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爱丽丝擅自将约翰给支走的做法,本身就没经过大脑。
虽说约翰自小就在父亲的冒险故事的熏陶中长大,更是经过爱丽丝的一番精心栽培(还有艾丽泽的改造),他获得了同龄孩子,甚至是绝大多数的大人,都遥不可及的力量,所以危险……基本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不能忘记一点,约翰再怎么锻炼,心智方面都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罢了。
在爱丽丝的前世,七岁的孩子才刚刚上小学,其中一些自理能力较弱的,恐怕就连独自到隔壁的超市打酱油都成问题。可如今,她要让他在城里搭救陷入困境的小女生,这显然是在强人所难。
放眼业界,能无论走到哪里都玩得转的孩子,大概也只有蜡笔小新而已了。
或许从前也会有一些比较偏门的综艺节目,为了博取收视率,故意给年幼的孩子出各种无厘头的难题。但就算是这类节目,也是会有摄影师和工作人员如影随形地陪同跟踪。
不得不说,爱丽丝撒手不管也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一转眼的工夫,一个小时过去了,但是约翰“拯救少女”的任务,却是毫无进展。
毕竟,现在的小约翰在旁人的眼中,他自己就只是一名楚楚可怜的小女孩罢了。
有许多好心人(?),甚至主动来询问这位相貌俏丽的小女仆是否迷路,并试图用一串青果糖(在青果外面包裹一层特制蜜糖的零食,根据爱丽丝的说法就是——绿色的冰糖葫芦,非常受小孩的青睐)来将她带走。
不过意志坚定、自尊心高昂的小约翰,当然不会因为一串糖就被轻松拐走,他断然拒绝了各种哥哥叔叔们的盛情邀约,毅然投身于拯救受困女孩的崇高使命上。
但话虽如此,小约翰对于“困境”的判断标准却非常奇怪……
她遵循着爱丽丝的指令,一边东张西望地在城中寻找着‘看起来陷入困境’的女孩身影,一边交替啃食着两手抓满的青果糖(虽然没被拐走,糖却还是被约翰不客气地强行收下了)。可一路上,却又眼睁睁地放过了不少好机会。
有小女孩摔倒——约翰无动于衷。
有小女孩被同伴欺负——约翰依然无动于衷。
有小女孩哇哇大哭呼叫妈妈——约翰仍旧无动于衷。
其实,爱丽丝原本的构想,就是让约翰随手打发打发时间,去做些就像这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发扬一下雷锋精神罢了。
但她却怎么都没想到,为了证明自己男子气概的约翰,完全不将身旁的这档子小困境当一回事,他暗自将目标制定得非常远大——必须要找到被恶徒或者魔兽追捕,陷入性命危机的女孩,并在最危急的一刻挺身而出,发挥压倒性的力量,正面挫败恶徒,并飒爽地救下少女。
也就是说,在他心目中,一定要上演一场标准的英雄救美的戏码才算合格。
不得不说,十分符合小男生心目中所憧憬的英雄主义想象。而约翰之所以会萌生出这种顽固的念头,当然是源于他的爸爸,也就是警备队的副队长查理的自小熏陶。
在家中,查理很喜欢夸夸其谈自己年轻时候身为冒险家的武勇传。而约翰却并不知道,其中大多数故事,都是经过虚构夸张的。
就算是情义深厚的模范男人查理,在儿子面前,他毕竟也是只个要面子的老爹,免不了也会夸大其词几句,试图树立起伟岸的父亲形象。
可现实和故事是不同的,怎么可能随处都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呢?
所以,就算约翰空有一身功夫,也不会就这么凑巧,被他在城里找到被恶徒追捕的小女孩——
“死丫头——别跑!!快停下———!!”
