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凶已经授首,此间事情已了,孙鼎鸿便欲立即动身,带独孤昊然一行三人,前往孙家在附近的医馆,与此前转运过去的青云寨众人一并医治。
柳云风等人,自也无继续逗留此地的必要,也要一同前去。尤贯流和穆青河苦心孤诣,最终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见柳云风等人要离去,尤贯流等人不敢挽留,只是上前,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
北少林四僧此次下山,本就是奔柳云风等人而来。如今,又碰上孙鼎鸿,自然也要随众人先行前去附近的孙家医馆落脚。
唯有李焱等人,身肩圣旨,此时,跟着柳云风等人前去不是,不跟着前去更不是。
朱建老于官场,见李焱踌躇,上前说道:“李副使,我兄弟二人随行前去,稍作盘桓。启程之日,我兄弟二人,使人来通知李副使等人,如何?”
李焱虽然和朱氏兄弟分属敌对,此时见朱建给自己台阶下,心中也暗生感激。李焱又心知,既有朱氏兄弟随行,柳云风等人定然不会走脱,便连忙应允下来。
待孙鼎鸿、柳云风和北少林四僧一行离开,贺重山也告辞而去。
御水帮经此一战,差使已了,又损失惨重,尤贯流等人意兴索然,无意和李焱等人再多纠缠。客客气气地将李焱等人安顿好之后,尤贯流、穆青河和冷松则带了常山勇,四人在庄园寻了一处僻静的偏厅坐下。
四人坐定之后,沉默片晌,尤贯流开口说道:“青河,冷护法,山勇,过几日,待李太保等人离去,我等三人便启程回洪州总堂。”待穆青河、冷松和常山勇同时点了点头,尤贯流又说道:“此次回到总堂之后,我便传令,将帮主之位,传于青河。”
见穆青河神色焦急,欲要说话,尤贯流抬了抬手,将他止住,接着说道:“老夫掌管御水帮已近三十年。这些年,随着御水帮的生意越做越大,老夫的心,也越来越野。以前,老夫觉得,自己的眼界高了,是好事。现在看来,不是老夫的眼界高了,而是老夫狂妄了。”
穆青河和冷松听得尤贯流自责,连忙同时站起身道:“帮主!”常山勇也在椅子上抱拳说道:“帮主!”
尤贯流示意穆青河和冷松二人坐下,又道:“以前,老夫觉得,凭我御水帮数万帮众,和这些年打下的雄厚身家,再加上我们和绿林道以及官府的关系,天下之大,没有我御水帮不可去之处,也无我御水帮不可为之事。”
叹了一口气,尤贯流接着说道:“今日一战,老夫方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小觑了天下英雄。与北少林、独孤世家、贺家这些高门大派相比,我御水帮的底蕴,还是远远不足啊!即使是青云寨,若是柳云风功力仍在,孟无机等人尚在人世,我御水帮也断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穆青河见尤贯流话语之中不无心灰意冷,连忙说道:“帮主,今日一战,我御水帮虽然失利,但也无须自暴自弃。帮主大才,我御水帮如今帮众数万,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家,这便是了不得的大功绩。”
冷松和常山勇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尤贯流笑了笑,说道:“这也是老夫为何要将帮主之位,尽快传给青河的原因。青河这些年总领帮中事务,于本帮贡献极大,又是老夫早已属意的传位之人。将帮主之位传给青河,于本帮有害无益。”
见穆青河还要说话,尤贯流道:“青河,老夫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推辞了。经此一役,老夫已经明白,本帮数万兄弟,想要好好生存下去,还是得好好经营本帮的水上生意。其他的事,本帮今后还是少染指一些为好。”
听尤贯流如此说,冷松说道:“帮主所言极是。如今,中原腹地,各路水系,尽在本帮掌控之中。任他朝堂内外,江湖之中,如何动荡,水路之上的行脚行船,总是少不了的。只要本帮好好经营这水上的生意,本帮数万兄弟和家眷,便不愁没有一碗饭吃。”
尤贯流见冷松说话,对冷松道:“冷护法,此次一战,两位护法遇难,都是老夫一时糊涂啊!还望几位兄弟莫要怨恨老夫才好。”
穆青河和冷松连忙又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齐道“不敢”。
尤贯流伸手示意二人坐下,对冷松说道:“冷护法,老夫知道,你和左护法以及司马护法,兄弟情深。老夫自己,也深感悲痛。只是,本帮遭此一劫,青河接掌帮主之位之后,还望冷护法能放下心中伤痛,从旁协助青河。”
冷松站起身来,郑重地一抱拳,说道:“帮主有命,冷某但无不从!”
