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马志举跑出公堂,抱着柱子用脑袋哐哐就撞,就这样还止不住笑声。
“你,你,你身为刺史之尊,所辖之地发生赋税被劫,解差被杀的大事,居然还是优哉游哉,无所作为。你这样做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嘛,嗯?对得起百姓的期盼嘛,嗯?对得起你手中的俸禄嘛,嗯?对得起你家父母的殷殷期盼,对得起你师长的孜孜教诲嘛,嗯?”范长史挺立如松,怒发冲冠,二指并拢指着苟刺史的鼻子,问一句拍一下桌子。苟刺史缩在椅子上,举起袖子挡着从范长史口冲喷射而出的唾沫。
“你怎么不说话,你竟敢用袖子挡着脸。把袖子给我放下,你是无颜面见本官,还是无颜面对冀州百姓,说。”
啪,咣当。苟刺史拍了一下桌子,由于起身太急,把椅子也带倒了。
“范长史,本官敬你有才有识,年纪又长我许多,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屡次以下犯上,眼里还有我这个上司嘛,嗯?本官治理冀州以来,衙署上下一团和气,同僚之间一派和谐,难道这也有错嘛,嗯?赋税被劫,解差被杀。本官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连最喜欢的贴身侍女都不去招惹,你能说本官无所作嘛,嗯?长史倒是一心为公,心怀黎民。可是本官也没见你上马抡刀,杀尽劫匪。反而在本官面前拍桌子瞪眼睛。你拍桌子瞪眼睛就能抓住劫匪吗,嗯?笑话,我看你是借机报复本官。本官看你和本官一样,不过是逞口舌之利罢了,咱俩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比谁强不了多少,哼。”
啪啪啪,马志举连连拍手,竖起大拇指称赞苟刺史。他从没见过苟刺史在和范长史的交锋中占据上风,这次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苟刺史笑着冲马志举拱拱手。
“你,你们。老夫羞与你们为伍,老夫这就上表陛下告老还乡。”范长史跺着脚说。
“哦,长史慢走,本官不送。”苟刺史本意是要挽留。他和范进本没啥利害冲突,平时吵架也是为了公事,苟刺史知道范进脾气臭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有啥当面就说,不会背地里捅刀子。他本想好言相劝,不想话到嘴边却变成这个样子。
范长史这下下不来台了,一跺脚转身就走,却被马志举拦住。
“老范老范,消消气嘛。大家分属同僚,都是为国效力。有些争论实属正常,犯不着辞官吧。再说刺史大人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走嘴了,说走嘴啦。”马志举冲苟刺史挤挤眼。
苟刺史笑嘻嘻的扶着范长史坐到椅子上,恭敬的一拜说:“长史啊,本官才疏学浅,仰仗长史之处很多。长史扪心自问,自长史来到冀州,本官对你如何?长史啊,本官自知能力有限,所以也不求当个能员干吏,不求升迁。本官只想我冀州百姓富足安乐,军民人等皆是和谐相处就好。至于本官的官声名望,那些都是浮云,就让他随风而去吧。本官知道,要想做到这一点,离不开长史辅佐,所以本官请求长史留下,你我共同为百姓谋福祉,不知长史肯否?”
范进的气消了,他看着苟刺史,脸色和缓了不少。一直以来俩人竞顾得打架了。准确的说是范长史找茬和苟刺史打架。主要是因为范进心中憋着一团火,他自认为民为国直言进谏没有错,但却因此被贬官,怎能不叫他心中愤慨。所以他看见苟刺史不好的地方就想说,从来没想过要和苟刺史好好沟通。现在他听了苟刺史一番话之后,仔细想想,苟刺史说的有道理,换做别人谁能容得了自己的副手如此以下犯上呢。
想到这里范进冲苟刺史拱拱手说:“史君,先前是老夫不对,不该对府君大呼小叫。今后老夫会时刻自省,先前之事还请史君见谅。”
苟刺史频频摆手,连说不敢。好家伙,素有“范铁面”之称的长史大人今天说软话了。这个面子给的不是一般的大,必须见好就收,否则这老哥要是再发脾气,当真是消受不起呀。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同僚,是一家人。今后不要那么客气,有话说开就好啦嘛。”马志举也是一再给俩人抹稀泥。马志举是这么说的,苟刺史也是这么想的。得意忘形之下本性毕露,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老范对面嬉皮笑脸的说:“老范呀,刚才马老哥告诉我劫匪都被杀了,赋税都找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到底是咋回事,您和小弟说说呗?”
范进刚建立起对苟刺史的一点好感,瞬间无影无踪。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把苍山、溧阳两县上报的剿匪成功的事情说给苟刺史听。
“太棒啦,苍山县令有功,牛天赐有功。哎,老范,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呃,长史你别瞪眼啊,难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苟刺史嬉皮笑脸的问范进。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范进猛地站起来,揪住苟刺史。嘴巴对着苟刺史的耳朵厉声喊到:“有功必赏,有过应罚。”说完把苟刺史丢在椅子上,端起茶水给自己灭火。
苟刺史揉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心中不住的埋怨范进。这老哥心眼儿忒小了,真高兴的事儿,开两句玩笑都不行啊,至于冲我嚷嘛。
“禀报刺史大……”一个书吏站在门口禀报。
“你说啥?大点声说。”苟刺史冲着书吏大吼,书吏吓得一下子趴在地上。嘿嘿,原来吼别人的感觉这么爽啊,怪不得范铁面没事就吼呢,苟刺史得意的想着。
“禀禀禀报刺史大人,苍山县令袁大人和团练校尉牛天赐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见与不见请刺史大人定夺禀报完毕下官告退。”书吏一口气说完呲溜一声跑了。
“哎呀,功臣来了怎能不见,袁兄,本官来了。”苟刺史蹦起来向公堂之外跑去。
马志举冲范进拱拱手说:“范长史,您把刺史大人教坏了。”
范进:“哼!”
