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灰姑娘依旧蹲在那里、脑袋沉默的埋在臂弯，静静的、孤伶伶的，犹如一朵不起眼的路边小花，等待着路人的赏识、轻嗅。

耳边再一次响起了脚步声，灰姑娘感觉到身前站了个人，还在打量着她，空落落的心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我很好，不需要帮助，我相公马上……”

只是，下一刻声音止了，因为灰姑娘想到了有些东西、有些希望还未绽放就已经悄悄的逝去了。她只能沉默以对，用自己的倔强像以前面对继母一样沉默的面对这个可怕的世界。

陈岳听得心里有点酸，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声音、但是渐变的语气却止不住的让他想到了她的身世、她的凄苦、她的委屈。就冲灰姑娘这个人，哪怕系统和老司机再不义，他也不能对灰姑娘不仁。

尽量用自己最柔和的声音，陈岳开口了：“让我带你先去看医生好吗？”

能感觉到灰姑娘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好像是在诧异，又似乎大松了一口气。但令陈岳失望的是紧接着灰姑娘那埋在臂弯里的小脑袋倔强的摇了摇。

那是拒绝，甚至没有一个字的回答。

“你的脚伤肿了好大一块，和我去看医生吧，好吗？”陈岳坚持再道。

这次灰姑娘没说话，也没摇头，直到过了好几秒才渐渐抬起头来，看向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但一张脸蛋上却坚强的毫无泪迹。

“不用了陈大哥，谢谢你我没事的。我马上就该走了，你也该回去忙你的事了。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

“知道吗？我没有其它的事要忙，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带你去看医生，仅此而已。”

看着他真诚的样子，灰姑娘眼睛一热，溢出了水，连忙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小声道：“陈大哥，对不起。我真的该走了，下次吧，下次如果能再见我再答应你好不好？我保证。”

陈岳摇头：“不好，就这次。”

灰姑娘咬着唇又一次不说话了，却也没有摇头。只是在沉默以对。

叹口气，这姑娘真的倔强啊。

陈岳索性蹲下来与她面对面，可灰姑娘的小脸又垂了一点，躲到了胸口，几乎又一次埋进了臂弯，根本不看他。

陈岳只能若隐若现的看见她紧紧咬着的下唇。猜想她的心应该在挣扎着，在思绪纷飞着。不由越发耐心起来：“傻姑娘，你为了来见我扭伤了脚，我还差点就那样走了。你有什么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灰姑娘的头还是埋进了臂弯，她在逃僻、逃僻他人的善意。

陈岳苦苦一笑，他终究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更不知道怎样去哄一个女孩子，那能写出的千言万语根本就说不出口来。

时间在这一刻又一次沉默了，两人就像之前一样，无言的蹲在马路边任凭车来车往。

不知过了多久，灰姑娘紧绷的身子松了，幽幽的呢喃道：“陈大哥你回去吧，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的。我只是一个灰姑娘，整天待在柴草堆上脏兮兮的灰姑娘，我……我知道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知道我来见你就是幻想与奢望在作祟，可对不起，我……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失去了理智，我忘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来了，但是现在到了这里我知道我是个灰姑娘了，那个低贱的灰姑娘，连姐姐与继母都不愿搭理的灰姑娘……”

一句又一句，灰姑娘那自卑的话语，听得陈岳胸口有点发闷。

由人及己。

什么配不上、什么灰姑娘、什么幻想与奢望，这不也正是他吗？正是他这个在蓝星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工作没工作的灰小子吗？在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在每个羡慕别人双宿双栖的夜晚，他不也正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一个个词语吗？

因为自卑、所以固执，因为自卑、所以倔强。因为自卑，就自己把自己伪装的难以接近、高冷、孤傲、自闭、脆弱。

“……所以对不起陈大哥，是我欺骗了你，是我欺骗了你的感……”

陈岳的心都快化了：“别说了，别说了灰……叶限，没有、没有对不起，没有配不上，更没有欺骗……”

“有，我确实欺骗了……”

“没有……”

“就是有。”

灰姑娘猛的抬起头来，大声固执的说，那一张小脸上再也没了坚强，滴滴点点的全是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一颗不停的在脸上滑落。

陈岳嘴中的话悄悄的收了回去，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用尽气力强撑起的那一层仿佛鸡蛋壳一样保护自己可怜自卑的自尊心。

两双眼睛又一次碰撞般对视着，仅仅数秒，灰姑娘的头又向下低去，痛苦的道：“对不起陈大哥，我……我不该对您大声说话的，你走吧，你快走吧，让我回去好不好？我真的只是一个灰姑娘，一个低贱的连下人都不如的灰姑娘，我不配得到爱情、也不配得到爱人，我只配孤单的坐在柴火堆上幻想，然后再认清现实给继母与姐姐们做饭。你走吧好不好，走吧，我就是一个灰姑娘，不要让我抱有幻想好不好……呜呜……”

陈岳喉咙发硬的说不出话，右手止不住伸了出来驶向灰姑娘的脸上，轻轻的替她抚着那一颗颗珍贵的泪珠。

灰姑娘的身子在颤抖，脸儿在躲闪，但陈岳依旧不管不顾般的替她擦着泪。可那泪珠却越拭越多，从小溪变成了河，根本就擦不完。

但陈岳没有一点不耐，只是轻轻的替她拭着，温柔且细心，就像擦拭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灰姑娘渐渐默认般从了他的命，一张小脸上那双大眼睛不止在流着泪，更在看着他，小眼模糊间似想将他刻在心里一样，一眨都不敢眨。

看着她、替她擦着泪。陈岳鼓了好一会勇气终于再次张开了口：“跟我走吧，至少让我先给你找个医生看看脚好不好？我不想去知道你是不是那个脏兮兮的灰姑娘，我只知道我的眼前有一个善良、乖巧、坚强的好姑娘，她的名字叫叶限。我想让她伤肿的脚好起来，好吗？”

可惜的是，依旧没有回答，甚至那双看他的眼儿都偷偷的溜到了地上，没一会，那张清秀的小脸也偷偷的低了下去，僻了开来。

陈岳胸中透出一股悲凉，他没有如灿莲花的舌头、更没有情圣般的情商，他根本就抓不住她的心，一点点都没有。只能任由那只替她擦完泪珠的手失落的掉落回来。她的心就像彻了一道墙，隔着他人也锁着自己。

一股无力感蹿遍陈岳全身。

可不知过了多久令人意外的事发生了，忽然一只小手偷偷的从臂弯抽了出来递到了裙子前的地上，惊慌的像只小兔子一样，忐忑着、颤巍着。不敢前近，也不愿后退，慌张的用那细葱般指尖试探的点着水泥地面，像是在静静的守候，守候一个包容的怀抱。

陈岳心猛然一喜，一股惊喜从胸口弥漫全身。脸上绽出一个笑来握住了那只小手。

ps：谨以此章献给儿时那身在地狱却仰望天堂的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