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对于凡人来说是:陌上如玉少年,携妻儿偶忆轻狂,岁月悠长。对于修士来说,不过一悟一入定,若弹指间的花开霎那。
云华宗般越峰北边的一间洞府周围,木灵力跃动汇集,纷纷涌入洞府中,环绕盘膝而坐的美貌女子。两天后,女子睁开眼,一双美眸明亮透彻。她起身走到洞府一旁水镜前,望着镜中女子出神,良久伸出手轻轻摩挲自己的脸颊,眼神怅惘迷茫,她时常问自己:我究竟是谁?是曾经五岁懵懂被人夺取身体的牧隽?还是现在重新夺回身体,从零开始的牧菁?
那些神魂躲在暗处,惊恐不安近二十年的岁月又算作什么?生命与她就像一个玩笑,谁能想到两百年后的自己,会召唤异魂回到两百年前夺取自己身体,只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她觉得可笑的是,自己的错误竟需要别人来弥补。
而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她,看着那些历历在目的未来,灰飞烟灭的牧家人,连愤恨的仇人都找不到。她能恨谁,恨两百年后为情堕入深渊的而失去轮回的自己么?
当那位域外血焰之灵说要帮她夺回身体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要掌握命运,她不会再爱上容华,那么两百年的后悲剧绝不会重演。
今生的命运早已踏上了新的轨道,这一生两情相悦的是容陌,那位惊艳绝绝的男子,云华宗下一任掌门。当血焰之灵把她抛离开诡异的战场时。她心生无数欢喜,放佛看见容陌正立在不远含笑温柔望过来。
可当她睁开眼醒来时,才发现上苍给她开了多大一个玩笑:修为虽是筑基后期。境界却跌落练气一层,是五岁时被夺取身体的境界。丹田中没有幻生木,没有玄幽灵种,没有身份铭铭牌,没有储物袋,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只是普通的云衣广袖。
有那么一时间,她以为自己重生到了异界。可当华里上君站在自己面前笑容淡淡的说:“你我有师徒缘分,你可愿拜在我的门下,牧菁?”
牧菁是谁?她急切撩起一盏水镜。发现脸还是那张脸,人间少有的绝色容颜,她心底一松。可他为何要叫她牧菁?她摇头对华里上君说:“我是九霄牧隽,云霄大君是我的师父。无需再拜师。”
华里上君只是静静听着。那张绝美的脸上笑容清淡,她看不出是怜悯还是嘲笑,一丝恐惧袭上来,她想召唤幻生木,却什么也没有。她想起了容陌,她捏诀发剑信给他,却发现脑海空空,她记不起他剑信法决是什么?对了。还有鉴迹,可是她依然想不起。她颓然在地,哭得不能自己,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他们对于她来说,只是个记忆符号,具体内容是什么她一概不知,她只是揣着前世两百多年记忆的五岁牧隽而已!
华里上君站在她的面前,伸手覆上她的发顶,声音轻柔:“身体于修士而言,只是承载一时的皮囊,若你能修炼到白日飞升时,它自会化成尘埃,消散在这世间。而神魂才是决定一个修士资质、机缘、因果的根本所在,九霄牧隽不是你,云霄大君也不是你的师父。”
她呆呆抬起头,满脸泪水问他:“那我是谁?”
“般越牧菁,我华里的第五位亲传弟子。”说罢,华里上君转身离去,衣袂在风中翻飞,就像前世记忆中的那般淡漠。
后来师兄带着她去往魂殿点燃魂灯,她才发现自己依然只是地级木灵根,灯焰是正绿色。她也看到那盏苍金色魂灯,灯焰美丽摇曳,原来九霄的牧隽还活着。而她和她之间,就如天与地之间,终究隔了一条命运的河流。
再后来她前往云空下城,去见大长老和父亲,见到她时,他们未有半分惊讶,就像面对平常的牧家女儿,慈爱亲切。最重要的是他们称她为牧菁,牧家女子排行十六。有时她也会恍惚,那些过往是不是记忆出了错,或者是一场梦,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而血焰之灵牧寞终得偿所愿,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天地,牧菁也不能从他那里等到证实。随着时间的推移,牧菁也开始静心修炼自己的境界。后来她还得知,容陌为救花篱,两人一起跌入时间裂缝中,她想起那个牧隽,被容陌喜爱的牧隽,心中升起淡淡的嘲弄。命运正沿着它既定的轨迹缓缓转动,谁也不能让它偏移,她们都是盘上的棋子,谁都不能掌控全局!
在与云界之间隔着无数蜂房界域的北岳界中,在它辽阔的北方流域上,伫立着数十个王朝,与所有界域中的凡人世界一样,朝代迭起皇权更替,都离不开两字:战争!