其实袁崇和牛天赐早就来了,可是那会儿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正吵得热火朝天,没有一个书吏胆敢上前禀报。袁崇自然知道苟刺史和长史之间的关系,有些担心范进犯了倔脾气,于是自己走到公堂门口。那天赐不知道怎么回事,师尊去哪,他自然要跟着。于是师徒俩来到公堂门口,还没等师徒俩站稳。只见从公堂里冲出一位将军,抱着公堂门前的柱子用脑袋哐哐的撞,一边撞还一边笑个不停。
天赐垫步拦在师尊面前,他不知道这个将军犯了啥病。据说疯子分为两种,一种是疯子,不打人。一种是武疯子,打人。看这个将军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犯起疯来肯定凶悍异常,这可得保护好师尊。像自己师尊这样的身板,估计经不住这位将军的一拳。
袁崇笑着拉开天赐,冲那位将军拱拱手。那将军一边笑一边冲袁崇摆手。那意思是先别说话,待本将笑够了的。于是袁崇拉着牛天赐,师徒俩站在公堂门口看着刺史和长史吵架,袁崇看得是津津有味,天赐看得是糊里糊涂。
天赐觉得这位刺史都一把年纪了,咋就那么大脾气呢。虽然那位长史年轻也胖了些,但好歹也是二把手哇,咋就不给留点面子呢。那位长史也真够能忍的,不过还有几分胆气,敢跟刺史拍桌子。哎,不对呀。那位年轻的长史怎么穿着刺史的官服,难道说这俩人平时住在一个屋里?是了,那位长史一定是早起匆忙,穿错了官服惹得刺史大人不高兴了,不然哪来那么大火气。可是这俩人到底啥关系?难道是传说中的背背山?牛天赐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暗赞这二位口味真重。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袁崇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的说:“看见没有,范长史又在教训刺史了。多年不见,范兄雄风依旧,唇枪舌剑,语带铿锵。不愧是我仕林清流的典范,不愧于清流砥柱之称。”
牛天赐看着自己的师尊一脸崇拜的样子,小声的对袁崇说:“师尊,师母虽说有点霸气,平日对你管束严了些。但是师母对您一片真情,您切不可因一时怨气,像他们一样染上龙阳之好。如果那样您让弟子如何自处,让弟子和媛儿情何以堪啊!”
“孽徒,说的什么混帐话。我是在夸赞你的师伯范进范长史。和你师母有何干系?什么龙阳之好。为师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这么龌龊的想法你也敢说出来。该罚,把手伸出来。”袁崇是真生气了,抓过天赐的手,解下腰带就要打。
“师尊且住,弟子还没明白哪里错了,不问而罚不是为师者应有的风范。”
“你心生龌龊就该挨罚。为师很生气,打完再说。”啪啪啪。
“那个,师尊,您罚也罚了。现在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尊解惑。”
“讲。”袁崇气还没消。
“师尊,那两位哪个是刺史哪个是长史啊。弟子只见刺史大人身穿张是官服言辞教训长史,而长史大人身穿刺是官府顶撞刺史大人。也不知到底是刺史教训长史,还是长史顶撞刺史。弟子愚钝,请师尊解惑。”
袁崇一听看看正在争吵的苟刺史和范铁面,再看看自己一脸糊涂的爱徒,再联想刚才爱徒的话,他瞬间明白了。
“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呢,原来根源在这里呀。天赐呀,你这几下挨的冤枉,为师错怪你了。不过今后需谨记这个教训,遇事不明需慎言,看清楚了再说。为师告诉你哈……”
袁崇眉飞色舞的把刺史和长史之间的轶事告诉天赐,天赐听了之后对范铁面佩服得无以复加。身为僚属能把上司治得服服帖帖的,在大燕绝没有第二个。天赐更加佩服苟刺史的涵养和忍耐力,更欣赏苟刺史有自知之明。用人上能够扬长避短,并积极引导调节同僚间的思想走向。通过这些手段把同僚们都绑在自己周围,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出力。
这样的人貌似随和心智却高,绝对是一个部门的合格领导者。人才呀,必须弄过来为己所用。当然,范铁面也是个人才,脾气虽然臭了些,但是能力威望都是出类拔萃的,这样的人也必须为我所用。一个团队里面不可能千人一面,必须有各种人才相互配合才能使团队日益壮大健康发展。试想一下,有朝一日牛天赐身为天子,看着同殿称臣的苟刺史和范铁面吵来吵去,是一件多么令人期待的美事呀。牛天赐已经在心里把苟刺史和范铁面划进了自己的班底范围。
至于能不能实现牛天赐一点都不担心。苟刺史弱点和他的优点一样突出,而且不多,这就很好利用了。范铁面嘛,更加容易,因为刚才袁崇已经告诉天赐,范铁面和袁崇师出同门,都是周如海座下弟子,而且交情很深。范铁面可以说是怀才不遇,报国无门。那么如果牛天赐给了他希望给了他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范铁面会不要嘛?显然不会。你有需求,我满足你。条件是以我为尊,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