎么见一面?现在不是我们不见人家,而是人家不肯见我们呢。
奥匈帝国的失败是因为世界大战,而世界大战的爆发,跟弗朗茨费迪南大公所推进的巴尔干霸权主义政策是分不开的。
奥匈帝国的希望在于维持欧洲的和平,度过它社会最脆弱最不稳定的阶段。
但是遗憾的是它在这个时期遇到了世界大战。
从而酿成了20世纪的悲剧。
“让时间给帝国新的机会”——对于帝国的生死存亡而言,时间才是最宝贵也最无情的东西,发出这种哀叹的包括但不限于西罗马、西晋、哈布斯堡、奥斯曼和苏维埃,如果给这些帝国足够的时间,谁也说不准这些帝国会不会起死回生甚至中兴。
然而,作为一种奢侈品,留给帝国的时间和他们对手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国境线外的敌人可不会看着你悠哉悠哉地解决内部问题而袖手旁观,帝国首先需要活下去,然后才有资格谈多元化。
哈布斯堡帝国的地缘环境又是怎样的呢?异常恶劣。
在他的北面德国亲戚依然有人抱有大德意志的幻想,在他的东面沙皇俄国在远东受挫后再次重拾大斯拉夫帝国的梦想,在他的南面新兴的意大利勉强挤进列强末班车后眼红于亚得里亚海的出海口,在他的东南方向一系列斯拉夫小国在俄国的鼓动下蠢蠢欲动。
奥匈帝国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的鸡蛋,即使没有萨拉热窝,一丁点的擦枪走火都能把国家拖入战争的深渊,更加困难的是,在对外政策上显露出软弱,会更加刺激德、俄两个不怀好意的邻居的野心。
那么帝国保护自己的能力又如何呢?——“帝国议会简直乱象横生,帝国大臣用德语发表讲话宣布政策,捷克民族主义议员用捷克语怒斥大臣。
十九世纪的民族主义浪潮不是因为各个国家喜欢闻“丑”,而是因为在弱肉强食的国际丛林中民族主义最简介,最有效,最能让自己的国家活下去。
战后,民族主义的极端异化体(种族主义)给世界和人民都带来了巨大灾难,连带着民族主义也被污名化。
不止一次民族主义被断言野蛮和落后,是上个世代的产品,然而事实上如今的几个多民族大国,依然是靠推行同一官方语言,同一价值取向来构成国民对整个国家的认同,这个手法,依然是民族主义的标准范式。
不过相比十九世纪更加温和,对不同群体的包容度更高。
生活在弱肉强食,强敌环绕下的奥匈帝国却有人幻想建立一个连官方语言都推行得磕磕绊绊的多元帝国。
曾纪泽认为“奥匈帝国”无论怎么改革,都没救了。
因为奥匈帝国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段时间里奥匈帝国在经济发展上已经做得比较好,奥匈帝国经济在复兴,政治却跟不上;其次,奥匈妥协是奥匈改革之路上一个不可能绕开的问题和障碍,所以,不解决奥匈妥协,你无论想怎么改革,也会受到匈牙利地区的抵制,根本就是个死局。
这一年,自由主义携裹着民族主义,席卷了整个欧洲,欧洲大陆上,除了封闭的俄国外,没有哪一个国家幸免于难。
但这与其说是灾难,不如说是机会。
欧洲被封建社会的乌烟瘴气封闭太久,实在是需要一股飓风来把这些乌烟瘴气都扫干净。
作为受这股飓风影响最大的国家,有太多机会等待着哈布斯堡王朝的奥地利帝国。
这股飓风将会把一切发展资本主义的障碍——农奴制、关税壁垒、贵族特权以及匈牙利民族主义等都扫干净。
特别是匈牙利民族主义。
我在一开始就说过,解决奥匈妥协是解决奥匈帝国所有改革问题的主要障碍,同时,又不能放弃这个占据帝国二分之一领土的大王国。
一场针对匈牙利的战争不可避免。
华皇又等了三天,最终也没有找到和亚历山大一世这个笨蛋见面的机会,闷闷不乐的踏上了前往罗马尼亚王国的火车。
“陛下,别不开心了,过了罗马尼亚,还有奥匈帝国,意大利王国和德国,我们的机会还是很多的,而且,在意大利王国,西班牙王国和葡萄牙王国的高层见面,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卡特莉娜卡芙公主见陛下的兴致不高,耐心的开导道。
华皇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不用劝我,曾纪泽说的不错,关键还是靠我们自己,即便是这次欧洲之行,一个国家都没有搞定,也没事。”
曾纪泽笑道:“陛下这样想就对了,主要还是靠我们自己的实力!欧洲的强国看不上我们新兴的华国,欧洲的小国也看不上,这还跟他们多啰嗦什么?我们加强外交也就是了,其实现在很多国家都是站在我们的立场在说话的。”
萌总裁站起来,走到窗口,看了眼即将消失的索菲亚,已经连续三个国家都没有什么成绩了,他没有办法不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