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2月初开始,林阳认真上课的头几天,吴学兴都还以为他是典型的“月考综合症”,毕竟上个月的月考成绩倒退了那么多名次,新的阶段,大多数人都有这种重新开始的念头。
谁知道,整一个月过去了,他也依然如此,一天放学,吴学兴实在忍不住,把他拖到学校的后花园,毛毛躁躁就问:“我倒不是看不惯你认真念书,不过你这也太吓人了吧,周末敲你出去你也不干,诗人喊你去打球,喊了得有六七次吧,好像就只和3班打过一次。你要重新做人也不用这样啊,时间一长,你会吃不消,到时候身体垮了,你还读什么书?”
林阳看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他正急着回出租屋,写完小说,好给詹老师打电话,可一瞧吴学兴这副蚂蚁上锅的模样,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忽视友谊,便陪笑着说:“你自个的物理竞赛成绩已经可以保送你去华南理工了,你当然不在乎咯,我现在不奋起直追,真到高考就没戏唱了。”
吴学兴故意说:“是是是,你这样也好,老是想着詹老师啥好处都没有。跟你说吧,昨晚上我还看到詹老师跟别的男人一起逛街了呢。”
林阳听了,暗暗觉得好笑,明明昨晚詹老师就和自己袋在她的房间里,就算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也一定会是自己,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说:“不会吧?詹老师真堕落,不选我也用不着选其他人吧,真是太傻了。”
吴学兴看着他,有些疑惑:“怎么,你不生气了?”
林阳一哼:“我气什么啊?是她不要我,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干吗还作贱自己。”
吴学兴这才笑起来,跟林阳一起勾兼搭背地走去吃饭,一边说:“这就对啦,好男儿志在四方,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林阳回到房里,写完小说,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洗完澡之后,立刻打电话给詹淑芝,电话才响一声,那边就接了,林阳心中窃喜,猜测詹老师可能是拿着手机等自己的电话。
林阳说:“詹老师,我刚洗完澡。”
詹淑芝:“作业做了没?”
林阳:“……”
显然是没做。
詹淑芝:“我挂了,你赶紧做作业。”
林阳:“等一下。”
詹淑芝:“怎么了?”
林阳:“詹老师……我想你。”
詹淑芝:“……”
林阳:“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本来还想问你,你有没有想我的。”
詹淑芝:“……”
林阳:“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变得那么冷淡?”
于是,那边还是沉默,之后不等林阳再问,詹淑芝直接挂了电话。
林阳有点难过,原本是希望詹老师对他说些好听的话,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糟心。
林阳等着詹淑芝再打过来,可惜等了十分钟,电话还是没响,可是林阳内心这份微妙的失望,让他更加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最后忍不住,他还是自己拿起电话打过去。
手机打不通,她果然又关机了。
第二天去上课,詹淑芝请了假没来。
林阳直到下午,才从物理老师郭俊杰口中得知,詹老师的爸爸胃病发作需要人照顾,詹老师已经打电话告假了。
于是,林阳放学以后,先到詹老师的小区附近转悠,想来詹老师的父亲可能还在医院。
于是,他就到小区楼下的长凳上坐着,等詹淑芝回来。
詹淑芝回得很晚,大约七点多钟,模样看着很憔悴,还提着一袋子换洗的衣服,一直走到楼梯口,才看到林阳正歪在对面的凳子上发呆,詹淑芝走过去轻轻地拍醒他。
林阳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然后醒着鼻子说:“你回来了,伯父怎么样,没事吧!”
詹淑芝很累,只点个头,然后问林阳吃了饭没。林阳无力地说:“我一直等你呢,还没有吃饭。”詹淑芝在只是冷冷地哦一声,说上楼去泡碗面好了。
林阳碰了一鼻子灰,想着自己等了她老半天,她倒一点也不在乎,心里难免有些郁结,便忍不住使性子说:“不吃了,我走了。再见!”
詹淑芝这两天本来就累,照顾父亲看病,自己瞧着都难过,想着父亲一把年纪的人了,哥哥嫂子在外地工作,母亲要在家里带三两个小孩,而她现在又是带高三的学生,工作忙得得不行,请一天假就耽误学生一天时间,她只能把父亲暂时接过来照看。
所以,她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林阳,他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再给自己添乱。
詹淑芝见林阳走远了,转身一边上楼还一边自嘲,原来自己这么势利。
医生叫詹父住院调理一周,所以詹淑芝以后每天下班都要去看望,顺便带些换洗的内衣,还有食物。
梁秋茹和薛文昌听说了这件事情,说要到医院探望一下,詹淑芝都拒绝了,说没什么必要,不如让他好好休息。
之后回学校上课,詹淑芝都是匆匆忙忙的,林阳连话都没机会跟她说。
放学时,他心情很是郁闷,就提着篮球,跟许尽欢一起去了车站附近的野球场打球。
詹淑芝在车站看到他时,他手里还拿着串烧,詹淑芝啼笑皆非,又觉得自己困难的时候,不想多他这个包袱,又觉得看到了他,心里头没那么寂寞,可她心里觉得,林阳终究是什么也不会明白的。
詹淑芝买了夜宵到医院,陪父亲聊天聊到深夜,又给他换了内衣,等他睡下了,詹淑芝才提着一堆东西从医院出来。
外面天都黑了,暗蓝视野中到处是亮起来的窗,像一盏盏飘浮的孔明灯,一序列一序列地展开。
冬夜的梅城,天气很冷,寒风吹在脸上,詹淑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垂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詹老师,你怎么走路不看前面?”
