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老大再对自己这个住过一辈子的家看了一遍,前后两个院,土坯房,木板子门,木棂子的窗户,粘土垒成了院墙,院子里的几棵大树,简陋的家具,过去看过千百遍都没觉得什么稀罕,再平常不过了,可是今天,却有些恋恋不舍了。
可能这是最后看这一眼了。只要是出了这个门,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刚才的时候,商大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这下子看明白了,她已经知道了,即将失去这个儿子。她发怒了,发怒的她再也不是那个温文尔雅、满脸和气的商大娘了。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对张秀山大声地骂道:
“你不能带他走。这个小五子,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良心叫狗吃了。我管他吃,管他喝,从小看着他长大,还给他接尿,给他擦腚,还好几次救过他的命。他这是咋了,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你要抓人,就把我抓走吧,老大不能走。”
张秀山为难地对商大娘说:“商奶奶啊,你这不是叫我们为难吗?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就叫商大叔到菜屯镇上住上几天。”
商大娘把一肚子的火又发到了张秀山的身上,上去扇了他一巴掌:“还有你这个张秀山,我家的饭你少吃了吗!我家的屋你少住了吗?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你把我这个老妈妈打死算了,一枪崩了吧,我也不想活了。”
说着,她大叫一声,拿着自己的头往张秀山的枪口上碰。
吓行张秀山赶紧把枪收了回来,对其他的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过过了几个兵,立刻把商老娘拖到了一边。
商老娘尖着小脚,一边被他们拖着,一边跳着骂着:“你这个徐冠五,没有良心的东西。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干娘啊,你连你的大哥都抓,你还算个人吗?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玩艺,小时候早就把你掐死了。徐冠五呀,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你就等着吧!我饶不了你!徐冠五,你这个挨千刀的,怎么没让八路军打死你……”
张秀山心里害怕,赶紧一摆手,商老大和吕林清被几个士兵慌忙地用枪推着往前走,亲娘的声音渐去渐远了。
商老大和吕林清走到了街上,这才知道同时被捕的还有抗联会员池德昌,抗日区政府助理员池燕南的哥哥和祖父,区助理员商同祥的父亲和叔父。
商老大对吕林清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这个徐冠五和罗兆荣一样了,就要对抗日干部和抗日家属下手了。
乡亲们站在了旁边一大堆,无奈地看着这着这惊人的一幕。有一些人上去说着好话:“这些老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抓他们干什么呀!”“他们都是一些好人呀,不能抓他们呀。”“你们不能这样随便抓人啊。”
徐冠五的士兵们可不听这一套,用枪托子推开了他们,一边还大声地喝斥着:“有什么事找我们徐团长说去。”“我们是奉命行事。”“是不是八路,谁知道呀!”
这些被捕的人,被徐冠五的士兵押解着,一路上是鱼贯而行。想不走也不行,谁要是走慢了,一个士兵就用枪托子给推一下子。
商老大一路上想着,对于这些被抓的人,徐冠五会怎样处理呢?是不是要施以酷刑呢,在严酷的刑罚面前,会不会有人变节呢?
商老大又想到了武平县的党组织在不断地对党员进行着纪律教育和气节教育。他们还讲过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秘密**员被敌人逮捕了,敌人为了要使他叛变,对他施尽了威逼利诱和严刑拷打,但他都没有动摇。
最后敌人对他说:“只要你承认了自己是**员,就放你走。”他想,**员是光明正大的,承认了也不会对党有损害,于是他就承认了自己是**员。敌人也就真的把他放了。
党组织在审查他的这段过程后,向他指出了:“在敌人面前,只要承认了自己是**员,就是自首行为。”
商老大想到:现在自己被捕了,经受严峻考验的时候到了。不管徐冠五怎样处置自己,自己都不要承认自己是**员,不做一件损害党的事,不说一句损害党的话。
商老大和这些抗日干部,抗日家属被押进了菜屯镇以后。其他的人都被关进了监牢,而独把商老大带到了徐冠五的那里。
徐冠五见了商老大第一句话就是:“外面风声很紧,我把你接来,住到了我这里。我是对你的安全负责,由我保护你。”
商老大一声冷笑说:“你把我弄到了这里,我住不惯呀,还是让我回去的好。”
徐冠五说:“放心吧,大哥,我不会怎么样你的。甭管上边的命令怎么样,我不能忘恩负义,没有亲情。”
“那你到底想对我怎样?”商老大问。
徐冠五笑着说:“你是我的大哥,我能对你怎么样?他们说你是**,我不信,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呢?你好好地在我这里住着吧,到时候松点了,我就放你回去。”
这个时候,商大娘颠着小脚来了,徐冠五一看,赶紧起身迎接,满脸笑着对商大娘说:“干娘来了,快快坐下,快快坐下。”
商大娘这回没有骂小五,而是强忍住气对他说:“小五啊,你还认不认你这个干娘?”