就在这时,从身边街巷中传出一个粗犷的呼喊,只见有两个人影从巷子深处飞窜而出。
跑在前面的,身材矮小大概就只有**岁的小女孩;而在她身后猛追的,则是一个绑着头巾,满脸堆满胡须,浑身肌肉隆起的彪形中年大汉。
女孩一身糟粕的布衣,还算得上可爱的脸颊,因为沾满了灰尘,显得脏乱不堪,亚麻色的短发更是干一块湿一块地黏在一起,乱得就好像是鸟巢一样。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菜鸟的幸运,居然还真就被约翰给撞上了……
如果是在平坦的石路上竞速,那么年龄和体格相差甚远的两人,恐怕转眼工夫就能分出胜负。
但是眼前的小女孩在堆满杂物的小巷里,灵活摆动细小的肢体,机敏地跨过各种障碍,巧妙地利用地形拉开距离。
身后的壮汉引以为傲的肌肉,在这时不但没有展现出应有的爆发力,反而成为了前进的阻碍,让他无法在狭窄的小径中快速穿行。
看得出,小女孩十分熟悉这儿的地形,她是故意将对手引来这条自己至少练跑过几十遍的逃生路线上。而约翰之所以能一眼便看出这点,是因为不久之前,为了能赢过爱丽丝,自己也做过类似的演练。结果嘛……当然还是惨败,因为爱丽丝根本就无视障碍,会无耻地使用【轻功】来飞檐走壁……
眼见无法追到小女孩,大汉急了,他随手抓起一块碎石,挥舞粗壮的手臂,朝着女孩的方向飞掷过来。也不知道是瞎猫逮到死耗子,还是壮汉的掷石技巧绝妙,碎石精准地命中了小女孩的脚踝,让她在一声悲鸣之中失去了平衡,翻滚倒地。
于是,局势逆转了,壮汉三两步就来到了小女孩的身旁,像是拽起烂抹布似地抓住头发,将整个瘦弱的身体都拽离了地面。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女孩倒是并没有因此而哭闹,她竟撩起四肢,拼命地踹打男人的身体。
壮汉当然不会放任她胡闹下去,抡起拳头就毫不留情地揍向了女孩的脸颊。
见状,认为时机成熟的约翰,以最快的速度将两手剩余的青果糖一股脑塞入嘴里,然后踏出爱丽丝秘传的轻功步法,疾风一般地钻入巷子,一把抓住了正打算对女孩施加暴行的男人手腕。
“哎行嗨哈!咦啊诶厚饿噢!”(快放开她!你的对手是我!)
由于嘴巴里塞满了糖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约翰的话听起来便是这种口齿不清。
“干什么!?你是这臭丫头的同伙吗!?那么就让老子一起教训——”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战斗就结束了。
只见小小的女仆高高抬起右腿,脚掌结实地命中男人的下颚,瞬间带走了他的意识。
不过被击晕的壮汉,神情却显得有点陶醉……大概因为在晕倒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小小女仆裙底下,那系着吊带的黑色长袜、和雪白的大腿肌肤所交织而成神秘领域吧。
一招见效,约翰顺势接住了半空落下的女孩身躯,咕噜一声地将嘴里剩余的糖果全部咽下肚去。装模作样地说道——
“女人,你运气不错!今天被你遇到我路过。”
据说,这句是当年父亲查理攻陷母亲时的必杀台词。只要听到男人居高临下地说出这句话来,无论什么样的少女都会瞬间沦陷。
但沦陷是什么意思,约翰当然是不懂的。他只知道不管怎么样,对救命恩人道一声谢,总是人之常情,这样一来,爱丽丝指定的目标也就达成了五分之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说什么蠢话呢!你也是女的吧!”
“我,我是——”
“好了别发呆!快跑!这边!追来的可不只他一个!”
脸上还留着被殴打的淤青,女孩却像没事人一样,一溜烟地从约翰的手臂里滑落,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另一条巷子里。可以听到,嘈杂的人声从两人邂逅的方向响起,话声也愈发清晰。
——喂,你怎么晕倒在这儿了!那死小贼呢!逃去哪里了!
——可恶……那臭丫头,今天居然偷走了老子二十枚银币,抓到她一定打断全身的骨头!
——没错没错——!!
就算是不怎么懂事的约翰,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他也总算是醒悟了过来。
“你原来是小偷!?”
“你才知道?”
------
在这之后,约翰跟着女孩潜入了下水道,并一路跟往深处。
“喂!偷东西是不对的!快把偷到的东西给还回去吧!”
一路上,约翰苦口婆心地劝说女孩。但是对方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还将盗窃得来的钱袋得意洋洋地拴在手指上转个不停,完全不将约翰的话放在眼里。
“才~~不要呢!被我偷只能说是他们自己蠢~~怪谁?你这家伙也别再跟着我了!”
“不行!”
约翰自小被父亲教导,偷盗是最为可耻的行为。单纯的正义感让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腕,试图将她原路拽回去。
“痛!你,干,干什么吖~~!”
女孩虽然年纪方面要大上两三岁,但比力气却绝不可能和拥有斗气的约翰相提并论。
“跟我回去,向被偷的人道歉!”
约翰固执地说道。
“不要!不要——快放开我!回去……回去的话,我可是会被打死的哦?”
女孩强硬地反抗。
“怎,怎么可能,大人怎么会打死小孩子!”
“就是会!我们每天都有同伴被大人给活活打死的哦!你怎么可能会懂我们有多惨!”
女孩带着哭腔的凄厉叫喊,让约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由于约翰自小出生在在民风淳朴、邻里和睦的西利亚,当然不会明白如今帝国的现状有多么的险恶。
贫民街流浪的孩子,因为偷盗而被打死的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事实上刚才如果不是约翰出手的话,这女孩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一具被揍得稀烂的尸体了。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偷东西是不好的。”
“哼!因为你根本不缺钱,当然这么想!像我们这种无亲无故的孤儿,不去偷的话,马上就会饿死的!”