詹淑芝一抬头,林阳穿着件黑色的外套,一条深色牛仔裤,踩着双白色的球鞋站在自己面前,人高马大,头发还是湿的,大概刚在家洗过澡。
林阳说:“我来接你,深更半夜一个人,我担心你在外面不安全。”
詹淑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来接我?你怎么还不睡觉?”
林阳嘿嘿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反正以后我每天都来医院接你,你记着啊,别乱跑,免得我还得到处找你。”说着,林阳左右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还把她肩膀一搂,这一次,詹淑芝倒很难得地,没有像以前那样甩开。
林阳说:“伯父住院的时候,你一个人带他来的吗,怎么不叫我啊。”
詹淑芝把穿在身上的外套袖子卷起来,这才露出她的手,她垂着头摇摇头没说话,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林阳就搂着她一起走,心里想:“千万不要甩开啊千万不要甩开啊。”
走到外面夜市附近,亮光多起来了,詹淑芝看才到林阳脸上的淤青,关切地说:“你脸怎么搞成这样了?”林阳说:“你现在才发现啊,亏我还伤心了老久,都已经几天了,上次篮球比赛被人用指甲刮到的。”
听到这里,詹淑芝噗嗤一笑:“我记得以前你也弄伤过我,这次咱们算是扯平了。”
12月的月考最终成绩排名出来的那一天,詹淑芝的父亲病好的差不多了,也先回了老家县城休养。
因为高三还要补课,当天晚上,詹淑芝回到房里,一边整理学校发下来的预备期末考试的资料,一边想着家里这些难念的经。
折腾到九点多,还习惯性地开始等电话,等着等着突然想起上个月,自己和林阳说好月考之前不打电话,等考试结束了,考得好有奖,考得不好就沙哟拉拉。
林阳起初死活不答应,哄了半天,他忽然又转了向,一个劲儿和她约定进了前三十名,就要正正经经出去约会一次。
詹淑芝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一直觉得小孩子说话不算话很正常,哪晓得后来将近一个月时间,他还真的只打过一两个电话过来,平时也只有在学校碰到时,会瞪着一双牛眼跟她打招呼,回回扯着嗓子喊“老师好”,詹淑芝回回都想笑。
原想说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结果在寒风乍起的十二月,学校高三文理班分别开始进行月考,林阳就像是参加武林大会的民间高手,憋足了劲大显神功,结果很好也很奇妙,不多不少,他这次考了全年级理科班第三十名。
詹淑芝坐在办公室,看着发下来的榜单,哭笑不得,有种莫名其妙被雷劈到的感觉。
晚上回家,果然林阳来的电话,比平时早很多。
林阳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郁闷,“好险啊,刚好第三十名。我这个月真的很认真,本来还以为会进前十的。”
詹淑芝说:“做梦,你把其他人的努力当西北风吗?吹一阵就没了。”
林阳“恩”了声:“也对,反正还有期末考试。”说完一顿,林阳在电话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詹老师,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守信,答应的事绝对不能反悔,你说对不对?”
詹淑芝:“那也要看是什么事了。”
林阳:“为人师表,你可不能耍赖啊,说好前三十,咱们就出去约会,你答应过我的。”
詹淑芝忍住笑:“哦。”
林阳:“哦什么啊,反正说好了,你不答应,我就从学校的实验楼上跳下去。”
詹淑芝哈哈笑,笑完了,林阳又说:“这礼拜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吧。”
詹淑芝想了想,说:“好吧。”
林阳听到她直接说好,高兴得差点忘形,居然冒出一句“我靠,詹老师,你的心终于发芽了。”
詹淑芝瞪大眼睛:“林阳!你敢跟我说脏话?”
于是,林阳连连对不起,说一不小心露了原形。
两个人在电话里扯,终于扯到了要睡觉的时间,詹淑芝哈欠连天地要挂,可是林阳半天不说再见,詹淑芝问他还有什么事,他闷了老久,忽然小声问:“出去约会的时候,要不要我穿西装?”
詹淑芝听了,差点把手机掉地上,“求求你,穿正常的外套就行。”
林阳想了想,觉得很兴奋,回道:“行,那你可不可以打扮得可爱一点?”
詹淑芝:“再见。”
一月中旬,周末时天气还很不错,虽然冷,可路面是干的,风也不大,林阳和詹淑芝约在郊区附近的半坑湖见面,那边离南山中学很远,两个人在一起牵牵手什么的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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