待冷松坐下,尤贯流叹了一口气,说道:“可叹丁堂主忠心耿耿,竟被老夫逼迫致死。老夫心中,实在不安哪!”说罢,眼睛一闭,好似要挤出几滴泪来。
穆青河三人见尤贯流提起丁盛,尽皆默然。
沉默了一会儿,穆青河道:“帮主,朱家小公爷言道,过几日,国公府要遣人前来,将丁堂主家眷接走。此事,帮主您看……?”
尤贯流沉吟片刻,说道:“朱家小公爷,对我御水帮误会已深。若是我等从中阻挠,怕是误会会更深。青河,你安排一下,在国公府来人之前,将丁堂主的家眷,好好保护起来。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日后,若是可以,对丁堂主的家眷,我御水帮,当暗中接济和相助一二。”
穆青河、冷松和常山勇听得尤贯流如此吩咐,齐齐称善。
此事安排妥当,常山勇问道:“帮主,那本帮和青云寨呢?”
尤贯流又沉吟片刻,答道:“此次本帮身不由己,帮相爷做了一回刀子,与青云寨结怨已深。好在丁堂主生前已经告知柳云风等人,我御水帮并未伤青云寨一兵一卒。此役,青云寨也未有折损。”
冷松说道:“帮主的意思是……?”
尤贯流摇了摇头,说道:“此役刚了,我御水帮虽然有错,但他青云寨,也曾暗中劫我粮食。而且,柳云风等人,又是相爷必杀之人。此时,不宜与柳云风等人再接触。”
说罢,尤贯流对穆青河道:“青河,暗中传令下去,给各分堂堂主。本帮弟兄,若发现青云寨之人,不得为难。”
见穆青河点了点头,尤贯流压低声音道:“发现青云寨人有难时,若是可以,让本帮兄弟,暗中接应一下,结个善缘。不过,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见穆青河等人面露欣然之色,尤贯流心中暗叹。
自己此次犯了这个大错,将帮中老人葬送了两位,又险些与青云寨、孙家、独孤世家和保国公府这样的势力结下大仇,尤贯流还真有些担心,剩下的这几位,接下来会与自己离心离德。
若是穆青河等人再与自己有了隔阂,不说御水帮覆灭在即,衰败是在所难免的。
如今,自己这一轮组合拳打下来,总算将这几位的心稳住了。
尤贯流等人回到洪州之后,尤贯流果然将帮主之位立即传给了穆青河。而穆青河、常山勇和冷松三人经过这一役,早已没有了争雄江湖的野心。
穆青河遂将御水帮的重心,逐渐转移到正当生意上,最终使得御水帮历经千年而不倒。一直到演化为后来的漕帮,才又再次卷入江湖争斗。此是后话不表。
尤贯流等人在这边商议,李焱、蔡卓和吴楫栋,则在另一处商议。
今日一战,除了独孤昊然一行三人,柳云风等人几乎毫发无损。李焱等人想逼柳云风出手的目的,也未达到。
而李焱一方,御水帮和贺家的损失不说,三凶命丧当场,午太保和未太保,也被明空大师一招击毙,可谓是损失惨重。而李焱和蔡卓新弄好的兵器,被明空大师那一杵再次给毁了。
吴楫栋左右两根食指,也遭明解大师两下点坏。看吴楫栋双手的样子,这两根手指,怕是就此废了。
三人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坏得不能再坏。
三人默坐良久,蔡卓开口,愤愤地说道:“大哥,那些北少林的秃驴,当着你我兄弟的面,将七弟和八弟杀了。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焱苦笑一下,说道:“三弟,不算了又能如何?朱家世子一说出三凶杀人练功之事,为兄便知不妙。也是为兄心存侥幸,以为明空等人会顾及相爷,对我等手下留情,所以才再度出手相阻。早知如此,为兄第二次便不会出手,也不会折了七弟和八弟。”
