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川将黄毅庆送到了病房门口。
护士低声嘱咐了一句:“黄小姐午饭后有个会诊,到时候会有一系列的检查。”
黄明川点头。
护士退出去轻轻地将病房的门带上。这个年轻人又有钱又英俊,看起来又不像是纨绔子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谁。
“明川!”黄明月伸出手,右手上的输液管摇摇晃晃,“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黄明川又心急又心疼,赶紧上前摁住黄明月的手:“你别乱动,万一回了血可是不得了。”边说边俯下身仔细地看着针头。
这偌大的病房只剩下姐弟两人,黄明月突然便从心底涌起了一股相依为命的感觉:“我出事了,你和妈吓坏了吧?”活着真好,能看到所爱的人真好。
黄明川轻轻一笑:“半条命都快吓没掉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多说什么,生怕在明月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毕竟在这个城市里能够碰上**火拼被当做挡箭牌做了炮灰,并且大难不死的,恐怕比中五百万的彩票还要难些。
六十多个难熬的日日夜夜撑过来了,终于明月醒过来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很虚弱,可是比起那个伤口迟迟愈合不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黄明月双目微红:“你不知道,当时那颗子弹朝我射过来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我多么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和妈了。”
黄明川握住了黄明月的手:“别说傻话,现在不是好好的!我说过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们走吧!”
“去哪儿?”
黄明月环视了一下病房:“我不喜欢这里。”
“这儿不好吗?打开窗帘从落地窗看出去就是一片荷塘。”黄明川笑道,“我守着你的时候,常常盯着那片荷塘看,看着荷叶撑出了水面,看着荷花开了又败了,看着结出了小小的莲蓬——我想你醒了后一定也会喜欢的。”
“我不喜欢这里!”黄明月又强调了一遍。
“哦!”黄明川没会过意来,“那我让护士替你换一间。”
黄明月突然莫名地烦躁了起来:“明川,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喜欢这里,不是不喜欢住在这个病房,而是不喜欢住在由他付钱的病房里。我宁可病房破些脏些,几个人共用一个臭烘烘的厕所,也好比住在这里看那些风雅的荷花荷叶!”
“明月,你不要这样……”
“我又怎样了?”黄明月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和明川会是这样的不默契,“到底是谁说过,不论是富翁还是乞丐,你从来都当他是陌生人。”
“你不要这样说爸爸!”黄明川脸色严峻了起来。
“爸爸?”黄明月心底的悲凉像是水一般淌开来,“我们有过爸爸吗?在我们无数次需要他的时候,他又躲在哪里享受天伦?”
“至少这次……”黄明川无力地反驳着。
“这次?也对啊,要不是靠他那些钱,我这条小命就不保了!”黄明月冷笑道,“可是有钱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嫌我们碍眼的时候把我们丢到一旁不闻不问,有钱就可以给块肉骨头我们就要变成摇尾乞怜的狗?”
“明月,你先别激动!”黄明川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你没有权利这样说爸爸!”
“我更不喜欢你叫他爸爸。”黄明月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激怒了毒蛇,迫不及待地昂起头来,想要把积蓄在毒牙里的毒液射出去,“我不相信这两个月能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除非——你看上了他的钱!你以为你能分到一杯羹,哼哼,别忘了,黄家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我们,不不!你,不过是他处心积虑替他的那些钱找来的一条看家狗;而我,连做条狗的资格也没有——我不过是可怜的饵,能让你死心塌地地替他卖命……”
黄明月说着说着,突然发现黄明川的脸上流露出受伤的神情,赶紧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她想收回已经说出口的那些话,可是已经晚了。
“他足够强大,根本不需要我替他做什么?”黄明川整个人都散发出倦意,冷静地道,“你只看到了他花钱替你请最好的医生,他花钱替你安排最好的病房,他花钱替你找最好的看护——当然,只要有钱,做这些事请没什么了不起。”
黄明月噙住了眼泪。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东西。”黄明川眼睛开始变得幽远起来,“他听说你失血过多,第一时间捋起袖管要抽血给你……”
“苦肉计,谁不会?”
黄明川苦笑着摇摇头:“他执意要把自己的血输给你,说是医院里的血不干净。现在,你的身上正流着他800cc的血液,已经算不清楚在你身上循环了多少次。”
黄明月的眼睛瞪大了。800cc?
“还有伤害你的凶手,便利店里的摄像头被人为损坏了,只有枪击发生前的影像。他动用自己的关系,将枪击发生前后12个小时周边道路上的监控全都调了出来,派了人手一帧一帧地比照过去,想找出那个伤害你的凶手。”
黄明月咬了咬嘴唇,黄毅庆真的会替她做那么多事情?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这个案子线索太少,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他甚至还花了重金,请了几个有名的私家侦探来帮忙破案。”
黄明月一愣。
前世,曾经有段时间黄毅庆也很关爱她,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傻乎乎地享受着迟来的父爱,被黄毅庆宠成了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那个时候,黄毅庆不单单只是愧疚,应该对她还有爱吧?
黄明月不容许自己心软,她一梗脖子:“他们商场上打滚的人,做事哪有那么单纯?要是没有所图,怎么会下那么大的血本?“
“明月,你以前从来也不会说这样的话?”黄明川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怎么能把人想得这么坏?他再不对,毕竟对你也有恩。”
完了完了,坚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陷的。
黄明月知道黄毅庆的这些举动已经彻底地收服了黄明川,她再多说些什么除了让彼此之间心生嫌隙,便没有更多的作用了。
人,不是被想得太坏,而是他本来就是这么坏。
只不过是原来的她太天真,忘记了有的人愿意耗尽一生去伪装自己。现在的明川,正和前世的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