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第三更)
“盛大人不必对良弼抱有戒心。”
看着盛宣怀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叶开笑着开解道,他试图用这样的话,努力把变的有些紧张的气氛,校正到刚开始那种轻松的状态中去。
然而对于盛宣怀来说,叶开的话简直就是说说而已,短短几十分钟的接触,就已经远远超出盛宣怀的预料,在他的脑中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印象,对方心思缜密,头脑灵活并且懂得把握时机,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是任何在生意场上的弄潮者都不愿意看到的对手,掉以轻心往往意味着满盘皆输。
“老朽垂垂老矣,比不上良大人这般年轻思敏,有什么话还望良大人明言,也照顾照顾我这颗上了年岁的脑袋。”
“既然盛大人这样讲,那良弼就直说了。”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叶开也不在话里打弯,接下来的都是真刀真枪的硬货,“不知盛大人可知,京师自来水公司最近融资困难,所发股票无人问津,这里还请盛大人帮个小忙。”
盛宣怀没有搭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叶开接着说下去。
叶开接着说道:“融资困难无外乎因为,水厂开工需要铺设管道,而要铺设管道就要穿屋破墙,深挖地下,所涉民众大多为了一己私利妄言抵制,一时间议论纷纷,这股利在丰厚也没有人敢买。”话到这,叶开顿了顿,面朝盛宣怀,言辞恳切的说道:“所以,希望大人以些许官资充入,这样百姓见到官家也买这自来水公司的股票,流言自然不攻自破,不知盛大人意下如何?”
盛宣怀并没有急着下判断,缓缓听完叶开的陈述,然后一针见血的问道:“良大人自己可有买进这公司股票?”
叶开微微一怔,随后说道:“在下前些日子买进了八万鹰洋。”这一点叶开倒是没有隐瞒,想要在这位商场大亨面前藏住马脚,简直是难如登天,所以他直接坦白。
听到这话,盛宣怀捋了捋胡须,突然笑着说道:“没想到良大人倒是对实业投资有兴趣。”
叶开不置可否,随即接着说道:“只不过是为日后略作打算罢了,跟大人通商四海一比简直不值一提!”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叶开回归正题:“大人只需买入五千两,良弼保证待到年末分红,大人绝对不会亏损一分一毫,并且这对大人来说,是举手之劳。”
这对盛宣怀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难事,整个盛氏家族富甲一方,不要说单单是五千两,五十万两怕也是有的拿,只不过这是以官方的名义,不容的他不去多斟酌一番,稍稍一想,倒是给出了他的答案,“好,我会派人下去勘察,如果情形属实,老朽愿意祝良大人一臂之力。”
“那多谢盛大人的慷慨解难。”听到盛宣怀终于同意,叶开拱拱手,有些郑重的说道。
“各取所需而已,不过,几千两官银换一个尚书,良大人似乎并不合算啊。”盛宣怀不愧是商场老手,对于这种完全不对等的交换,他几乎有种出奇的敏感,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城府颇深,心思缜密,不可能做这种赔本的买卖,稍等片刻,盛宣怀接着问道:“良大人怕不仅仅为此而来吧。”
被戳中了心思,叶开倒是一脸大方的笑道:“人们都说盛大人,纵横商场数十年,鲜有失手,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一番恭维之后,叶开站起身来,对着盛宣怀用一种近乎自信满满的语气说道:“等到盛大人官拜邮传部尚书之时,良弼再来叨扰,到时候还要再请盛大人帮一个小忙。”
叶冲着盛宣怀拱了拱手,然而也不理会后者的一脸的不知所以,转身便踏着步子离去。
“告辞了,盛大人。”
望着大步离开的叶开,盛宣怀一时间僵在了桌椅上,半天也没有动弹,随后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种唇枪齿剑般的博弈感觉,今天发生的事让到现在他都来不及反应,细思慢想中,突然横生一种错觉,莫非自己真的老了,诚然头发已经近乎发花白,手掌也几近枯槁,但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闪着的商人般的精明的光。
“哦,盛大人,忘了告诉你。”在门口的位置,叶开突然站住了脚,回过头来,冲着还在遐想中的盛宣怀,微微一笑:“袁世凯被罢官,轮船招商局,电报总局之后将由大人管辖,盛大人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这次可要格外珍惜。”
门被轻轻地掩上,然而,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还在盛宣怀耳中不断地回响传荡,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都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李鸿章在世,那种心机与城府绝非一般人所有,当然也就只有那么一瞬,这个想法便被抛出了脑海,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更加年轻,远不是当年老谋深算已经官至一方封疆大吏的李鸿章可比。
“来人,准备轿子,下午去邮传部。”
冲佣人大声吩咐,随后,盛宣怀回头望了望,想必书房那种地方以后没有必要常钻在里面了,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差点真忘了自己还是邮传部的右侍郎。
.....
叶开从盛府出来,他倒是依然那般镇定,喜怒不外现与人,当然这其中绝大一部分原因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谁知道有没有不怀好意的眼睛此刻正在角落里盯着自己。
外面自然是有韩春儿在等候,不用叶开吩咐,韩春儿就已经把来时的路以及附近的大致模样记得一清二楚,瞧见叶开出来,他立马凑了上去。
“爷,您出来了。”
叶开直接坐上了轿子,随后就听见了韩春儿的询问声,“爷,去哪?”
“军谘处”
叶开不用想,直接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和盛宣怀之间已经形成了某种契约关系,那么下一步就应该到了给予对方信任的环节,这是两个商人之间的默契。
“陈壁...”
叶开露出了戏谑的笑容,他手里的罪证可是一把加一把,每一样都有可能让这位陈大人从高高的尚书位上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