接下来,两人之间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约翰就好像做错了事被训斥了一般,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事实上,就善恶观而言,约翰并没有说错。但是,对年幼的约翰而言,他并不明白,世事往往并不能用单纯的善恶来衡量。
所以,手足无措的他,只能默默地跟在盗贼少女的身后。而少女也没有再出声驱赶约翰,直到两来到了水道的最深处。
“到了,这里是我们的老窝了……大家都住在这里。”
“大家?这儿还有其他人在吗?都和你一样?”
“不,现在……会偷东西的……就只剩下了我一个才对……”
说着,女孩露出了伤感的神色,“失手被擒的同伴,已经全部被大人给活活打死了。我失手的话,这儿的孩子就都会饿死。所以!你就行行好快走吧!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等,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约翰狐疑地张望四周,“我是说……这儿附近还有和你一样的孩子?可是……除了我们俩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气息。里面应该一个人都没有才对。”
经过武术的锻炼,被斗气所强化,让约翰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然而在这里,他却没有能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
“诶……?你,你说什么?里面没人?”约翰的话语,让小女孩顿时紧张了起来。她一边发狂似地大声呼喊着,“大家,快出来啊!是我,我回来了!”一边朝着更深处进发。
但是下昏暗的水道中,却只有回音在湿臭的空气之中回荡。却始终都没有任何人,响应女孩焦急的呼声。
在窝点的深处,到处都能找到挣扎摔打之后留下的痕迹,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原本应该躲在这儿的数十名贫民孩子,很有可能是被人强行绑走的。
“怎,怎么会这样!呜……呜……难道是被……被奴隶商人给……!呜呜……呜哇哇哇——!”
现场留下的痕迹,让小女孩作出了最为恐怖的猜想,也同时让她发出失魂落魄的哭喊声。
而这一幕,就连约翰也不禁为此乱了方寸。
——接下去该怎么做?
约翰怎么都没想到,仅仅是为了救下一个女孩挺身而出的自己,竟被卷入了一宗外国奴隶商人绑架贫民儿童的案件之中。
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完全全脱离了七岁的约翰所能处理的范围。让他想起了爱丽丝所说的——并不是所有事,都能靠蛮力就能解决问题的。要对于状况进行完整的分析和判断……
然而,该怎么分析判断?约翰并不是某个外表是小孩,头脑是大人的名侦探,他的外表和内心一样都只是个孩子……他充其量就只是名侦探旁衬的少年侦探团罢了。并没有办法依靠观察和推理来得出任何结论,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爱丽丝和自己的父亲,向他们寻求帮助。
但是,约翰却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一旦这么做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向爱丽丝认输,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
“没办法了……偷偷用一下,不拿来战斗,应该上不上犯规吧……”约翰像是在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一般地自言自语道,然后——“【月神铠装】!”
随着淡淡的话音,约翰身上的女仆装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这光辉闪耀之中,裙装的各处布料,都飞快地覆盖上了一层难以名状的,像是钢铁、又状似冰晶的美丽物质。这让原本还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被这绝美的光景,惊得发不出半点声来。
“喂!现在看到的一切,千万别说出去哦!尤其是不能向爱丽丝那家伙告状哦?”
“呜呜……诶?啊啊……嗯……!”
盗贼的小女孩一边抽泣着,一边呆然地答应道。当然,她根本就不知道约翰口中的‘爱丽丝’是谁。
“然后……对了,是这个!【assassin】装载!打开魔纹探测仪……搜索魔力残渣……记录魔纹震频……二十公里内广域探索……比对平面地图坐标……这样的顺序,应该没错吧……唔……”
直到在一番自言自语的最后,小小的女仆突然大声宣布——
“找到了!这里的残留的所有魔纹反应,现在全部都集中在一块儿,在朝南三点五公里处的海岸附近!你知道哪儿有什么吗?”
“知,知道!那里是出口到外国的商船港岸!”
“被绑走的这些孩子之中,女孩子就几个?”
“……诶?”
“快回答。”
“四,四个……”
“加上你一共五个?”
“嗯,是的……为什么这么问?”
“太好了!我会把他们都救出来!”约翰自信满满地宣言道,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一鼓作气完成任务的机会,“到时候,记得全部的女孩子,都要对我说‘谢谢’才行!”
------------
十分钟后——
在港岸的木箱阴影处,约翰找到了一个正蠢蠢欲动,肌肤黝黑,相貌中性的女孩子。
看来,并非所有的孩子都被人贩子抓住了。眼前的她,毫无疑问是贫民孩子中的一人。
不过,如果不是事先得知她的特征和性别,约翰恐怕会把她误当做是男孩子。
总之,开场白先套用一下查理所传授的,足以迷倒女性的台词宝典——
“喂,女人,你看起来遇到麻烦了?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