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天警察是破门而入的,现在密室入口并没有门,他们只是在门口拉起一条细细的警戒线,象征性地阻隔一下,这倒也为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密室的灯是亮着的,即便这样也晓得昏暗,这里没有窗户,案发现场看起来保存完好,一切都和案发时无异,看来经过两天的调查警方并没能从这里找到突破性线索,这才派人值守以备后用。
可从我刚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感觉这里少了些什么,至于少了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我一直坚信重返现场是个明智的选择,并非因为自己比警察更高明,一来就能找出重要线索,而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或许能看到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再退一步说,哪怕只是来碰碰运气也好,只要是对破案有益,对保住小命有益的,怎么样也得试试。
我不会在这里做地毯式搜索,这些都是警察都会去做的,而他们绝对不会像我现在这样,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细细回想案发当天的情形。
密室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入口左手边放着一张长桌和四把被固定的椅子,我给这些座椅进行了标记,从靠近入口的那张开始依次为一号至四号,在四号座椅旁边则是出口,而在这一排桌椅对面与其对称的坐位依次为五号至八号。
当时进来的八个人的座位按照数字排列,应该是朱路、康龙、李清、艾琳、我、林辉、叶莹和叶莉。
杀人案的几大基本要素,即便像我这样的外行也略知些皮毛,无外乎动机、手法和凶器。
凶手的杀人动机和凶器都有待调查,至于手法,现在看来竟有些可笑,一个人在你身边活生生地将另一个人勒死,而你却浑然不知,这是种怎样的感受?
简单!粗暴!利索!
凶手利用黑暗,完全没把和他近在咫尺的其他人放在眼里,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狭小的范围里,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让这次杀人行动破产。
又或者我们在他眼里其实和死人并无两样。
突然,桌上的一滩暗红色血迹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三号座椅,是死者李清的位子。是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李清死的时候右手是被匕首钉在桌面上的!
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将李清身体绑住却独独漏了这条胳膊,他明明有能力将对方勒死,却为何还要用匕首钉住李清的手?这有些不符合逻辑!
每一桩不合逻辑的事情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突然想起昨晚李瑞送我回来时说过的那句话,想起案发时自己也曾伸出过右手,想去摸录音里提起的那截断指。
难道这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其他联系?我们听的这段录音真的和命案有关?!
一想到那段录音,我马上想起自己刚进来时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所有的耳机都不在了。
这让我想起前天下午,卢勇在结束对我的盘问时,刘楠给他送去耳机时的情形,他们应该是在耳机上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以至于连剩下的七个也都一并带走调查了!
“妈的!这也太背了,居然一个耳机都不留下!”
环顾四周,我的情绪颇为低落,刚来时的自信荡然无存,甚至还有点挫败感,原以为在这里肯定会有所收获,可自己花了大半天等来的却是更多漫无头绪的疑惑,对于案情的侦查果然不是我这种门外汉随便就能掌控的。
“唉~”我自嘲地叹了口气,又不甘心地在密室里转了两圈,最后才泄气地喃喃自语道:“算了,趁警察没发现还是快点走吧。”
“走?洛俊,现在除了警察局,你还想走到哪里去?!”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这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我猛地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两个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察正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准确地说两个人中只有一个是这种眼神,而另一个则是幸灾乐祸。
“李瑞!”我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没错,那个幸灾乐祸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在警车上和我有些口角的李瑞。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只是自己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转得那么快,以至于让我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杀人凶手重返案发现场毁灭罪证,想不到你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李瑞一上来就给我定了罪名,别说是我,就连刚才值守的警察也感觉不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李瑞,慎言,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来毁灭证据的。”
李瑞像看白痴似的横了他一眼说:“他又不是警察,偷偷摸摸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毁灭证据又是为什么?一个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年轻警察顿时语塞,不吭声了。
“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帮助破案。”
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实情,可这个理由别说是对方,就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从李瑞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相信,甚至连揭穿我的话都懒得讲,而是催促着身边的同事说:“还愣着干嘛?快点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些人手来,就说,就说我已经抓到凶手了!”
“这是栽赃陷害,李瑞,你不能这样做!”我激动地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李瑞见状赶忙从腰间掏出配枪指向我,厉声呵斥:“不许动!把手举过头顶,不然我就开枪了!”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我的心猛地一沉,无奈地举起双手,我相信,要是自己再有什么激动的行为,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得知凶手成擒,支援的警察来得飞快,不过五六分钟时间,门外已经响起一片警笛声。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年前的噩梦即将重演。
不行!绝对不能跟他们回去!
