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毅庆却道:“嘴皮子不溜还怎么当律师?我听过王隽成的一场经济案子的辩护,那一张嘴真的是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没有路也硬生生地给她空手劈出一条路来。厉害,真是厉害!有其母必有其子,假以时日,金文璐一定会是t城的风云人物。”
黄明月心中一动,这倒是被黄毅庆说对了。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虽然金文璐生性风流倜傥,可在正经事上却毫不含糊。没过几年,他就离开了隽成律师事务所,靠一己之力打赢了几个响当当的经济官司,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等黄毅庆中风之后,失去了对黄氏的掌控,成为黄毅庆乘龙快婿的金文璐应该会入主黄氏,开启他人生的新篇章。
老天真不公平,有些人衔着金汤匙出生,一生无风无浪走得平平顺顺;有些人却卧薪尝胆,奋斗一生,却终究摆脱不掉穷**丝的宿命。
她和金文璐就像是两根相交的直线,即便是有过微不足道的交点,可命中注定要渐行渐远。
金文璐和黄安娜才是同一类人。
可是黄安娜却揪着黄明月不放:“姐姐,我怎么听金文璐说看你有几分面熟?”她已然在金文璐身上打上了自己的标签。
潘丽贞回过味来,奇怪地问:“我也好奇,他也不像是随口寒暄的样子。明月,你再仔细想想,你们哪里见过?”要是安娜不提,她也就忘了;现在安娜提起来,她觉得当中有些古怪。
黄明月猝不及防,难免有些张口结舌起来。
黄明川有心要帮她解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入手。他知道明月对金文璐的感情,虽然出于狼要从这份感情中抽身,可是却一直在自欺欺人强自压抑。
黄安娜和潘丽贞交换了个眼神。难道真的有什么内情不成?
“吉诚陪你去了洗手间后,王大律师还问长问短问了好些关于你的事情呢!”潘丽贞满脸的狐疑,“她人傲得很,我倒是很少见到她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感兴趣的。”
哪里是王隽成对她感兴趣,分明是他们母子连心,不过是借王隽成的嘴问出了金文璐想知道的事情。
也好,她终究是欠他一个解释。
她相信潘丽贞背着她不会替她说什么好话,这样也好,就让金文璐以为她换了个身份就要另觅高枝好了,本来她就是这样一个浅薄的女人。
黄安娜留意着黄明月的神色。她对自己很自信,但保不齐男人肤浅只看外表——虽然要她承认黄明月比自己长得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黄明月在最初的慌乱过去后,立刻镇定了下来:“我认识他,他却不一定认识我。”
“哦?”潘丽贞不想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金文璐是t大的风云人物,只要是t大的学生,哪个不认识?”黄明月坦然地道,“院系之间每年都要举办篮球赛,他是法律系的主力队员。”
“他篮球打得怎么样?”黄安娜的少女心又开始萌动了。
“听说必杀技是三分球。”黄明月抱歉地笑了笑,“我对篮球不感兴趣,还是被同宿舍的人拉过去看了几场。”
潘丽贞没被绕糊涂:“那他怎么说看你面熟?”
“我大一大二的时候勤工俭学,就在学校二食堂扫桌子洗餐盘。”黄明月深谙说谎的艺术,假里掺点真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识破,“说不定他来吃饭的时候见过我几次,多少有点印象。”
潘丽贞不说话了,她端详黄明月的神色,在心里判断着。她虽然怯生生的,可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却并没有躲躲闪闪的东西。也是,明月算是个漂亮姑娘,男孩子吃饭的时候多看几眼漂亮姑娘也是情有可原的。退一步说了,即便是给了她这个机会,以她傻乎乎的包子性子,也未必能抓得住这样一个金龟婿。
黄明川笑着补充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想念学校二食堂的红烧肉了。”
姐弟两个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毅庆的重点却不是这个:“明月,你在食堂里洗盘子?”
“嗯!”黄明月老老实实地点头,“洗了四个学期,要不是大三的时候功课紧,中午的时间排不过来,这差事我还想继续干下去。”
“怎么不找家教做做?”
黄明月毫无城府地笑了笑,道:“一直在做着两份家教,主要是食堂的这份工作能够提供一顿午餐,有时候还有鱼有肉,都是卖剩下的。”
黄毅庆心里突然一阵难受。他奋斗了进二十年终于成为了t城的商界大佬,没想到一城之内他如花似玉的亲生女儿却为了一顿免费的午餐,放弃了午休的时间,将一双嫩白的手泡在肮脏的洗碗池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黄明月故意又道:“有时候打包回宿舍吃,留一半菜下来,晚上打份米饭就够了。”她就是为了让黄毅庆难受,只有他难受才会愧疚,才会对他们姐弟好。
半晌,黄毅庆才点着头道:“真不容易!”
“我还算是好的,明川才是不容易呢!”黄明月清楚,黄明川更是黄毅庆的心头肉。
“哦?”
“明川接了三份家教,又舍不得坐公交车的车钱,花二十块买了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黄明月的眼中微微地蒙上了一层雾气,“我记得大二那年的冬天,天气冷得要命,明川做完家教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膝盖都磕出血来了,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走了五站路才回学校。”
“明月,你说这些做什么?”
黄明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上个大学需要打那么多份工吗?”黄毅庆记得沈云芳有份稳定的工作,收入虽然不多,可省吃俭用这么多年积蓄下来也应该勉强够用了。
“我妈在我们高三的时候得了一场病,把原先攒的给我们上大学用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还欠了一些钱。”真是越说越惨,都不知道这二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黄毅庆当着潘丽贞的面不好细问沈云芳的病情,只是伸手拍了拍黄明川还不够宽厚的肩膀,满脸的凝重。
潘丽贞见气氛不对,赶紧干笑了几声道:“以前的事都不提了,都不提了!明月明川回家了,这些苦也都不算是白吃。老话说得好,梅花香自苦寒来。”
黄毅庆没说话,放在黄明川肩膀上的手却暗暗加大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