李焱对蔡卓和其他的太保,在无外人在场时,一向多以老几称之,而不称之以弟。
此次这一趟,青云寨先后折了卯、申、丑、巳、戌、亥六位太保,今日又折了午太保和未太保。这一次,包括吴楫栋在内,出现的十一位太保之中,如今,便只剩下自己这三人了。
或是兔死狐悲,李焱突然觉得,自己与蔡卓和剩余的太保之间,好似更亲近了几分,是以以弟相称。
不过,说起其余的太保,也就只有老四辰太保和老十酉太保了还未露面了。想起辰太保,李焱心中更是一叹。
蔡卓心知李焱所说是实,只是心中实在不忿,又说道:“大哥,今日之事,我等兄弟务必禀报相爷,向相爷请愿,让他老人家想办法,给七弟和八弟出气!”
李焱摇了摇头,说道:“三弟,莫要在此事上过于计较。禀报相爷,自然是必须的。但我等兄弟,切忌在此事之上,鼓动相爷。相爷他老人家行事,自有主张,容不得我等兄弟多嘴。而且,北少林实力极强,势力也极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是信佛之人。你我兄弟,若是胡言乱语,恼了相爷,反而误事。”
蔡卓知道李焱的话不假,只得再次默然。
吴楫栋见李焱和蔡卓再次默坐,开口道:“大哥,三哥,这北少林四僧,摆明车马,是要前来相助柳云风。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孙家和独孤世家之人牵制在此处,现在柳云风一方却又多了北少林四僧。接下来,如之奈何?”
李焱见蔡卓和吴楫栋都面有忧色,沉吟了一下,说道:“三弟,十三弟,北少林出山,想必在相爷的预料之中。相爷那里,定是早有应对之策。事已至此,我等兄弟三人再担忧,也于事无补。”
顿了一下,李焱接着道:“为今之计,我等兄弟三人所能做的,一是将沿途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尽皆禀报给相爷,供他老人家定夺。另一方面,相爷有任何安排,我兄弟几人,尽心尽力,从中协助便可。”
蔡卓和吴楫栋二人闻言,同时点了点头。
吴楫栋接着问道:“大哥,如今柳云风等人弃我们而去,若是有人与他暗中接触……”
李焱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此事须得提防。我们三人,此刻暂时不方便露面。贺将军那里,也不宜再出面。三弟,你持信物,再去就近调集一队官兵,就说是保护两位世子,将孙家医馆给围起来。”
三人尽皆明白,保护世子之说,连鬼都骗不过去。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了。
蔡卓闷声道:“大哥,若是朱家两位世子寻衅呢?”
李焱苦笑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见蔡卓和吴楫栋面色难看,李焱又说道:“两位世子,料来也不会与官兵为难。依为兄之见,孟无机不见得就会将东西藏在这附近。这么做,也只是防范一二。明日一早,我等就算厚着脸皮,也要主动去与两位世子会合。”
说罢此事,李焱想了一下,又对蔡卓和吴楫栋郑重说道:“二位兄弟,如今北少林四僧齐至。为兄观那四僧,尤其是那明空,对我等杀心极重。日后若是同行,我等兄弟三人,定要小心行事,莫要给他们找到借口,又对你我兄弟出手。”
蔡卓和吴楫栋再次点了点头。
想起四僧的手段,再想想午太保和未太保一招之内命丧于明空大师手下的惨状,二人心中,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