牧隽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山脉,人影如潮汐奔来,马蹄雷动激起尘土飞扬,背后是鸡飞狗跳的城池,歇斯底里哭喊的百姓,她抬起头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十岁该做什么?前世,十岁在上小学;这一世,十岁她练气三层,准备前往云界最大的修仙宗门拜师。
而现在十岁的她,站在数万敌军奔来的城墙上发呆,不远处她名义上风华绝代的娘,身着华服带着两个丫鬟,准备呆会城破时跳下去,以示作为元帅夫人的忠烈。而名义上的两位兄长,身披铠甲,手持长枪,一身凛然准备着为王朝献上自己年轻的生命,甚至是最后一滴血。
而她名义上的爹带着长子,半月前率领着五万大军回京城勤王,救他的皇帝基友去了。为了迷惑对手,他忠君的爹留下了自己老婆,两儿子,外加一女,还有一万将士,守着这边疆第一大城。
后来,旁边相爱相杀的老邻居,带着数万大军屁颠颠的来拜访了。
其实牧隽有种淡淡的忧伤,被玄白幽赤卷着从时空裂缝中逃出来时,神魂陷入沉睡,当她再次醒来时,已变成了一个婴儿。她是被玄白强塞进了玉生果的小人中,她拥有了身体,却要从头再来。
其实如果配合玄幽男子给的法决,她不需要这么折腾,可是世事难料啊。不过幸运的是,她境界还是筑基后期,还是天级木灵根,还可以修仙。说来说去,除了换了一个身体,其他的都在,包括储物袋。
她曾建议玄白幽赤带着她去深山老林,以她现在的境界,修为很快就会上来,可玄白幽赤不负责的把她丢在路边,不过半个时辰便被路过的美人娘亲捡到,成了她的女儿。
这十年她一日不辍的努力修炼,就为了早日拥有自保的能力。这凡俗界灵气虽稀薄,但也不算坏,十年足够她修炼到练气十层,她已做好告别的准备,谁知遇上了这事。
“隽儿别怕,”美人娘亲伸手搂住牧隽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望着女儿如玉的模样,心头的悲痛铺天盖地:她才十岁,美好的年华才刚开始,她不该葬在铁蹄之下,不该的……
“好,”牧隽举起手抹去美人娘亲脸上的泪水,伸手抱了抱她,然后退后一步,转身望着离城墙三百米远列队的敌军,才发现她好像有点密集恐惧症。
牧隽双手捏诀,城墙外无数的藤蔓从土里伸出嫩芽,不过三息便成丈高,无数的绿色藤蔓包围住敌军,快速勾连成阵。
经过短暂窒息的沉默后,城墙上和城墙外的人都开始混乱,敌军开始恐慌,举刀砍绿藤,无数藤蔓闪电般伸出来卷紧靠近的人,一时间哀嚎四起。随即有士兵举起火把想要烧了绿墙,却发现根本无用。
牧隽拍拍呆怔的兄长,轻声说道:“两日后,元帅就会回来,阵墙自会散去,请转告他:不可屠杀,否则会有天罚。”
“小隽你……”美人娘亲神色惶然,想要伸手去拉牧隽,却被她平静的神色怔住。
“我本修道之人,今日事了,就要离去,此后恐难再见,还望您珍重!”说罢,便捏诀行了一个大礼,幻生木化成飞剑,她飞身而上踏剑而去。
花篱醒来时,看见盘膝端坐不远处的容陌,灰白的脸隐约可见颓废,眉间敕纹失了光华。花篱的脑海中闪过他挥剑搂住自己的样子,鼻尖还隐约能闻到那抹冷香,让她心生缱绻。
花篱检查一下自己,发现竟未受到什么损伤,只是云衣有些破了,她起身走到容陌的面前,端详他的样子,突然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下一息,便对上一双淡漠的眼睛,她身子一僵,速地收回手。还来不及尴尬,便看见容陌又闭上了眼睛,花篱悻悻然,随即从离天芥中拿出一个玉瓶,递到容陌的面前:“蕴生丹,对你的伤势可能有效。”
容陌再次睁开眼,望着玉瓶,等了两息,才伸手拿过来,揭开玉塞扑面而来的浓郁纯净的灵力,抬眸望了一眼花篱,微颔首:“多谢!”
“大修如此客气,让花篱汗颜,”花篱在他对面盘膝坐下,神色严肃语调清冷:“大修的救命之恩,让花篱何以为报?”
容陌竟似未听她之言,把丹药含在舌下,便凝神养伤。花篱被他的态度给噎到了,愣了几息,便起身打量周围的景象。既然进入时空裂缝,只怕到了异界,想到此处,视线落在容陌的身上,心底便升起一丝莫名的窃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