可是支援的警察都已经到了,只要自己一被带出这个密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想逃跑就没什么可能了,而这个房间只有两道门,如果我判断无误,此时此刻,所有警察应该都在入口处聚集。
李瑞的回报是已经抓住凶手,那他们对出口的防备就会非常松懈,虽然两扇门之间相距不远,可要是自己突然冲出去,还是极有可能逃脱的。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切还需极好的运气,但我还是愿意赌上一赌,只为三年前的悲剧不再发生!
打定主意之后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警察,硬闯显然是不行的,别说对方有两个人,单是其中之一就能把自己轻易制服。
剩下的就只有智取了,趁其不备、出奇制胜,而这样的机会往往就在顷刻之间。
“好了,洛俊,一切都结束了,乖乖把手伸出来吧。”
李瑞得意地收起警枪走到我面前,从身后掏出一副手铐,作势往我手上铐来。
人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李瑞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手铐接触到我手腕的一瞬间,他的脸上被我狠狠地揍了一拳,毫无防备的他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刚才挥拳的同时,我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趁着对方震惊之际,自己已经跑到了密室出口。
谢天谢地,上帝一定是听见我心中的祷告,这才打开了出口的门,我不费吹灰之力夺门而出,把警察甩在身后,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一出门,身后响起了李瑞暴怒的骂声,追赶而来的脚步声,还有拉动枪栓的“咔擦”声。
我认为人之所以被误解,是因为各自难以溶解的观念,碰撞后擦出的火光。
相信在很多人眼里,现在的我就是个疯子,一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固执而又神经质的疯子,莫名其妙且歇斯底里,毫无逻辑可言!
密室出口和我猜想的一样,没有警察把守,我在冲出去的一瞬间用余光瞥了入口一眼,那里也没有警察,他们应该是听到了李瑞的吼叫,都冲进密室里去了。
我不敢有一刻懈怠,好在自己才来过这里,对这里的路还有些印象,才不至于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只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再趁着渐暗的天色,自己或许还有混出去的机会,不然仅靠现在一往直前地狂奔,早晚会被抓回去。
前方不远处的广场上,似乎正举办着什么活动,人山人海,我用最快的速度一头扎进人群之中,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摆脱警察的办法。
“向前五十米左拐第一个房间,用最快速度到那里去,洛俊!”
突然,身边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听得分明,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还为我指明了逃跑路线。
虽然我很想停下来去看看这个男人是谁,可警察却已经追了上来,而在这一刻,我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照神秘声音所说去那个房间躲避!
我不清楚他会不会坑我,但我知道不照他说的去做,自己马上就会被警察抓住,他们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猛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气力突然提速,警察也被我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五十米不过数秒钟的时间,穿出人群便是那人口中的拐角,左转,第一个房间,深褐色的大门,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便去推门。
开门,冲进房间,关门,一气呵成,就像一个事先排练好的脚本,让我顺理成章地来到这里。
就在我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整个人虚脱地坐在了地上,我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若是刚才有半点犹豫,自己可能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警察已经追到了门口,我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紧张得不敢大口喘气,此刻的自己俨然成了一个真正的杀人逃犯,我究竟选择了怎样的一条道路?
我有些迷茫了。
听着追赶的脚步从门外经过又渐渐远去,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干脆躺了下来。
哼,警察!
我在心里对他们的无能轻蔑一笑,警局就是有这样的庸才,才会造成自己三年前的无妄之灾。
而那种痛和恨意若非亲身经历,是绝对无法体会的。
急促的呼吸和我的心情一样慢慢变得平和,我从地上坐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人在我背后开口说话了,“你是什么人?!”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嘴里还是喊出了她的名字,“聂倩!”
“洛俊?”聂倩也认出了自己,她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我,“怎么会是你?!”
我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僵持着,这一刻,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凝滞不动了,尴尬的气氛就像掐住喉咙的双手,让我无法喘息。
过了好一会聂倩又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压下狂乱的心跳,深吸口气,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这才转身说道:“对不起,是我走错门了。”
聂倩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心虚,我把头扭到一旁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从房间考究的装修和摆设能看出,这里应该是个休息室,而且不是普通休息室,加上只有聂倩一人,这地方很可能是私人的。
“快说,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聂倩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又问了一遍。
“是啊,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我喃喃自语,是刚才那个神秘的声音,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这里?而且对这里他肯定是了如指掌!
难道说聂倩和这件事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