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黄毅庆所料,两天后大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果然又站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如果说之前在慈善晚宴上的崭露头角不过只是引起了人们的猎奇心理,那么这次大同不声不响地挖了黄氏的墙脚倒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一间装潢普通的办公室。
身材瘦削的男子转过身,将手里油墨未干的杂志甩到了办公桌上:“玫瑰姐,我原来还不知道有那么多公司想挖你过去。黄氏没留你,也算是走了宝了!”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夏玫瑰伸直了一双修长的美腿,笑道:“阿歧,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再说什么风凉话了。前两年有公司出百万年薪挖我,我都没理他。”
夏玫瑰身材曼妙,可是面孔实在是算不上年轻了,眼睛嫌小了些,嘴巴又嫌阔了些,倒是那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自信给她增添了几分光彩。
陆歧将一支烟送到嘴边,用打火机点上,用尽全力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悠悠地将那一团在肺里转过一圈的烟喷出来,再狠狠地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夏玫瑰留意到,烟灰缸里全是留得长长的烟头。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把烟戒掉?”
陆歧伸手抽抽鼻子,摇摇头:“看来这一辈子都戒不掉了。”
夏玫瑰便笑,带着大人对孩子的那种不以为然:“别动不动就说一辈子,人这一辈子长着呢!”
“未必。”陆歧细长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夏玫瑰知道自己无意间又勾起了陆歧的伤心事,倒也一时沉默了。半晌,她才故作轻松地道:“阿歧,我的违约金你准备好了没有?要是惹毛了黄毅庆这老狐狸,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陆歧修长的手指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支香烟,却并没有含到嘴边,而是放在手中揉捏把玩着。
“那笔钱,今天就能到你账上。”
夏玫瑰微微皱起眉头:“阿歧,你干什么那么心急,再多等一两个月,就能省下那笔违约金了。”
夏玫瑰也是第一次踏足陆歧的公司,虽然公司的名头叫得响亮,可到底也只是个刚刚起步的电子商务公司。整个公司除了陆歧有个单间,剩下的十几号员工全都一股脑儿地坐在一个大开间里。习惯了黄氏优越办公环境的夏玫瑰还一时有些不能适应。
“有些钱能省,有些钱却是万万不能省的。”陆歧将那支被他揉捏得不像样的香烟送到鼻子下闻闻,顺手又把它丢到了烟灰缸里。
夏玫瑰看向陆歧的目光里便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十年未见,她这个小兄弟阿歧还是像当年那样的桀骜锋利,一意孤行。
“这些年,有没有人帮你?”
陆歧耸耸肩。正值周日,外面大开间里除了一台台沉默的电脑便一个人也没有。
夏玫瑰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单枪匹马在人生地不熟的t城打拼出一家公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在短短的时间内从t城数以万计的小公司里脱颖而出,进入t城商界大佬的视线,更是要费心费力。
“现在你来了,就有人帮我了。”
夏玫瑰的心酸便被温暖取代了:“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陆歧在夏玫瑰对面坐下,双手随随便便地撑在桌面上:“我怕你舍不得离开那个体面的位子。”
夏玫瑰一愣,眉心便勾了起来:“阿歧,你是不是找打?”她记得陆歧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还没等他说什么,她便暗自决定,无论他让她做什么她都没有二话——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陆歧这才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勾了起来,竟也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我和你说笑的。”陆歧收起笑容,可脸上还带着没有散尽的笑纹,连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我就等着你坐上总监的位置,要是我只挖走了个黄氏的小职员那还有什么搞头?原来我还考虑过黄毅庆的行政秘书刘伯安,还派人跟了他一阵子。”
“刘伯安?”夏玫瑰笑着,毫不介意眼角挤出几条细细的皱纹,“他是出了名的金刚不坏之身,你就别浪费时间打他的主意了。”
“不喝酒,不抽烟,没有任何私人的爱好,甚至对女人也不感兴趣。”陆歧摊摊手,“有时候我真怀疑黄毅庆是不是从深山老庙里找出这么一个异类来。”
“刘伯安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跟在了黄毅庆身边,这些年黄毅庆几乎就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夏玫瑰摇摇头,“公司私下里都有人在传刘伯安是我们董事长的私生子。”
陆歧目光突然又变得锋利了起来:“黄明川,他怎么样?”
“阿歧,你消息真够灵通的。黄明川可是t大的高材生——我和他接触不多,不过见过他的人都对他印象不错。“夏玫瑰搜索着有关黄明川的信息,“他也就是那种长相好、脾气好、能力好的好好先生。现在在公司挂着个董事长特助的虚衔,以后就不知道了。”
“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陆歧的话点到为止。
“那倒未必。这个儿子老狐狸又不是刚刚才知道,让他在外头自生自灭了二十年才认回来,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夏玫瑰很不以为然,“而且,我看黄明川初出茅庐还嫩得很,里头有董事长夫人这个厉害的继母下下绊子,外头还有董事长的外侄子潘吉诚虎视眈眈,能不能在黄氏站稳脚跟都还两说呢!”
“是吗?”陆歧若有所思。
“黄明川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也是个大包子,听说第一次出席慈善晚宴就露怯出丑了。”夏玫瑰语气里很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听公司里的前辈说,当年董事长夫人可是处心积虑地挖走了黄毅庆这个绩优股,放长线钓大鱼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着收益了,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让黄毅庆前妻的儿女分得一杯羹呢?”
“有点意思啊。”
“阿歧,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把摊子铺得那么大,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大吗?”陆歧认真地盯着对面夏玫瑰的眼睛,“我还嫌它不够大呢!你放心,我就是坑谁也不能坑了我玫瑰姐。过两年,大同是要和黄氏比肩的,到时候你就是大同开疆拓土的元老。”
“阿歧。”夏玫瑰相信陆歧所说的,就像是十年前,她无条件地信任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弟弟。
可不知道为什么,夏玫瑰总觉得后脊背传来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