“干娘这是说到哪里去了,”徐冠五满脸堆笑地说,“认啊,怎么不认啊,从小我就在你那里吃,你那里喝,怎么会不认你呢。你就是我的亲娘,我就是你的亲儿子,你的话我永远都会听的。”
“那好,”商大娘强忍住气,对徐冠五说道,“你在崔营也没少住了,你这些大叔、大哥们你还弄不清吃几碗干饭吗!?他们都是一些正儿八经的庄户人家,都是一些忠厚人,你抓这么些乡里乡亲的干什么呢?你真要对他们下手,这个手你下得了吗?听我的话,就把他们全放了,要不的话,你就没有我这个干娘,我也没有你这个干儿子。”
徐冠五哭丧着脸说:“干娘啊,你听我说,听我说。别看我是个团长,可是有些事儿我真当不了家,这都是罗庄罗兆荣下的命令,我也是在他手下当差,不得不执行啊。放心吧,干娘,这些人虽然在我这里,可是我不能让他们吃了苦,你就放心吧!”
商大娘一看这些人实在是没法解救了,也是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对徐冠五说:“这个小庆(吕林清的小名),可是来看我的,你不能把他留下。”
徐冠五想了想,只好说:“他也不是崔营的人,你就把他带走吧!”
徐冠五立刻叫人把吕林清叫来,当面交给了商大娘带了回来。商大娘这回虽然没有救出乡亲们,但是把吕林清救了出来,也算是不虚此行。
商老大被单独关在了一间屋子里,从这间屋子里,可以看到了其他的牢房。这一次除了崔营被抓了不少人以外,还有庞凤禄、庞凤展、庞凤阁、和区助理员任泽农的家属及一大批的抗日家属,足有七八十人。
这个大院子里,门口有人站岗,夜间还有一个游动哨,又是在菜屯据点里。要是八路军来救,确实是非常的困难。吃饭的时候,商老大被叫出去,每天都和徐冠五以及他那些结盟兄弟同桌吃饭,夜里就关在那间小屋子里。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徐冠五把商老大叫了过去。商老大进屋一看,徐冠五正侧卧在土炕的一头,津津有味地抽着鸦片烟,他对商老大说了一声:“躺下吧,我正在等着你哩!”
商老大只好躺下了,和他对面而卧。
徐冠五一边嗞嗞地抽着鸦片烟,一边对商老大说:“全国的形势是这样的,中央军早晚要回来,国民党早晚要掌权,你那个xxx有什么干头,还是跟着我一块儿创业吧?”
“跟着你创什么业呢?”商老大问。
徐冠五一边嗞嗞地过着烟瘾,一边对商老大说:“我说大哥呀,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在菜屯创业啊!你只要好好地跟着我干,不会让你吃了亏的。”
商老大问他:“兄弟呀,我真有些弄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汪精卫的人,还是国民党的人,你这不是穿着绿军装吗,这不是跟着罗兆荣干吗?你的创业,不就是发展皇协军的势力吗,怎么又和国民党扯上关系了?”
徐冠五巧辩说:“大哥呀,有些事情你不懂。一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过去是国民党的人,现在还是国民党的人,穿这些皮,不过是应付一下罗兆荣。其实我在发展国民党的势力,等中央军打回来,我就反正,和国民党一块儿打日本。请你尊重我的人格!”
商老大一听明白了,徐冠五还是那一套,于是针锋相对地说:“我虽然不是**员,但是**和八路军里也有不少我的同学和朋友,我不能做对不起同学和朋友的事儿,请你也尊重我的人格。”
“那么说,你是不愿意跟着我创业喽?”徐冠五有些发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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